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丁·馬西斯的肖像畫《一個老女人》

昆丁·馬西斯是弗蘭德斯藝術家，是安特衛普畫派的第一位重要畫家。他一生創作了許多絕世佳作，作品里充滿了自由和生機。如《圣家去埃及》《銀行家和他的妻子》，以現實主義和豐富的色彩為特點。《一個老女人》這幅作品讓我印象最為深刻。這幅令人“作嘔”的畫作，并沒有被歷史的洪流淹沒，反而以它自身的“丑”成為與達·芬奇的《蒙娜麗莎》相提并論的畫作。

初次看見這幅作品時，我就被畫里的怪異人物形象吸引，雖然這幅畫純粹是描繪一個人的肖像，但是此人服飾怪異，看不出來是男人還是女人，特別是她畸形的面部特征，眼睛腫脹，皮膚粗糙，顴骨奇特，與我們認為的美的女性形象大不相同。如此丑陋的形象卻是文藝創作的模特。那么畫家為什么把公爵夫人描繪得這么不堪呢？因為在那個時代的歐洲，女人只要變老、變丑，就會被認為毫無價值，被人肆意嘲笑、侮辱、攻擊，而且穿戴得越體面的老女人，就越會遭受非議。這有點像如今我們經常講的外貌焦慮，只不過沒當時那么嚴重。這樣說來，其實人性本源的惡意從古至今并沒有消失。但是這樣一幅“丑”畫為什么會變成一幅名畫呢？其實這幅畫暗藏玄機。公爵夫人的臉像極了一個中年油膩脫發的猩猩，證明她如假包換的女性身份的唯一特征，就是充滿褶子、硬被擠出乳溝的大胸。外貌丑陋不堪卻穿著年輕時的貴族服飾，依然追求愛情，手里拿著一朵未開放的玫瑰花，馬西斯這樣的設計加強了整幅畫作的諷刺性，也成功傳達了另一種觀念：丑到極致就是美。這樣就給畫面增添了一種魔幻的氛圍，可以給人更強的視覺沖擊力，讓人過目不忘，這也是一種匠心獨具的創作方式。畢竟畫家們的創作永遠不會單純地畫一個老婦人，他們要么將其極度丑化，要么把她們年老色衰的樣子和死神或者流逝的時間之類的事物畫在一起，表示嘲諷。

在現代，很多人認為丑的肖像畫算不上藝術品，至少與人物不相符，他們認為藝術品應該讓人們因其外在形式的悅耳、悅目而產生生理與心理上的快感，但這僅是滿足了人們快感的制作品，其實算不上藝術，充其量是低層次的替代品。在廣大受眾者的理解中，丑是事物的否定審美形象，它與道德價值的惡掛鉤，是一種否定的審美價值觀。

在馬西斯這幅繪畫作品中，我們不應該僅看到人物肖像的丑陋，作為美的對立面，丑應該具有獨特的審美意義，旨在突出和襯托美，具有自身存在的價值。不管是古代作為襯托美的方式還是現代直接展示出來，丑只會表現出越來越重要的審美價值參考。

現代對于丑的欣賞大致可以分為這幾類：其一，形式丑，表現的是外在的丑、畸形與腐朽；其二，形式與內涵均丑，不僅外在丑，內涵也丑陋骯臟；其三，形式丑但內在美，指的是外在表象丑陋，但深層次內涵是美的，形式與內容對立；其四，形式美但內在丑，指的是形式美，但內涵丑陋，同樣表現的是形式與內容的矛盾。我認為馬西斯這幅作品人物形象外在表象是丑陋畸形的，但是深層次內涵是美的，它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特殊審美價值形態。馬西斯通過審美的形式構造創造了具有集中鮮明特點的人物形象。

在馬西斯《一個老女人》中，人物肖像的丑是審美活動中的必要部分，它現在為什么可以作為人們的審美對象、產生審美價值呢？一方面，我認為隨著社會審美水平的提升和審美意識的強化，人們長期欣賞美好事物容易產生視覺疲勞，甚至會感到厭煩，因此，適度的丑能夠調整人們一成不變的審美情趣；另一方面，美與丑只有在對比強烈時才能得到人們的肯定。我們可以看到，在《一個老婦人》這幅畫作中，畫家將人物形象丑化，那么它的形式表現就可以生成獨特的美感效應。人們接觸大量美的作品后，就會產生視覺疲勞，這是因為這類事物都缺乏變化，沒有新意，就好比現在人們看多了帥哥、美女，慢慢地會覺得長得差不多，如果出現在某個方面有特色的形象，就會立刻關注。雖然它在外在形式上未必是美的，但是都能獲得較好的審美效果。正如人們說的“殘缺美才是真正的美”，畫家將人物形象適度變形的目的是通過形式的不完美表現達到震撼人心的效果。世界上沒有什么是盡善盡美的，畫家的作品如果過分表現理想化，反而會讓人感覺虛假，從而弱化審美體驗。我們在面對審丑的表現時，也不能不顧效果地表現丑、渲染丑，否則會走向反面，作品會失去基本的美感，從而難以獲得亙古的生命力。

總體來說，丑已經在審美領域占據了重要地位，它可以說是藝術家們認識世界、表達自我體驗的重要形式選擇之一，同時，我們現在對于審丑也有了一定的概念，丑不應該被認定是美的對照襯托、配角。在作品《一個老女人》中，我們可以看到藝術家馬西斯以丑為美，從正面表現丑，以異化的藝術來表現異化的世界，試圖以這種獨特的審美方式來拯救失落的靈魂和世界。因此，在審美活動中，丑有時成為超越美的重要審美范疇。

（作者單位：濟南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