нт РНФ №24-28-01448）的階段性成果俄羅斯社會學發展芻議

摘要：受西方社會學思潮影響，俄羅斯社會學始于十九世紀中葉，自興起歷經沙俄、蘇聯和俄羅斯聯邦三種截然不同的政體。沙俄時期，俄國出現了早期的社會學家，沙俄的社會學經歷了從實證主義、反實證主義到新實證主義的演變，屬于資產階級社會學的探索階段。蘇聯時期，社會學發展獲得了國家的支持，以歷史唯物主義為指導的馬克思主義社會學在蘇聯學界占據主流地位，在實踐活動中總結出了“三層次論”。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社會學科學研究持續發展，社會需求和年輕人對社會學的興趣促進著社會學教育，俄羅斯的社會轉型、民族等問題成為熱點，數字社會學出現并獲得了發展。

關鍵詞：社會學；俄羅斯社會學；唯物主義思想；社會變遷

中圖分類號：C91-0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23-0161-04

基金項目：本文系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俄漢心理聯想模型對比研究——以‘醫學’聯想實驗為例”（編號：24NDQN107YB）、俄羅斯科學基金課題“俄羅斯社會學民族特殊性與國家需求研究”（編號：граA Preliminary Discussion on the Development of Russian Sociology

Wei Xiao1Lebedintseva L. A.2

（1. Zhejia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Hangzhou， China 310023; 2. St Petersburg University， St. Petersburg， Russia 199034）

Abstract： Influenced by Western sociological trends of thought， Russian sociology originated in the mid-19th century， and since its emergence， it has gone through three completely different political regimes： Tsarist Russia， the Soviet Union， and the Russian Federation.During the Tsarist Russia period， early sociologists emerged in Russia， and the sociology of Tsarist Russia underwent an evolution from positivism， to anti-positivism， and then to neo-positivism， which was the exploratory stage of bourgeois sociology. During the Soviet Union period， the development of sociology received support from the state， and Marxist sociology guided by historical materialism occupied the mainstream position in the academic circles of the Soviet Union， and the “three-level theory” was summarized in practical activities. After the disintegration of the Soviet Union， the scientific research in Russian sociology continued to develop， and social demands and the interest of young people in sociology promoted sociology education， and issues such as social transformation and ethnicity in Russia became hot topics， and digital sociology emerged and developed.

Keywords： sociology; Russian sociology; materialist thought; social change

受西方社會學思潮影響，俄羅斯社會學始于十九世紀中葉，歷經沙俄、蘇聯和俄聯邦三大歷史階段，形成了獨樹一幟的研究格局。蘇聯解體后，變革中社會形態激發了對社會結構發展的獨特性研究，俄羅斯社會學研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沙俄時期，西方的社會學思想與俄國當時復雜的社會環境和尖銳的社會矛盾相互交融為俄國社會學萌芽奠定了基礎。蘇聯時期，由于意識形態的變化，社會學曾被看作偽科學，受到批評和否定，后與歷史唯物主義相結合，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三層次論”體系，很大程度上彌補了當時的研究缺陷。蘇聯解體后，由于政體的改變引發一系列新的社會問題，社會學研究熱點出現多元化特點，社會轉型、民族融合、數字化等問題引發關注。我國社會學研究深受前蘇聯的影響，對不同歷史時期的俄羅斯社會學研究進行梳理和闡釋有助于我們理解馬克思主義理論傳統，對我國社會學建設和發展具有一定的借鑒價值。

一、沙俄時期的資產階級社會學

1861年農奴制的廢除使沙俄社會結構發生重大變化，資產階級與工人階級不斷壯大，兩者對立激發了多重社會矛盾。受孔德、涂爾干、韋伯等西方社會學家思想影響，俄國涌現出一批像丹尼列夫斯基、卡列耶夫、米哈伊洛夫斯基等早期的社會學家。他們致力于明確社會學概念、確定研究對象和方法等基本問題，試圖通過科學研究改革社會現狀。

蘇聯之前沙俄的社會學經歷了從實證主義、反實證主義到新實證主義的演變。實證主義（代表人物有梅奇尼科夫、斯特羅寧、利林菲爾德等）主要集中在自然主義方向的地理派和有機論學派，致力于用生物學領域的知識解釋社會學規律。但實證主義生拉硬套自然科學方法和無視社會學普遍規律的做法，導致反實證主義學說（代表人物有拉夫羅夫、尤扎科夫等）逐漸占上風。由于當時的社會學無統一研究方法、研究范圍等原因，反實證主義者認為社會學不應作為獨立學科存在。同時，反實證主義否定社會現象規律性的做法遭到了更多學者的詬病，新實證主義應運而生。在吸取了前兩個學派的成果和教訓后，新實證主義（代表人物有塔赫塔列夫、索羅金等）逐漸明確了社會學的研究范圍，推翻傳統內省式研究，通過研究人的社會行為揭示社會運行規律。

社會實踐方面，1916年索羅金創立社會學會，隨后推動彼得格勒大學和雅羅斯拉夫爾大學先后創建了社會學系，社會學相關的書籍、期刊大量出版，人們更加關注社會變革帶來的各種社會問題。

沙俄時期的社會學屬于資產階級社會學的探索階段，在西方社會學思潮影響下，俄國社會學家利用社會學知識和相關研究手段分析當下尖銳的社會問題，比如社會階層矛盾、人口遷移、社會運動分析等。同時，強調社會學理論整合的重要性，側重研究社會學各種學說的統一而非分歧。

二、蘇聯時期的馬克思主義社會學

蘇聯時期隨著意識形態的變化，馬克思主義社會學占主流，社會學發展獲得了國家的支持，制度化進程大大加強。在兩種意識形態嚴重對立的情況下，資產階級社會學受到批判，索羅金等著名學者被迫移居西方，以歷史唯物主義為指導的馬克思主義社會學在蘇聯學界占據主流地位。起初，社會學并沒有作為獨立學科被大眾接受，布哈林等社會學家將社會學理論與歷史唯物主義有機結合，努力證明馬克思主義社會學作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一部分，是一門具有獨立存在價值的學科。

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蘇聯學界廣泛開展了關于勞動生活（加斯特夫，阿尼西莫夫等）、人口（斯穆列維奇、安奇費羅夫等）、社會結構（斯特魯米林、恰亞諾夫等）等具體問題的社會學研究。這些研究不僅切實解決了眾多具體社會問題，還積累了寶貴的社會學研究資料。由于社會學遵循由調查實踐到理論規律的研究本質與當時盛行的教條主義格格不入，三十年代社會學被貼上“資產階級偽科學之一”的標簽，長期被排除在科教體系之外，社會學逐漸式微。

經過接近二十年的沉寂，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初蘇聯社會學重新得到恢復。1958年成立的蘇聯社會學協會很大程度上促進了對當時亟待解決社會問題的研究，加強了國內外社會學交流。此外，各類科研機構的建立及實踐研究活動提高了蘇聯社會學的學科制度化程度。同時，各大學和科研機構開始恢復正常的教學和研究，社會學開啟了學科正常化和制度有序化進程。經過十余年的教學研究發展，莫斯科、列寧格勒、斯大林格勒、基輔等地區社會學專業的科目名稱、內容、學時等方面都有了明確的規定，社會學制度化發展迅速。與此同時，社會學與歷史唯物主義關系、研究對象、研究方法等問題成為了學界討論的焦點［1］。

蘇聯社會學家普遍認為，歷史唯物主義同時起著哲學和社會學雙重功能［2］。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蘇聯社會學從哲學學科中獨立出來，成為一門真正的獨立學科。自此，蘇聯社會學發展積極迅猛，社會學家在實踐活動中總結出了“三層次論”。歷史唯物主義作為社會學一般理論，為其發展提供了認識論和方法論的指導作用。專門的社會學理論研究相對獨立于不同社會生活領域（家庭社會學、工業企業社會學、勞動社會學等）的運行機制，對具體社會學研究具有指導作用。同時，具體社會學積極開展社會生活各領域的經驗調查和研究工作，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專門社會學理論。自此，蘇聯社會學最終形成了由一般社會學理論（第一層次）、專門社會學理論（中間層次）和具體社會學理論（第三層次）組成的“三層次論”，隨之成為蘇聯馬克思主義社會學主要模式［3］。“三層次論”的提出與確立是當時哲學界與社會學界相互妥協的結果，相較于之前的“等同論”和“替代論”邁出了重要一步，是蘇聯社會學制度化的標志。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后期，蘇聯越來越重視社會學研究［4］。在政治、經濟全面改革的背景下蘇聯社會學呈現出新特點：政府支持的社會學研究大多為改革服務；研究主題涉及社會結構、社會監管的宏觀課題增多；研究方法更為實用，弱化意識形態對科學研究的影響，強調多學科綜合分析。

三、蘇聯解體以來的多元社會學

蘇聯解體后，一方面受到全球社會學科學發展潮流影響，俄羅斯社會學科學研究蓬勃發展，學科制度化程度不斷深化；另一方面在俄羅斯獨特社會文化的影響下，出現了側重關注政治、區域發展、教育及實際應用方面的多元趨勢。

蘇聯解體帶來政體轉變，蘇聯社會學協會改名俄羅斯社會學家協會，是全國最大的社會學研究協會。1992年3月，蘇聯科學院社會學和政治研究所改組為兩個獨立機構：俄羅斯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5］和俄羅斯科學院社會政治研究所［6］。2016年俄羅斯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改組為俄羅斯科學院聯邦社會學科研中心，隨后俄羅斯科學院社會政治研究所、俄羅斯科學院人口社會經濟問題研究所和俄羅斯科學院人口研究所作為獨立分支加入俄羅斯科學院聯邦社會學科研中心［7］。目前俄羅斯科學院聯邦社會學科研中心是俄羅斯最大的社會學研究基地，包括五個獨立研究所和四個地方研究機構，涉及社會學歷史、政治社會學戰略、公共管理效能、人口問題等十余個研究方向和三個學術委員會。

社會需求和年輕人對社會學的興趣是決定俄羅斯社會學教育發展的重要因素。蘇聯解體之前只有莫斯科國立大學和列寧格勒國立大學成立了社會學系。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由于社會學人才需求激增，葉卡捷琳堡、新西伯利亞、阿勒泰、薩馬拉、托木斯克、喀山等地的大學陸續開設社會學專業，并在其他專業中融入社會學相關課程。根據社會學專業教育質量標準規定，高等教育機構需培養為公眾服務的社會工作者、人事專家、公共關系專家、社會教育家等人才。良好的就業形勢吸引越來越多大學生選擇社會學專業，目前俄羅斯有超過190個教育機構持續培養社會學專業學生。由于社會學的綜合性和全面性特征，一些中學、中等職業教育機構也開設了部分社會學基礎課程，以提高學生對社會的基本認知能力。

蘇聯時期社會學研究以馬克思主義為綱，東西方研究涇渭分明，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社會學意識形態界限逐漸模糊，統一為研究社會發展變化中出現的共同問題。新社會學思想出現的同時，激發了對全新社會問題的研究。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由蘇聯到俄聯邦的轉變使俄羅斯的社會轉型問題成為熱點。俄羅斯社會轉型的目的是建立一種基于多元化、法治化、世俗化、個人主義化之上的多元政治制度，基于私有化之上的市場經濟。奈可拉諾夫、契卡琳娜對社會結構、分層及其發展方向研究尤為關注［8］。在全球化和文化多元主義的影響下，大量俄羅斯社會學家開始努力融入全球社會學共性研究，但同時對其批判性思考激發了更多的本土化研究。立足某一具體區域社會轉型研究的俄羅斯社會學家越來越多，其中對烏拉爾聯邦區的大城市（葉卡捷琳堡、彼爾姆、烏法）、伏爾加河沿岸地區的政治、教育系統改革研究最為典型［9］。

俄羅斯是個多民族國家，民族問題一直是社會學研究的重點。俄羅斯民族社會學脫胎于蘇聯民族社會學，在新的社會環境下主要研究族群發展、民族認同、集體行為的規律性、族群間的相互影響、多民族社會環境中個體的相互關系等。民族社會學研究范圍非常廣泛，包括民族人口、文化、語言、心理和認同、民族政治等方面。由于民族社會學研究在內容上的跨學科性和廣泛性決定了其在研究視角及研究方法上的綜合性特點。2000年以來，對俄羅斯民族（國族）和俄羅斯聯邦認同形成過程，尤其是青年人對民族、國家認同狀況的相關研究廣受關注。民族社會學為解決多民族國家的社會問題、促進政府與公民的對話、民族之間的良性互動以及為維護國家的社會穩定、增強國家凝聚力提出有效對策［10］。

在以大數據、人工智能等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的賦能作用下數字社會學概念應運而生，成為現代社會學研究的一大趨勢。俄羅斯數字社會學起步較晚，自2015年起開始出版實證性的數字社會學著作，記錄數字化社會背景下俄羅斯社會學發展的同時極大增加了數字社會學的受眾［11］。數字社會學運用社會學研究方法、現代數字技術、多功能數字平臺收集和分析社會學數據，以應對大數據時代新型社會問題的挑戰。當前俄羅斯數字社會學主要的研究主要有以下三個方向：國家、企業及個人在數字化社會背景下的轉型問題；數字社會中的不同群體，特別是青年群體的就業問題；數字平臺上社會輿論對政治的影響問題。自蘇聯時期開始社會學與政治關系密不可分，數字社會時代更加注重學科應用。俄羅斯社會學家通過關注個人大數據，分析民眾意愿，研究數據多用于了解民意、解決不同地方政府的政治管理問題。

四、結語

俄羅斯社會學發展起源于日漸衰敗的封建王朝，復興于社會主義蘇聯，繁榮于多元包容的俄聯邦時期，歷經數次激烈的國內社會變革、國際制裁封鎖和風云變幻的全球化時代，社會學發展一度曲折艱難。沙俄時期的社會學發展屬于探索階段，學者們企圖通過研究明確社會學概念、研究對象、研究方法等問題，具體的研究問題呈點狀分布。蘇聯時期的社會學與哲學密不可分，以唯物主義為指導思想的社會學研究占主導地位，最終形成了以“三層次論”為代表的蘇聯社會學。蘇聯解體后的社會學制度化一度加強，社會學研究方法和視角的多元化轉變，社會學家不僅僅關注某種社會現象，而且融入經濟、政治、歷史及道德意識等層面的綜合思考方式。除社會轉型、民族和數字社會問題外，俄羅斯社會學研究領域不斷拓展，勞動社會學、政治社會學、青年社會學、沖突社會學、異常行為社會學、休閑社會學等層出不窮。復雜的國內外環境造就了獨樹一幟的俄羅斯社會學，體現出俄羅斯這片土地獨特的政治、經濟環境及人文特色。俄羅斯社會學的發展與不同時期的國情與政治、經濟環境息息相關，我國社會學深受蘇聯時期社會學研究的影響。不同歷史時期的社會學研究應立足本國國情，積極創新研究方法，緊扣時代脈搏，跟隨社會需求，致力于切實解決敏感的社會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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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俄羅斯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EB/OL］.［2023-10-28］.

https：//isras.ru/.

［6］俄羅斯科學院社會政治研究所［EB/OL］.［2024-01-05］.

https：//xn--h1aauh.xn--p1ai/.

［7］俄羅斯科學院聯邦社會學科研中心［EB/OL］.［2024-01-06］.

https：//www.fnisc.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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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IKARINA L Y.Social Policy as a Factor of Adaptation of the Population in the Conditions of Political Transformation of Post-Soviet Russia［M］.Moscow：Kuban State University，2009：153.

［11］ZBOROVSKY G E.The Modernisation of Education Through the Prism of Social Policy［J］.Journal of Social Policy Research，2021（8）：87-104.

作者簡介：衛曉（1990—），女，漢族，中國山東濟南人，博士研究生，浙江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區域國別學。

列別丁采娃 L.A.（1973—），女，俄羅斯族，俄羅斯圣彼得堡市人，博士研究生，圣彼得堡國立大學教授，研究方向為經濟社會學。

（責任編輯：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