中國古陶瓷修復中天然材料的應用

摘要：陶瓷器的修復材料和修復技藝是密不可分的。自宋代開始，文獻中就有零星的古陶瓷修復記述。本文對古陶瓷器修補材料中的部分天然材料進行了梳理，將依照天然材料的特點和屬性，對材料的使用過程、技術和工藝進行數據歸納整理研究，以期對陶瓷修復材料的研究有所幫助。

關鍵詞：陶瓷修復；天然材料；技術；工藝

一、天然材料的使用與技藝

天然材料是指直接來源于動物、植物和礦物的原料，在自然界資源十分豐富。古時人們基本取材于身邊，取材于大自然，有些利用天然材料修補器物歷史久遠，無法考證，只能通過文獻記載了解其技術工藝。現統計陶瓷修復中最常見的天然材料有13種（表1）。

（一）雞蛋清

雞蛋清粘結是較早的接合方法，現代也有人使用這種方法修復玻璃和陶瓷。雞蛋清本身呈黏稠狀，有一定的黏性并且不易腐爛，而瓷器的內部是小微孔結構，容易吸收水分，使蛋白質固化。首先要將瓷片清理干凈，再在雞蛋上破一個小口或者將雞蛋倒入器皿中分離蛋清和蛋黃，蛋清應立即使用，不然會干燥失去粘結力。用棉簽蘸取適量的雞蛋清涂于瓷片斷面處，涂抹均勻后把碎瓷片對齊粘合，再使用棉繩箍住瓷器，箍好可以使用筷子或筆給棉繩上勁，使繩子與瓷器完全緊系，以免蛋清未干導致錯位，放在陰涼處二十四小時后雞蛋清完全凝固，修復完成。這種方法取材方便、操作簡單，但修補好的瓷器不能碰水，也不可放重物。

（二）天然礦物中的碳酸鈣

在自然界中，碳酸鈣存在于石灰石、白堊土等礦石中，也存在于貝殼中①。重質碳酸鈣一般為無毒的白色粉末狀，具有更好的韌性，現代常被用于瓷器修復，配補瓷器缺失部分。首先取適量的碳酸鈣粉末和AAA超能膠放在瓷板上，用調刀將兩種材料混合均勻，調至呈白色不黏手的面團狀，根據瓷器缺失部分的形狀塑形，達到理想形狀后放置二十四小時以上待其完全凝固，再打磨平整即可。以碳酸鈣配補的部分一般硬度較高，更適合瓷器和細瓷器的修補。

（三）石英粉

石英粉是用天然石英石粉碎后過篩制成的白色粉末，具有硬度高、不吸水以及耐老化的特點②，可用于配補陶瓷器缺失部位。修復曲線轉折較大、配補附近有釉彩的器物時，補配后要盡量避免打磨，使用材料時要注意量，不要過于依賴打磨塑形。采用通過加熱軟化的熱塑模具按壓在與缺失部分弧度相同的部位，固化后成為具備曲線弧度的模具，把模具固定至缺失部位。按1∶1比例取石英粉與環氧樹脂，在瓷板上調制成不粘手的膏狀，在缺失處捏填并與模具適度擠壓，厚度和大小盡量與原器物相符，減少打磨。放在平坦處靜置二十四小時以上，完全干透再打磨，修補完成后質地細滑但沒有光澤，適合修補胎白刻花等瓷器。

（四）紫膠

紫膠是紫膠蟲吸取寄主樹樹液后分泌的紫色天然樹脂，又稱為蟲膠、赤膠等，紫膠樹脂黏著力強，光澤好，對紫外線穩定，對人無毒性③。其從古代一直沿用至今，古代常被用于陶瓷修復，在現代工業中用途更廣泛。采集時紫膠為干燥的黑色固體。使用時先把適量的紫蟲膠片加熱融化成液體，再將液體涂抹于清理好的瓷片斷面處，連接斷面，待冷卻后粘合。紫蟲膠漆片修補瓷器有較好的效果并且對器物本身沒有傷害。

紫蟲膠漆片在現代使用時，先將其溶于乙醇，可以得到棕色半透明的液體，再將液體均勻地涂抹在瓷器斷面處，液體會迅速干燥，留下一層紫膠薄膜，拋光打磨可以顯出光亮的色澤，但是薄膜比較脆，耐熱性和耐氣候性差，老化較為嚴重。

（五）瀝青

瀝青是黑色到暗褐色的固態或半固態粘稠狀有機物質，有自然界天然生成的，也可經煤的干餾、石油煉制過程制成，瀝青的黏結性、抗水性、防腐性和耐熱性等性能良好④，膠結力優越，目前是道路、營建工程等設施中重要的粘結材料。

先將陶片上的雜質清理干凈，蘸取適量的瀝青涂抹于陶器破損處，立即將瓷片對齊粘結，調整位置，待瀝青完全干透后即修復完成（圖1），修復好的器物可以繼續使用，可以盛水。

（六）植物纖維

新石器時代常見將樹皮等穿孔緊系接合修補陶瓷，這也是歷史上很多民族會采用的方法之一，一般多見于低溫陶器。從國內外大量的考古資料中，可見出土的陶片兩側有穿透的孔，經推測可能是古人使用工具在裂璺的兩側鉆孔，再以植物纖維緊系的方式（圖2）達到繼續使用的目的。

（七）大蒜汁

大蒜汁液非常黏稠，破碎的陶瓷用大蒜汁粘結后較為牢固。首先將瓷片斷面處清理干凈，將蒜瓣掰開，以兩半擦拭瓷片斷面處或者放在器皿中搗碎成泥，涂抹均勻后立即將瓷片接合，瓷片與瓷片之間一定要嚴絲合縫，最后置于陰涼處3個小時待完全干透即可。使用蒜汁接合的方法，修復的瓷器不能遇水，多用于修復展示觀賞的瓷器。

（八）生漆

生漆取自漆樹的天然汁液，用它作涂料不僅光彩照人，而且具有耐潮、耐高溫、耐腐蝕等特殊性能⑤。原始社會人類就已發現并學會了使用大漆，他們采集生漆后將其涂抹在器物表面，制成漆器。漆器被作為日常生活用具的應用實例最早可以追溯到石器時代。大漆工藝在中國有悠久的歷史，以漆修補陶瓷在清代宮廷中可見記載。

以漆接合的方法是先在清理好的瓷片斷面處用小號毛筆蘸取適量的生漆涂抹在斷面，將瓷片對齊接合，然后把縫隙處多余的漆用棉簽擦掉，再使用布膠帶或紙膠帶繃緊，防止器物接合處錯位。修復的器物可以放置在陰涼處或是放置于烤箱烘烤，完全干透后如果還有孔洞和細縫，再重復上漆陰干，最后使用砂紙打磨，直至修補處光滑平整。

（九）礦物顏料

礦物顏料屬于無機顏料的一種，由經過選礦、粉碎、研磨和過篩的天然礦石精制而成，顏色豐富且附著力比較強，多用于壁畫、唐卡、國畫、兵馬俑、陶瓷等的修復。

在對陶瓷進行全色修復時常用礦物顏料，全色一般有噴和繪兩種方式，根據瓷器破損面積大小以及紋飾復雜程度決定采用哪種方式。以清康熙青花博古紋花觚為例，口沿外側有一塊缺失，配補全色時應考慮青花釉下彩的特性，如果底色白色面積較大，可以先用噴筆噴繪，再用小號毛筆繪制青色雙圈。全色時需要使用礦物顏料與少量仿釉涂料調和顏色，須特別注意器物本身的顏色冷暖、明暗和純度對比，在調配顏色時要與原器物顏色多次進行對比。青花比較難調色，需要經過多次試色才能獲得合適的顏色，特別是對于大面積的調色部分，一定要調色準確后再噴繪于器表。使用毛筆繪制可以更準確地畫出紋理和色彩之間的變化，動筆前要多觀察原器物紋飾的特點，盡量達到自然效果，青花雙圈接筆十分重要，修復部分的粗細變化與原器物一樣才能做到靈活不死板。

礦物顏料在配補時可以與環氧膩子混合，調配成與原器物顏色接近的底色，這種方法極大地降低了全色難度。尤其是單釉器物，整體顏色單一，全色是調色的難點，而礦物顏料顏色古樸，與許多釉色相近，與器物本體形成和諧的色彩關系并且大大縮短了修復時間。

（十）高嶺土

高嶺土是制造瓷器的主要原料，外觀呈白色或灰色且細膩，具有較強可塑性和粘結力，因此被用作陶瓷配補修復的填充材料之一。首先將破碎的瓷器粘結完成，高嶺土和AAA膠配比為3∶1，用調刀在瓷板上充分攪拌混合，形成不粘手的面團，補充在缺失處，趁配補材料未干時調整好形狀，可以放在室溫下干燥或者放入60 ℃烘箱烘烤6小時，完全干燥后進行打磨。

補缺材料一般以樹脂為主基料，高嶺土配補，經過高溫老化不會變形，強度和韌性保持較好，表層顏色沒有變化，經濟成本也較小，可以說這種配補方法是陶瓷修復工作室的首選。

（十一）傳統油畫顏料

油畫顏料在陶瓷修復中運用的案例，早在清代就有記載。傳統的油畫顏料主要由有色礦石和干性植物油混合而成，耐光性較強，色澤鮮明，經久不變。在上色動筆之前，要仔細觀察紋樣的構圖和繪畫風格，確定用色明度與材料厚度，先用鉛筆輕繪制花紋，再調和油畫顏料顏色，顏色要與原器物紋飾一致才能上色，用羊毫筆蘸顏料為勾勒好的紋飾上色，根據顏色的深淺一層層地著色。繪制時要盡量做到下筆流暢、筆觸自然。疊加色彩時每一層都要等顏料干了之后再繪制，直到與原器物紋飾自然銜接，最終上色完成。

（十二）楮樹汁

楮樹又稱構樹，用刀子劃破楮樹皮，全株可見乳白色的楮樹汁，可用于治療疾病⑥，采集的楮樹汁可以直接涂抹于患處或者內服，也可以作為糨糊使用。古代就已經出現使用楮樹汁粘結陶瓷器的方法，即先用瓶子采集適量的楮樹汁，直接將汁液涂抹于器物斷面處，粘結時要嚴絲合縫（圖3），再使用繩索將其箍緊實，放在陰涼處晾干。

（十三）黃土泥

20世紀90年代，補配古陶器一般使用黃土泥，黃土泥的質地與陶器質地相似，補配后牢固，可以起到保護文物的作用，但補配前需要制作黃土泥塊，首先要將黃土泥曬干（圖4），再砸碎過細篩（圖5），放入器皿中用水悶透，攪拌成稠泥狀，用手捏成與器物缺損處形狀一樣的泥餅，填充在缺口處，自然晾干。晾干后往往補配處會縮小一些，但不至于掉落，干透后將其取下放在爐火上燒（圖6），判斷黃土泥塊是否燒制好要看泥塊有沒有燒紅，越紅的泥塊越結實，燒好后從火爐里取出，晾干備用。

補配的方法是使用毛筆蘸蟲膠乙醇溶液涂抹于黃土泥塊與器物殘缺的斷面處，涂抹后蟲膠乙醇溶液會滲到黃土泥塊中（圖7），持續涂抹直到溶液不再內滲為止。在器物內側缺損處用糨糊粘上一張厚紙，可以起到支撐的作用。一般燒制好后的補塊體積小，器物缺損處會存在一些縫隙，因此需要黏稠的粘結劑來粘結。先將粘結劑涂抹于缺塊部分和縫隙上，然后立即將補塊按碴口安在缺塊處并按平，十余分鐘后，再連續按捏兩三次，使補塊與缺口粘牢，以免松動和變形。放置二十四小時粘結劑便完全固化，用小刻刀將完全固化后凸出的粘結劑刮掉，再用鋼銼把配塊大面積銼平并用細砂紙擦細，平整后修復完成（圖8）。

二、結論

目前來看，對天然材料的應用取決于社會發展水平和科技發展程度。早期修補陶瓷器條件艱苦，選取材料多因地制宜，修復注重器物的實用性，特別是瀝青、紫膠、生漆等天然材料，具有強有力的粘結性和持久性，但修復可逆性比較差，而使用雞蛋清、蒜汁等材料修復具有可逆性，但粘結的力度又相對較小。修復材料是影響古陶瓷修復效果的重要因素，每一道工序必須根據陶瓷器的病害情況具體分析，各步驟運用材料恰當與否決定了瓷器修復能否成功。傳統材料、修復技術與工藝是古人的智慧結晶，對于現代古陶瓷修復保護的研究和發展至關重要。

作者簡介

趙慧敏，女，黑龍江雙鴨山人，教師，碩士，研究方向為文物保護技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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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趙振茂，趙玉中.古代陶器的傳統修復技術[J].文物，1996（2）：73-77.

注釋

①夏征農，陳至立：《辭海》（第六版），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年版第2212頁。

②俞蕙，楊植震：《古陶瓷修復基礎》，復旦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48頁。

③中國大百科全書總編委會編：《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二版）第三十卷，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年版第81頁。

④中國大百科全書總編委會：《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二版）第十四卷，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年版第71頁。

⑤中國大百科全書總編委會：《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二版）第十七卷.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年版第459頁。

⑥夏征農，陳至立：《辭海》（第六版），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年版第3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