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產業集聚賦能區域綠色技術創新：創新要素與創新環境雙重視角

摘 要：激發區域綠色創新活力，充分釋放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的賦能效應是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任務。基于2011—2022年中國內地30個省份面板數據，分析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和內在作用機理，并結合政府數字支持力度、市場化水平與數字基礎建設，考察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技術創新的差異化影響。研究結果發現：第一，數字產業集聚顯著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且該結論經過多種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第二，數字產業集聚通過加速人力資本、技術、研發資金等創新要素匯聚、加大政府環境規制力度、加快綠色金融發展和促進市場競爭，進而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第三，數字產業集聚對政府數字支持力度大、市場化水平高、數字基礎發展相對薄弱地區的綠色創新促進效應更顯著。在此基礎上，提出合理優化數字產業布局、激發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活力的針對性建議。

關鍵詞：數字產業集聚；綠色技術創新；創新要素集聚；區域創新環境

中圖分類號：F06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348（2024）18-0001-11

0 引言

中共二十大報告提出，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核心載體，數字產業是激發發展新動能、增強經濟韌性的重要支撐。其憑借數字技術的虛擬性、強滲透性，突破傳統產業集聚形態，為產業轉型升級和地區綠色創新發展注入新動力[1]。綠色技術創新作為綠色高質量發展的核心驅動力，是加快產業結構調整、實現污染治理和生態保護的重要抓手，同時，也是面向新時期、新階段產業變革的主要發展方向。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綠色技術創新，強調要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為綠色低碳發展打牢堅實的技術基礎。因此，在新發展背景下，如何發揮數字產業集聚賦能綠色創新優勢、激發綠色技術創新活力、提升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成為亟待解決的現實課題[2]。

隨著數字中國戰略縱深推進，我國5G、人工智能、電子信息等數字產業加速發展，目前已形成涵蓋網絡、平臺、安全三大功能的工業互聯網體系，核心產業規模已突破1.2萬億元。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布的45個國家先進制造集群名單顯示，與數字產業相關的新一代信息技術領域產業集群已經達到13個，占比接近30%，包括深圳新一代信息通信集群、無錫物聯網集群、合肥智能語音集群、杭州數字安防集群等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主要分布在長三角地區、珠三角地區以及成渝地區等。數字產業集群在加速壯大產業規模的同時，也依托產業合作網絡，暢通科技、資金、人才等要素流動，推動區域經濟增長[3-4]。此外，研究表明，在“數綠融合”的現實背景下，數字產業的低碳性、技術密集性等特點，不僅能夠進一步加快數字技術成果轉化與應用，利用ICT技術降低能源消耗，為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提供動力，而且能夠通過成本效應和降污減排效應降低生產交易成本，緩解企業成本壓力，為企業綠色創新提供充足的資金支持 [5-7]。因此，厘清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和內在作用機理，對于進一步釋放數字產業集聚的綠色創新效應、完善區域綠色創新體系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學界針對我國數字產業集聚現況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分析與概括。研究指出，近年來，隨著數字技術快速普及和深度應用，我國數字產業規模不斷擴大，產業核心競爭力不斷增強，國際數字技術話語權也得到大幅提升[8]。從地理視域看，目前我國多數省份數字產業集聚現象凸顯，已初步形成集群化發展態勢，但地區間差異顯著，數字產業集聚水平由東部地區向西部地區遞減，東部地區存在聚集度逐漸變小的趨勢，西部則呈現快速增長趨勢，整體呈現“東高西低”態勢[9]。從影響因素來看，數字產業集聚水平與地區規模、市場化程度、區位條件、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以及科技人力投入等密切相關。其中，研發與技術導向影響突出，科技人力投入不足是制約數字產業集聚的主要因素[8]。政府支持不僅是數字產業集聚的必要條件，而且在推動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發展過程中發揮關鍵作用。數字產業集聚不僅能夠實現綠色技術躍遷，提升綠色經濟發展質量[7]，而且能夠推動居民生活方式變革和工業生產方式集約化轉型，進而為區域綠色高質量發展開辟新賽道、提供新思路[10]。

然而，現有數字產業對經濟社會影響的研究多集中于鄉村產業振興[11]、流動人口收入[12]、綠色經濟效率[10]等議題，關于數字產業集聚的綠色技術創新效應研究較少，鮮有研究剖析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技術創新的內在影響與機制路徑。因此，本文基于2011－2022年中國內地30個省份（西藏因數據不全，未納入）面板數據，在理論分析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技術創新影響的基礎上，運用多種方法進行檢驗，以期為優化數字產業布局、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提供參考。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1 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

有研究指出，綠色技術創新不僅需要人力資本、技術、資金等核心要素的支撐，而且需要依托區域創新環境，會受到內部創新要素和外部創新環境的雙重影響[13-14]。數字產業集聚作為數字經濟演進的高級產業集聚形態，不僅能夠加速人力資本、技術、資金等創新要素集聚，為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提供要素支撐，而且會通過環境規制、綠色金融發展和市場競爭壓力等綠色技術創新外部環境，影響區域綠色創新。

從創新要素構成看，人力資本、技術、資金等要素是開展綠色創新的基礎，也是綠色創新的核心組成[15]。創新要素集聚程度越高，越有利于綠色研發活動開展和綠色創新體系完善。數字產業集聚能夠加快形成科學分工和協同創新體系，加速人力資本、技術、資金等創新要素集聚與流動，促進資源、技術和經驗共享，進而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效率，增強區域綠色創新能力。一方面，作為技術密集型產業，科技創新是數字產業生存和發展的生命線，同時，也是數字產業區別于其它產業的顯著特點。科技創新不僅是催生數字新業態、新模式的重要引擎，而且也是加快數字產品研發和生產、提高協作效率，實現三鏈融合的重要抓手[16]。因此，數字產業在集群化發展的同時，必然伴生創新要素的空間匯聚。另一方面，數字產業集聚需要多維主體的共同參與和多種要素的協同發力。中共十八大以來，政府多次強調各類創新要素向企業集聚，促進優質科技資源下沉到產業一線。因此，在數字產業集聚過程中，地方政府會進一步完善產業集聚、創新發展的具體細則，為打造數字產業集群提供充足的創新要素支撐[17]。縱觀世界著名的數字產業集群，例如美國硅谷、印度班加羅爾等，無不伴隨著數字科技巨頭企業、高精尖創新人才的匯集。此外，我國的中關村、深圳灣科技園區等數字產業集聚區也是創新人才匯集區，更是我國創新投資活躍區。因此，數字產業集聚可加速創新要素空間集聚，為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提供要素支撐，有利于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提升。

從外部創新環境看，首先，環境規制是影響區域綠色技術創新的重要因素。環境規制力度越大，企業環境責任意識越強，會不斷調整自身發展策略，尋求可持續綠色發展路徑[18]。為實現綠色目標，企業會加大綠色創新投入以實現生產過程綠色化和環保化[19]，在客觀上加速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提升。數字產業集聚不僅有助于數字技術快速普及和深度應用，為環境規制提供高效、精準的技術支持[20]，而且有助于建立與發展數字化媒體平臺，拓展公眾監督渠道，增強公眾參與綠色治理意識，進而優化地區生態環境監管與執法模式，提升政府環境治理效率。其次，綠色金融與綠色技術創新之間存在緊密關系。綠色金融不僅能夠為企業綠色技術研發提供資金支持[21]，其所具備的資源配置、風險管理和市場定價三大功能也能夠通過吸引資金投向綠色領域、提高市場風險識別與管理能力、建立綠色定價機制等方式為綠色研發活動提供保障，進而為區域綠色創新注入新動力[22]。此外，數字產業集聚不僅能夠降低金融服務門檻、交易成本和信用風險，增強綠色金融市場透明度，而且能夠幫助政府建立綠色金融與綠色項目對接平臺，吸引更多資金，進而激發綠色金融市場活力[23]。最后，市場競爭壓力也是影響區域綠色技術創新的重要環境因素。市場競爭壓力越大，企業為了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生存和發展，會加大綠色創新力度，通過創新增加收益，搶占更多市場份額，從而在客觀上提升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水平[24]。數字產業集聚意味著大量同類型企業在同一地區集聚，有助于提升產業集中度，同時，促進市場競爭，倒逼企業加大創新力度。因此，數字產業集聚通過加大環境規制力度、推動綠色金融發展、促進市場競爭，進而加快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提升。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數字產業集聚能夠有效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

H1a：數字產業集聚會通過加速人力資本、技術、研發資金等科技要素集聚，推動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提升；

H1b：數字產業集聚會通過強化環境規制、推動綠色金融發展和促進市場競爭，推動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提升。

1.2 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的異質性影響

數字產業集聚與政府數字支持力度、市場化水平及數字基礎水平等息息相關，這些因素不僅會直接影響數字產業集聚速度和規模，而且會對數字產業集聚的綠色創新效應產生影響。由于我國幅員遼闊，各地區數字經濟支持力度、市場化發展程度、數字基礎發展水平等存在較大差異。因此，本文從政府數字支持、市場化程度和數字基礎水平3個維度，分析并檢驗數字產業集聚對綠色技術創新的差異化影響。

首先，從政府支持角度看，當支持力度較大時，政府對數字產業集聚區的監管和服務水平較高，能夠規范集聚區市場主體行為，有利于企業充分享受政府提供的各種優惠政策和服務[25]。此時，政府會通過搭建平臺、促進合作等方式，推動區域企業與高校、科研機構等創新主體深度合作，共同開展綠色創新項目，并通過產學研深度融合實現資源共享、優勢互補，提升綠色創新效率和質量。反之，當支持力度較小時，政府對數字化轉型的引導和監管不足，導致數字產業集聚區企業僅注重短期利益，傾向于將資金投向經濟效益顯著但生態效益不佳的領域，降低綠色創新投入，進而對綠色技術創新產生消極影響。

其次，從市場化角度看，對于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而言，數字產業集聚會加劇企業競爭，促進技術交流和擴散，從而有助于綠色創新技術快速推廣和應用，同時，也會倒逼企業注重綠色創新以獲取競爭優勢。加之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擁有更加完善的制度和知識產權保護體系[26]，數字產業集聚對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效應更顯著。反之，對于市場化程度較低的地區而言，企業間競爭較弱，受到的市場壓力也較小，開展綠色創新的意愿不強烈，加之市場化水平較低地區的法律制度和保障機制不完善，數字產業集聚對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效應不顯著。

最后，從數字基礎水平角度看，對于數字基礎建設落后地區而言，數字產業集聚有助于填補技術空白，提升地區數字化水平，進而為綠色創新提供技術支持。同時，上述地區由于面臨嚴峻的資源短缺、環境污染等問題，有更迫切的綠色轉型需求[27]。此時，數字產業集聚通過引入先進的數字技術和綠色創新資源，為區域綠色發展提供方向和動力，進而有利于激發區域綠色創新活力、實現綠色創新水平提升。反之，對于數字基礎建設較好地區而言，由于數字化水平較高，且已形成一定的創新體系和產業格局，數字產業集聚對地區綠色創新的影響有限。同時，這些地區的創新資源和人才儲備豐富，數字產業集聚可能無法為當地企業帶來顯著的綠色創新優勢。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a：數字產業集聚對政府數字支持力度較大地區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效應更顯著；

H2b：數字產業集聚對市場化水平較高地區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效應更顯著；

H2c：數字產業集聚對數字基礎較弱地區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效應更顯著。

2 研究設計

2.1 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1—2022年中國內地30個省市（西藏因數據不全，未納入統計）數據為研究樣本，原始數據來源于《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國保險年鑒》、各省市統計年鑒和國家知識產權局（SIPO）專利數據庫。為了提高研究結論的準確性，本文采用線性插值、替換極端值等方法處理樣本。

2.2 變量設置

（1）被解釋變量。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綠色專利直接能體現區域綠色創新活力和力度，并成為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的重要衡量指標，得到學界的廣泛認可與應用。因此，本文借鑒董直慶等[28]和閆中意等[29]的研究，采用人均綠色專利授權量（件/萬人）衡量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此外，為了提高研究結果準確性，后續穩健性檢驗中采用其它方式衡量區域綠色創新水平。

（2）解釋變量。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字經濟及其核心產業統計分類（2021）》和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與就業白皮書（2020年）》，并借鑒以往研究[30]，以數字產品服務業為例，選用電信、廣播電視和衛星傳輸服務業、互聯網和相關服務業、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等行業就業人數為樣本量，采用區位熵方法構建區域數字產業集聚指標。

Digital-industry=employedj，t/employj，t∑employedj，t/∑employj，t（1）

其中，employedj，t為j地區t時期數字產業從業人員數量，employj，t為j地區t時期就業總人數。Digital-industry反映j地區t時期數字產業集聚水平。此外，本文在后續穩健性檢驗中采用其它方法衡量數字產業集聚水平，以增強研究結論準確性。

（3）控制變量。借鑒相關研究[31-32]，本文選用以下影響區域綠色創新的因素作為控制變量：環境污染程度（Pollution），采用二氧化硫排放量（百萬噸）衡量；人力資本水平（Human），采用普通高等學校在校學生數（億人）衡量；交通發展水平（Traffic），采用城鎮居民平均每百戶年末家用汽車擁有量（百輛）衡量；基礎設施建設水平（Infrastructure），采用基礎設施固定資產投資增長率（%）衡量；政府科技支持力度（Science amp; technology），采用地方財政科學技術支出（億元）/地區生產總值（億元）衡量；工業發展水平（Industrial），采用工業增加值（億元）/地區生產總值（億元）衡量。

（4）中介變量。創新人才集聚（Human），采用地區Ramp;D人員數量（萬人）衡量；創新資本集聚（Capital），采用地區Ramp;D經費投入（萬億元）衡量；創新技術集聚（Technology），采用技術市場成交額（萬億元）衡量；環境規制力度（Regulation），采用地方財政環境保護支出（萬億元）衡量；綠色金融發展水平（Green-finance），采用綠色金融指數衡量（利用熵值法從綠色信貸、綠色投資、綠色保險和政府支持4個維度測量）；市場競爭壓力（Press），采用開展創新活動的企業數占總企業數的比值衡量。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2.3 模型構建

首先，為了考察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的直接影響，構建如下模型進行檢驗。

Green-innovationit=α0+α1Digital-industryit+∑αjxjit+vt+ui+εit（2）

式（2）中，Digital-industry為本文解釋變量數字產業集聚，Green-innovation為本文被解釋變量區域綠色創新水平。x包含環境污染程度、人力資本水平、交通發展水平、基礎設施建設水平、政府科技支持力度和工業發展水平等控制變量，ui、vt分別表示控制個體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

其次，為了驗證人力資本、技術、研發資金等內部創新要素集聚機制以及環境規制力度、綠色金融發展、市場競爭壓力等外部環境機制的作用，本文構建如下模型進行檢驗。

Mit=β0+β1Digital-industryit+∑βjxjit+vt+ui+εit（3）

Green-innovationit=γ0+γ1Digital-industryit+γ2Mit+∑γjxjit+vt+ui+εit （4）

式（3）（4）中，M為中介變量，其余變量設置同式（2）。通過觀測Digital-industry、M的系數值和顯著性水平，考察前文提出的中介機制是否存在。

3 實證分析

3.1 基準回歸

為了檢驗研究假設H1，考察數字產業集聚是否對區域綠色創新產生顯著促進效應，對式（2）進行回歸，具體結果如表2所示。首先，模型（1）為未加入控制變量以及未控制時間固定效應、個體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從中可以看出，數字產業集聚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產業集聚與區域綠色創新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即數字產業集聚水平越高，其對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的促進效應越顯著。為了進一步檢驗研究結論穩健性，本文在模型（2）中加入環境污染程度、人力資本水平、交通發展水平、基礎設施建設水平、政府科技支持和工業發展水平等影響區域綠色創新的變量。模型（3）在模型（2）的基礎上控制了個體固定效應，模型（4）在模型（3）的基礎上控制了時間固定效應。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產業集聚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證實數字產業集聚能顯著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驗證了假設H1成立。

3.2 穩健性檢驗

為了進一步驗證前文結論準確性，分別采用加入交互固定效應、調整樣本、更換變量衡量方式以及工具變量等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

（1）為了消除共同因素對不同個體影響的差異性，本文采用面板交互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3模型（1）所示。從中可以看出，在加入時間與個體的交互效應后，數字產業集聚的回歸系數仍顯著為正，再次表明數字產業集聚會對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具有顯著促進效應，驗證了前文結論的穩健性。

（2）考慮到新冠疫情影響，各行各業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沖擊，可能對本文研究結論產生一定干擾。因此，剔除2020—2022年數據樣本進行回歸，結果如表3中模型（2）所示。從中可以看出，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顯著促進效應，與前文研究結論保持一致。此外，考慮到國家對北京、上海、天津、重慶4個直轄市的綠色創新支持力度較大，其綠色科技水平高于其它省份，故將上述地區從樣本中剔除以消除極端值帶來的影響。表3中模型（3）展示了將上述4個城市剔除后的回歸結果，從中可以看出，數字產業集聚回歸系數仍顯著為正，再次印證了前文結論。

（3）本文采用更換變量衡量方式的方法進行檢驗。一方面，將被解釋變量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的衡量方式變更為人均綠色發明專利授權量（件/萬人）和人均綠色實用新型專利授權量（件/萬人），分別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4中列（1）（2）所示。另一方面，更換解釋變量數字產業集聚的衡量方式，首先從數字產品制造業（通信設備制造業、計算機制造業）入手，以數字產品制造業就業人數為樣本，采用區位熵構建數字產業集聚指數進行回歸分析，具體如表4中列（3）所示；其次從數字產業收入（軟件業務收入、軟件產品收入、信息技術服務收入、信息安全收入、嵌入式系統軟件收入）的角度，采用數字產業收入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測度數字產業集聚水平，結果如表4中列（4）所示。上述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產業集聚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顯著提升效應，驗證本文研究結論。

（4）為了克服遺漏變量、雙向因果等內生性問題對研究結論的影響，本文采用工具變量法進行回歸檢驗。具體而言，參照相關研究[33-35]，采用杭州到各省會城市的球面距離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從回歸結果來看，工具變量通過了相關性檢驗、弱工具變量檢驗、不可識別檢驗和過度識別檢驗，在統計意義上驗證了工具變量的有效性；第二階段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產業集聚回歸系數仍顯著為正，消除了內生性問題的干擾，驗證了本文結論的穩健性。

4 進一步分析

4.1 中介機制檢驗

為了進一步檢驗前文提出的中介機制，對式（3）（4）進行回歸，結果如表6、表7所示。

表6為人力資本、技術、研發資金等創新要素集聚作為中介機制的回歸結果。其中，列（1）（2）為創新人才集聚作為中介機制的回歸結果。列（1）中數字產業集聚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列（2）中創新人才集聚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產業集聚能夠顯著加快創新人才集聚，為綠色技術創新提供研發人才支撐，進而促進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提升。此外，進一步的Sobel檢驗也證實存在創新人才集聚這一中介機制。列（3）（4）為創新資本集聚作為中介機制的回歸結果。其中，列（3）中數字產業集聚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列（4）中創新資本集聚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產業集聚能夠顯著加快創新資本集聚，增加研發創新投入，為綠色創新活動提供更為充足的資金支持，進而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此外，進一步的Sobel檢驗也證實存在創新資本集聚這一中介機制。列（5）（6）為創新技術集聚作為中介機制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列（5）中數字產業集聚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列（6）中創新技術集聚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產業集聚能夠顯著激發技術市場活力，促進技術傳播與交流，進而為綠色技術創新提供技術保障，帶動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提升。此外，進一步的Sobel檢驗也證實存在創新技術集聚這一中介機制。綜上分析，假設H1a得以驗證。

表7為環境規制力度、綠色金融發展、市場競爭壓力等外部環境因素作為中介機制的回歸結果。其中，列（1）（2）為環境規制作為中介機制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列（1）中數字產業集聚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列（2）中環境規制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產業集聚能夠顯著提升環境規制水平，強化政府對生態環境的治理能力，進而倒逼企業通過綠色技術革新實現降本增效，推動區域整體綠色創新水平提升。此外，進一步的Sobel檢驗也證實存在環境規制這一中介機制。列（3）（4）為綠色金融發展作為中介機制的回歸結果。其中，列（3）中數字產業集聚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列（4）中綠色金融發展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產業集聚能夠顯著帶動區域綠色金融發展，激發綠色金融市場活力，為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提供充足的資金支持，進而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此外，進一步的Sobel檢驗也證實存在綠色金融發展這一中介機制。列（5）（6）為市場競爭壓力作為中介機制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列（5）中數字產業集聚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列（6）中市場競爭壓力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產業集聚顯著加劇地區市場競爭，增大企業競爭壓力，倒逼企業通過創新適應市場競爭，進而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此外，進一步的Sobel檢驗也證實存在市場競爭壓力這一中介機制。綜上分析，假設H1b得以驗證。

4.2 異質性分析

由于各地區數字支持力度、市場化水平和數字基礎水平等不同，為了檢驗數字產業集聚對綠色創新影響的地區差異性，本文采用劃分樣本的方式進行回歸檢驗。首先，借鑒相關研究[36，37]，借助Python軟件，統計各省政府工作報告中與數字經濟相關的關鍵詞詞頻，并將高于中位數的樣本記為政府數字支持力度較高地區，將低于中位數的樣本記為政府數字支持力度較小地區，分別進行回歸檢驗。其次，參照相關研究[38]，采用市場化指數衡量地區市場化水平，并根據地區市場化指數，將高于均值的樣本記為市場化水平較高地區，將低于均值的樣本記為市場化水平較低地區，分別進行回歸檢驗。最后，以地區移動電話普及率劃分數字基礎水平較高地區和數字基礎水平較低地區。具體而言，以地區移動電話普及率（部/百人）為參照，將高于均值的樣本記為數字基礎水平較高地區，將低于均值的樣本記為數字基礎水平較低地區，分別進行回歸檢驗。上述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

表8中列（1）（2）、列（3）（4）、列（5）（6）分別對應地區數字支持異質性、市場化水平異質性和數字基礎水平異質性回歸結果。從列（1）（2）的結果可以看出，在地區數字支持度較低的分組中解釋變量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而地區數字支持度較高的分組中解釋變量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由于政府數字支持力度不同，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存在差異化影響，即數字產業集聚對數字支持較高地區的綠色創新產生顯著促進效應，而對數字支持較低地區的綠色創新產生顯著抑制效應。從列（3）（4）的結果可以看出，在市場化水平較低的分組中解釋變量回歸系數不顯著，而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分組中解釋變量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由于各地區市場化水平不同，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存在差異化影響，即數字產業集聚對市場化水平較高地區綠色創新的促進效應強于市場化水平較低地區。從列（5）（6）的結果可以看出，在數字基礎水平較低的分組中解釋變量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而數字基礎水平較高的分組中解釋變量回歸系數不顯著，表明由于各地區數字基礎水平不同，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存在差異化影響，即數字產業集聚對數字基礎水平較低地區綠色創新水平的促進效應強于數字基礎水平較高地區。綜上，假設H2a、H2b、H2c通過驗證。

5 結語

5.1 結論

激發區域綠色創新活力、完善綠色創新體系，以綠色創新為引擎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是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重要任務。本文以2011—2022年中國內地30個省域數據為研究樣本，分析并檢驗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和作用機理，并從各地區數字支持力度、市場化水平和數字基礎水平等方面，考察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差異化影響。研究發現：

（1）數字產業集聚顯著提升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且在經過加入交互固定效應、調整樣本、更換變量衡量方式、采用工具變量等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后結論依舊成立。

（2）數字產業集聚會通過加速人力資本、技術、研發資金等科技創新要素集聚以及強化環境規制、加快綠色金融發展和促進市場競爭，進而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

（3）數字產業集聚對政府數字支持力度大、市場化水平高、數字基礎水平低地區綠色創新的促進效應強于政府數字支持力度小、市場化水平低、數字基礎水平高的地區。

5.2 理論貢獻

本文分析并檢驗了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相比既有研究，本文的邊際貢獻如下：

（1）從區域綠色技術創新視角切入，將區域綠色技術創新作為數字產業集聚產生的重要經濟效應納入研究范疇，豐富了數字產業集聚研究視角。現有研究重點分析數字產業集聚的時空演化趨勢和區域空間格局[1][39]，探究數字產業集聚經濟社會效應的研究較少，尚未有文獻從綠色技術創新視角討論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發展的影響。本文通過構建理論框架，分析并檢驗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效應，豐富了數字產業集聚經濟效應研究視角。

（2）從內部創新要素和外部創新環境兩個維度，論證數字產業集聚賦能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機制，對現有以要素配置為數字產業集聚主要傳導渠道的研究進行了有益補充。現有研究多從資本、技術、人才等要素視角切入，論述數字產業集聚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探討數字產業集聚對人力資本匯集、科學技術突破的沖擊[40，41]。本文進一步從環境規制、綠色金融發展、市場競爭壓力等外部創新環境視角進行討論，有效彌補了關于數字產業集聚傳導渠道的研究局限，為后續理論研究提供了新思路。

（3）從政府、市場、基礎設施3個維度深入考察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差異化影響，深化了現有研究，增強了對數字產業集聚影響不同區域主體綠色創新的認知。有研究指出，政府、市場和基礎設施差異不僅會影響產業空間布局，而且會對產業集群發展產生重大沖擊[42-43]。本文以數字產業為例，分別論述并檢驗了不同政府數字支持、市場化水平和數字基礎水平等對數字產業集聚賦能效應的差異化影響，對現有研究進行了補充與深化。

5.3 政策啟示

（1）優化數字產業布局，提升數字產業集群競爭力，為區域綠色創新提供數字技術支持，實現數字化、綠色化協同推進。未來應以數字產業集群化發展為出發點，通過綠色技術創新推動生產技術與方式革新，進一步激發數字化與綠色化之間的雙向共進效應。一方面，應持續優化數字生態，積極扶持區域內數字產業發展，加大力度引入數字龍頭企業，充分發揮數字產業集聚發展帶來的資源共享、創新協同、效率提高、成本降低等優勢，為區域綠色技術創新和綠色經濟發展注入新動力；另一方面，應強化政策引領，通過宏觀政策制定和實施，強化數字產業綠色發展導向，并充分釋放數字產業集聚對綠色化技術創新的賦能效應，提升綠色經濟與數字經濟發展協同程度，實現生態效益和經濟社會效益相統一。

（2）優化區域創新要素配置，同時，激發市場創新活力，為區域綠色技術創新提供良好的環境支撐。一方面，各地政府應嚴格落實中央關于促進各類創新要素向企業集聚的要求，充分利用數字產業集聚帶來的創新要素集聚優勢，優化人才、技術、資本等創新要素配置，實現創新鏈與產業鏈有效對接，激發區域綠色創新活力；另一方面，各地應進一步優化區域綠色創新生態，強化政府環境規制，激發區域內企業綠色創新意愿，同時，加快綠色金融發展，為綠色技術創新破除融資約束，有效解決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研發資金不足問題，打通綠色金融助推綠色創新的內外部渠道，保障綠色金融助力高質量發展。

（3）因地制宜、因時制宜謀求綠色發展。不同地區應結合自身特色，采用不同發展策略，避免“一刀切”的做法，構筑數字產業集群優勢、釋放綠色技術創新紅利。對于政府數字支持力度較大、市場化水平較高、數字基礎水平較低地區，應以構筑健康的數字產業集群生態為任務主線，出臺相應政策扶持數字產業發展，充分發揮數字產業集聚所帶來的人才、資金、技術積累優勢，助力綠色創新發展。對于政府數字支持力度較弱、市場化水平較低、數字基礎水平較高地區，應更多發揮數字產業集聚所帶來的創新要素流動共享、創新環境優化提升等優勢，加大政府對綠色技術創新的支持力度，分階段、有計劃逐步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

5.4 不足與展望

本文的不足在于：一方面，研究僅局限于區域層面，討論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未來可從企業視角出發，進一步討論數字產業集聚對微觀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另一方面，綠色技術創新包含自主創新、模仿創新、合作創新和集成創新等多種模式，本文僅討論了數字產業集聚對區域整體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未劃分綠色技術創新模式進行討論，未來可進一步結合綠色技術創新模式進行具體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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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胡俊健）

The Empowerment of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on Regional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The Dual Perspectives of Innovation Elements and Innovation Environment

Zhao Fang1，2，Jiang Guoliang2，Xu Yi2，Li Wenting2

（1. Centre for China Public Sector Economy Research，Jilin University；2. School of Economics，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Abstract：Stimulating regional green innovation's vitality and harnessing the enabling effects of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on regional green innovation are crucial for high-quality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Green tech innovation supports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and sustainability， enhancing efficiency and achieving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Digital industries alleviate corporate costs， reduce pollution， and provide financial backing for green innovation.Understanding the impact and internal mechanism of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on regional green innovation is key to unleashing their potential and improving regional green innovation systems.

Therefore， this study first constructs a theoretical framework and discusses the impact of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on regional green innovation from the two dimensions of innovation factors and innovation environment. On the one hand，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can accelerate the agglomeration of innovation factors such as human capital， technology and capital， provide factor support for regional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and thus help improve regional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on the other hand，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will also impact external environmental factors that affect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such as government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green financial development， and market competition pressure， thereby enhancing regional green innovation vitality. In addition， considering that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government's digital support， marketization level， and digital foundation level， the above factors will not only directly affect the speed and scale of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but also have an impact on the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effect of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Therefore， the study analyzes the possible differential impacts of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on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from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government digital support， marketization level， and digital foundation level.

The study employs the panel fixed effects model， the mediation mechanism model， and the instrumental variable method to conduct tests， using the panel data of 30 provinces in China from 2011 to 2022. It draws three conclusions. First，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significantly improves regional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level，and the conclusion still holds true after robustness testing by adding interactive fixed effects，adjusting samples，changing variable measurement methods，instrumental variables， etc. Second， 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 can not only accelerate the aggregation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factors such as human capital， technology， and Ramp;D funds， but also strengthen government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ccelerate the development of green finance， and increase market competition pressure， thereby promoting the improvement of regional green innovation levels. Third， the agglomeration of digital industries has strong digital support for the government and a high level of marketization， the promotion effect of green innovation in areas with low digital basic level is stronger than that in areas with weak government digital support， low marketization level and high digital basic level.

Corresponding policy recommendations are proposed from three perspectives. First，with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industry clusters as the starting point， it is essential to promote the innovation of production technology and methods through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and further stimulate the two-way progress effect between digitalization and greening. To be specific， it is necessary to continue to refine the digital ecosystem to leverage the benefits of shared resources，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enhanced efficiency， and cost reduction from the agglomeration of digital industries， and stimulate new momentum for regional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a green economy. Meanwhile， it is crucial to reinforce policy guidance， align the orientation of digital industries towards green development through strategic macroeconomic policies， and improve the coordination between the growth of the green and digital economies to ensure the harmonization of ecological， economic， and social benefits. Secondly， in the future， local governments should optimize the allocation of innovation factors such as talents，technology，and capital，realize the effective connection between the innovation chain and the industrial chain，and further optimize the regional green innovation ecology，accelerate the development of green finance，and ensure the function of green finance in promot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Finally， different regions should adopt different development strategies， adapt to local conditions and time， avoid the \"one-size-fits-all\" approach， and build the advantages of digital industry clusters and release the dividends of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in combination with their own characteristics.

Key Words：Digital Industry Agglomeration；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Agglomeration of Innovation Factors；Regional Innovation Environment

基金項目：吉林大學哲學社會科學創新團隊青年項目（2023QNTD03）

作者簡介：趙放（1983-），男，吉林長春人，博士，吉林大學中國國有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吉林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數字經濟；蔣國梁（1997-），男，山東濰坊人，吉林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區域經濟；徐熠（1996-），女，黑龍江大慶人，吉林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數字經濟；李文婷（1996-），女，遼寧沈陽人，吉林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區域經濟。本文通訊作者：李文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