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大生產運動的陜甘寧邊區鹽業發展研究

摘要：在內有自然災害和人口大量增加、外有日寇進攻和國民黨經濟封鎖的壓力下，陜甘寧邊區定邊縣、鹽池縣等產鹽區響應黨中央號召，開展鹽業大生產運動。陜甘寧邊區政府采取軍民聯合生產、全民集體運鹽、對外統銷對內自由貿易的政策來發展鹽業。鹽業的興旺帶動了陜甘寧邊區經濟的發展，食鹽貿易有力地反擊了國民黨對邊區的經濟封鎖，改善了人民的生活，為邊區的經濟振興做出了突出貢獻。

關鍵詞：陜甘寧邊區；大生產運動；鹽業發展

中圖分類號：K265.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13-0006-04

Research on the Development of Salt Industry in the

Shaanxi-Gansu-Ningxia Border Region Based on the Production Campaign

Zhang Zheng

（School of Marxism， Xi’an Shiyou University， Xi’an 710065）

Abstract： Under the pressure of natural disasters and massive increase in population within， and the attack of the Japanese invaders and the economic blockade of the Kuomintang outside， salt-producing areas of the Shaanxi-Gansu-Ningxia Border Region， such as Dingbian County and Yanchi County responded to the call of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and developed the salt industry production campaign. The government of the Shaanxi-Gansu-Ningxia Border Region adopted the policies of civil-military integration production， collective salt transport by the whole people， and unified sales to the outside world and free trade at home to develop the salt industry. The prosperity of the salt industry also led to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the Shaanxi-Gansu-Ningxia Border Region， and the salt trade strongly countered the economic blockade of the Kuomintang on the border area， improved people’s lives and made outstanding contributions to the economic revitalization of the border area.

Keywords： the Shaanxi-Gansu-Ningxia Border Region; the great production campaig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alt industry

由于日寇和國民黨反動派的嚴密封鎖，1940年陜甘寧邊區發生了鹽荒，同時南京國民政府停發八路軍軍餉，海內外進步人士的捐款被停兌，陜甘寧邊區物資匱乏、人民生活困難。為改善經濟社會狀況和民眾生活，為抗戰提供有力的保障，陜甘寧邊區政府號召黨政機關、軍隊和人民群眾開展大生產運動。經過努力實踐，發展鹽業成為陜甘寧邊區經濟振興的重要的一環。

一、陜甘寧邊區大生產運動的歷史背景

（一）自然原因

陜甘寧邊區地處黃土高原中北部，雨水少、氣候干旱、土壤貧瘠，生態環境差，長年水土流失，使得溝壑縱橫，少有大面積用來種植的平原，農作物生產受限，僅有的種植地因為長期耕種、缺乏肥料，土壤肥力不足，農業生產量下降。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曾說：“陜北是我在中國見到的最貧困的地區之一，即使包括云南西部在內也是如此。那里并不真正缺少土地，而是在許多地方嚴重缺少真正的土地——至少缺少真正的耕地?！保?］特殊的地理環境導致陜甘寧地區的糧食產量始終不足，農業生產不能滿足當地群眾的日常需求。

（二）社會原因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中國人民由此開始了長達14年的抗日戰爭。1938年，日本對中國的侵略由于戰線過長、自身的財力物力難以維持日軍的繼續推進，于是采取“以戰養戰”的策略，抗戰由此進入戰略相持階段。日本侵略者調整對華戰略，對抗日根據地實行了殘酷的“三光”政策，我黨領導下的各根據地面臨空前困難。陜甘寧地區東靠黃河，臨近抗戰第一線，時刻面對著日軍的進攻壓力。1936年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后國共進行第二次合作，國共兩黨達成協議將中國工農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簡稱八路軍），八路軍在開辟華北敵后戰場，推動全民族抗戰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然而在抗日戰爭進入戰略相持階段后，國民黨對日采取消極抵抗的政策，對中國共產黨卻采取封鎖限制的政策。1939年1月國民黨召開五屆五中全會，會議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政策，國共關系開始發生改變。1940年國民黨停發八路軍軍餉，同時海外華僑及后方進步人士的捐款開始停止匯兌（匯款人委托銀行將其款項支付給收款人的結算方式），陜甘寧邊區的財政遇到了極大的困難［2］。1941年皖南事變發生后，國民黨對陜甘寧地區采取徹底的包圍和嚴密的經濟封鎖的策略，試圖切斷邊區與外界的物資往來，邊區政府的財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毛澤東曾有一段描述：“曾經弄到幾乎沒有衣穿，沒有油吃，沒有紙，沒有菜，戰士沒有鞋襪，工作人員在冬天沒有被蓋?！保?］在抗日戰爭和國民黨政府實施封鎖的雙重壓力下，陜甘寧邊區政府面臨著巨大的經濟壓力與物資壓力，加之大批熱血青年響應中國共產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號召，從全國各地前往陜甘寧邊區，同時由于戰亂導致的難民數量大量增加，邊區的人口數量急劇上升，出現了嚴重的財政壓力和糧食危機［4］。

為解決糧食問題，改善人民生活，1939年2月，中共中央在延安召開生產動員大會，毛澤東提出了“自己動手”的口號，號召軍民從事生產，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開始了。在空前的壓力下，陜甘寧邊區政府必須尋找一個可以當作經濟支柱的行業來緩解財政壓力，在經過多次實踐探索后，身為“邊區三寶（鹽、羊皮、甜甘草）”之首的鹽成為大生產運動中改善邊區生活的法寶之一。

二、陜甘寧邊區的鹽業生產

鹽，上關國計，下系民生，食鹽有人體日常生存所必需的微量元素，是人賴以生存的重要物質條件。從古至今，政府都會對鹽的產銷加以嚴格控制?？箲饡r期，我國各大海鹽產區相繼淪陷，軍民食鹽遇到巨大困難。西南地區依靠川鹽，西北、中原地區依靠青鹽、寧夏鹽及邊區食鹽，由于青海路途遙遠、運輸困難，寧夏鹽產量不高，供不應求［5］。陜甘寧地區屬于干旱少雨的溫帶大陸性氣候，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為鹽的生產提供了有利的條件，尤其是定邊、鹽池兩縣，適宜的地理環境使得它們成為重要的產鹽區，因此陜甘寧邊區食鹽成為內地食鹽的重要來源之一［6］。

在1940年3月中央設立三邊鹽務局之前，陜甘寧地區的鹽業生產主要是由地主和小生產者進行的自由生產，邊區政府只收鹽稅不管食鹽生產。1940年起，為響應毛澤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以及應對當年由于多種原因出現的鹽荒，邊區政府提出“軍隊生產為主，鹽民生產為輔”的口號，組織軍隊開展鹽業“大生產運動”，形成了軍民聯合生產的模式。陜甘寧邊區政府要求駐地在公有鹽池、鹽田、鹽井附近的部隊組織集體勞動，參加鹽業生產的三五九旅、保安部隊、警備部隊等，出動約2 000余名官兵到定邊鹽場參與打鹽。為了方便工作，官兵自己動手在鹽池周圍的土坡上挖窯洞居住。他們同群眾一起修筑鹽田、打鹽曬鹽等［7］。軍隊與人民群眾集體打鹽的方式對陜甘寧邊區發展鹽業的生產提供了巨大的幫助。1941年邊區產鹽量達到62萬馱（1馱150斤，1斤為24兩），1942年為27萬馱（1942年生產方針調整改為“民產為主，部隊生產為輔”，打鹽部隊撤走），1943年為52萬馱［8］296。軍隊的參與使得食鹽獲得明顯的增產［9］，見表1。

開展大生產運動的號召發出后，各行各業都紛紛投入到如火如荼的生產運動中，鹽業也是如此。定邊縣政府動員移民打鹽，參與打鹽的群眾，其住房、食物等問題都由政府解決；為鼓勵鹽民動員親友打鹽，政府規定參與者都有相應的獎勵，“動員一戶以上者，獎羊一只；三戶以上者，獎羊兩只；五戶以上者，獎牛羊半頭（折價）；十戶以上者，獎牛一頭。若五戶同時來，路費由政府負擔”［10］。陜甘寧邊區政府鹽業生產政策的實施以及軍民的共同努力，使得鹽荒解除，給邊區創造了營收，緩解了政府的財政壓力，為邊區人民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同時增加了人民的收入，改善了民生。

三、陜甘寧邊區的鹽業運輸

1940年以前鹽業主要是由民間自由流通，運輸者主要是鹽商和個體戶，運鹽的數量和人數都不多。1940年起，食鹽的產量日益增加，運輸開始成為工作的重點。陜甘寧地區溝壑縱橫，道路崎嶇難行，食鹽運輸成為一項難題，靠之前的民間運輸方式便難以完成運鹽任務。為了提高運輸食鹽的效率，1941年5月陜甘寧邊區政府發布《關于運銷食鹽的決定》，要求“各地黨、政府、軍隊必須立刻進行食鹽運銷動員及各項準備工作”［11］。

陜甘寧邊區食鹽運輸主要以三種形式進行。一是群眾運輸隊，即由群眾組織實施的民間運輸方式。依靠畜力馱運，采取的是群眾間的互助合作方式，有朋幫、合伙、變工、捎牲口等方式。二是合作社運輸隊。這是由合作社抽股本或以公鹽代金作為資金，自己購買牲口組成馱隊的運輸方式，可分為消費社運輸隊、獨立合作社運輸隊和綜合合作社運輸隊。三是部隊、機關運輸隊，如八路軍三五九旅運輸隊、三五八旅運輸隊、警一旅運輸隊、警三旅運輸隊等。

從表2可以看出隨著大生產運動的開展，食鹽的運量較之前有了明顯的增長，從1938年的7萬馱增至1939年的19萬馱，之后幾年都維持一個較高的運輸量，為陜甘寧邊區經濟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為了保證鹽業運輸工作的順利進行，陜甘寧邊區政府始終堅持以人民利益為中心來推行運鹽政策，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措施。1941年5月26日，陜甘寧邊區政府公布了《為動員邊區人民運銷六十萬馱食鹽的決定》，規定“十分之九的利益歸運鹽的人民，十分之一的利益歸政府”［8］295。為鼓勵運輸合作社發展，陜甘寧邊區政府制定了詳細的運輸計劃，對參與運鹽的運輸合作社有相應的獎懲和補助措施（因運鹽賣給鹽業公司而賠錢的運輸隊，在經過調查后會由政府補貼），對食鹽運輸過程進行監督，同時糾正食鹽運輸中部分干部和群眾的消極態度等問題。為使食鹽運輸順利進行，邊區政府動員全體人員參與對道路的修建和改造工作，經過幾年的努力，道路狀況有了明顯的改善，其中大車道里程從1937年的221千米增加到1943年的1 680千米［8］564。為了減輕人民群眾長期運鹽的負擔，邊區政府在重要城鎮（定邊、靖邊、延安等）設立轉運站，其主要工作為收鹽、保鹽及發鹽。

鹽業運輸力量與鹽業運量的增加，使得陜甘寧邊區的鹽業不僅銷遍本地，而且在國統區也十分暢銷。邊區政府把食鹽當作外匯，無論賺錢還是賠本，只要換回需要的棉花、布匹、鋼鐵、藥品等重要物資，那就是為解決陜甘寧邊區的經濟和財政問題做出了貢獻。

四、陜甘寧邊區的鹽業銷售

在1940年前，邊區對食鹽采取的是自由貿易政策。1941年起，食鹽實行專賣政策，即一切外銷的鹽類均需要經過食鹽專賣公司，食鹽的價格由專賣公司統一制定，食鹽出口商人必須持有所在地食鹽專賣機關簽發的專銷票才能放行。陜甘寧邊區內的食鹽仍實現自由貿易，不受專賣政策影響［12］。1942年西北局高干會議召開后，食鹽專賣政策被取消，改為“對外統銷，對內自由”的統銷政策，即統一食鹽的對外銷售，邊區政府在鹽池、綏德、甘泉等地設立專賣公司，由鹽業公司根據情況決定專賣價格。鹽業公司的主要工作有：一是實行食鹽對外統銷，配合銀行掌握外匯，穩定邊區金融穩定；二是穩定邊區鹽價；三是保證群眾運鹽利益，爭取公私鹽店都參與鹽業公司組織；四是換取邊區必要物資，打破國民黨的經濟封鎖。但是隨著食鹽的運輸量逐步增加，鹽業公司的統銷遇到一些問題，如大面積的走私問題。

從表3可以看出在1943年1—4月，食鹽的銷售量逐月增加，4月份銷售額達到386萬余斤，但在5月起卻開始降低，10月僅銷62萬斤。

這其中的原因是大面積走私食鹽造成的。造成走私的原因主要有：國民黨通過破壞道路，到處成立公司，高價收買走私食鹽，獎勵食鹽走私者等方法來引誘群眾參與走私私鹽；邊區政府并未考慮到走私問題和相應的處理辦法，導致不少人打政策的“擦邊球”；邊區部分鹽業干部官僚主義作風嚴重，忽視群眾利益，采取強行征收、低價收高價出的方法來完成任務，嚴重挫傷了群眾的運鹽積極性。邊區政府采取嚴厲的措施打擊走私鹽，要求群眾不得自由賣出食鹽，鹽業公司必須按照合理價格收購食鹽，同時對工作中進行的官僚主義進行嚴厲的打擊，以保護群眾的利益，經過幾次大規模的糾察緝私活動，食鹽的走私情況有了明顯的好轉。

食鹽的統銷政策的實施在平衡貿易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其帶來的收益為陜甘寧邊區政府提供了有力的財力支持，對支持抗戰、振興邊區經濟和打破國民政府的封鎖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五、陜甘寧邊區鹽業生產的成效

在大生產運動中，鹽業在陜甘寧邊區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增加了陜甘寧邊區的財政收入，打破了國民黨的經濟封鎖，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為抗戰勝利打下堅實基礎。

（一）增加邊區財政收入

鹽稅和公鹽代金是邊區政府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通過鹽業大生產運動，鹽業產量明顯增長，食鹽貿易和鹽稅的收入在陜甘寧邊區經濟中占據重要地位。1940年，鹽稅占邊區稅收總收入比例的56.8%；1941年，食鹽占出口額的90%，鹽稅收入占邊區稅收的46.3%［14］。鹽稅成為邊區政府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15］。

（二）打破國民黨的經濟封鎖

大生產運動中鹽業的發展既發展了經濟，同時還打破了國民黨的經濟封鎖政策，穩定邊區金融秩序和平抑物價。鹽業的發展彌補了陜甘寧邊區嚴重的財政赤字問題，1939年財政赤字8.4萬元，1941年財政赤字虧空567.2萬元。經過大力發展鹽業，1943年邊區食鹽出口收入為15.73億元，占出口總值的62.32%；1944年為59.15億元，占出口貨物總值的64.5%［13］72。食鹽貿易額的增長，使陜甘寧邊區重新奪得了貿易主動權，出口的食鹽從國統區換回了大量的物資和法幣。以1944年6月底為基準，“經過鹽公司出口的食鹽價值可換進三八布296 099.5匹（千斤換19匹），相等于棉花2 493 469斤（百斤換16斤），相等于洋紗685 580小捆（千斤換四捆40%）”［13］196。1944年食鹽換回的法幣達到4 800萬元，為邊區金融、物價的穩定和反封鎖斗爭起到了重要作用。

（三）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

在大生產運動開展之前，邊區人民群眾生活處于困難時期，并且還得支援抗戰，負擔很重。大生產運動開展后，在陜甘寧邊區政府的號召下，全民運鹽運動的開展、運鹽合作社的發展，使得參與運鹽的群眾獲得了不菲的收益。如1943年靖邊縣一家擁有105頭牲口的運輸隊，運鹽一年獲利24萬元，人均收入達2 100元［16］。凡是參與運鹽的農民都得到了豐厚利潤，群眾的生活狀況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這足以說明鹽業的發展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

1940年起陜甘寧邊區政府通過軍隊參與生產、軍民聯合運輸、獎勵勞動英雄等措施，開始全面發展鹽業，政府的財政狀況得到明顯好轉，民生得到了顯著改善。鹽業在陜甘寧邊區政府領導下的發展迅速，成為邊區的支柱產業。毛澤東在《經濟問題與財政問題》的報告中指出：“鹽是邊區的很大富源，是平衡出入口、穩定金融、調節物價的骨干”“鹽對邊區有著非常重大的作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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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閻慶生，黃正林.抗戰時期陜甘寧邊區稅收問題研究［J］.中國經濟史研究，2001（4）：51-58.

［16］靖邊城市鄉運鹽超過計劃三分之一，馱運一次獲利二十四萬元［N］.解放日報，1943-09-02（2）.

［17］毛澤東.經濟問題與財政問題［M］.香港：新民主出版社，1949：88.

作者簡介：張政（1999—），男，漢族，陜西榆林人，單位為西安石油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

（責任編輯：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