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雕塑的幾何形體之美

[摘 要]在20世紀的雕塑史上，羅丹結束了一個時代，康斯坦丁·布朗庫西則開創了另一個時代。他把雕塑從學院派的領域拉出來，開始從自然中尋找平淡與天真來探索新的藝術風格。他的作品將自然物象不斷地凝聚、簡化，成為最單純的本身，以此來強調最簡潔的幾何線條美感，通過形式與內容上的求新求異來展現前所未有的新的時代內涵。布朗庫西的藝術作品《空間中的鳥》完全擺脫了鳥的自然形態的限制，將其簡化成一個被拉長變形的橢圓體，卻又把握了空中鳥飛翔的最本質的形式，作品富有張力、靈動感，追求外在簡練的形體與內在精神的統一正是布朗庫西作品的意義所在。主要以現代主義雕塑家康斯坦丁·布朗庫西的《空間中的鳥》為例，探討現代主義抽象雕塑所表現的幾何形體的本質之美。

[關 鍵 詞]抽象雕塑；康斯坦丁·布朗庫西；《空間中的鳥》；幾何形體；抽象觀念

[中圖分類號]J30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4）35-0023-03

文獻著錄格式：周倩倩.抽象雕塑的幾何形體之美：以康斯坦丁·布朗庫西《空間中的鳥》為例[J].天工，2024（35）：23-25.

20世紀以來，隨著人們思想意識與審美觀念的轉變，藝術工作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社會地位和聲譽，成為時代的“傳聲筒”，展示著社會的真實面貌。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不再局限于外在的形體結構，轉而越來越重視內心世界的描繪，藝術風格由客觀再現走向主觀表現。在雕塑藝術領域，抽象雕塑開始崛起，在藝術界逐漸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其以迅猛的勁頭向前發展，國內外也涌現出了許多文藝家，他們開始考慮抽象雕塑所體現的實用價值與審美意義。從真正具有獨立特征的抽象雕塑出現至今，關于抽象雕塑藝術研究的文章數不勝數。在《西方現代藝術中抽象雕塑的表現語言》一文中，筆者認為“抽象雕塑看似是簡單的點、線、面、體的組合變形，實則是經過嚴謹的推敲后，對事物進行提煉，去掉不必要的裝飾，以此來體現藝術的本質，從而表達創作者的精神世界”。抽象藝術為現代藝術帶來了新的理念、新的觀察視角。王黎明在2001年出版的《西方現代雕塑》中全面系統地介紹了現代抽象雕塑產生的根源、形式特征和發展歷程。本文旨在揭示抽象觀念的起源，通過探討康斯坦丁·布朗庫西《空間中的鳥》這一件藝術作品來反映抽象雕塑的特征，挖掘抽象雕塑這一特殊藝術形式的本質內涵。

一、原始抽象觀念的萌芽

抽象藝術是現當代藝術創作的一種表現方式，是使用高度抽象的手法來創作作品。在原始社會時期，藝術便產生了。隨著藝術的到來，抽象手法也應運而生。現今，在洞穴墻壁上，我們可以看到原始社會早期遺作的痕跡，展現了最初的最為單純的藝術本質。如在西班牙阿爾塔米拉洞穴發現的史前壁畫中“牛”的形象，可以看出是采用非完全自然的寫實手法創作的。野牛受傷后呈現出蜷縮、掙扎的狀態，牛頸、前腿急速收縮，形成一個近似三角形的圖案，弓起的背部使整頭牛呈現出一個大三角形的形態，原始社會的“藝術家”通過簡單的抽象幾何形體的組合很好地展現了牛的結構與動態，以及頑強不屈的生命力。

觀念的萌芽不僅僅體現在平面壁畫中，也體現在立體造型領域，如距今約三萬年的雕塑《維倫多夫的維納斯》可謂是舊石器時代最具有表現力的雕塑作品之一。這件作品并不像我們傳統意義上認知的、通過寫實手法創作出的女性形象雕塑，其腰、腹、臀部夸張為寬大肥碩的球體式的隆起狀，兩足簡化為一根尖棒，近似角錐體，整個人物形象近似橄欖球形。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原始時期藝術作品的抽象化形象更多的是在一種無意識的狀態下創作的。這與在現代美學的影響下所創作的抽象雕塑在最初的創作目的上是截然不同的?，F代抽象主義雕塑家在吸收原始傳統雕塑抽象意義的基礎上，更多的是為了表達內在的審美特征、思想情感，是在主觀狀態下有意識地創作抽象雕塑。

二、近現代抽象雕塑的萌芽、發展

早期西方藝術是從古希臘、古羅馬演變而來的，雖然其間經歷了多次藝術變革行動，但在本質上追求的仍然是一種古典美、和諧美、寫實美，更多追求客觀事物的外部寫實美，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結構、比例、空間等，在那時，這種富有奇特想象的變形抽象藝術表達通常會被排斥在主流藝術之外，難登大雅之堂。到了19世紀，隨著科學的發展，黑格爾、尼采等哲學家登上歷史舞臺，他們的主張異彩紛呈，帶來思維方式的革新，寫實藝術逐漸發展到高峰。寫實藝術風格經過十幾個世紀的“量”的積累，開始達到了“質”變的臨界點。有古典主義時期的最后一位大師、現代主義時期的第一位大師之稱的羅丹，他的藝術思想主張中就十分強調情感的重要性，“人的形象不再是人類形體的表達，而是人類復雜而深刻的情感的體現”，在借鑒古典主義、浪漫主義雕塑風格的同時注重表達個人的認識和感受，雕塑開始由寫實向抽象轉變。

近現代抽象雕塑與原始社會時期的抽象雕塑的本質是極為不同的，簡單來講，傳統雕塑更加注重實用性，而近現代抽象雕塑更加重視藝術家思想情感的表達，通過簡單的幾何形體來展現他們內在的思想感情。我們常說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任何藝術風格、藝術形式一定要符合當下的社會背景和時代風貌。進入20世紀，隨著西方資本主義經濟的迅猛發展，人們的生活方式開始發生了變化，人們的思維方式，對世界、自然的看法也出現了變化。藝術家不再滿足于傳統的、片面的寫實手法，強調作品要抒發藝術家的自我感受和主觀情感，開始嘗試藝術作品的表現性因素的自覺運用。現代主義抽象雕塑風格隨之興起，藝術家將形式主義風格發揮到極致，幾乎涵蓋所有題材和內容，直接導致了結構主義的誕生，開啟了現代藝術的大門。在這種創作思想、藝術觀念的影響下，20世紀開始出現了野獸主義、立體主義、表現主義等諸多藝術流派。

三、康斯坦丁·布朗庫西抽象雕塑的概括

現代抽象雕塑作為新一輪藝術革命的產物，催生了一種簡單的視覺傳遞方式以及哲學思考和理性思維。作為20世紀現代主義抽象雕塑最為重要的一位藝術家，康斯坦丁·布朗庫西曾在31歲時被羅丹賞識，成為他的助手，從羅丹那里學會了如何利用雕塑的外形特征來表達內心的情感，但他卻不認可傳統雕塑的寫實風格，他認為“大樹底下長不出東西”。隨后他離開羅丹，繼續探索藝術創作的本質，最終在柏拉圖理念的影響下悟出了藝術創作的真諦，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布朗庫西曾宣稱：“我的工作目標，最重要的是現實主義，我追求的是內在的，隱藏在現實之下的，物質的本身是自己內在的根本，這是我唯一深切注重的?！辈祭蕩煳髯鳛楝F代主義的奠基人之一，他的作品具有很強的比喻性，他主張對藝術形象做“減法”，喜歡在雕塑中用最簡單的形式來表達自己的思想。他以優雅的幾何形體來表現雕塑的形體，通常都是以卵形或橢圓形為基礎來反映精神層面的思想感情，使得作品與創作者達到身心合一。他的創作理念為抽象雕塑的發展提供了多層次、全方位的啟發與引導。

多年來，一只鳥一直盤旋在布朗庫西心間，他一共創作了16個版本的“鳥”?！犊臻g中的鳥》在1923年問世，可以稱得上是布朗庫西藝術生涯中極為重要的代表作品，一經展出，就在社會上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獲得一致稱贊，各國收藏家紛紛對他的這件作品表達了傾慕之情。布朗庫西在創作這件雕塑作品時，試圖捕捉鳥飛翔的本質，而不是創作某一只鳥的個體外形，或翅膀、羽毛、喙的細節。這件作品是用高度打磨后的青銅制作，所以從外觀上看，整體呈現金色的流線型。不過對于布朗庫西來說，這件作品并不只有青銅，他認為底座也是作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青銅主體下方有一個石灰巖的基底，通過多種材料的組合創造出一種材料的層次結構，同時展現出材料從最初的原始的表達方式向工業化的邁進，這種柏拉圖式的想法，即從物質上升為非物質。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這件雕塑作品都不似用古典主義雕塑寫實手法創作的傳統意義上的“鳥”，而是通過一條流暢優雅的“線”來對鳥的形象進行描述，反映了布朗庫西主觀寫實的新創意與靈感。它既是一只鳥，又是我們所愛之物的象征，當我們圍繞作品觀察時，人物形象會反射到青銅作品上，形成一種動態光影之美，就像翱翔一樣，但這種效果并不是通過機械推動的。

這件作品的頂部摒棄了所有不相關的裝飾與細節，逐漸變得細長，直至形成一個傾斜的類似橢圓形的平面，通過一只似鳥般的、流線型的、細長的身體來暗示鳥垂直到空中時翅膀迅速向上擺動之勢。其整個身體右側線條類似于倒C形，與左側筆直的線條相呼應，作品上半部分似鳥挺起的胸脯，又似翱翔升空的翅膀。在突出流暢的線條的同時，布朗庫西還注重造型現代性和永恒性的融合。隆起的身體引導觀者的視線逐漸向下移動，情有所止，但意無所形。作品的下半部分線條又變得流動婉轉，好似曲折河道里清澈的流水，打破了上半部分過于流暢的線條所形成的呆板的感受，后側線條微微向上翹起，使鳥婉轉飛揚的動勢一直延伸至作品外部，增添了作品的趣味性。這就是所謂的“大道至簡”。有趣的是，雖然眾多學者都將布朗庫西的作品描述為抽象的，但他始終堅持自己的作品是具象的，他認為自己的作品是通過極端的簡化和舍棄裝飾來傳達主題的意義和本質，就像這件作品一樣，我們很難在現實中找到和它一模一樣的“鳥”，但誰又能說它不是千千萬萬翱翔的鳥的縮影？

除此之外，布朗庫西與傳統古典主義雕塑不同的是底座或支架也是作品的一部分，它們本身就是雕塑元素?！犊臻g中的鳥》這件作品的底座是一個圓柱體，它連接了鳥的身體，底座簡潔的幾何線條為整個作品增添了平衡感，增強了作品的完整性。這件作品傳遞的是一種超然物外的精神性語言，布朗庫西擺脫了傳統藝術的禁錮，將主體世界從裝扮中提煉出來，重新賦予其獨特的個性。

《無盡之柱》也是利用純熟的藝術技巧，通過直線、水平線、曲線等的交錯變化，以及雕塑空間和節奏與平衡特點之間的聯系，最終形成的簡單的幾何形體，具有較強的現代美學意境。布朗庫西的藝術作品對后來抽象主義雕塑的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他的作品的啟發下，大眾逐漸認識到抽象雕塑的重要性。

四、其他藝術家的抽象雕塑作品

芭芭拉·赫普沃斯也是20世紀抽象藝術界的風云人物之一，她在藝術創作中追求簡潔和率直的風格?！度N形式》是她在青年時期創作的一件極具幾何風格的雕塑作品。她通過探索相似形狀的球體之間的穿插擺放，來研究實體形狀和虛體空間之間的關系。作品概括凝練，知止為上。這三個光滑的“球”似圓非圓，有一種“巧中見拙，拙中見巧”之感。整體呈現三角形，從中心向外擴散，作品反射的光影一直延伸到雕塑外部，隨著光的變化，作品的影也會相應改變，呈現出不同的形態，光與影的互動，使得原本單調的“球”顯得更加生動和富有趣味。赫普沃斯的作品與布朗庫斯的作品一樣完美純粹，卻又飽含深意，看似有形，實則無形。

除此之外，20世紀初的眾多藝術家都在極力反對舊有的藝術體系，探尋極簡抽象風格藝術。尋找文化通用語言的藝術混血兒漢斯·阿爾普的作品有一種獨特的幾何之美，他的藝術作品通過近乎無瑕的表面和平滑的線條來表達精神和自然的節奏韻律。英國藝術界領軍人物托尼·克拉格的藝術作品充斥著理性美，他的作品被扭曲、擠壓，對于旋轉后的幾何形體，可以從另一個視角來欣賞，因為他通過獨特的思想賦予了作品生命力。美國雕塑家野口勇的雕塑作品具有典型的抽象主義色彩，通過金屬、木材、石頭等材質來模仿自然形態，具有很強的幾何特征。

五、結論

在抽象雕塑領域，幾何形和有機形是其重要的表現形式。其中，幾何形抽象雕塑依據幾何學原理進行分解與重組，從而創造出新的幾何形體。這種形式的雕塑通過幾何形的高度概括特征呈現出簡練的造型風格，其制作過程往往能夠體現出精湛的工藝水平。20世紀初，抽象雕塑在雕塑創作中產生了重要影響，現代抽象雕塑與傳統雕塑的表現形式有所不同，通過勻稱、穩定的幾何形體，如圓形、三角形、立方體等，展現出含蓄靈動、視角變換以及旋轉漸變的形式美感，創造出多樣的視覺體驗，為觀者提供了獨特的審美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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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李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