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價值評估研究

關鍵詞：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社會生態價值;價值評估

0 引言

自然資源為人類提供賴以生存的重要空間和物質條件。隨著經濟的發展和時代的進步，人類意識到自然資源不僅提供生產要素為經濟發展作貢獻，還提供生態環境和社會福祉。2015年我國開始探索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制度，通過自然資源資產核算量化自然資源生態效益，以實現可持續發展。海島是土地向海洋延伸的部分，是人類開發海洋的遠涉基地和前進支點，是國土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我國自然資源資產核算不可或缺的部分。我國有1.1萬余個海島，其中絕大多數是無居民海島。無居民海島是指不屬于居民戶籍管理的住址登記地的海島[1]。目前我國自然資源資產評估和核算的研究，多以某類生態系統或區域為對象。對土地[2]、海洋[3]、森林[4]等單個生態系統，或國家重點生態功能區[5]、自然保護區等區域的自然資源資產的評估和核算，已有較深入的研究并形成豐富的理論成果。但以無居民海島為對象的自然資源資產研究則比較缺乏。無居民海島遠離大陸，被海水包圍，兼具陸域和海域生態系統，擁有土地、水體、礦產、動植物等多種資源，具有不可再生性、資源綜合性、功能多樣性、生態環境獨特性和脆弱性等特點，導致其自然資源資產價值的評估和核算不同于單一類型生態系統或其他區域。本文以無居民海島為研究對象，試圖分析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的價值構成，探索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價值評估的路徑和方法，以期能夠促進解決無居民海島的資源核算問題，幫助實現無居民海島的科學管理和合理利用，更好地推進無居民海島資源的可持續發展。

1 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價值構成

按照自然資源資產價值理論，自然資源資產是指具有產權明確性、稀缺性，具有一定的價值并能產生效益的自然資源[6-7]。稀缺性和有用性使自然資源資產具有價值。無居民海島的形成過程漫長，需要長時間的累積，具有稀缺性;無居民海島能夠為人類提供土地、淡水、礦產、能源等多種有用的資源，是具有價值的自然資源資產。自然資源資產價值由自然資源的多功能性或多功用所決定[8]，而資產的概念強調市場主體對資源的產權和經濟利益流入。無居民海島具有多項功能，但無居民海島的使用價值和福利所產生的經濟利益，不一定全部流入擁有使用權的單位和個人。某些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的使用價值可提高人類當前和未來福利，轉化為社會層面的經濟利益，但因其具有外部性，經濟利益不會流入微觀主體。因此，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價值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其稀缺性、有用性為經營主體帶來的經濟利益，二是其給社會帶來的福祉[9]。故根據收益對象，可將無居民海島提供的產品和服務分為私人物品和公共物品（圖1）。無居民海島經營者通過市場交換或經營實現的私人物品的經濟利益流入，體現了無居民海島的經濟價值;無居民海島提供的公共物品，無法通過市場交換給經營者帶來經濟利益流入，但帶來社會福祉，體現了無居民海島的社會生態價值（圖1）。

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的經濟價值（Ve）體現在它不僅能夠為人類提供淡水、植被、礦產、水產、旅游景觀等自然資源，還能發展水產養殖、水產捕撈、港口航運等行業，為人類的活動與財富創造提供便利[10]。島嶼面積較大的海島一般擁有淡水資源，一些海島蘊含礦物資源、海洋能甚至具有大面積森林資源。面積較小的無居民海島雖然淡水資源等儲備量較少，但許多也擁有海島植被、優質沙灘、港址等資源，且島嶼周邊海域還包含漁業資源，甚至石油、天然氣、可燃冰以及海底基巖下的銅、鐵、錳、鋅等礦產品。在權屬明確的情況下，資產所有者能通過市場交換或經營方式實現這些實物資產的經濟價值。

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的社會生態價值（Vs）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①公共供給服務價值。無居民海島的生物包括陸地生物、海洋生物和飛禽。許多無居民海島是海鳥棲息、繁衍的重要場所及遷徙途中的海上中轉站。有些海島周圍海域的營養物質豐富，是魚、蝦、貝、藻等海洋生物的重要棲息地，部分海島還分布有珍稀瀕危動物和植物。②調節服務價值。無居民海島及周邊海域對生態環境的穩定和可持續性發展有著重要影響，如無居民海島上及周圍海域的紅樹林是熱帶、亞熱帶海岸帶海陸交錯區生產能力最高的海洋生態系統之一，在維護生物多樣性、防風消浪、凈化海水、調節氣候、固碳釋氧等方面發揮著極為重要的作用[11-12]。③文化服務價值。無居民海島擁有獨特的區位、景觀和生態系統，是人類開展旅游、科研等活動的重要場所，為提升人類社會生活品質方面發揮效用。首先，許多海島自然風光獨特，可為人類提供有益身心健康和精神滿足的休閑娛樂場所，具有重要的文化服務價值意義[13]。其次，無居民海島一般遠離大陸，環境相對封閉，形成相對獨立而完整的較特殊的生態系統，是研究生物進化、生態的天然科研基地。無居民海島上及周圍海域的紅樹林、珊瑚礁、珍稀海洋生物等，具有重要的教育、文化、科研價值。再次，部分海島地理位置獨特，具有助航導航功能，如鐵山港灣北部的老鴉洲、欽州灣口東南部的大廟墩、中部的青菜頭島、小果子山等無居民海島，是周圍航道運輸的導航地標。此外，無居民海島是進行測量、氣象觀測、海洋監測和地震監測等的重要場所。④國防安全價值。無居民海島是我國領土的一部分，擁有重要的地緣政治和戰略意義。按照國際法，海上島嶼周圍12海里都是島嶼所有國的主權領海。有些無居民海島是領海基點所在，其存在涉及維護國家主權、領土完整和海洋權益。有些無居民海島具備國防用途，是我國海軍在海洋的重要支點，能夠保障我國海洋及其資源開發的環境安全。無居民海島的存在為固定的軍事和民用設施提供了基礎，也能為該地區提供更好的航行和生存條件。

2 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價值評估路徑

已有的無居民海島價值評估研究主要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對無居民海島資源經濟價值的評估。無居民海島雖是多種資源的載體，但最重要的是作為土地資源載體，對無居民海島經濟資源價值的評估為其土地使用權價值的評估。無居民海島具有位置固定性、區位差異性等類似土地的特征，許多學者認為無居民海島的使用權價值評估方法可參照土地評估常用的方法，如市場法、收益法、成本法等[14-15]。這些方法通常以私人物品為評估對象，從資產經營者的角度出發評估資源性資產的經濟價值，但忽略了自然資源的社會生態價值。無居民海島四周被海水包圍，環境相對封閉，形成獨特又脆弱的生態系統，無居民海島開發容易發生生態環境破壞，因此，幺艷芳等[14]提出，無居民海島使用權費用還應包含資源生態補償金。《無居民海島使用金征收使用管理辦法》第四條明確提出，無居民海島使用權出讓價格應適當考慮生態補償因素，2022年自然資源部發布的（HY/T0326-2022）《無居民海島使用價格評估規程》提出要充分考慮無居民海島資源的特殊性和稀缺性，將自然岸線、植被、珍稀瀕危物種、淡水、沙灘等資源條件作為影響無居民海島使用權價格的主要因素。

第二類是基于生態學理論評估海島生態系統服務價值。其評估方法主要分為3種：第一種是功能價值法，即對自然生態系統提供或形成的各種實物量進行定量評估[16]，該方法評估的價值包括了無居民海島的經濟價值、生態價值和社會價值。但是，資產價值是指“資產實物在現在和將來可以給人類帶來收益的凈現值”[17]。因此，在估算自然資源資產的價值時必然要考慮時間因素。功能價值法評估的多為一年期或某一時點的實物量和實物價值，沒有考慮權益價值，一些研究甚至存在核算實物價值過程中口徑不一致、項目存量和流量混淆等問題。第二種是當量因子法，即基于單位面積的服務價值當量計算土地類型面積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總量[10，18-19]，該方法受時空異質性影響較大[20]。第三種是能值分析法，將能量作為共同的評價標準，通過能值貨幣轉換率或通過能值與生態服務功能價值之間的函數關系確定生態系統的服務價值[21]。該方法評判標準統一，能反映生態系統服務的能量流動與區域差異，但難以體現生態系統的文化服務價值。

兩類評估研究的價值內涵不同，采用的方法不同。隨著“兩山”理念的提出，對自然資源價值的評估呈現將生態資本與經濟資本有機統一的趨勢。在一定年期內經營者投入資金對無居民海島進行開發和管理，無居民海島的自然資源轉化為私人物品產出和公共物品損益，私人物品產出權屬明確，能在市場上交易，形成市場價格，經市場交換可轉換為貨幣流，反映該年期內無居民海島的經濟價值;公共物品損益則經生態功能分析可量化其能值流，因其外部性，定價機制難以發揮作用，可采用替代成本或假想市場等方法確定其價格，從而實現以貨幣單位計量無居民海島在該年期內的社會生態價值損益（圖2）。

因此，無居民海島生態資本與經濟資本的有機統一，不是無居民海島使用權價值與海島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的簡單相加，而是一定年期內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的經濟價值和社會生態價值損益之和。無居民海島的經濟價值評估以最為合理有效利用待估無居民海島為前提，遵循合理有效利用、供需原則、貢獻原則等基本原則。因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在市場交易，其交換價值的實現不需要轉移所有權，可通過使用權轉移的方式實現。故我國無居民海島使用權價格可反映我國無居民海島的經濟價值。由此，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價值為一定年期內無居民海島使用權的價格和因開發導致的無居民海島社會生態價值損益之和（式1）。

式中：V 為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資產價值;Pe 為一定年期的無居民海島使用權的價格;ΔVsp 為一定年期內無居民海島社會生態價值的損益。

3 無居民海島自然資源價值評估方法

3.1 無居民海島使用權價格的評估方法

《無居民海島使用金征收使用管理辦法》規定，我國無居民海島使用權出讓實行最低價限制制度。全國沿海各地依據《無居民海島使用金征收使用管理辦法》等文件，根據無居民海島的等別、用島類型和方式、離岸距離等因素，適當考慮生態補償因素確定。對無居民海島進行分等定級并公布了無居民海島使用金征收標準，從而確定各地可開發利用無居民海島的最低價。但因無居民海島資源具有個體差異性、特殊性和稀缺性，最低價不能全面反映海島的實際經濟價值[22]。《無居民海島使用價格評估規程》（HY/T0326-2022），基于合理有效利用、生態優先等原則，規定無居民海島使用價格的評估方法有最低價系數修正法、市場比較法、收益還原法、成本逼近法、剩余法等5種。

5種方法中，最低價系數修正法以無居民海島使用權出讓最低價為基準，利用修正系數估算待估無居民海島的使用價格[23]，能夠反映無居民海島的資源稟賦條件情況和無居民海島開發活動強度，適用于所有公布了使用金征收標準的無居民海島，操作便利。但該方法的10個修正因素中僅有植被覆蓋率和珍稀瀕危物種2個生態環境因素;每個因素修正系數取值范圍均為0～2，這意味著每個修正因素的權重賦予和調整幅度有限，可能導致評估結果不合理。對于沒有其他適宜評估方法的無居民海島，可以選用該評估方法。市場比較法則適用于有可比交易實例地區的無居民海島。但目前我國無居民海島交易較少，市場上缺少可比性較強的參照物，且影響無居民海島價格的個別因素多[24]，導致在現實中應用市場比較法的難度增加。收益還原法是從投資角度考慮無居民海島的經濟價值，將無居民海島未來正常情況下年預期純收益，以一定的還原利率還原，以此估算待估無居民海島使用價格[23]。對于用島類型為農林牧漁用島、交通運輸用島、工礦通信用島等具有收益或潛在收益能力的無居民海島，運用收益還原法能夠較好地評估其價格。但對于基礎設施缺乏，開發難度大，投資風險高的海島則不太適用，如目前開發較多的游憩用島，因開發周期較長，大多處在起步和投資階段，發展成熟案例少，預期凈收益難確定。成本逼近法因無居民海島的開發費用可循經驗少，體量較大，開發工程費用計算復雜，且無法體現無居民海島的不可再生性和稀缺性，其結果的參考價值有限。該方法僅適用于無居民海島市場不發達，缺少同類型交易案例的情況。剩余法適用于具有開發或再開發潛力的無居民海島。

3.2 開發導致無居民海島社會生態價值損益評估

無居民海島的社會生態價值來自它提供的公共產品和服務，主要包括物質產品供給、調節服務、文化服務和國防安全服務（表1）。其中，物質產品供給包括原材料供給和基因資源供給，原材料供給指土地資源、木材、水資源、礦產資源、能源等，該部分價值已包含在使用權價格評估中，此處不再重復計算，僅計算基因資源供給價值。綜合已有研究，無居民海島提供的公共產品價值的定價方法主要有3種：直接市場法、替代成本法和假想市場價值法。直接市場法一般適用于自然資源提供的物質產品價值的評估。替代成本法是以“影子價格”和消費者剩余來表達社會生態服務功能的經濟價值，適用于在市場上難以直接獲得價格的公共產品和服務。通過確定某類產品或服務消失或退化時其效用相同替代品的花費成本，對其價值進行評估。評價方法多種多樣，具體有旅行成本法、費用支出法、機會成本法、影子工程法[7，25-26]等。假想市場法是以支付意愿和凈支付意愿來表達公共服務功能的經濟價值，是對無實際市場或價格，且缺少與市場相關的基礎數據的非市場性的產品和服務，通過主觀模擬市場中的支付意愿和凈支付意愿來評估其價值[27]。具體方法有條件價值法[28-29]和條件行為法[30]等。

無居民海島的社會生態價值評估思路為先通過科學的計量統計與精確的遙感技術確定各類自然資源及產品的物質量，再根據生態經濟學方法獲取該類產品或服務的價格，物質量與價格的乘積則為該類產品或服務的價值量。

我國法律規定，可利用無居民海島在使用權出讓時需遵守無居民海島保護和利用規劃，明確開發程度。因此，可對期末無居民海島的社會生態價值進行測算，無居民海島開發利用期間的社會生態價值損益流量為期初價值總量和期末價值總量之差。

此外，在估算自然資源資產的價值時必然要考慮時間因素，在ΔVs 的基礎上加上時間價值，無居民海島開發利用期間的社會生態價值損益應為無居民海島在一定年期內因開發受影響的預期社會生態價值流量未來回報的折現值（ΔVsp ）。

4 結論

無居民海島是多種資源的載體，兼具多種生態系統特點，與土地、礦產、水體、森林等單一生態系統相比，具有綜合性和整體性，因此，其自然資源資產價值的評估具有特殊性。本文以無居民海島為研究對象，基于自然資源資產的概念，分析其資產價值既包括私人物品性質的經濟價值，也包括公共物品屬性的社會生態價值。

無居民海島私人物品性質的經濟價值可通過市場交易、使用權轉移的方式實現，以最為合理有效利用待估無居民海島為前提，遵循合理有效利用、供需原則、貢獻原則等基本原則，可通過無居民海島使用權價值評估反映其經濟價值，主要評估方法有最低價系數修正法、市場比較法、收益還原法、成本逼近法、剩余法等5種，每種方法的適應范圍不同。無居民海島公共物品性質的社會生態價值因其外部性，無法獲得市場價格，但可通過直接市場法、替代成本法和假想市場價值法3類方法獲取各類社會生態產品和服務價格，再與物質量相乘得到其貨幣價值。要實現無居民海島的社會生態價值的資本化還需要考慮時間因素。評估無居民海島的價值，應考慮到經營者的開發管理活動對無居民海島的社會生態功能造成的影響，利用經濟手段將其內部化。因此，無居民海島的自然資源資產價值為一定年期內無居民海島使用權的價格和因開發導致的無居民海島社會生態價值損益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