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六氣本為一氣”探討炙甘草湯治療難治性便秘

【摘要】 便秘是一種臨床常見的慢性疾病，不易引起重視。長期便秘對于心腦血管患者來說是致命的危險因素，患者易發生惡性心律失常和腦血管意外。臨床對于難治性便秘通常采取傳統辯證“潤腸”之法。馮全管醫生從事臨床工作20余年，根據中醫傳統理論和臨床診療經驗，基于“六氣本為一氣”的觀點，運用炙甘草湯加減治療難治性便秘，在臨床上取得了滿意的療效。對馮全管醫生基于“六氣本為一氣”運用經方炙甘草湯加減治療難治性便秘方證思想進行論述，探討炙甘草湯治療難治性便秘的療效。

【關鍵詞】 炙甘草湯；難治性便秘；“六氣本為一氣”

文章編號：1672-1721（2024）32-0146-03" " "文獻標志碼：A" " "中國圖書分類號：R574.62

便秘，主要癥狀包括排便困難、便次縮減、有殘留便及需要援助排便等，是常見的胃腸道疾病之一。據西醫診斷，便秘可以按功能性、器質性、藥源性或心理性進行分類。該疾病可于任何年齡段發病，并且隨著年齡的增長，發病率顯著上升，主要患病人群包括女性、老年人和兒童。據研究數據預測，全球性便秘疾病的發病率大約為14%，而在中國便秘疾病的發病率為3%～11%[1]。無論是短期便秘還是長期便秘，對人體健康造成的威脅都是全方位的，尤其對于心腦血管疾病患者。排便過程中，若腹壓長時間處于升高狀態，會削減心臟回流血量，同時還會使顱內壓力持續攀升，容易引發心律不齊和腦血管疾病，直接對患者的生命安全構成威脅。長期便秘可觸發結腸癌、肝疾、乳腺病變，另有研究報告顯示，長期便秘可能加速阿爾茲海默病的發生[2]。因此，難治性便秘對人體的傷害不容忽視。

在《傷寒論》中，便秘被詮釋為“陽結”“陰結”和“脾約”等，隨后還衍生出了“風秘”“氣秘”“熱秘”“寒秘”“濕秘”“熱燥”“風燥”等相關概念。現《中醫內科學》教材將便秘分為熱秘、氣秘、虛秘（氣虛、血虛）、冷秘，治法大抵皆從脾胃、大腸施治，比如清熱潤腸、順氣行滯、益氣潤腸、峻下通便、養血潤燥、溫陽通便等，所用方藥也多為重治腸、調脾胃、溫腎等。《謝映盧醫案·便閉門·脾陽不運》曰：“治大便不通，僅用大黃、巴霜之藥，奚難之有？”古代治療便秘的方法眾多，包括調暢氣息，清除血液中的不良物質，調和風氣，滋養干燥和順暢肺氣之法。對于氣虛而多汗者，選擇同過補中益氣之法增強和補充體內的氣能；對于陰氣凝結者，則采用消冰解凍之法。除以上方法之外，還有導法和熨熱2種治法，無一不是通達、開放的手段，且藥物并非僅限于大黃、巴霜。從這些角度來看，古人治療便秘注重根據具體情況定制治療方案。

馮全管醫生基于“六氣本為一氣”的思想理論，運用炙甘草湯治療難治性便秘，緩解了患者多年便秘的痛苦，臨床效果較為滿意。本研究將馮全管醫生基于“六氣本為一氣”探討炙甘草治療難治性便秘的經驗總結報告如下。

1 “六氣為一氣”的意義

《靈樞· 決氣》闡述了精、氣、津、液、血、脈在人體中的存在，這些可看作氣的多樣表現，被分成6個類別，證明了“一氣化六氣”的理念[3]。“六氣為一氣”提出人體的各類不同物質及功能的物質歸為一氣的認識，同時也反映了古代哲學“氣一元論”的思想和中醫整體辯證理論。

“六氣”是人體必需的基礎物質，即“精、氣、津、液、血、脈”。另關于“一氣”各家醫派認識不同，本研究認為當從抽象和具體概念去認識，抽象乃“一氣”為水谷精微之氣，依據《靈樞·決氣》記載岐伯答黃帝曰，“六氣者，各有部主也，其貴賤善惡，可為常主，然五谷與胃為大海也”，該主張實際上是以“一氣”表示真氣。根據楊上善注釋的闡述：“‘一氣’代表的其實便是真氣。”人體內，真氣被分割為6種不同的物質，即“精、氣、津、液、血、脈”。“六氣為一氣”強調萬物同源為真氣和水谷精微之氣濡養全身之意，所以“六氣本為一氣”實則體現的是中醫整體統一性，即“六氣和為一氣”和“一氣分為六氣”。因此，在生理和病理層面，“六氣”相互影響、相互作用。日常所提到的“津血同源”和“氣血相生”等重要的醫學理論都是基于該原理。

2 難治性便秘之“根”

中醫內科主要將便秘病因歸納為素體陽盛因素而導致的胃腸郁熱，情緒失調所引發的氣機不暢，長期勞作導致的氣血不充足以及陽氣虛弱所引起的陰寒內生等。難治性便秘多出現在身體較為疲弱的群體中，初期表現為輕微的排便干燥感，久而久之愈發干燥，愈發困難，大便形態如羊糞狀。該病的主要原因為身體津液的耗損，津液耗損便會生燥，燥久損害了陰液，陰液損失越多便秘愈加嚴重，如此循環往復。因此，養血潤腸，增生液體，使津液得以正常輸布是治療難治性便秘的根本方法。津血乃“六氣”，二者皆屬陰，同是“一氣”之水谷精氣所化生，為液態樣物質，對臟腑器官均有濡養和滋潤的作用。《靈樞·癰疽》曰：“中焦出氣如霧，上注溪谷，而滲孫脈，津液和調，變化而赤為血”故而有“津血同源”之說，津血同源，血旺則津盛，血虛則津虧。老年體弱，久病不愈，均會造成營血消耗過多，甚至造血功能疲軟，生血不足，導致血虛津少，不能潤滑腸道，遂使腸道難于傳送而造成難治性便秘[4]。由此可以看出，該病癥與“六氣為一氣”的理論有密切關系，若治療措施僅限于“潤滑腸道”，就會“忽略本質，追求表象”，因此效果也會微乎其微。

3 炙甘草湯可調“六氣”之不足

張仲景《傷寒論·解析太陽病的脈證以及治療方法》記載：“太傷寒，脈結代，心動悸，炙甘草湯主之”，當心之氣血陰陽不足之時可以使用炙甘草湯治療。《金匱集錦·研究血瘀痹癥虛弱病脈證并治的第六》中對此方法也有詳細的闡述，清楚地表明炙甘草湯對于虛勞不足所表現的陰陽氣血不足有良好的效果。此外，《金匱集錦·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脈證治七》對《外臺》中的炙甘草湯進行了深入剖析，解釋了炙甘草湯能“治療由于肺痿引起的口水過多，同時伴隨泛泛呃逆的感覺”。同時，炙甘草湯還有“復脈湯”的美譽，是一種能夠增強氣息、補充陰質、調節陽氣、恢復脈搏的優秀調理品。該藥常用于通徹治療氣陰兩虛、心脈供應不足導致的心慌，體質虛弱氣短，舌面光滑少苔，或者體形消瘦干燥者。清代柯琴所撰寫的《傷寒來蘇集·傷寒附翼》中也有提及，炙甘草湯以“生地為君藥，麥冬為臣藥，甘草為佐使，大劑以峻補真陰，開來學之滋陰一路也”；清代田宗漢在《醫寄優陰論》中同樣認為炙甘草湯的配方是“滋陰之祖方”；清代尤在涇在《傷寒貫珠集》中也有記載，炙甘草湯是“擴建中之制，為陰陽并調之法”。炙甘草湯本方原是為傷寒變證而設，后世用來治療心臟系統疾病，方中“心腎相交”“金水相生”“辛甘化陽”“益氣健脾”以補心陰，養心血，實心氣以調節心氣血陰陽，恢復心主血脈之職，緩解“心動悸、脈結代”之癥。綜合以上諸醫家綜述可知，炙甘草湯可同時補充氣血、調整陰陽。

4 炙甘草湯治療難治性便秘機制分析

炙甘草湯基本配方中重用了生地黃、麥冬和人參，這些藥物都具有涼潤的特性，可以滋養陰分和滋生津液，從而增加體內的津液，達到增液行舟之功效。當身體缺津液時，舟將不能行駛，氣虛推動舟行的能力也會減弱，因此，使用大棗、炙甘草和人參相互配合，以補充中氣，推動舟行。現代科學研究也顯示，麥冬可提升免疫力，維穩腸道菌群的多樣性。炙甘草湯中麥冬、人參、生地、阿膠亦有增液湯之效，既可以行氣又可以滋補，滋而不膩，益氣養血，行氣的同時也不傷津[5]。馮全管醫生也曾表述：“火麻仁的性質柔和，有利腸含補之功用，對體弱之人由于腸道蠕動減慢、體液不足、便秘難以解決的問題有一定的治療效果。現代藥理研究也證實，火麻仁通過調整腸道菌群，可以有效地改善便秘癥狀。”方中桂枝內則可以支持脾陽，促進脾之運化，外則可以解表，驅散寒濕。張壽頤也有指出：“桂枝即指肉桂樹的枝條，柔軟纖細，香氣濃郁，能提升陽氣，治療脾胃虛弱和腹痛。”成無己謂：“生姜味辛甘，專行脾之津液而和營衛，藥中用之，不獨專于發散也。意為生姜的味辛甘，能調節脾的津液并調和營衛之氣。”人參味甘、微苦，溫性，主入脾、肺經。《本草正》曰：“人參，氣虛血虛俱能補。”炙甘草味甘，性平，主入脾、胃、肺三經。《本草正義》中記載：“甘草的甘，主要功效在補土。《本經》中所述亦是如此。”大棗味甘而性溫，主入脾胃經。《名醫別錄》中記載：“補中益氣。”當脾胃功能正常運轉時，可以使阿膠、生地等滋陰的藥物得以化解，并以清酒的辛熱通達血脈，以行藥力并使氣血旺盛，全方藥性平和，補泄兼顧，完全符合病機，且效果顯著。《皇漢醫學·餐英館治療雜話》曰：“炙甘草湯訣，治癇證，此方主之。老人、虛人、津液枯，大便閉者，此湯主之。”當代國醫大師張志遠也曾指出，“炙甘草湯是益氣滋陰良方，便秘本病主要是氣血津液生化無源陰虧津枯后出現的腸燥問題，炙甘草湯可以生津潤燥，增津養血，從而消除腸道燥結的問題”[6]。

5 病案舉隅

胡某，女性，15歲，2022年3月22日初診，主訴，間斷便秘10年余。患者10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便秘，便意差，大便2～3 d一行，質地偏干燥，感腹憋脹不適，排便費力，習慣性使用開塞露或口服番瀉葉泡水幫助排便，患者瘦弱肢體畏寒，平素注意力不易集中，語聲低微，精神倦怠，面色恍白無華，舌淡苔白，脈細弱。中醫診斷為便秘，氣陰兩虛證。治療原則為益氣養陰，藥方，熟地15 g，阿膠3 g，太子參10 g，麥冬10 g，炙甘草和桂枝各10 g，火麻仁15 g，女貞子和墨旱蓮各10 g，大棗、玄參、陳皮、香附各10 g，蘇葉6 g，甘草和炒枳殼各10 g，蒲公英15 g及生姜6 g，共5劑，水煎服，1劑/d，分早晚2次服用。復診，2022年3月29日，患者反映便秘情況有所改善，但腹部悶脹以及便意受阻的癥狀仍然存在。舌紅苔白，脈細緩。處方，前方去熟地、女貞子、墨旱蓮，加生地15 g、黃芪10 g、赤芍10 g、防風10 g、白術10 g、荷葉10 g，每日1劑，早晚以水煎后分服。復診情況如下，2022年4月8日，患者夜眠欠佳，但排便情況有所改善，每日排便1次，呈黃色軟柱狀。處方，炙甘草15 g、桂枝10 g、阿膠3 g、太子參10 g、麥冬10 g、火麻仁15 g、大棗15 g、玄參15 g、陳皮10 g、香附10 g、蘇葉6 g、炒枳殼10 g、生姜6 g、黃芪10 g、赤芍10 g、防風10 g、白術10 g、荷葉10 g、熟地10 g和浮小麥15 g，5劑，每日1劑，早晚分服。

患者在接下來的2次復診中均采用以炙甘草湯為主的處方進行調整治療，便秘情況已明顯改善，排便正常，每日排便1次，便質為黃色軟柱狀。

按語：本案例患者主訴間斷排便困難10年余，望診其體型瘦弱伴注意力不集中，精神倦怠，面色恍白無華，舌淡苔白；患者的言語聲調較低，表現為冷淡和寡言的特征；詢問得知，患者的大便結實且排便困難，體質畏寒。切診其脈細弱無力，四診合參可診斷為“便秘-氣陰兩虛證”，患者氣血精液津虧虛，腸道干澀，失于濡養，如無水行舟，大便干結難下。針對本癥，通過炙甘草湯加減實現滋養陰血、潤澤燥熱，并借以推動舟行，增益氣體和輔助陽氣以利于排便。

6 結語

炙甘草湯適用于營養不良虛性體質人群，該類人群羸弱、貧血、能量缺乏、血容量不足、營養不良，同時可伴有心律不齊和難治性便秘等癥。使用炙甘草湯治療難治性便秘，患者需有羸瘦貧血貌、面色憔悴、皮膚干枯、頑固性便秘等癥，同時此類患者通常會有淡白或淡紅舌，舌質較黯淡。清朝張景燾在《馤塘醫話》中指出：“如果舌質呈現淡紅無色或者干燥失色，較大可能是胃津受損，氣液無法轉化。此時應使用炙甘草湯治療。”另外，炙甘草湯的適應證還要結合切脈，脈要細弱無力或芤大，或細微、結代。炙甘草湯作為中醫傷寒經典名方，被歷代醫家沿用至今，其在治療難治性便秘疾病方面作用較為突出，值得深入探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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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鄭雅分，金玨，陳曉.“六氣為一氣”及其文化內涵[J].中醫藥文化，2020，15（2）：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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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張文兵，劉霞.增液湯加減治療老年性便秘臨床療效觀察[J].新疆中醫藥，2024，42（2）：13-14.

[6] 潘琳琳，孫君藝，王玉鳳，等.國醫大師張志遠運用炙甘草湯經驗[J].遼寧中醫雜志，2020，47（2）：56-58.

（編輯：郭曉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