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練的語言 豐富的意蘊

摘 要 小品文《記承天寺夜游》語言簡練，意蘊卻十分豐富。此文雖篇幅短小，但記敘要素一一交代清晰，情節完整，內容以白描手法簡潔勾勒；巧妙選取“月”的意象，寄寓了深厚的內涵；運用比喻、擬人等修辭手法，以生動語言展現出美妙的意境；言簡意賅，卻表達了深刻的主旨。

關鍵詞 語言 情節 景物 境界 主旨

蘇軾的小品文《記承天寺夜游》雖僅84字，卻字字珠璣，其間的微妙情感與深厚意蘊值得我們細細品味。若單純從字詞解釋與句子翻譯入手，恐難領悟文中深意與藝術美感。因此，我們應緊扣文本特點深入解讀。本文最顯著的特點便是以簡練的語言表達豐富的意蘊。以下，筆者將從語言運用的角度，探討這篇小品文的藝術魅力。

一、簡短故事，情節完整

在寒意逼人的夜晚，作者正欲解衣就寢，忽見月光灑落屋舍，頓時睡意全無，披衣而起，欣然前行。為何作者不顧夜寒也要外出賞月？僅僅是為了欣賞月色之美嗎？文中并未明言，但結合作者的生活背景，我們不難理解。作為一位受貶的官員，他才華橫溢卻不得重用，內心苦悶可想而知。夜起賞月，無非為了排遣寂寞、抒發胸中郁悶之情?！澳顭o與為樂者”一句，輕輕帶出，卻從側面反映了世態炎涼。在貶謫之際，無人問津，門庭冷落，亦是意料之中。這句話透露出作者內心的憤懣與不平。于是，他尋至好友張懷民處。張懷民究竟是何人？文中亦未詳述。但查閱資料可知，他亦是遭貶至黃州的官員，與蘇軾可謂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二人境遇相似，性情相投，情趣相通，自然惺惺相惜。果然，張懷民也未曾入睡，二人遂結伴賞月。他們結伴同行并非為了互訴衷腸，而是為了共同排遣心中的郁悶之情。至于他們賞月時談論了何種內容，則留給讀者無限的想象空間。接下來，作者以簡潔的筆觸描繪了賞月所見所感，故事至此戛然而止，卻余韻悠長。蘇軾曾評論自己的作品創作“如萬斛泉涌……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不可不止”，這篇小品文便自然地從作者心中流淌而出，充分體現了他的創作理念。作者敘述故事流暢而不拖沓，語言極為簡練，但整體結構卻十分完整，真可謂小文章展現了大手筆的風范。

二、意象鮮明，寄寓豐富內涵

蘇軾常以“月”作為詩詞的意象，這主要源于他對“月”的深厚情感，與“月”結下了不解之緣。如在《水調歌頭》中，“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描繪了含情的月；《前赤壁賦》中，“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勾勒了秋月的靜美；《后赤壁賦》中，“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則展現了冬月的幻美。在《洞仙歌》中，“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更賦予了月調皮的性格。他在作品中賦予“月”多種角色，寄寓了豐富的文化內涵。

在《記承天寺夜游》中，作者主要選取了“月”這一意象，除了提及“松柏”外，未再添加其他景物作為陪襯，足見其用筆之簡練。在描繪月的過程中，作者始終緊扣月來展開。開篇寫“月色入戶”，將月描繪得充滿情義，仿佛在作者孤獨寂寞、難以入眠之時，它悄然進屋，陪伴他度過漫長的寒夜。接著，作者先描繪庭院中月光的明亮，用“空明”一詞來形容月光的清澈透明，意境空靈而坦蕩；再寫水中的“藻荇”在微風中搖曳生姿，展現了月色的美麗；繼而描繪“竹柏影”，凸顯了月色的濃郁。最后，作者由月引發人生感慨。整篇文章圍繞月展開，語言樸實無華，不加任何修飾。寫月時并不直接描繪，而是借助其他事物來表現，再次體現了作者用筆的簡練。

同時，作者在寫月的意象中寄寓了豐富的內涵，其原因有四：一是通過月來表現當時人物的活動背景，營造出優美的意境；二是作者對月懷有特殊的情感，通過描繪月下的美景來表達對月的摯愛；三是借助月下的美景來排遣內心的煩惱，烘托出與好友夜游時內心的片刻愉悅；四是通過描繪月下冰清玉潔的透明境界，來暗示作者光明磊落、胸無塵俗的胸懷。

三、描摹生動，展現美妙意境

作者運用了系列比喻手法，首先以“積水空明”四字來比喻庭院中灑滿月光的潔白特點，帶給人一種清明澄澈的感受。當作者步入中庭時，滿院皎潔的月光撲入眼簾，仿佛讓人產生“積水”滿院的錯覺。接著，作者進一步推進隱喻，恍惚中見到水中有如“藻荇”之類的水草，營造出一種撲朔迷離、水月難辨的氛圍。直到仰望天空中那輪皎潔的月亮，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搖曳晃蕩的，是竹柏在微風中投下的陰影。這兩句比喻既生動又新穎，巧妙地將無形的月光轉化為有形，渲染出夜色幽美而肅穆的氛圍，使月光的美好意境得以完美呈現。

在描繪景物時，除了運用生動的比喻，作者還注重動靜結合。如“積水空明”便是對庭院靜謐狀態的細膩描摹，而“藻荇交橫”則生動地描繪了水草搖曳的動態場景。整個意境既有靜態的美，又不乏動態的生機。同時，作者在描摹景物時也注重角度的變化，如正面用“積水空明”描繪月光，而側面借助“藻荇交橫”來描繪水中的投影，正側相互映襯，進一步突出了主體對象“月”。作者的筆法靈活多變，虛實結合，通過簡練的描寫營造出月光明亮、陰影斑駁、幽靜迷人的夜景，為讀者展現了一個美妙的庭院世界。

雖然以水喻月在古人筆下并不罕見，但作者僅憑兩句比喻便成功描繪出一個意象優美且富有藝術含量的意境，實屬難得。

四、語言簡練，表達深刻主旨

在本文中，作者描寫了自然景物之后，通過兩個反問句來揭示小品文的主旨。竹柏、月亮這些尋常景物所構成的外在自然美景并不稀奇，但為何他人未曾發現？作者以一句話揭示緣由：“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由此可見，并非缺少發現美的眼睛，而是缺乏那份閑適的心境。一個簡單的“閑”字，便成為我們了解作者心境、理解文章主旨的關鍵窗口。進一步深入思考：人們究竟在忙碌些什么呢？對于封建文人而言，他們大多忙于追名逐利，而唯有作者能始終保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曠達心態。若采用知人論世的方式來解讀，我們又會發現作者是一個充滿憂憤的“閑人”。蘇軾因反對變法而遭到政敵彈劾，更因“烏臺詩案”而入獄長達100多天。雖然后經他人營救獲釋出獄，但被貶至黃州擔任一個有名無實的“簽書公事”。他才華橫溢，一直懷有經世濟民的遠大志向，又怎能安于現狀呢？縱觀他的一生，“達則兼濟天下”，在困境中又怎能獨善其身？他的心又怎能完全“閑”下來呢？然而，在當時被朝廷疏遠、被世人遺棄的境況下，他別無選擇，只能寄情于山水之間，放浪形骸。當一個人時光虛度、理想無法實現時，其內心的苦悶、無聊與憤懣可想而知。

作者并未運用大量的議論與抒情來直抒胸臆，而是巧妙地將人生的況味凝聚在一個“閑”字之上。這種寫法既簡練又含蓄，堪稱點睛之筆。這個“閑”字，是作者在賞景后的瞬間感受，其內涵極為豐富。我們能從中領略到蘇軾在宦海中的沉浮與悲涼，感受到他對那些追名逐利、趨炎附勢之徒的諷刺與批判，也能體會到他那一刻安閑自在的淡泊心境，以及他因無法為朝廷盡忠、為民效力而產生的深深抱怨。一個簡單的“閑”字，卻深刻地揭示了這篇小品文的主旨。

總之，要深入解讀這篇小品文，我們必須仔細品味文中簡練的語言，感知這些語言文字所描繪的形象，探究其中蘊含的人物心境，并思考文本的價值取向與人文精神。同時，我們也應該學習蘇軾那種以簡練筆法寫景、敘事、議論、抒情的卓越藝術技巧。

[作者通聯：山東東營市利津縣鹽窩鎮中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