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基礎設施工程“隱性”價值識別

摘要：重大基礎設施工程（以下簡稱“重大工程”）是價值創造的重要平臺。以港珠澳大橋這一超級工程為例，著重探討重大工程所蘊含的“隱性”價值。采用扎根理論對149條數據依次進行開放性編碼、主軸編碼和選擇性編碼，從而系統地梳理出港珠澳大橋五大層次的“隱性”價值，主要包括重大工程在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加強文化交流與融合、推動科技創新與環保理念傳播等層面的價值。研究有助于增進工程管理界相關人士對重大工程價值的理解與認識，為提升重大工程供給質量和有效實現重大工程價值管理提供新思路。

關鍵詞：重大工程管理；扎根理論；工程價值；項目成功；案例分析

0 引言

重大工程指服務社會生產、發展和公眾生活的重大物質設施^[1]。當前，我國正處于前所未有的戰略機遇期與深刻轉型期，重大工程作為一項重要戰略工具，是促進經濟和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2]。重大工程作為價值創造和社會變革的基本手段，成功與否并不僅僅在于成果是否交付，更在于運營后可交付成果為組織和社會創造的價值^[3-4]。然而，重大工程諸多潛在價值在早期尚未被清晰認識和科學量化，如公眾生活質量的改善、健康和安全行為的變化、技術的溢出效益、碳排放的減少與生物多樣性的保護等環境價值，導致重大工程項目陷入預算不完整、（由此增加的返工與談判致使）成本上升、不被信任（公眾質疑項目信譽）和價值破壞的惡性循環^[5]。

工程作為人類社會發展的基石，具有多維度的價值，包括科學、技術、財務、經濟、社會、文化、美學、科技、資源、環境和生態等方面^[6]。同樣，重大工程的價值評估是一個多維度、跨學科的復雜議題，其價值遠不止于直接的、有形的貢獻，也包含多維度、不易量化的隱性價值。不同于一般工程項目，重大工程作為復雜巨系統^[7]，并不是普通工程項目的放大版本。根據公共經濟學原理，重大工程除一部分具有完全公共品屬性，還有一部分兼具公共品和私有品屬性，故決定了重大工程一般情況下的公共品性質或準公共品性質^[8]。正是由于其公共屬性，公共部門管理者和普通公眾對此類重大工程設定了附加價值期望^[9]，其不僅具有經濟價值，還具有長遠的社會福祉、建筑業改革、國家經濟建設甚至是全球利益價值。以港珠澳大橋為例，其價值不僅體現在直接的經濟效益，還體現在促進區域平衡發展^[10]、政策創新^[11]、物流成本降低^[12]、環境治理^[13]、房地產市場發展^[14]等方面。這些影響超出了工程本身的直接作用，對社會、文化、環境等多個層面產生了積極且長期的影響^[15]。為此，從多個維度、更深入地探討和評估這類工程的價值與影響十分必要^[16]，以充分挖掘其“隱性”價值。但是，現有研究多從單一視角深入，缺乏跨視角的整合。此外，現有研究更多的是關注其直接經濟效益和功能實現，而對其“隱性”價值的挖掘和梳理相對較少。

因此，本文以港珠澳大橋為例，深入剖析重大工程背后的“隱性”價值。借助扎根理論等研究方法，對所得數據進行深入處理與分析，全面識別并闡釋重大工程的多方面隱含價值。期望為未來類似重大工程的規劃、建設與評估提供新的視角和參考，以更全面地認識和評價其綜合價值。為了推進后續數據收集，首先界定本文中“隱性”價值的基本內涵，即除去建設項目本身功能性價值的不容易直接量化或不容易被GDP及市場價格等直觀量化數據所反映的價值。

1 研究方法與過程

1.1 研究方法

扎根理論作為一種定性研究方法，由社會學家Glaser和Strauss于1976年提出，它以一種系統性程序為基礎，從大量原始資料中逐步構建理論，適用于對特定現象進行深度探索和理論構建^[17]。本文運用扎根理論，對港珠澳大橋這一世界級重大工程的“隱性”價值進行識別與分析。

1.2 數據來源與收集

1.2.1 重大工程案例選擇

本文選擇港珠澳大橋項目為研究案例的具體原因如下：首先，港珠澳大橋是一個世界級的基礎設施項目，具有極高的國際知名度和影響力，這使得它在重大工程領域成為一個具有代表性的研究對象；其次，港珠澳大橋項目和本文的研究對象“隱性”價值密切相關，在大橋建設過程中采用了許多創新的技術和工藝，集中體現了創新性；最后，自2018年竣工通車以來，港珠澳大橋不僅在交通物流方面發揮了作用，還在促進區域經濟合作、加強文化交流、推動科技創新和提升環境友好型生態建設意識等方面產生了重要影響。

綜上所述，港珠澳大橋作為一個綜合性強、影響力大的重大工程典型案例，為研究重大工程的“隱性”價值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深刻的洞見。

1.2.2 數據收集

在資料收集階段，首先優先選擇近期的資料，可確保信息的新穎性；其次選擇與港珠澳大橋“隱性”價值密切相關的資料，可確保研究的針對性；最后選擇權威媒體和專家學者提供的信息，可確保資料的可靠性及廣泛性，包括新聞報道、學術論文、官方報告、專家訪談等，以從多角度來確保研究的全面性。2023年12月—2024年3月，廣泛收集與港珠澳大橋相關的資料，共計4053條新聞報道、137分鐘訪談紀錄片、5篇專家訪談、65篇學術論文、15篇相關文章和15本期刊。重大工程“隱性”價值研究的原始資料數據清單見表1。

1.3 基于扎根理論的數據處理

運用扎根理論質性研究方法，本文深入分析和處理原始資料數據，從下至上采用開放性編碼、主軸編碼和選擇性編碼，系統性歸納和演繹核心概念，逐步識別提煉出重大工程的“隱性”價值。

1.3.1 開放性編碼

開放性編碼是對案例收集的數據進行標簽化和概念化，客觀地整理數據并提取概念，用作“隱性”價值模型構建的基礎。首先，基于對“隱性”價值的理解及價值定義的高度敏感性，全面剖析整理后的文本材料，篩選出與重大工程“隱性”價值相關且信息完整的數據進行標簽化，并將這些標簽作為重大工程“隱性”價值模型構建的最小單元。然后，給標簽化的數據賦予更加具體的概念，將多個相近標簽編碼概括為一個概念化編碼。本文采取手動編碼的方式，經過提煉得出149個標簽化數據，最終確定81個開放性范疇。重大工程“隱性”價值的開放性編碼過程示例見表2。

1.3.2 主軸編碼和選擇性編碼

主軸編碼是挖掘各個范疇之間的關系，從而對原始的資料進行重新歸類整理，各個范疇在這個過程中向上發展，運用聚類分析基于范疇之間存在的潛在關系建立關聯^[18]。在主軸編碼的基礎上進行選擇性編碼，深入研究次要類別之間的邏輯關系，以促進對本質更深入的研究，并提煉出核心類別，最終得到重大工程“隱性”價值編碼體系。重大工程“隱性”價值編碼見表3。通過主軸編碼將81個開放性范疇提煉為39個次要范疇，并使用選擇性編碼將這些次要范疇凝練為11個核心范疇。

2 重大工程“隱性”價值結果分析

本文針對大量的港珠澳大橋原始數據，使用扎根理論的方法逐級編碼，識別凝練出重大工程五大層次的“隱性”價值，重大工程“隱性”價值編碼體系圖如圖1所示。

2.1 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

（1）以港珠澳大橋為首的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助推經濟產業發展。港珠澳大橋作為關鍵的交通動脈，不僅縮短了城市之間的物理距離，而且更深層次地推動了資本、技術、人才等要素的高效流動。這不僅促進了產業鏈上下游的緊密合作，還吸引了更多的國內外投資，為區域內的經濟轉型升級提供了有力支撐。例如，在港珠澳大橋的連接下，

粵港澳大灣區內的制造業、服務業、科技創新等行業得以更快速地整合資源，形成集群效應，提升了整體競爭力。

（2）以港珠澳大橋為中心推動大灣區周邊交通網絡建設。港珠澳大橋建成后不僅自身構成了交通網絡的關鍵節點，還激發了周邊地區的交通設施建設熱潮。高速公路、鐵路、港口等交通設施的不斷完善，形成了一個立體化、高效率的綜合交通體系，極大地便利了貨物運輸和人員往來，降低了物流成本，提高了經濟效益。這種互聯互通的交通網絡，進一步促進了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的分工協作，增強了區域經濟的整體活力。

2.2 加強文化交流與融合

（1）港珠澳大橋蘊含的文化意義。港珠澳大橋的設計與建設巧妙地融合了當地的歷史文化元素，如嶺南建筑風格、海洋文化符號等，使其不僅僅是一座橋梁，更是文化交流的橋梁。其不僅展示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也為國際友人了解中國提供了一個窗口，促進了文化的交流互鑒，增強了文化自信。

（2）作為“一國兩制”方針下突破性進展的階段性成果。港珠澳大橋的建設與運營，是在“一國兩制”框架下內地與港澳地區深度合作的典范。其不僅克服了制度差異帶來的挑戰，實現了工程上的無縫對接，更重要的是象征著不同制度下的文化融合與合作精神，增進了彼此的理解與信任，加強了文化認同感。

2.3 推動科技創新與環保理念傳播

（1）為完成港珠澳大橋項目而進行的大量科學技術創新。港珠澳大橋建設過程中，面對復雜的地質條件、惡劣的自然環境及高標準的技術要求，科研團隊進行了大量技術創新，如深水基礎施工技術、大型鋼結構制造安裝技術等，這些創新技術不僅解決了工程難題，也為全球橋梁建設領域貢獻了寶貴經驗，推動了科技進步。

（2）港珠澳大橋在環境保護方面的作用。港珠澳大橋的建設與運營始終遵循綠色發展理念，采取了一系列環保措施，如生態修復、噪聲控制、污染物排放控制等，有效減少了對周邊環境的影響。這些實踐不僅展現了我國在環保方面的決心和行動力，也向世界傳播了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提升了公眾的環保意識。

2.4 提升民生福祉與推動社會進步

（1）港珠澳大橋在民生方面貢獻頗多，改善居民生活質量。大橋的建成顯著改善了民眾的出行條件，縮短了城市間的通勤時間，提升了生活便利性和幸福感;同時，還帶動了沿線地區旅游、餐飲、住宿等相關產業的發展，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提高了居民收入，促進了社會和諧穩定。

（2）建設及運營中所獲經驗反哺各行各業，推動社會進步。港珠澳大橋項目的成功實施，不僅積累了豐富的工程技術經驗，還探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項目管理、風險控制、質量保證體系。這些寶貴經驗可以廣泛應用于其他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甚至非工程領域，如金融、教育、醫療等，推動整個社會向著更高層次發展。

2.5 增強區域協同與國家形象

（1）為完善大橋運營、安全、管理，各方做出努力。港珠澳大橋的順利運營，離不開各參與方的共同努力，從日常維護到應急響應，從安全管理到服務優化，每一步都體現了精細化管理和高水平服務。這種跨區域、跨部門的協同機制，不僅確保了港珠澳大橋的安全高效運行，還提升了我國區域治理能力和軟實力。

（2）加快三地融合發展。港珠澳大橋加速了三地間物流信息的實時共享與互聯互通；促成了三地政府間形成更緊密的合作機制，包括聯合工作委員會和定期聯席會議，共同制定執行政策，確保港珠澳大橋運營順暢，實現資源共享與優勢互補；通過共同的文化活動和教育交流，增強了三地民眾的相互理解和友誼，促進了思想上的融合與統一，為區域融合奠定了堅實的社會基礎。

（3）港珠澳大橋建成對我國國際形象具有積極作用。在港珠澳大橋建造過程中，技術難題的解決充分展示了我國工程師的專業素養和技術實力，為我國工程師贏得了國際同行的尊重和認可；展示了我國在推進區域一體化進程中的智慧和魄力；同時，首創了工程建筑技術領域許多“世界之最”，如最長的跨海大橋、最深的橋隧等，這些“世界之最”不僅體現了我國在工程技術領域的領先地位，還為我國工程技術標準引領世界大橋建設提供了有力支持，提高了我國建設品牌在全球范圍內競爭力和影響力。

3 結語

本文運用扎根理論質性研究方法，以港珠澳大橋案例為依托，全面識別并闡述了重大工程“隱性”價值。研究結果表明，重大工程是一個多維度的價值載體，不僅有方便交通和加快物流的顯性作用，還承載著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加強文化交流與融合、提升民生福祉與推動社會進步、增強區域協同與國家形象的多重使命。研究有助于增進工程管理界相關人士對重大工程價值的認識與理解，對于提升重大工程價值管理有一定的促進作用；此外，幫助實踐方以一個不同的評價標準，充分認識和評估重大工程的綜合價值。但是，本文亦存在一定局限性。一是扎根理論質性方法存在一定的主觀性，可能導致研究結果的偏差，這種偏差可能會使得某些“隱性”價值被過度強調，而其他價值被忽視。例如，研究者可能更關注那些容易觀察和描述的價值，而忽略了那些需要深入分析和理解的價值。二是本研究主要基于新聞報道等二手資料，一手資料獲取十分有限，可能缺乏對項目實際影響的深入理解。這可能導致研究結果缺乏深度和廣度，無法全面反映港珠澳大橋對區域經濟、社會和環境的綜合影響。未來研究中，可以通過實證研究來驗證重大工程的“隱性”價值，以此彌補當前研究存在的不足。此外，應增強與項目參建方的交流，如通過實地考察、訪談項目參建方和利益相關方，獲取更多一手資料，以增強研究的信服度。同時，鼓勵不同學科背景的學者參與研究，如經濟學、社會學、環境科學等，以多角度分析重大工程的“隱性”價值，以利于找出“隱性”價值的多方面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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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8-09

作者簡介：

王婷（通信作者）（1991—），女，博士，講師，研究方向：重大工程管理。

黃天熠（2000—），男，研究方向：重大工程技術創新。

馬小惠（2002—），女，研究方向：工程管理。

何清華（1971—），男，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重大工程管理。

謝堅勛（1979—），男，博士，正高級工程師，研究方向：重大工程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