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位：逸格一人

孫位，唐代著名宮廷畫家，一名遇，號會稽山人，會稽（今浙江紹興）人。擅畫龍、水、人物、松、石、墨竹等。

據《宣和畫譜》記載，孫位于唐末戰亂時隨唐僖宗入蜀。由黃休復編纂，約成書于景德三年（1006年）的《益州名畫錄》中記錄了自唐乾元初至宋乾德年間的58位蜀地畫家，按“逸、神、妙、能”四格編排，將孫位單列為“逸格一人”。上海博物館珍藏的絹本圖卷《高逸圖》，是孫位唯一存世的作品。

唐代是中國人物畫的繁盛時期，但卷軸畫作品流傳不多。《高逸圖》雖歷經磨難，但流傳有序，基本保存完好，畫上鈐有“宣和”、“御書”等印。從圖卷中現存的款印看，此圖最早的收藏者是北宋著名的皇族收藏家李瑋。圖首以瘦金書題的“孫位高逸圖”五字，人們認為是宋徽宗趙佶的手書。1922年溥儀將《高逸圖》帶出宮，導致其流散于文物市場。幸好后來北京畫商靳伯聲慧眼識珠，把《高逸圖》收入囊中。1955年，當時的上海博物館籌備委員會經過縝密論證，確認《高逸圖》為孫位唯一傳世畫作，便向上海市政府申請購藏。經陳毅市長批準，上海博物館于當年購入此卷。至此，國之重寶終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并由具有書畫神醫美譽的裝池大家劉定之重新裝裱。

《高逸圖》表現的主題是魏晉時期流傳甚廣的“竹林七賢”的故事。該畫作右邊的那個體態豐腴，身披寬襟大袍，上身袒露，雙手抱膝，倚著華麗的靠墊坐著，眼睛盯著正前方，眉宇間流露出矜持、傲慢的神色的人是山濤；山濤前面那個手執如意的人是王戎，他也是直視前方，一副自得其樂的表情；王戎前面那個捧杯縱酒的人是劉伶，他蹙額回首，作欲吐狀，其身后的小童忙遞上手中的唾壺；最后一個手執尾塵的人是阮籍，他身著寬大的衣袍，面帶微笑，悠然而坐，其身旁的小童端著杯子，俯首侍候。畫中的人物之間以蕉石樹木相隔，營造出靜逸安閑的氣氛。但圖中缺少了“竹林七賢”中的嵇康、向秀、阮咸三人，所以也有人認為此圖為殘卷。

孫位運筆流暢遒勁，能形象生動地繪制出人物及場景，給人以身臨其境之感，所以向他學習的畫家很多，其中不乏影響中國畫史的名家，如黃荃、黃居寀等。技法上，孫位繼承了顧愷之行云流水的風格，且比他更為成熟。其畫作中的線條圓潤流暢，人物造型形象生動。此外，孫位還使用渲染和皴法刻畫山石，這種皴染手法的運用開啟了五代畫法的先河。在色彩方面，孫位除繼承了唐代人物畫的設色技法、敷彩方法外，還開始運用明暗渲染法，使所繪物像呈現立體效果。他甚至可用色彩表現絲織品柔軟透明的特殊質感。然而，在有些記載中，孫位的藝術風格卻與《高逸圖》截然相反。《圖畫見聞志》說他“筆鋒狂縱，形制詭異”，《益州名畫錄》也說他畫鷹犬之類“皆三五筆而成”，這說明孫位的畫風有工細與疏放兩種。

現代文物鑒賞專家余輝評價《高逸圖》時說：“畫家為了突出四位高士，夸大了他們的造型，縮小了仆從的外形，這是古代畫家為突出主要人物常采用的比例關系。人物衣紋線條以鐵線描為主，雜用蘭葉描，圓勁有力。服裝為白色時，色澤有深淺變化，從而顯出貼身之處，富有質感。四逸士之間雖以樹石相隔，但他們共同的精神氣質貫穿了全卷，使構圖布局零而不散。圖中的服飾、器用均符合晉、唐之式，特別是人物的衣冠服飾，較真實地反映了晉人的生活風貌。”

余輝先生提到的鐵線描和蘭葉描均是中國畫勾法中的一種特有的技法。勾法是中國畫最基礎的技法之一，指用筆勾取物象的外廓，也叫描法，在工筆畫中稱為線描。古代畫家把眾多線描方法凝練成十八種技法，稱“十八描”。本期，我們來學習“十八描”。

1.游絲描

其是最古老的線描畫法之一，常見于顧愷之畫作中，因線條描法形似游絲而得名。其畫法為：用筆尖圓勻細描，提按變化不大，繪出的線條細而均勻，頓筆為小圓頭狀。此描法可表現出絲絹衣物圓潤流暢之感，故古人多用其描繪文人、貴族、仕女等人物的服飾。

2.行云流水描

其因所繪線條有流動之感，形狀如行云流水而得名。該畫法以中鋒用筆，筆法如行云流水、飄逸靈動。行云流水描多用于描繪飄逸的絲帶、裙擺褶皺等，是白描人物畫中最常用的技法。

3.蘭葉描

其畫法要點是運筆時用力不均勻，時提時頓，從而畫出忽粗忽細，形如蘭葉的線條。唐代著名畫家吳道子極擅用這種描法。

4 .釘頭鼠尾描

其因所繪線條的起筆及收尾形似釘頭與鼠尾而得名，多用于畫人物的衣襟。該畫法在起筆時須頓筆，收筆時須漸提漸收，是典型的露鋒藏筆。其始終以中鋒運筆，用筆尖來作畫，且要勻速運筆，轉折時不能出現斷筆。

5.鐵線描

此法行筆慢，用力勻，以中鋒用筆，實起實收，所繪線條變化小、粗細一致、細勁有力。唐代畫家閻立本在《步輦圖》中多處使用了這種描法，通過流利挺勁的線條把人物塑造得生動形象，讓畫面簡練工致。

6 .琴弦描

以此描法繪出的線條外形平直，形如琴弦。其適合描繪柔軟的絲綢質地的衣紋和衣物垂直飄擺時的樣子。琴弦描與游絲描屬同一類型的描法，都須中鋒懸腕用筆，但琴弦描法畫出的線條更為粗勁而有韌性，可較寫實地表現出絲衣的褶皺。

7.柳葉描

以該描法繪出的線條形如飄動的柳葉，兩頭細中間粗。其是虛入虛出的筆法，適合用于表現質地輕薄的衣料，行筆時忌浮滑。

8.竹葉描

竹葉描的用筆起伏頓挫明顯，繪出的線條的粗細變化較大，很像隨風飄動的竹葉，飄逸活潑。竹葉、柳葉兩種描法所繪出的線條從外形上看很相似，只有靠描繪時下筆的輕重，所繪線條的剛柔、長短等變化加以區分。

9 .蚯蚓描

以此法繪出的線條柔而有骨。其需筆力內斂，用筆圓潤，以篆書圓筆來畫最佳。

10.橄欖描

以此法繪出的線條頭尾尖細，中間粗重，如橄欖果實。使用此法時須用力得當，忌兩頭有力而中間虛弱。落筆收筆時均須藏鋒，以區別于釘頭鼠尾描。

11.棗核描

此法起筆時須藏鋒，以大筆揮灑，中間轉折頓挫圓渾。其繪出的線條由于轉折劇烈，中段自然鼓起，再加上線條短促呈棗核狀，所以較適宜用來表現麻布的質感。棗核描與橄欖描繪出的線條外形相似，但棗核描繪出的線條較柔和，更顯自由。

12.戰筆描

該法從李煜的“金錯刀”書法演變而來，是五代周文矩所創的一種人物衣紋描法。李煜的行書，喜作顫筆之狀，遒勁如寒松霜竹，故被稱為“金錯刀”。戰筆描所繪線條亦呈顫動屈曲之態，瘦硬有力。該法以較瘦勁的“戰筆”（顫動的線條）來表現衣紋。

13.減筆描

其是一種行筆速度快，以側鋒行筆的畫法，所繪出的線條既概括簡練，又富于變化。減筆，意為用極少的線條高度概括所繪物體。這一描法對后世水墨畫的影響極大，對日本繪畫也有深遠的影響。

14.枯柴描

該法常用于畫性格剛猛、豪爽的人物的衣服褶皺，所繪出的線條形似枯柴。它其實是一種粗大版的減筆描法，剛中有柔。畫者以此法作畫時須胸有成竹，一氣呵成。

15.折蘆描

以此法繪出的線條方中含圓，尖筆細長。使用該法時，行筆速度不宜過快，過快易流于粗率；也不宜過慢，過慢則筆勢易澀滯。此外，在勾描的同時還須輔以淡墨進行渲染，這樣既可增強線條的立體感，又可緩解由于轉折激烈而帶來的緊張生硬之感。

16.曹衣描

以此法繪出的線條細而下垂，成圓弧狀，且講究疏密變化，可表現出衣服緊貼在人物的身體上的樣子，就像人物剛從水中濕淋淋地走出來，故稱“曹衣出水”。此法可把輕軟布料的質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17.撅頭釘描

其俗稱禿筆線描，運筆剛勁有力、質樸簡率，強調骨力的表現，所繪線條堅硬、挺拔，猶如釘在地上的細木樁，和釘頭鼠尾描有相似之處。以此法作畫時，切勿將線條繪成粗糙感的線條，而應繪成剛中含柔，有婀娜美感的線條。

18.混描

此法先以淡墨皴衣服的褶紋，然后用濃墨勾勒部分褶紋；也可以用濃墨勾線后，沿線條的一側用淡墨微染，形成凹凸感。它是一種寫意的畫法，關鍵是濃淡線條的結合要巧妙得當。混描可增加畫面的立體感和線條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