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紅樓夢》大觀園為例的項目管理體系研究

[摘 要]本文以《紅樓夢》中的大觀園為例，以項目管理的九大體系為基礎(chǔ)，分析大觀園的營造過程及其成果對于現(xiàn)今的項目綜合管理的警示及借鑒意義。

[關(guān)鍵詞]《紅樓夢》" "大觀園" "營造" "項目管理九大知識體系

一、引言

可卿喪禮、元妃省親、清虛觀打醮、群芳詩會都是《紅樓夢》中的重大活動，《紅樓夢》第十六至十八回講述了元妃省親前，賈府眾人興建大觀園的整個項目過程。大觀園建成后，《紅樓夢》的主要故事才得以在這個理想國中逐漸展開。因此，大觀園一直是紅學家的重點研究對象之一，囊括了古典建筑、園林植物、原址推測、平面布局、繪畫地圖及人物生活等方面[1]。

《營造法式》是宋代李誡創(chuàng)作的建筑學著作，定義了當時的建筑標準規(guī)范。項目管理九大知識把所有項目都劃分為項目綜合管理、項目范圍管理、項目時間管理、項目成本管理、項目人員管理、項目采購管理、項目溝通管理、項目質(zhì)量管理、項目風險管理，是現(xiàn)代三大項目管理體系之一[2]。本文基于現(xiàn)代項目管理的九大體系研究《紅樓夢》中大觀園的營造，希望找出古代建筑營造與現(xiàn)代項目管理的共通之處。

二、項目管理體系

1.大觀園綜合管理

項目綜合管理是為了明確大觀園的營造意義。許多學者將《紅樓夢》與曹府歷史進行類比，歷史上康熙六次南巡，五次都由江寧織造承辦，而承辦壓力就在曹家頭上，曹家為康熙南巡而建造了三汊河行宮。影射了曹家興衰的《紅樓夢》中，賈府則因元春省親而營造了大觀園。當鳳姐聽聞元春可以回家省親的消息時便道：“可見當今的隆恩。歷來聽書看戲，古時從未有的。”這一句話點出了兩個營造大觀園的原因。第一是元妃省親的需要。賈璉向王熙鳳解釋：“如今當今貼體萬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來父母兒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貴賤上分別的。”封建王朝以孝治國，允許嬪妃回娘家共聚天倫的前提是“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以駐蹕關(guān)防之處，不妨啟請內(nèi)廷鸞輿入其私第，庶可略盡骨肉私情、天倫中之至性”。嬪妃省親要有獨立院落且防衛(wèi)嚴密，還規(guī)定了時限，元妃回家只可短暫停留幾個時辰。目前的榮寧兩府無法滿足這個要求，所以必須營造大觀園。第二是滿足賈府眾人奢華生活的需要。大觀園占地廣，能居住、游賞、祭祀、看戲，最多可容納千人，可滿足賈府奢華生活。大觀園由元妃親自賜名：“銜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yīng)錫大觀名。”

2.大觀園范圍管理

大觀園的地理位置選擇、占地面積、建造范圍都屬于項目范圍管理。大觀園選址曾有新建與利舊翻新兩個方案，以賈府當時的經(jīng)濟實力，購置新地會加重財務(wù)負擔，賈府的老爺們因地制宜，選擇利舊翻新，將寧榮二府連了起來：“會芳園本是從北拐角墻下引來一股活水，今亦無煩再引。其山石樹木雖不敷用，賈赦住的乃是榮府舊院，其中竹樹山石以及亭榭欄桿等物，皆可挪就前來。如此兩處又甚近，湊來一處，省得許多財力，縱亦不敷，所添亦有限。” 利舊翻新的優(yōu)勢有四點：第一，方便家眷搬家；第二，減少營造投資；第三，增添懷舊感，讓元妃倍感親切；第四，便于趕工期。

大觀園的占地面積廣，原文寫道：“老爺們已經(jīng)議定了， 從東邊一帶，借著東府里花園起，轉(zhuǎn)至北邊，一共丈量準了，三里半大，可以蓋造省親別院了。”占地面積是建設(shè)項目最關(guān)鍵的指標，但清朝時丈量標準卻未統(tǒng)一，根據(jù)不同學者的測算，“三里半大”約為300畝。

大觀園的營造范圍廣，包含民居、祭祀建筑和園林建筑。大觀園的營造包羅萬象，兼顧實用性與觀賞性，并結(jié)合了皇家園林的宏偉大氣與私家園林的精致秀美。

3.營造時間管理

大觀園的營造時間軸符合一般工程營造項目的規(guī)律，大致分為籌劃期、營造期及運營期這三個階段，前兩個階段是控制營造進度的重點，整體上按賈府老爺們既定的計劃推進。

籌劃期可算上寧榮兩府之前的歷史，經(jīng)過兩代人的籌劃才有今日的大觀園。若以賈政入朝開始算，到大觀園選址方案落地也就幾日的功夫，可見當下賈府一蹴而就的迫切心情。營造期間雖說寶玉不參與任何營造事務(wù)，但他傷心秦鐘之死，大觀園的趕工過程與秦鐘的逝世時間吻合，是否暗示了大觀園未來的悲劇命運？第四十二回中黛玉說：“這園子蓋就蓋了一年。”步應(yīng)華根據(jù)《紅樓夢》中季節(jié)變化的描述，推測大觀園于1723年冬季開工，于1724年4月建成，歷時大約半年[3]，但1725年的正月十五才是元妃省親的日子，因此黛玉描述的一年應(yīng)包含了營造籌備期，實際營造時間為半年，也反映了榮寧兩府改建的便捷性。

經(jīng)過一年的籌備與營造，到了正式迎接元妃的前一夜，賈府上下幾乎無人安睡，但如此漫長的等待，卻只換來了元妃幾個時辰的駐足。

4.營造成本管理

大觀園營造投資巨大，是導致賈府虧空的原因之一。其中的投資包括營造成本和運營成本。書中沒直接說明大觀園實際營造成本，但趙嬤嬤說：“咱們賈府正在姑蘇揚州一帶監(jiān)造海船，修理海塘，只預備接駕一次，把銀子花的都淌海水似的！”而見慣世面的元妃都驚嘆大觀園奢華過度，由此可見大觀園的造價一定不菲。加上部分營造人員貪污腐敗（賈蕓曾認領(lǐng)200兩，實際才花50兩），營造大觀園的實際成本遠高于預計。

大觀園的運營成本也十分可觀。“先支三萬兩，剩二萬存著，等置辦彩燈花燭并各色簾帳的使用”，此句可認為是項目初始運營的流動資金。賈府的日常收入主要來源于田莊生產(chǎn)、閑置房屋出租、朝廷官位收入及皇上賞賜，顯然難以支撐眾人奢侈的生活開銷。寶釵臨走前都感嘆：“那園子也太大，一時照顧不到，園里這一項費用也竟可以免的。”

5.營造人員管理

都說賈府的男人沒用，而營造大觀園是賈府的男人唯一的“正面”表現(xiàn)，因為營造大觀園是妥妥的肥差，便于中飽私囊。就連不稀罕錢的寶玉也被逼參與題額。

6.營造采購管理

大觀園項目采購管理極其混亂，采購人員根據(jù)自己的想法肆意安排、雜亂無章。管理層面縱容貪污腐敗和鋪張浪費。采購的雜亂無章體現(xiàn)在賈珍等人肆意安排采購人員，以撈油水為目的，讓心術(shù)不正且缺乏能力的人擔任了采購的肥差。而賈府的女人也借機長遠布局，王夫人能力不足，難以勝任審計物資的工作，讓鳳姐鉆了空子。鳳姐表面上只把控貴重物品的收發(fā)貨，實質(zhì)掌控了分配采購職務(wù)的權(quán)力，讓趙嬤嬤的兩個兒子管事，接受賈蕓的重金賄賂，讓他承包了綠化。

采購需求的無計劃和鋪張浪費體現(xiàn)在重復購買和供養(yǎng)冗雜人員。大觀園雖已充分修舊利舊，且有朝廷的隨行賞賜，但仍大量且重復地采購了文房四寶、精美陳設(shè)、彩緞美酒，以及增加冗余的人員侍從，高昂的用人成本也是后期賈府的衰敗原因之一。

全體的貪污腐敗也有體現(xiàn)。第十五回提到鳳姐夜宿鐵檻寺，點名了背后的權(quán)勢交易，而在營造期間，大觀園成了賈府眾人貪污腐敗的借口，虛假報價的情況屢見不鮮，就連小姐們都乘機增加了每月的脂粉錢。

7.營造溝通管理

以賈府眾人營造大觀園期間的對話為線索，本文以不同管理階級為切入點，梳理了四個重要事件。

8.營造項目質(zhì)量管理

大觀園作為賈府的面子工程，不僅要滿足元妃省親的需要，還要盡善盡美。最終元妃對大觀園贊不絕口。本文按時間順序?qū)⒋笥^園的質(zhì)量驗收劃分為以下五個步驟：

第一步，盤點賬務(wù)。賈政在驗收題額時，忽然想起一事，就詢問賈珍幾案、桌椅、帳縵、古董、竹簾等是否備齊、數(shù)量多少，聽賈珍的回答“便知此事不是賈珍的首尾，便命人去喚賈璉”。賈璉連忙從靴筒內(nèi)取出折紙一一回答，多少數(shù)量、什么時間到貨、質(zhì)量如何。

第二步，題額驗收。在營造籌備期間不曾參與具體事務(wù)的賈政要求日日悠閑的寶玉一同前往大觀園，一邊熟悉環(huán)境，一邊驗收題額，一邊考核寶玉。

第三步，戲子排練。賈薔采購戲班后總共排練了二十出雜戲。“那時薛姨媽另遷于東北上一所幽靜房舍居住，將梨香院早已騰挪出來，另行修理了，就令教習在此教演女戲。又另派家中舊有曾學過歌唱的女人們——如今皆已皤然老嫗了，著他們帶領(lǐng)管理。”

第四步，請出賈母。“色色斟酌，點綴妥當，再無一些遺漏不當之處了，于是賈政方擇日題本”，最終定下元妃省親之日。

第五步，朝廷驗收。在元妃省親前一周，朝廷安排關(guān)防太監(jiān)進行驗收：“先看方向：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何處進膳，何處啟事，種種儀注不一。”又安排“工部官員并五城兵馬司打掃街道，攆逐閑人”。

9.營造風險管理

大觀園完整見證了賈府興衰，從群芳夜宴的奢華高潮，到抄檢賈府時的落魄混亂，有些隱患 在營造大觀園期間便已埋下。

第一，大觀園的設(shè)計是否存在風險？一方面，雖說大觀園是為了元妃省親而建造，但占地面積實在太大，難以防范翻墻而入。另一方面，也因為大，致使賈政驗收時迷路，還有司琪私藏潘又安、下人私自亂賭博等事件，都是賈府自內(nèi)部崩壞的隱患。

第二，大觀園的營造目的到底為何？首先，驗收題額時每個建筑才被分配使用功能，而后元妃怕浪費才批準眾人入住。其次，“每月逢二六日期，準椒房眷屬入宮請候”，既然元妃每月都能接見他們，將大觀園打造得如此奢華便是一種浪費。最后，與其說營造大觀園是為了排場面子，不如說是給賈府中心機深沉的人提供了腐敗的機會，讓他們乘機揮霍賈府的家財。

第三，大觀園的營造過程暗示了什么？一方面，營造大觀園的過程穿插了秦鐘之死的情節(jié)，整個秦氏家族的命運都壓在先天條件不足還沉迷女色的秦鐘身上，秦鐘之死暗示了賈府也承受了過大的壓力，只是表面奢華，卻注定無法持續(xù)。另一方面，書中多次描寫元妃嘆息大觀園的奢華，在臨走前又再次囑托“倘明歲天恩仍許歸省，萬不可如此奢華糜費了”，不斷警示賈府眾人未來的風險。大張旗鼓地營造大觀園，是否會得罪本就不看好賈府的人？為一時的奢靡耗盡家財，又將如何維持運營？

三、結(jié)語

大觀園的營造給現(xiàn)代的項目管理帶來兩方面的警示：第一，無論工程設(shè)計多么的精湛，園林藝術(shù)造詣多么的高超，滿足務(wù)實的功能才是項目管理的首要目標。大觀園不應(yīng)建得如此奢華而不考慮持久運營，更不應(yīng)該成為貪污腐敗的面子工程。第二，工程項目的技術(shù)經(jīng)濟分析應(yīng)充分兼顧后期運營成本，大觀園不該是鋪張浪費的冗余機構(gòu)，工程項目更不該是效益虧損的爛尾工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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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 劉夢瑤）

作者簡介：馮凱梁，西門子醫(yī)療系統(tǒng)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