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高效金融服務體系 推動科創水平持續提升

摘要：近年來我國科技創新發展水平持續提升，但基礎研究相對薄弱、科技成果轉化率偏低的問題仍然突出，科技創新要真正成為經濟發展的持續驅動力，需要更精準、有效的金融服務。建議圍繞科技活動全生命周期，完善金融產品版圖和配套服務體系；優化政府引導機制，放大財政投入杠桿效應；發揮區域性股權市場基石作用，提升資本流動性；以地方綜合金控平臺作為牽頭，帶動政策性、市場化各類金融資源協同發力。

關鍵詞：科技金融；政府引導；服務協同

DOI：10.12433/zgkjtz.20241502

自黨的十八大提出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以來，創新在國家發展全局中始終處于核心位置，圍繞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加快推進以科技創新為核心的全面創新這一長期目標，全國各界從體制改革、環境營造、資源投入、擴大開放等各個方面積極探索，不斷提出新思想、新方法，構成我國科技創新事業發展的重要推動力。不同于傳統的生產資料投入，科技創新投入不僅需要投入大量資金，且周期長、風險高，因此，2016年《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綱要》中就提出，將“探索建立符合中國國情、適合科技創新企業發展的金融服務模式”作為保障創新驅動發展的重要工作之一，我國科技金融由此進入高質量發展期。

受益于政策支持不斷完善、融資渠道持續拓寬，近年來我國科技創新發展水平取得了令世界矚目的成就，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發布的《2023年全球創新指數報告》，在全球創新指數排名中我國排第12名，是前30名中唯一的中等收入經濟體，但與發達經濟體相比我國研發強度仍還存在差距，另外基礎研究相對薄弱、科技成果轉化率偏低的問題仍然突出，科技創新要真正成為經濟發展的持續驅動力，需要更為精準、有效的金融服務，在一系列具有顛覆性和突破性的關鍵技術領域，給予創新活動全生命周期的金融支持。2023年中央經濟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提出要切實加強對重大戰略、重點領域、薄弱環節的優質金融服務，著力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五篇大文章，其中科技金融排在首要位置，進一步突出金融體系支持科技創新的戰略重要性。本文在分析我國科技創新發展現狀的基礎上，通過對國內外科技金融取得的成熟經驗進行探討，結合當下科技金融仍面臨的諸多挑戰，提出相關對策建議，以期推動科技金融服務體系持續完善，為科技創新深化發展提供更有力支持。

一、我國科技金融發展現狀

自1994年中國科技金融促進會首屆理事會正式提出“科技金融”這一概念之后，我國科技金融事業經歷了30年的發展，并取得顯著成效。

（一）政策體系持續完善

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科技金融發展，頂層政策支持日益加大，國家“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提出要完善金融支持創新體系，2023年以來《加大力度支持科技型企業融資行動方案》《關于加強科技型企業全生命周期金融服務的通知》先后出臺；在全國性政策指引下，各級地方政府結合地方實際情況，不斷出臺更具操作性的政策措施，如2023年7月，江蘇省出臺《關于加強和優化科創金融供給服務科技自立自強的意見》，2023年10月，深圳市五部門聯合發布《關于金融支持科技創新的實施意見》。

（二）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更加健全

當前我國已逐漸形成主板、創業板、科創板、北交所、新三板、區域性股權市場等多層次資本市場服務體系，為不同生命階段科技型企業暢通長期資金募集渠道。截至2023年上半年，累計有1600多家“專精特新”中小企業在A股上市，在全部上市企業中占比達到30%以上。另一方面，我國創業投資和私募股權投資基金持續發展。截至2023年6月末，創業投資和私募股權投資基金管理規模近14萬億元。根據清科研究中心統計，2023年上半年，股權投資金額達到2930億元，其中半導體及電子設備、生物醫藥、IT三大領域投資總金額合計占比46.2%，“專精特新”企業獲得投資機構深度支持。

（三）傳統金融創新加速

信貸、債券、股權投資等金融領域面向科技投資加快產品創新、服務創新。以科技信貸為例，通過設立科技金融中心、科技支行、科技型小額貸款公司等專營服務組織，銀行體系為科創企業的服務效能不斷提升。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統計，2023年末獲得貸款支持的科技型中小企業21.2萬家，獲貸率（即獲貸企業戶數與名錄內企業總戶數之比）達到46.8%，科技型中小企業本外幣貸款余額達到2.45萬億元，同比增長21.9%。科創債券是金融服務創新的另一個代表，近年來債券融資的擴容極大地豐富了科技領域不同環節主體的資金管理手段。

根據WIND統計數據，截至2023年末，科創票據、科創公司債、雙創債等各類型債券余額已達到7668.4億元，規模占當期產業類信用債市場（不含城投債）的3.55%，其中，由科技型企業或者科技投資平臺發行、直接或者間接用于科技投資的債券規模為2652.4億元，用于科技投資主體流動性補充的債券余額5016.1億元。近些年來，一些銀行業金融機構、地方金融組織、私募基金、產業園區、孵化器等主體，對認股權進行了積極探索和嘗試，有力支持了科創企業的發展。證監會推動北京、上海、重慶等地區域性股權市場開展認股權綜合服務試點，穩妥推進認股權全周期服務體系建設，逐步探索出了“債權+認股權”、“科技成果+認股權”、“服務+認股權”等業務場景并落地了一批案例，探索暢通“科技—產業—資本”良性循環。

（四）配套服務體系不斷優化

由政府部門牽頭、市場機構積極參與，在優化信息共享、加大融資對接、完善支持知識產權平臺等配套支持方面持續優化。科技部與金融機構共享40萬家高新技術企業、50萬家科技型中小企業信息，有效解決了金融機構對科技型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的科研實力、成長潛力、專利等方面的評估難題；通過開展“專精特新”中小企業“一月一鏈”的投融資路演活動，工信部每個月圍繞一條重點產業鏈，為鏈上“專精特新”中小企業搭建與投資機構雙向交流的對接平臺，相似的支持服務在地方政府層面已成為支持科技金融對接的常態化手段；近年來，各類知識產權評估交易、技術轉讓服務等領域的中介機構和服務平臺不斷完善，為科創企業獲得知識產權融資提供了更直接、高效的服務。

整體來看，我國科技金融服務體系與發達國家相比還存在一些短板：資本市場階梯式培育機制還不連貫，主板市場以高門檻保證上市公司質量的同時，區域性股權交易市場對早期階段企業培育仍有不足；風險投資市場發展不成熟，長期耐心資本缺乏；貸款、保險之外的金融服務在科技領域突破不明顯，金融產品體系存在短板，難以對科技型企業形成全生命周期的支持。

二、國內外加強科技金融服務的有益經驗

以完善的金融服務體系促進科技事業高速發展，是全球各國在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這一目標的公共議題。發達經濟體在科技領域逐漸形成領先優勢的背后，離不開成熟的科技金融服務模式支持，而在國內，近年來部分地方政府結合當地產業和金融發展特征，因地制宜，在政府與市場協同中不斷探索，在科技金融發展方面提供了諸多的寶貴經驗。

（一）國外科技金融發展經驗借鑒

從發達經濟體已形成的較為成熟的科技金融服務模式來看，不同金融體系發展模式下，直接融資或者間接融資均可成為科技金融的核心。

在美國、以色列形成了以股權投資為核心的直接融資支持體系。美國成熟的多層次資本市場形成一個“金字塔”式企業培育機制，其中位于第三層的場外交易市場面向更廣泛的發展早期企業，融資企業數量最多，為廣大經營管理欠規范、業績指標欠佳的中小企業提供股權融資支持的同時，也成為其走向二板乃至主板市場的重要平臺。健全的市場層次體系以及由此帶來的高效的資本流動機制，有力地支持美國風險投資全面對接不同類型不同發展階段的科技企業，美國約有80%的風險投資資金投向成長期和擴張期的新興產業企業。以色列通過政府推動建立了高效的風險投資市場，雖然其風險投資主要由政府出資的引導基金主導，但基金運行和管理高度重視市場化。例如引導基金下的子基金必須有一家國外機構和一家以色列的金融機構參與，在基金管理上聘請專業基金管理團隊負責具體運營等，減少政府對投資決策的干預，政府主要通過風險分擔和激勵機制等手段，平衡市場投資方的投資風險與收益，提高各類資金投資科技企業的積極性。

德國、日本則形成以銀行為主導的科技金融支持體系。德國的全能型銀行，既可以通過貸款、證券發行、財產保險以及資產管理等方式為企業提供多元融資服務，還可以直接參股或者控股中小企業，從而與企業建立深入且長期的合作關系，進而高效地對接企業全周期不同階段資金需求；日本在20世紀90年代解除對銀行業務范圍的限制后，銀行的各個子機構也加大了業務創新，能夠為科技企業提供全生命周期的融資服務。

（二）國內地方政府在科技金融領域的積極探索

國內科技金融發展時間相對較短，突出政府與市場的協同。從地方實踐來看，區域金融發展水平差異帶來政府定位不同。

上海、深圳等市作為金融發展領先地區，政府一方側重從制度體系、市場基礎設施、配套公共服務等方面為市場機構運作提供支撐，金融的對接更多交給市場。上海市在市場充分競爭的環境下，科技信貸、科技保險等產品創新層出不窮；深圳市政府支持創投市場發展由來已久，一方面通過出臺促進創業投資發展、合格境內投資者境外試點、外商投資股權投資企業試點等專項政策，推動各類創投機構落地深圳；另一方面積極培育國資背景投資機構，其中成立于1999年的深圳市創新投資集團已經成為國內最耀眼的“官辦VC”，投資企業數量位居國內創投行業第一位。

以安徽省為代表的中西部地區，金融發展水平相對落后，更為突出政府的引導作用，尤其是在資金投入方面，依靠政府投資引導基金、專項獎補等財政支持手段，通過逐漸完善的機制設計，撬動多元化社會資本投入到政府引導基金指向的重點發展領域。近年來因京東方、長鑫、蔚來汽車等重大項目的成功投資而獲得廣泛關注的“合肥模式”，首先是通過發揮國資平臺作用，建立大規模基金群；其次在基金投資的同時，聚焦新興產業，按照“領軍企業—重大項目—產業鏈條—產業集群”的發展思路，以投帶引，帶動產業集群；再者通過不斷完善政府、市場協同機制，包括高強度股權投資激勵引導政策、對早期投資給予投資獎勵和超額收益讓利、對投資損失給予補償等一系列措施，充分激發市場力量在政府引導方向上的資源配置優勢。

三、科技金融發展面臨的挑戰

在資金需求端，科技領域典型的重創新、輕資產、高成長、高風險等特征，令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在科技型中小企業身上尤為突出：從資金訴求來看，創新活動以及科技企業成長，往往時間跨度大、涉及活動多樣，在我國金融分業經營模式下，科技型企業成長過程中需要與不同類型金融機構開展融資對接，每一次新資金的對接都意味著新成本的產生，融資貴不僅僅表現為單一金融產品要求的風險溢價高，更有可能貫穿科技企業從初創到成長的各個重要環節；從融資標的來看，新技術、新工藝、新知識融資的依據在于前景預期而非現金流，資產評估缺乏統一標準，估值難題導致資金供需雙方對風險收益的評估往往存在較大分歧，融資效率被壓低。

在資金供給端，一方面，2018年以來國際經濟、政治形勢復雜多變，經濟不確定性的挑戰持續存在，這也令資本風險偏好長期處于低位，加重了其在新技術、新領域面前不敢投、不愿投的傾向；另一方面，與科技領域不斷取得技術新突破的現實相比，金融機構科技型復合人才儲備相對不足，科技金融服務的開展或需要第三方服務機構介入，帶來附加成本，或圍繞傳統融資主體的潛在創新展開，科技支持精準度不高；再者，科技投資的高風險、周期長等問題，令投資資金對風險分擔、信用服務以及高流動性的交易平臺等配套支持提出更高訴求，但目前各地融資擔保、征信平臺等針對科技領域的服務創新、產品創新發展緩慢，多層次資本市場雖然框架已經完備，但區域性股權市場企業培育功能、平臺流動性等方面還存在不足，難以對早期投資的退出形成有力支撐。

四、對策建議

（一）圍繞科技活動全生命周期，完善金融產品版圖和配套服務體系

結合科技型企業不同生命階段資金需求特征，推動“股、債、貸、保、擔、補、征信”等市場化金融、財政金融各領域加快產品創新、服務創新，一方面提高多元金融與企業不同周期階段的適配性，另一方面以完備的風險分擔、配套服務和財政扶持進一步推動科技金融擴容；鼓勵大型金融機構牽頭，圍繞科技型企業的創新活動組建綜合服務方案，通過靈活設計產品組合，積極引入不同類型金融機構“組團”服務，提高金融服務凝聚力，形成產品間優勢互補、風險分擔、效能互促；完善公共服務平臺建設，探索大數據賦能科技融資，建立與科技型企業適配的信息披露框架、資產評價以及企業評級模型，提高“政、企、金、服”對接效率。

（二）優化政府引導機制，放大財政投入杠桿效應

直接投入方面，不斷完善政府引導基金體系支持傳導機制，在國家級基金發展步入成熟期，省、市、縣（區）各級地方政府引導基金加速發展的背景下，支持國家級、省級基金主要以參股低層級基金形式開展投資，一方面避免高層級基金對低層級基金產生“擠出效應”；另一方面理清政府引導框架、逐層放大財政資金杠桿效應，國家級基金同時在區域經濟發展、產業發展層面為全國金融資源形成指引，省級基金在區域經濟轉型升級重點方向上引導社會資本聚集，鼓勵產業基礎好的市、縣（區）成立專項政府引導基金，與省級基金形成協同，提高基金投向精準性。積極發展創業投資、股權投資，壯大耐心資本，一方面要加強政府參與力度，引導保險資金、社保資金、企業年金提高配置股權投資的比例，為傳統產業升級、新興產業培育，提供長期穩定的金融活水；另一方面要引導股權投資主體轉變投資理念，堅持長期主義，做大長期資本規模，進一步提高“投早投小投科技”的比例，成為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助推器。

間接支持方面，進一步提高利息補貼、保費補貼、稅收優惠等政策工具的針對性，對傳統適用于普惠金融的財政工具箱面向科技領域進行調整創新，對不同類型科技活動、不同生命階段科技型企業制定差異化支持標準，將支持對象延伸至科技金融服務提供主體，同時對資金供需雙方形成引導和激勵。

（三）發揮區域性股權市場基石作用，提升資本流動性

夯實區域性股權交易市場企業培育功能，一方面在數量上不斷充實企業培育“標的池”；另一方面，依托大數據及區塊鏈技術，精準構建企業動態畫像，根據企業發展階段不同，形成梯隊式、精細化培育機制和服務方案，支持科技型企業逐步提高管理制度完備性和經營運作合規性，實現“由小變大、由弱變強”，助力優質科技型中小企業向更高層次資本市場邁進，同時為早期投資資本通過IPO成功退出提供支持。持續擴大私募股權基金和創業投資份額轉讓試點范圍，鼓勵區域性股權交易市場加快相關業務探索和機制建設，為各地不斷擴容的私募股權基金和創業投資基金完善退出機制，同時鼓勵政府引導基金、市場化機構加快探索S基金，豐富基金份額轉讓市場參與主體，提高資本流動性。在區域性股權市場推廣認股權綜合試點服務，打造完善的認股權服務體系和服務生態，探索開展認股權的確權、登記、托管、結算、估值、行權等一系列的綜合服務，為破解科創企業特別是早期科創企業融資難題，提供有效解決方案。

（四）推動地方綜合金控平臺作為牽頭，帶動政策性、市場化各類金融資源協同發力

推動地方綜合金控平臺不斷提升市場化經營水平，深化其連接政府和市場的紐帶作用。一方面，地方金控平臺要充分發揮多牌照和本土優勢，圍繞本地科技型企業率先打造全周期綜合金融服務示范方案，及時發現問題、總結經驗，既為省內外其他金融機構的協同服務形成指導，也在服務完善過程中，以降低企業綜合融資成本、提高綜合服務效能為目標，不斷引入外部優秀機構補足自身業務能力的不足。另一方面，在承擔政府引導基金管理職能情境下，突出平臺承擔的政策性金融角色定位，在市場風險偏好不同的投資領域調整參與深度，對于研發周期、回報周期偏長的資本密集型產業，突出財政資金投入的引導效應，適當提高基金投資占比，發揮耐心資本作用，依托多牌照優勢加強全周期金融服務，實現對基金投資標的的長期陪伴和持續支持；對于行業前景相對清晰、投資回報周期不長的領域，突出機制建設吸引力，主要以完善管理制度、優化激勵機制吸引社會資本，推動市場化管理機構發揮主觀能動性，提高基金綜合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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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斯洪標（1966），湖南財信金融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副研究員，研究方向為財政金融。

李云霏（1990），湖南財信國際經濟研究院有限公司，研究方向為綜合金融。

劉曉婷（1984），湖南財信國際經濟研究院有限公司，研究方向為金融行業及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