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歌曲《菊花臺》的跨界演唱研究

《菊花臺》是方文山作詞、鐘興民編曲、周杰倫作曲并演唱的一首通俗歌曲，于2006年發行于周杰倫的專輯《依然范特西》，是為同年12月張藝謀執導的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所創作的片尾曲。目前對于該作品的研究已經有了一定的成果。張美（2013）、閆龍珠（2015）對《菊花臺》的歌詞從語言學和文學的角度進行了一定的藝術分析；何穎（2015）、劉賽楠（2019）以“中國風”“民族音樂元素”為切入點分析了《菊花臺》的音樂風格特點；許紅梅（2015）、張悅（2017）、李凱（2018）對合唱版《菊花臺》的學習和演繹進行研究。但以上研究均未提及《菊花臺》的跨界演唱現象。基于此，本文將對歌曲《菊花臺》的跨界演唱展開研究，希望對通俗歌曲的跨界演唱有所助益。

一、跨界演唱的定義及經典案例

（一）跨界演唱的定義

跨界演唱屬于跨界音樂在聲樂藝術中的直接體現。跨界音樂源自英文“Crossover”一詞，西方音樂界傾向于使用“Crossover”而非“Crossover Music”來指代這一現象，這樣的表達在歐美更為常見和正式，因為在《新格羅夫音樂與音樂家辭典》中，Crossover被定義為一種人為的概念：把唱片按風格進行分類，用來Crossover衡量唱片的受歡迎度。李江（2009）在碩士論文《當代跨界演唱現象的分析與研究》中，將跨界演唱的含義分為兩層：第一層是演唱者熟練掌握美聲和流行兩種唱法后跨界對不同作品進行演唱；第二層是演唱者的歌唱技巧超越了美聲和流行兩種唱法的概念界限，形成了介于兩者之間的新唱法。本文中的跨界演唱僅采用第一層含義。值得一提的是，現如今的跨界演唱并不僅僅局限于流行唱法和美聲唱法，而是進一步結合實際融入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族唱法和原生態唱法。

（二）跨界演唱的經典案例

近年來，國內有不少在各自領域已經頗有建樹的歌唱家留下了跨界演唱的經典作品。早在2006年成都日報的《川籍嚴肅音樂家闖市場》系列報道中，著名男中音歌唱家，現上海音樂學院院長廖昌永便發布了跨界演唱流行歌曲專輯的預告，后在2007年3月發布了跨界專輯《情釋》，成為美聲歌唱家跨界演唱當紅流行歌曲第一人。在該專輯中，廖昌永采用跨界唱法翻唱了華語流行樂壇知名歌手的作品，包括《如果不愛你》《征服》《紅豆》等。

二、《菊花臺》作品和作者簡介

（一）作品簡介

《菊花臺》作為張藝謀導演的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的片尾曲，為電影增添了濃厚的文化氛圍和情感深度。《菊花臺》的歌詞充滿了古典詩詞的韻味，詞作者方文山巧妙地運用隱喻、用典等手法，不僅成功地突顯了歌曲的主題，而且也營造出歌曲的語篇畫面感和影像感，為聽眾呈現出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菊花臺》的曲式結構為單二部曲式，由前奏、A樂段、B樂段、間奏及尾奏五個部分構成，調性為F宮六聲調式，以4/4拍的拍號類型為主，速度為小行板，樂曲旋律柔美動聽，帶有古風古韻。旋律風格上，通過對和弦的精心編排，作者采用中國傳統音樂的創作手法，在A樂段采用中國風音樂中慣用的“起、承、轉、合”與“魚咬尾式”的旋律發展手法，并在A段和B段的最后部分采用了“換頭合尾”的手法，成功地將中國風的主旋律與和弦伴奏融為一體，創造出獨特的音樂風格。

（二）作者簡介

《菊花臺》的作者周杰倫是一位在華語樂壇上具有重要意義和影響力的音樂人，他以融合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獨特音樂風格，在全球華人范圍乃至國際音樂界贏得了極高的聲譽。自2000年發行首張專輯《Jay》以來，周杰倫便以其創新的音樂理念和多變的音樂風格，引領了華語流行音樂的新潮流。他與詞作家方文山合作，通過對中國傳統音樂元素的巧妙運用和創新，形成了別具一格的“中國風”音樂。

周杰倫對“中國風”音樂的貢獻，不僅體現在他對傳統樂器和旋律的創新使用上，更在于他對中華文化的深刻理解和尊重。他的作品常常以詩詞為背景，將古老的文化元素以現代視角重新詮釋。這些“中國風”文化元素的運用，使周杰倫的音樂作品具有了跨越時代的文化生命力。而在這些作品中，《菊花臺》無疑是一個突出的代表。

三、《菊花臺》跨界演唱實踐案例分析

截至目前，已有不少音樂家、歌唱家以及音樂團體嘗試對《菊花臺》進行跨界演繹。2013年中國武警男聲合唱團把《菊花臺》改編成了合唱作品，合唱版《菊花臺》演出后引起了巨大的反響；2014年指揮家丁曉燕擔綱指揮了由中央民族樂團與成都民族樂團聯合演出的“‘錦城絲管’大型民族交響音樂會”，指揮曲目包括二胡、大提琴與樂隊合奏的《菊花臺》；2017年，國家一級演員、上海歌劇院演員楊小勇以獨唱的形式演唱了美聲版的《菊花臺》；2022年，中國交響樂團合唱團演唱了混聲四部合唱版《菊花臺》；此外還有歌唱家吳李紅、蒙古族歌唱家蘇日力格等將《菊花臺》搬上過藝術舞臺。這些實際的跨界音樂案例對于《菊花臺》跨界演唱研究具有一定借鑒意義。

（一）獨唱版《菊花臺》分析

2017年，楊小勇在自己的“教我如何不想她——楊小勇獨唱音樂會”上演唱了《菊花臺》，帶來了美聲獨唱版《菊花臺》的演唱，得到了在場觀眾的喜愛，該版本是較優秀的《菊花臺》獨唱版本。在楊小勇演唱的《菊花臺》中，伴奏的合奏樂器巧妙地從傳統民族樂器組轉變為西洋樂器組，這種跨界嘗試為歌曲帶來了別具一格的聽覺體驗。通過一架鋼琴、一把小提琴、一把大提琴的組合，不僅保留了中國風的精髓，還賦予作品跨越東西方的音樂對話方式，使歌曲伴奏產生一種中國風協奏曲的感受。

同時，由于楊小勇是一位嗓音偏低的男中音歌唱家，因此他對《菊花臺》的調性做出了更為適合其聲部演唱的改變：從F大調降低為bD大調，把最低音由小字一組f降到小字一組bd，最高音由小字二組的a減低到小字二組的e，這樣的調整完美契合了男中音聲部，使得演出成為跨界演唱的一個經典。

楊小勇的演唱版本使得《菊花臺》的藝術性在細膩的情感表達和深邃的音樂理解中得到了充分體現，他的聲音溫暖而富有穿透力，將歌曲中的悲壯與哀愁演繹得淋漓盡致。楊小勇美聲獨唱版本《菊花臺》不僅是對《菊花臺》的旋律再現，更是對歌曲內涵的深刻詮釋和情感的深度挖掘。

（二）合唱版《菊花臺》分析

中國交響樂團合唱團、中國武警合唱團、國家大劇院合唱團以及戴玉強愛樂合唱團都對合唱版《菊花臺》進行過演繹。其中，國家大劇院合唱團的版本有著較高的古典性、專業性，這一版本的《菊花臺》由著名作曲家金巍所編，由知名作曲家、國家二級指揮任知超配伴奏，并由國家一級指揮鄭健指揮。

國家大劇院合唱團的版本中，第一樂句的前四小節先由男聲部演唱，并在最后一小節接入女聲部和聲，從而平行進入后四小節的女聲演唱。在反復樂句處，前四小節的主旋律依舊為男聲部演唱，不同的是，在這一樂句中，女聲部為前四小節配上了優美華麗的和聲，而后四小節則變成了男女混聲合唱。

當《菊花臺》的旋律流轉至樂段B段，合唱團的演唱變得更加豐富多彩。男聲部和女聲部進一步細化，巧妙地區分出男中音、男高音、女中音和女高音，形成了四個獨立而又和諧的聲部。這樣的聲部設計不僅展現了合唱藝術的復雜性和豐富性，也使得歌曲的層次感和立體感得以增強。

作品中每個聲部都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它們相互交織，相互襯托，共同構建出一個立體的聲音世界。男高音明亮且具有穿透力，女高音高昂而細膩；男中音穩重而深沉，女中音溫暖而醇厚，中音及高音聲部各具特色，卻又完美融合，不僅使歌曲《菊花臺》的藝術性得到了充分的展現，也使得聽眾能夠從不同角度感受歌曲的藝術魅力。每個聲部都像是在講述一則故事，它們匯聚在一起，共同構成一個宏大的音樂敘事，聽眾仿佛能夠聽到不同人物的心聲，感受到不同情感的交織，進而產生情感共鳴。

四、通俗歌曲跨界演唱的條件分析

《菊花臺》之所以能被跨界演唱，是因其有著其他通俗歌曲所不具備的藝術特征，例如，優美獨特且具有古詩詞風的歌詞，以及采用中國傳統五聲調式進行創作等等。顯然，并非所有的通俗歌曲都適合以跨界演唱的形式進行演唱。因此，可被跨界演繹的通俗歌曲屬性值得人們進一步探究。

首先，從唱法性質上分析，美聲唱法源于西方古典音樂，強調聲音的共鳴、準確性和技巧性，而通俗歌曲通常更加注重自然、直接地情感表達。這種音樂風格上的差異，可能導致美聲唱法在演唱通俗歌曲時顯得過于正式或缺乏親切感。例如，在演唱周杰倫的另一首歌曲《聽媽媽的話》中，“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要快快長大，才能保護她”這段副歌部分的歌詞時，如果用美聲唱法進行演唱可能會喪失歌詞中原本柔和的情緒。而《菊花臺》的抒情部分“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這一句的旋律設計在情感和音量上均逐漸變強，這也使得美聲唱法中腔體共鳴可以自如地運用于歌曲演唱，且不用擔心會破壞歌曲原本的情感色調，這也體現了美聲唱法與歌曲本身存在一定的契合性。

另外，從唱法技巧上分析，美聲唱法要求聲音的純凈和精確的音準，而通俗歌曲中常見的滑音、啞音、氣聲等特殊發聲技巧可能在美聲演唱中使用得較少，僅用于某些聲音的模仿之途。例如，《菊花臺》的整體音樂風格表現嚴謹、歌詞嚴肅、曲式結構規整，而若換成周杰倫的歌曲《反方向的鐘》，開頭部分就需要用氣聲進行發聲，以營造一種老舊的回憶感和神秘感。如果用美聲唱法演繹，這一段就會失去原有的那種“迷茫感”，與后面的音樂成分難以兼容。

最后，《菊花臺》所具有的“中國風”特點和中國古詩詞藝術歌曲所體現出的詩詞風格極為相似。在中國專業音樂和藝術歌曲萌芽時期，許多作曲家就選擇了古詩詞或是帶有古詩風的散文作為歌詞進行藝術歌曲創作，例如《大江東去》《我住長江頭》《紅豆詞》等。正是在中國特有的詩詞文化的融入下，誕生了中國古詩詞藝術歌曲這一獨特分支。且在這一時期，為了使漢字和美聲唱法以及藝術歌曲相容，許多作曲家選擇了“一字一音”的創作方式，取得了一定的成功。而《菊花臺》這首歌曲恰好體現了“一字一音”的音樂特點，甚至周杰倫在演唱時也不再使用以前模糊咬字的唱法，而是轉變為清晰咬字方式，這也體現出創作者的精心設計。

五、結語

跨界演唱是聲樂藝術中較為新興的唱法，具有較高的探索價值。本文以《菊花臺》為研究對象，首先在第一部分對跨界演唱的定義進行分析，并在第二部分對歌曲《菊花臺》及其創作者簡要介紹，而后在第三部分從獨唱和合唱兩個角度對《菊花臺》跨界演唱的成功實例進行分析，最后以《菊花臺》為例，分析通俗歌曲跨界演唱需具備的條件。研究發現，《菊花臺》跨界演唱的成功得益于歌曲本身所具有的與美聲唱法緊密相關的屬性，包括調式調性、旋律設計、技巧唱法、風格特點等。未來的研究應繼續探究流行音樂作品進行跨界演唱時所應蘊含的特殊屬性，以期為聲樂藝術提供一個新的二次創作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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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可航，男，碩士研究生在讀，廈門大學，研究方向：音樂表演）

（責任編輯 關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