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記蠶豆:張騫使外國,得胡豆種歸。胡豆也就是今天的蠶豆,蠶豆作為西域的一種作物,因此得以傳入中原,并逐漸在各地廣泛種植。宋舒岳祥有詩句,“莫道鶯花拋白發,且將蠶豆伴青梅。”青梅成熟的時節,蠶豆也上市了。
立夏前后,檐下雨聲滴答,微晴前,山巒間浮起縹緲的云霧,外婆招呼我摘蠶豆。早起去田畈,晨霧里,原野上的綠各不相同。結滿果籽的油菜花莢,由綠轉黃;郁郁青青的小麥、南瓜藤在田埂間鋪陳開來,細碎的白車軸草和紫花地丁散落其間,一派自然秩序之美。蠶豆開著紫瑩瑩的花,甚為別致,綠色莖稈上掛著肥厚的莢果,剝開,一排碧綠的嫩豆子整齊排列。
蠶豆收上來,外婆拿到市場上售賣。往往凌晨三點,外婆就起床剝豆子了,剝完馬上拿去賣,這樣的蠶豆賣相最好,最是新鮮,能賣出好價格,補貼家用。我心疼外婆,揉著惺忪的睡眼,和她一起剝蠶豆。蠶豆種子頭上有個深褐色凹陷杠杠,學名是線形種臍,在種臍附近掰出一個口子,用力一擠,豆子整個囫圇溜出,留下一個口袋似的空殼。
作為南方“立夏三鮮”之一,新鮮的蠶豆色澤翠綠,口感鮮香綿沙,可炒可燴,葷素皆宜。楊萬里的詩句“翠莢中排淺碧珠,甘欺崖蜜軟欺酥”,以細膩的筆觸描繪了蠶豆的形態與口感。江南無所有,聊贈一“鍋”春,春日宴最引人入勝的滋味還是蠶豆咸菜炒春筍。頭茬蠶豆鮮甜軟糯,鮮嫩的春筍、咸香的咸菜和時鮮的椿菜相互借味,簡單的烹調將細嫩的鮮味烘托得淋漓盡致,還沒出鍋已經誘人垂涎,忍不住多添兩碗米飯。
春天的腳步太快,蠶豆的腳步更快,才覺路邊的蠶豆剛結莢,轉瞬已近尾聲。老了的蠶豆被外婆制作成一份獨特的解饞小食——油炸蠶豆,甜辣、香脆。除了油炸,老蠶豆還能鹽漬,宋代詞人宋祁在《益部方物略記》中說,蠶豆“以鹽漬食之,小兒所嗜”。豈止小兒,大人亦喜,閉著眼睛慢品,綿軟到連皮都可以吃。
老宅深院,坐在老藤椅上與外婆閑聊往事,恍惚間看見了兒時的那只貓,偷偷在角落咬蠶豆干,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時光倒流,天井里下落著的雨點停滯在多年前的那個立夏。
周戈琳:浙江省臺州人,文學愛好者,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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