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樵山遺址考古研究成果綜述

摘要：西樵山遺址自1958年發現以來，備受國內外學者的廣泛關注和研究，并被學術界認為是華南地區新石器時代生產細石器、雙肩石器的大型石器制造場。文章旨在對西樵山遺址發現66年來所取得的考古成果進行梳理，以期對今后的相關研究有所幫助。

關鍵詞：西樵山遺址；發現；考古；研究；保護

2024年是西樵山遺址發現66年，考古研究成果斐然。據不完全統計，關于西樵山遺址的研究文章至少有數十篇。本文對西樵山遺址考古研究成果進行簡要的梳理與探討，以期對今后的相關研究有所幫助。

一、20世紀五六十年代西樵山遺址的發現與調查

1958年10月，中山大學地理系師生到西樵山實習，開啟了西樵山石器時代遺址的考古研究工作。學者梁釗韜對地理系師生在西樵山遺址采集到的石器進行研究，認為其中的尖狀器、手斧等與舊石器時代晚期遺物形制相似，有可能是突破性的發現。同年10月21日，由中山大學梁釗韜、方瑞濂、李見賢帶領的調查組到西樵山開展首次科學調查。他們對西樵山發現的石器進行研究，并推斷其中的打制石器與磨制石器是兩個歷史時期的文化遺物，打制石器的年代約在公元前12000年至公元前5000年之間。1959年12月，梁釗韜教授在學術會議上介紹這些發現并分享了自己的見解。

1958年和1959年，廣東省博物館聯合地方有關部門對西樵山區域開展勘查與挖掘，并發布了相關的發現和研究成果。他們認為，在佛山市南海區西樵山出土的石器年代，比當時廣東地區已知的幾何印紋陶還要早。大量矛頭和箭鏃等的發現表明，該地域的古人類以采集、漁獵為生，而出現的各種石斧和石刀等工具則暗示早期的農耕活動已開始注意到細小石器。

1959年，在廣州舉辦的一場探討廣東原始社會史的會議上，圍繞西樵山遺址的性質，引發了現場的激烈討論。

與此同時，考古學家高度關注西樵山的新發現。根據考古學家安志敏的觀點，位于西樵山的遺址可追溯至更古老的時期，早于那些以印紋陶聞名的古遺址，代表了一種更早期的文化層次。1960年，考古學家賈蘭坡前往廣東，對古人類文化遺跡進行深入的研究與考察。在他的眼中，西樵山遺址的發現是重大的考古突破，并據此提議命名為“西樵山文化”，以彰顯其在歷史發展中獨特的地位和意義（圖1）。

20世紀60年代初，把西樵山遺址列為華南新石器時代早期文化。考古學家夏鼐曾在討論中提出，西樵山火石崗的遺跡可能代表一種早于陶器的新石器時代文化。

在分析西樵山遺址時，考古學家饒惠元指出，西樵山遺址的石器工藝均優于其他地區。然而，西樵山的文化堆積層較為薄弱，部分遺跡也受到破壞。

二、20世紀70年代西樵山細石器和采石洞的發現及研究

20世紀70年代初，賈蘭坡教授將西樵山遺址與山西懷仁縣（今懷仁市）鵝毛口遺址進行了詳細對比。他最早提出西樵山遺址是我國新石器時代重要生產基地的論斷，這一觀點獲得廣泛認同。

1973年1月，梁釗韜教授率李松生等人，首次在海拔122米的旋風崗周邊采集到細石器的石核和小石葉。1977年至1979年，中山大學考古學專業師生到西樵山實習，在旋風崗、太監崗、南蛇崗和樟坑背等地區，發現大量的細石器材料。這些材料包括各式石核、石核荒坯以及單脊、雙脊和人字脊的石葉，是石器生產活動的明顯證據，展示了“細石器工藝傳統”。三角形楔狀石器以其獨特的風格和特點，與華北地區的細石器相比，展示其在工藝上的獨立性。賈蘭坡教授在其關于中國細石器文化的專論中，提到細石器文化向南傳播至廣東的歷程。1979年初，賈蘭坡教授再次專程從北京來到西樵山進行考察，他在這次考察中進一步強調西樵山作為當時華南地區最大的石器制作中心的重要地位。

1973年至1974年，中山大學黃慰文、黃玉昆等學者對西樵山遺址進行再次勘查，并在虎頭巖地區開展挖掘，揭示西樵山是新石器時代初期至中期一個重要的石料開采和加工基地，并提出了細石器和雙肩石器同時異相的觀點。

此外，廣東省博物館研究人員提出新的觀點，他們通過分析霏細巖和硅質巖石器材料，證實這兩種石器在一定時期的共存。通過對第15地點第2、3層發現的貝殼進行碳-14年代測定，西樵山及灶崗的年代測定結果均偏早，他們認為使用這些數據需謹慎。

自20世紀60年代起，原南海縣西樵中學的關祥先生在西樵山進行調研并收集各類石器，提供了珍貴的信息和石器資料。其中一些新地點，他是第一個發現的。

三、20世紀80年代“西樵山文化”的討論以及有計劃考古發掘、實驗考古和模擬考古的開展

西樵山文化最早由賈蘭坡教授提出，著名考古學家夏鼐先生也提到過。1960年年初，西樵山石器被認為是華南地區新石器時代早期文化的代表。

1981年，楊式挺先生提出西樵山文化年代大致在距今4000年前，而下限年代可能要到商代的觀點。1985年，他詳細、全面地論述了西樵山文化。

1981年，曾騏先生在中國考古學會第三次年會上總結了西樵山遺址的發現和研究情況，并提出西樵山文化包含細石器（圖2）、雙肩石器（圖3）兩類石器。西樵山的興盛期及鼎盛時期預計出現在距今4000年前至6000年前，隨著華南地區青銅文化的發展逐漸走向衰敗。后來，他在多篇論文中論及西樵山文化。

考古學家張光直在1986年多次提及西樵山遺址，他認為西樵山遺址及其相關的石器制造業，其歷史可追溯至比繩紋陶更為古老的時期。

其他學者對西樵山文化有不同的意見：龍家有先生曾提出，基于珠江三角洲地帶新石器時代遺址間的多項共性，可將之視作同一文化區或體系，涵蓋多個不同的考古文化形態；李巖先生探討如何將細石器與雙肩石器融入西樵山文化的范疇；吳曾德與葉楊認為，西樵山遺址的文化特征與考古學上的文化含義存在較大差異，除非未來的考古工作能夠帶來新的發現。

西樵山遺址有計劃的考古發掘，是這一時期的重要工作。

1986年冬，中山大學與南海縣博物館（現佛山市南海區博物館）合作，在南蛇崗和太監崗進行考古挖掘。這次工作獲得大量細石器材料，對太監崗地區第五層貝殼樣本進行碳-14年代測定，為長期以來關于細石器與雙肩石器哪種更早出現的爭論提供了初步解答，也為這一學術爭議帶來了重要的突破。

1986年至1987年，廣東省博物館、中山大學及南海縣博物館在多石崗等地進行考古挖掘。這些地點中，在多石崗發現的灰燼堆積和紅色焙燒土壤，為追蹤古人類的定居點提供了重要線索。

1986年，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系呂烈丹教授開展西樵山石器原料霏細巖開采技術的實驗性研究工作。

1988年底，“石器制作模擬考古訓練班”在南海縣博物館開辦，由來自美國華盛頓大學人類學系的冷健教授主持。

四、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樵山遺址的搶救性考古發掘和保護及多學科研究

1994年7—8月間，中山大學師生與佛山市南海區博物館組隊，對環山大道經過地區進行勘查，在佛子廟發現30厘米—75厘米的文化堆積層。同年10月初，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佛山市南海區博物館組隊開展正式的挖掘，并獲得許多重要的發現。在整理這些考古資料中，筆者和馮孟欽先生就石器產量估算等議題進行深入討論，據保守估算，佛子廟遺址的第七層在當時可提供大約76800件石器。為了提升工具的成品質量，并降低不合格品的數量，在制作雙肩石器的最后階段，古人采用質地較軟的砂巖作為石砧。我們觀察到選用雙肩石器原材料經歷了一系列的篩選，最終廣泛采用霏細巖作為制作這些工具的主要材料。

在西樵山，旅客穿行的一些區域恰好是古代石器被發現的地點，這些地方很容易受到自然環境和人類活動的雙重影響而遭受破壞。針對這一問題，專家團隊強調對西樵山遺址的整體性規劃與保護措施的重要性，確保遺址的完整性與真實性，并倡議通過對當地社區的教育和宣傳活動，鼓勵社區成員積極參與遺址的保護工作。

近年來，佛山市南海區博物館和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中山大學社會學與人類學院、山東大學文化遺產研究院以及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等機構攜手合作，專注于西樵山遺址的細小石器研究領域，已取得了階段性研究成果。

五、余論

西樵山遺址發現至今已66年，我們對西樵山遺址文化內涵的認識也逐步清晰，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西樵山主要有兩種石器原料——硅質巖和霏細巖。

2.細石器、雙肩石器制作場均有明確的分布點。

3.西樵山遺址展現了雙肩石器從原料選擇到成品的全過程。

再來說說狹義和廣義上的西樵山文化。從狹義上來說，其特指在西樵山地區出土的特定細石器和特有的雙肩石器文物。而從廣義角度看，西樵山文化展示了珠江三角洲及其周邊地區采納西樵山式雙肩石器技術的各個部族或社群，這顯示其文化的擴散性，覆蓋區域遠超西樵山本身。這種文化的擴散性和影響力在廣州市北郊飛鵝嶺地區也有所體現，其小山丘上發現的磨制雙肩石器證實了西樵山文化在該時期的廣泛影響和繁榮。運用安志敏先生“細石器工藝傳統”或“細石器傳統”代替“細石器文化”的方法，我們可將不同的考古學文化范疇下的西樵山雙肩石器遺存，用“西樵山雙肩石器文化區或圈”替代“西樵山文化”。

以往的研究表明，珠江三角洲獨特的自然環境足以自行發展出以漁獵和采集為基礎的經濟體系，無須文化交流即可孕育出與華北地區相似的細石器文化。最新研究表明，珠江三角洲出現的細石葉技術可能顯示由北而來的一次明顯的人口遷徙與文化傳播。廣西隆安婭懷洞遺址發現的少見的廣西史前遺址燧石制品，或許會為西樵山細石器的來源提供線索。

細石器和雙肩石器類型之間存在不連續的傳承關系，前者為后者提供了重要的知識、技巧及制作工具，主要表現在以下幾點：

1. 在制作細石器過程中，已開始使用少量的霏細巖，這不僅證明其質地和硬度的優異，還揭示了它的產地。

2. 采用薄片剝離技術的細石器制作流程，涵蓋從原石到粗糙毛坯再到半成品的過程，其間眾多的切割和剝離技藝積累了操作經驗。

3. 用于打琢石器的燧石和瑪瑙成為制造工具的首選。

依據西樵山遺址碳-14年代測定，我們將現有發掘遺址推測年代排序為：太監崗—佛子廟第7層—鎮頭—佛子廟第6層，與珠江三角洲距今6000年—5000年海平面的升降時間大致相同。在第四紀末次冰期，珠江三角洲的海拔比現在低131米，到早全新世（距今1200年—7500年）上升至—13米，之后海進出現，距今7000年以上的遺址可能被海水淹沒，這或許是西樵山細石器不見于周邊遺址的原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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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盧筱洪（1967—），男，漢族，江西宜春人。大學本科，文博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