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東漢雙魚紋銅洗保護修復及相關研究

摘要：以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藏的2件東漢雙魚紋銅洗為研究對象，借助現代科學技術手段，對文物病害情況、合金成分、內部結構進行檢測分析，在此基礎上制定文物保護修復方案，文物保護修復過程中使用成熟的文物保護修復技術與材料，并加深對東漢雙魚紋銅洗的相關研究，使其再現原有歷史風貌、科學價值、藝術價值。

關鍵詞：雙魚紋銅洗；檢測分析；保護修復

銅洗，古代的盥洗器皿，商周時期，宴請前后都要進行沃盥之禮，沃盥時用匜澆水，接水用盤承。戰國晚期，沃盥之禮逐漸廢棄，銅洗出現，“盤”被替代，漢代盛行，作為盥洗工具，相當于現在的臉盆①。目前，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收藏有2件出土的東漢雙魚紋銅洗，因埋藏于地下，受到了酸性土壤的腐蝕，又受到廣西亞熱帶季風氣候和保存環境的影響，存在不同程度的礦化、銹蝕。為了更好地研究東漢雙魚紋銅洗，需對其進行保護修復，提取器物更多的歷史信息，探查文物原始面貌。

一、基本狀況

東漢雙魚紋銅洗（006925）（圖1）通高13.5 cm，口徑32 cm，重量2000 g，1972年廣西陸川縣良田公社竹山大隊倉山屯出土。銅洗圓口，平口折唇，鼓腹，平底。腹部有三道凸弦紋，中間的弦紋比上下兩道突出，兩側有鋪首銜環。內底部有凸起的雙魚紋，魚頭方向一致，魚嘴各有一條弦紋射出，兩條弦紋相會連接小圓圈。雙魚紋身體布滿點狀鱗片，有腹鰭，魚尾飾條紋狀。外底部中心有三條凸弦紋向外射出，把底部分為三份，三條凸弦紋連接外面的圓圈，弦紋和圓圈交接處有三個乳釘。銅洗銹蝕較少，口沿、底部有破損，已由前人修復成形。

東漢雙魚紋銅洗（008266）（圖2）通高12 cm，口徑34.7 cm，底徑22.2 cm，重量2354 g，1965年廣西全州縣永歲公社松山里M11出土。銅洗圓口，口沿外折，弧腹，平底。腹部飾凸弦紋三道，有一對稱鋪首銜環，銅洗器身銹蝕嚴重，通體覆蓋表面硬結物，難以觀察器物表面紋飾。銅洗腹部有裂痕，口沿、腹部有明顯修補過的痕跡，但修補位置開裂、脫落，急需二次修復。

二、科技檢測分析

為對東漢雙魚紋銅洗有更深入的認識，研究人員使用X射線探傷、硝酸銀氯離子檢測、顯微激光共聚焦拉曼光譜儀、X射線衍射儀、X射線熒光光譜儀等設備對文物合金成分、鑄造工藝、銹蝕產物進行分析，并提供科學依據，制訂有效的東漢雙魚紋銅洗（008266）保護修復方案，延緩金屬基體銹蝕和修復開裂問題。

（一）X光探傷分析

由于文物表面銹蝕覆蓋，不利于觀察文物的鑄造工藝和金屬機體腐蝕情況，因此，采用X射線成像技術對文物進行探傷檢測（圖3）。X射線設備型號：SITE-XSD2504，管電流：4 mA，焦點尺寸：2.5 mm×2.5 mm，透照方式：雙壁透照，焦距：700 mm，曝光電壓：160 kV，曝光時間：1.5 min。通過X射線探傷檢測，可以看出東漢雙魚紋銅洗（006925）金屬基體保存較為完好，口沿大面積缺失、底部有破損，已由前人修復成形。東漢雙魚紋銅洗（008266）少數有黑斑的區域腐蝕嚴重，金屬基體銹透或礦化，結構較疏松，部分口沿及腹部有修補痕跡。X光片中隱約可見2件銅洗底部都鑄有雙魚紋，外底部中心有三條凸弦紋向外射出，把底部分為三份，三條凸弦紋連接外面的圓圈，弦紋和圓圈交接處有三個乳釘。為顯現銅洗（008266）底部雙魚紋、凸弦紋，在修復過程中需對表面銹蝕進行清除，以免銹蝕產物加重對紋飾的侵蝕。

（二）硝酸銀氯離子檢測

銹蝕產物以氯化物類危害最大，易傳染其他文物，本次檢測分別提取2件東漢雙魚紋銅洗的淺綠色、淺藍色銹蝕。研究人員對銹蝕樣品進行了Cl-滴定，在銹蝕樣品中加入5%的硝酸HNO3溶液，充分反應后，再滴加1%硝酸銀AgNO3，經觀察發現，2件東漢雙魚紋銅洗幾乎沒有白色絮狀物沉淀，說明銹蝕中可能不含有Cl-的有害銹。

（三）顯微激光共聚焦拉曼光譜儀、X射線衍射儀檢測

我們使用LabRam Odyssey型顯微激光共聚焦拉曼光譜儀，并輔以D/max-rB型X射線衍射分析儀對文物銹蝕樣品直接采用微區原位無損點掃描，對測試結果相互補充和驗證。經檢測，東漢雙魚紋銅洗（006925）銹蝕產物為赤銅礦、孔雀石、錫石；東漢雙魚紋銅洗（008266）銹蝕產物為藍銅礦、孔雀石、錫石、白鉛礦 。2件銅洗表面銹蝕產物以無害銹藍銅礦、孔雀石、赤銅礦為主，相對穩定，但銹蝕表層夾雜腐蝕物和泥土，內含鹽分，易進一步腐蝕器物，需清洗去除。白鉛礦、錫石雖為無害銹，錫石結構較脆，保存環境溫濕度變化頻繁，易產生龜裂，進一步發展為破損，在干濕循環過程中產生酥粉現象。在溫度、濕度變化較大的環境中，白鉛礦易出現反復結晶和再溶解現象，使得銹蝕體積不斷溶解膨脹或結晶收縮。銹蝕本身受到生成的晶體擠壓，結合力變差，使原本較為致密的銹蝕變得酥粉脫落，破壞銅洗表面，銅洗本體容易受到空氣中有害物質的侵蝕，因此要進行緩蝕處理②。

（四）X射線熒光光譜儀（XRF）檢測

使用美國尼通公司生產的X13T便攜式X射線熒光光譜分析儀，選擇金屬模式，檢測時間60s，對2件銅洗的本體及附著物檢測結果分析如表1所示。

從分析結果可以看出，2件銅洗主要成分是Cu、Sn、Pb，即銅錫鉛合金。東漢雙魚紋銅洗（008266）口沿銹蝕、礦化程度比底部、腹部高，銅流失嚴重，因錫元素不溶于水，鉛離子遷移到器物表面，出現明顯的錫、鉛富集，器物表面受到腐蝕溶解，形成凹坑，較為疏松，銹蝕、礦化程度比東漢雙魚紋銅洗（006925）更為嚴重③。此外，2件銅洗均有少許鐵、鋁的氧化物。在修復保護時，先使用B72、苯駢三氮唑等高分子材料對器物加固、封護，再進行下一步補全處理。

三、保護修復實施步驟

東漢雙魚紋銅洗（006925）銹蝕較少，口沿、底部有缺損，已由前人修復成形，現在并未出現新的病害，無需修復。東漢雙魚紋銅洗（008266）銹蝕嚴重，難以觀察器物表面紋飾；前人修補的口沿、腹部位置出現開裂、脫落，急需二次修復，具體實施步驟如下。

（一）清洗除銹

為觀察器表的鑄造工藝和紋飾，減緩器物腐蝕劣化的速度，需要去除器物表面的銹蝕物，以便延長器物保存時間。修復人員在修復顯微鏡下操作，用硬毛刷、超聲波潔牙機、打磨機、手術刀等工具，并配合使用無水乙醇，剔除文物表面上的土垢、硬結物、有害銹和原來的修復痕跡，還原文物原始表層。經過清洗除銹，銅洗內底部出現雙魚紋，外底部有從中心延伸出三條凸弦紋與外圈交接于乳釘，把底部平分為三份。原來的修復痕跡完全顯現出來，口沿、腹部、銅環有修補痕跡（圖4）。

（二）緩蝕

器物銹蝕嚴重，銅質流失，為防止銹蝕進一步發展，可采用BTA（苯駢三氮唑C6H5N3）高分子材料延緩器物氧化、腐蝕。它可與銅器表面形成保護膜，覆蓋性能良好，可將銅器表面與腐蝕介質隔開，起到保護銅器的作用。BTA有毒性，修復人員須佩戴防毒面具和手套，在通風柜中進行修復工作，使用毛刷將濃度為3%—5%的苯駢三氮唑乙醇緩蝕溶液均勻地涂抹在銅洗表面。觀察滲透效果，反復多次，直至器物表面有BTA白色晶體析出。取出器物，用乙醇洗去表面殘留的BTA結晶。仔細觀察數日，看是否有腐蝕產生；若有則重復上述操作，直至不見腐蝕產生為止。

（三）加固、封護

在處理過程中，因腐蝕變得脆弱甚至礦化的銅洗，有一處小破損和多處隱藏的裂紋，器物本體疏松脫落，必須先加固本體疏松的部位，再進行下一步補配。修復人員用毛刷粘取性能良好的5%B72合成樹脂溶液反復涂刷器物疏松部位，直至器物表面不再脫落。如果局部濃度過大或者涂刷次數過多，器物表面出現眩光，可在滴滲時在銅器表面貼上吸液能力較好的濾紙，或用乙酸乙酯涂刷在銅器表面，使多余的樹脂溶于乙酸乙酯，以保持銅器文物的原貌。

封護有利于延長文物“壽命”，減少空氣中的有害氣體、粉塵和水腐蝕文物對文物的影響。封護劑可選用無色透明、附著力強、憎水性好、耐酸堿、耐老化的3%B72乙酸乙酯溶液涂刷兩到三遍，使文物表面形成保護膜，既減小了外界環境對青銅器的腐蝕，亦可防止BTA的升華。

（四）粘接、補配

銅洗環耳、腹部、口沿殘缺處曾用銅片、銅條焊接補配，再用石膏抹平填縫，做舊上色，現石膏脫落，焊接面暴露（圖5）。考慮到銅洗為銅鉛錫合金，腹部原先修復時用銅合金材料補配，在抗老化性能上比樹脂材料更優，銅片補配部位有一側斷裂，另一側焊接牢靠，焊接強度與器物接近，但器物銅質流失，現如今沒有重新焊接的可能性，加之器壁厚約為1 mm，斷面接觸面積小，若直接用環氧樹脂膠補配，會因強度、粘黏牢固程度不夠而再次斷裂，所以原來補配的銅片可以保留，作為基底支撐，增加受力面積，無需拆除④。修復人員先用打磨機、砂紙把原先修復痕跡打磨平整；再將淺綠色的礦物顏料加入透明環氧樹脂中攪拌均勻，盡可能接近銅洗原始表層的顏色，調成淺綠色的環氧樹脂混合膠黏劑，取適量抹平缺損部位，填平縫隙，硬化后打磨光滑。

（五）上色做舊

原先銅洗做舊的部位出現脫落，也與清洗后銅洗原始表層的顏色不符（圖6），因此銅洗補配后需要做舊處理，使器物的完整性得到體現。在做舊處理前，要仔細觀察所要做舊器物的底色是什么銹色。首先，用適量酒精稀釋蟲膠，加入與器物原始表面相近顏色的礦物顏料，調制成不同顏色的涂料備用；再用毛筆、排筆蘸取適量涂料，用刷、涂、彈、點、噴、蹭等技法逐層上色做舊，使修補部位與器物周圍顏色、質感相近。

2014年，技術人員對東漢雙魚紋銅洗（008266）進行保護修復，至今已有十年，文物放置在恒溫恒濕的庫房木柜里保存，通過觀察，修復部位完好，緩釋、封護的化學試劑沒有出現氧化發黃和結晶返出的現象，銅洗銹蝕穩定，沒有進一步發展惡化；粘接補配材料沒有出現開裂脫落，做舊的顏料沒有變色。由此可見，當時采用的修復方法、修復材料、化學試劑符合廣西亞熱帶地區延長文物保存的要求，保護修復效果較好，達成當時的保護修復預期目標。

四、史料研究

漢代銅洗多以雙魚紋裝飾與我國民俗文化有密不可分的聯系，魚與“余”諧音，年年有余象征富裕；此外，魚產籽頗多，象征人丁興旺、多子多福。因此，在漢代雙魚紋銅洗也作為女子出嫁的陪嫁品，寓意夫婦和好、陰陽和諧、繁衍不息的美好愿望⑤。

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收藏的2件東漢雙魚紋銅洗雖在不同地址發掘出土，但形制、大小、重量極為相似。同一時期，隨著漢代的生產技術的普遍提高，商品經濟發展壯大，銅礦開采逐步增多，日常需求增多，雙魚紋銅洗在全國各地都有出土，反映出這一時期禮樂器的青銅鑄造進一步衰落，轉而實用器生產有了進一步擴大。例如陸川縣文管所收藏一件雙魚紋銅洗，口徑43.5 cm、高18 cm、底徑26cm，腹部四側對稱陰刻有龍紋和鳳紋，底部刻有雙魚紋。甘肅成縣博物館收藏的雙魚紋青銅洗，通高16 cm，口徑33.8 cm，底徑21.3 cm，重3950 g。底部雙魚紋中間陽鑄豎行隸書“宜二千石”的銘文，指官員的俸祿有二千石⑥。西昌市文管所收藏的雙魚紋銅洗，通高36 cm，口徑19.5 cm，底徑19.5 cm，底部有雙魚紋，中間陽鑄豎行篆書“永和元年李造作工”的銘文，銘文有邊框⑦。芮城縣博物館館藏高8 cm，口徑35 cm，底徑29.5 cm銅洗，有扁形足，底部飾雙魚紋，中間有銘文“保子宜孫”⑧。四川什邡元石鄉出土的雙魚紋銅洗，高20.5 cm，口徑41.5 cm，底部雙魚間有“東漢永和三年”紀年款。可見漢代雙魚紋銅洗形制、紋飾、銘文有相對固定的制式。與其他地區出土的漢代雙魚紋銅洗相比，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收藏的2件東漢雙魚紋銅洗形制較為簡單，無足，雙魚紋勾畫較為簡潔，魚紋中間銘文沒有鑄造吉祥語、紀年款、官職俸祿、鑄造人等信息。

作者簡介

韋佳媚，女，廣西南寧人，館員，學士，研究方向為文物保護。

注釋

①馬承源：《中國青銅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58頁。

②王煊：《三星堆青銅器“酥粉銹”腐蝕機理的研究與探討》，《四川文物》，2002年第3期，第83-89頁。

③蔡毓真，胡東波等：《海昏侯墓車馬坑出土鎏金青銅當盧銅、錫元素遷移變化研究》，《南方文物》，2020年第6期，第180-188頁。

④余子驊，李軍：《一件漢代三人足銅洗的初步分析研究與保護修復》，《文物鑒定與鑒賞》，2023年第12期，第37-39頁。

⑤鄭同修：《漢晉魚紋銅洗媵器說》，《東南文化》，1996年第2期，第39-43頁。

⑥張馨月：《成縣博物館館藏雙魚紋青銅洗初考》，《文物鑒定與鑒賞》，2019年第9期，第22-23頁。

⑦張正寧：《西昌出土東漢永和元年銘文雙魚洗》，《考古發現》，第71-79頁。

⑧景宏波：《芮城發現的明成化青花碗和漢代青銅洗》，《文物世界》，2002年第6期，第51-5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