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新質生產力：融合邏輯、內涵本質與推進路徑

〔內容提要〕發展新質生產力，低空經濟是其重要著力領域。低空經濟是新質生產力形成的主要場域和重要構成，新質生產力則是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指向和檢驗標準。基于低空經濟和新質生產力緊密關系構成的低空新質生產力，體現在高素質的新型勞動者隊伍、創新使用新型生產工具及塑造了適應新質生產力的生產關系等方面，具有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的特征，其本質在于實現低空要素化、要素場景化和場景經濟化。加快發展低空新質生產力，要深化低空空域管理改革，加大政策供給力度，激發低空經濟創新活力；加快以無人機為代表的高科技創新應用，推動新型通用航空裝備的譜序化發展，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健全新型舉國體制，統籌協調教育、科技、人才，完善低空科技創新體系；大力培育優質領軍企業，深化重點領域示范應用，建設現代化的低空經濟產業體系。

〔關鍵詞〕新質生產力；低空經濟；低空新質生產力；低空空域；現代化產業體系

注：本文受湖南省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重點資助課題“科教融匯視域下高職院校跨專業組織樣態創新及運行機制研究”（項目編號：XJK24AZY003）資助。

生產力作為衡量社會進步的關鍵標尺，是推動人類社會實現現代化的重要動力，是著眼于我國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進制造、電子信息等戰略性新興產業及加快布局未來產業的發展要求。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召開新時代推動東北全面振興座談會時首次提出了“新質生產力”這一概念，概念一經提出就引起了廣泛的關注。2024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明確要求“大力推進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自此掀起了新質生產力研究的新高潮。理論界與實踐領域積極響應，持續對新質生產力展開多方面研究，積累了較為豐碩的研究成果。作為一種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的發展和創新理論，新質生產力的本質仍然是一種“生產力”，但又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傳統生產力，而是建立在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要求下的，以新理念、新技術、新形態為主要內涵的生產力。從這一點講，低空經濟作為我國的戰略性新興產業，科技含量高、創新要素集中，具有產業鏈條長、輻射面廣、成長性和帶動性強等特點，且通過信息化、數字化管理技術賦能，與更多經濟社會活動相融合，形成了一種容納并推動多領域協調發展的極具活力和創造力的綜合經濟形態，具有明顯的新質生產力特征，發展空間極為廣闊。那么，究竟低空經濟與新質生產力的關系如何，圍繞低空經濟的“新”與“質”形成的低空新質生產力又具備怎樣的內涵特征，該如何去推動發展呢？特別在黨中央和國務院高度重視低空經濟發展，在宏觀層面和頂層設計上不斷作出戰略部署的背景下，對這一系列問題的深入剖析與思考，不僅有助于拓展和深化馬克思主義經典生產力理論，為新經濟形態下生產力發展提供新視角，在實踐層面上，對我國搶占低空經濟的戰略高地，掌握未來發展主動權，也具有重要的指導價值和現實意義。

一、新質生產力與低空經濟的融合邏輯

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必然伴隨著生產力的高度發展，新質生產力代表的是先進生產力的新質態，核心是以科技創新為動力。但從先進生產力的指向或是經濟范疇來看，新質生產力是以創新引領變革，通過生產技術、生產方式、生產模式的創新，來推動經濟社會在生產方式、產業發展、經濟結構等方面的根本性變革。這一轉型邏輯與我國當下將低空經濟視為戰略性新興產業，并提出要大力發展低空經濟的戰略目標是一致的。

（一）新質生產力的基本界定

對新質生產力的注解，必須從馬克思主義關于“生產力”的經典理論描述中尋求思想源泉。馬克思通過批判借鑒亞當·斯密等古典經濟學派對“生產力”僅從經濟能力度量的狹隘定義，從哲學、政治經濟學等理論維度賦予其豐富的“生命”內涵，將生產力謂之“生產能力及其要素的發展”，用以表述人類根據自身需要改造自然的特定能力，也就是從這一嶄新定義中，發展出馬克思主義經典理論關于“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問題的系列論述。從馬克思的觀點看，生產力既是一個歷史范疇也是一個發展范疇，人類社會的發展就是先進生產力不斷取代落后生產力的歷史進程。當前，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持續創新和新一輪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的深入發展，為我國傳統生產力的質變及新質生產力發展提供了歷史機遇和現實條件。新質生產力是以科技創新為主導、為實現關鍵性顛覆性技術突破而產生的生產力，這就是新質生產力與傳統生產力的主要區別。生產力又包含生產力要素構成，新質生產力必然表現為生產力構成要素質的不斷提升過程。有不少學者從馬克思關于勞動過程的三要素定義中，提出新質生產力的三要素構成，有人認為新質生產力主要包含“高素質”的勞動者、“新介質”的勞動資料和“新料質”的勞動對象，是生產力的高級形態。新質生產力的核心在于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及三者優化組合的質變。另外，關于新質生產力，何謂“新”，又如何表現為“質”，也是學者們討論的重要方面。關于新質生產力的“新”的解析，主要指新的生產要素和新的要素結合方式，體現在新要素、新技術、新產業等方面，“質”則體現為高質量、高效能。總之，新質生產力的關鍵就在“新質”和“高質”，是以科技創新為主導，通過技術革新促進傳統生產力質態的轉變，符合新發展理念和高質量發展要求的新型生產力。可以說，作為新發展階段先進生產力的具體形式，新質生產力是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的中國化和時代化的創新成果。

（二）低空經濟的提出及相關定義

在我國，低空經濟作為一個經濟領域的概念術語出現時間較晚。2021年2月，交通運輸部發布的《國家綜合立體交通網規劃綱要》中首次提出“發展低空經濟”并將其納入國家級規劃，自此“低空經濟”作為一個熱頻詞，頻繁出現在各級政府政策文件、媒體報道及相關論壇中。遍覽中外文獻發現，低空經濟是我國獨創的一個概念術語，主要是為應對我國通用航空發展的諸多問題而提出，也就是說，在之前（更確切地說是在2021年前），通用航空就是低空經濟的代名詞。按照國際通行定義，通用航空是對除公共航空運輸以外的民用航空飛行活動的總稱。由于通用航空飛行活動涵蓋范圍非常廣泛，難以用簡明的語言概括其特征，故國際上對其的界定基本結合排除法和列舉法。我國據此將通用航空定義為指除軍事、警務、海關緝私飛行和公共航空運輸飛行以外的航空活動，包括從事工業、農業、林業、漁業、礦業、建筑業的作業飛行、醫療衛生、搶險救災、氣象探測、海洋監測、科學實驗、遙感測繪、教育訓練、文化體育、旅游觀光等方面的飛行活動。這些飛行活動主要以有人駕駛航空器為載體。但一個無法回避的現實是，我國通用航空自50年代發展至今，一直在公眾中的認知度不高，產業發展也沒有形成良性規模。另外，盡管通用航空活動主要在低空空域，但又不限于低空空域，還有諸多飛行活動使用中高空，甚至臨近空間。針對這些問題，有必要從更寬的視野看待低空飛行活動的多樣性和主體的多元性，為了更好地統轄低空飛行相關的各種經濟活動，一個更貼近公眾認知的“低空經濟”的概念術語推出就成必然之勢。目前學界對低空經濟的說法很多，但沒有形成一個明確的定義。國內學者將低空經濟定義為“以航空載運與作業裝備技術為主要工具，以低空空域為主要活動場域，以低空飛行活動為最終產出形式的系列經濟活動構成的經濟領域”，以此定義為基礎的低空經濟包含三大核心產業，分別為低空交通基礎設施與服務業、航空載運與作業裝備技術業，以及低空運輸、作業與休閑娛樂業；也有學者提出低空經濟是以各種民用有人駕駛航空器和無人駕駛航空器的低空飛行活動為牽引，開展相關航空器的研發、生產、銷售，并輻射帶動低空飛行活動有關的基礎設施建設、飛行服務、產業應用、技術創新、安全監管等相關領域產業融合發展的綜合性經濟形態，這一定義較有代表性，《中國低空經濟發展研究報告（2024）》據此將低空經濟概括為低空基礎設施、低空飛行器制造、低空運營服務和低空飛行保障四個環節。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近年來，隨著我國新能源航空動力技術、先進航空制造技術、無人駕駛航空技術和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持續發展和融合創新，涌現出諸多新成果、新產品應用到低空空域，大幅提升了低空空域使用的頻次和廣度，促成了低空新興業態發展，進一步豐富了低空經濟概念的內涵和外延。

（三）新質生產力與低空經濟的互動關系

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背景下，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內外環境與過去大相徑庭，迫切需要推動低空經濟等新興經濟形態發展來改造現有生產力，加快形成與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要求相適應的新質生產力。

一方面，低空經濟是新質生產力形成的主要場域和重要構成。低空經濟的興起，標志著人類對三維空間資源利用進入了全新階段。低空經濟涉及低空空域資源的開發和利用，包括無人機、飛行汽車、空中物流、低空旅游、遙感測繪、應急救援等多個領域，這些都是技術創新與產業融合的最佳孵化場域，推動了新材料、新能源、人工智能、通信導航等一系列先進技術的研發與應用，催生了新的業態和商業模式，成為新質生產力的重要源泉。例如無人機技術的快速發展，不僅是航空航天技術的延伸，更是信息技術、自動化技術與傳統制造業深度融合的典型例證，它改變了傳統作業方式，創造了全新的生產力形態；又如低空物流的大規模商業化運營，將大幅提高配送效率，節約地面交通成本，開拓新的發展空間，從而創造出巨大的社會價值和經濟效益，成為拉動社會生產力躍升的新生力量。

另一方面，新質生產力是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指向和檢驗標準。新質生產力作為衡量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指標，在低空經濟這一新興產業中扮演著雙重角色。其一，新質生產力是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戰略導向。新質生產力的核心在于創新驅動，強調技術進步、產業升級以及產業結構優化。涵蓋城市空中交通、低空物流等多業態的低空經濟發展依賴于前沿科技的突破與應用，如無人自主控制技術、新能源動力技術、5G及衛星通信技術等。新質生產力促使低空經濟不斷探索并掌握這些核心技術，引導整個產業鏈向更高附加值和更高效能的方向轉型，從而實現從量的增長到質的飛躍。其二，新質生產力也是評判低空經濟是否達到高質量發展的客觀標準。一個經濟體的新質生產力越高，意味著其能夠更有效地整合資源，創造更大的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并且能夠帶來更低的環境成本和社會成本。在低空經濟領域，高質量發展表現為高效的空域管理能力、健全的安全保障體系、完善的法律法規環境、廣泛的跨界融合應用以及顯著的社會經濟效益。比如，通過構建智慧化的低空交通管理系統，實現空域資源的有效利用；通過研發環保型飛行器，降低碳排放；通過無人機集群技術和空中立體交通網絡的建設，推動社會公共服務水平的提升等。只有當低空經濟在這些維度上取得實質性進展，展現出強大的新質生產力特征時，才能稱得上真正實現了高質量發展。

二、低空新質生產力的內涵本質

以科技創新為動力的新質生產力是先進生產力的質態，指向了一個內涵豐富、意蘊深厚的經濟范疇，也意味著社會生產方式、產業發展、經濟結構等方面的根本性變革。同樣，低空經濟是以低空先進飛行器的創新研發和大規模應用為基礎，構建的一個覆蓋多要素、多場景、多環節的新質生產力集成系統。綜合上述來看，所謂低空新質生產力就是一種依托低空空域資源，以航空科技為核心驅動力，融合數字化、智能化與新能源等高新技術，形成的關鍵性、顛覆性生產力形態。它以通用航空的發展為主體，涵蓋了低空飛行活動、產業鏈條創新和多元化經濟活動，輻射帶動相關領域融合發展。

（一）低空新質生產力的基本內涵

新質生產力的基本內涵在于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躍升，這也意味著低空新質生產力指向的勞動者、所使用的勞動資料及勞動對象的關系之間都發生了深刻變革，表現在以下方面。

一是高素質的新型勞動者隊伍。新型勞動者隊伍是低空新質生產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此概念中他們已跳脫出傳統體力勞動者范疇，而是指通過對低空領域專業知識和先進技術的學習，熟練掌握低空飛行技術、無人機操控、航空數據分析等專業技能，能夠適應無人駕駛、智能飛行器發展趨勢，服務于低空運輸、作業飛行、休閑娛樂等多領域，具有較高綜合素質與創新能力的新型職業群體。只有不斷壯大這些高素質、高技能的新型勞動者隊伍，才能適應未來更具靈活性和創造性的工作，應對更為復雜多變的市場環境。

二是創新使用新型生產工具。低空經濟的主體——通用航空業，過去一直采用的生產作業工具都以有人機為載體，在數字化、智能化技術引領下，低空新質生產力更多體現在航空載運與作業裝備技術的革新，一些更為先進和高效的生產工具如無人駕駛飛機、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eVTOL）、智能無人機系統等紛紛涌現，它們憑借高智能、高算力的特點，顯著提高了生產效率，實現了傳統航空運輸工具的智能化升級，極大拓寬了低空空域的開發利用空間。

三是塑造了適應新質生產力的生產關系。低空經濟的發展催生了新型的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結構，改變了原有的行業邊界，強化了產業鏈上下游協同效應。政府與市場關系的優化，以及與國際間的交流與合作，為低空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提供了有利的社會經濟環境，同時，知識產權保護、技術創新激勵機制等生產關系調整，進一步激發了科技創新活力，推動了低空產業的高質量發展和可持續進步。

（二）低空新質生產力的特征

低空新質生產力作為新時代生產力發展的一個重要體現，其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的特性尤為突出。

其一是高端化。低空新質生產力的高端化特征主要體現在科技創新的高度集成和產業鏈條的高層次升級。在無人機制造行業中，像大疆創新科技有限公司這樣的領軍企業通過不斷的技術迭代與創新，實現了無人飛行器設計、制造工藝以及配套服務等方面的高端化發展。例如，無人機不僅能應用于傳統的攝影攝像、測繪等領域，還能勝任高樓巡檢、精準農業、緊急救援等多種高難度、高精度的任務，體現出極高的技術水平和產業附加值。此外，低空經濟中諸如新能源無人機、高性能復合材料的研發與應用，以及尖端芯片、精密傳感器等核心零部件的國產化，都顯示出低空新質生產力在硬件設施上的高端化進程。在產業結構上，低空經濟構建起了以無人機為核心的產業鏈生態系統，吸引了一大批上下游企業集聚，形成產值高達數百億元規模的產業集群，這其中包括高端制造、技術研發、增值服務等多元業態，共同構成了一個結構層次豐富、附加值高的產業鏈條，展現了新質生產力在產業組織結構上的高端化特征。

其二是智能化。低空新質生產力的智能化主要表現在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技術在飛行器制造、運營管理及服務應用中的深度滲透和融合。無人機不再是簡單的飛行工具，而是搭載了AI、5G通信、云計算等前沿技術的智能平臺，可以實現遠程遙控、自主飛行、智能避障等功能。通過與人工智能技術結合，無人機能在智慧城市管理、物流配送、環保監測等領域實現自動化作業，大大提升了工作效率，減少了人為錯誤，同時，為跨行業應用打開了新的局面，例如，在物流無人機中，智能化技術使得無人機可以精確導航，實時監控飛行狀態，自動執行配送任務，大大提高了物流效率和準確性。智能化在低空經濟基礎設施上也很重要。工業和信息化部等四部門印發的《通用航空裝備創新應用實施方案（2024—2030年）》明確提到了要搭建低空智聯網，推動建設一批智能化、集成型、多用途的通用航空基礎設施。2024年4月，新揭牌不久的國家數據局發布《深化智慧城市發展，推進城市全域數字化轉型的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也明確提出探索發展數字低空基礎設施。此外，新質生產力還體現在智能化決策支持系統、自動化生產線和智能運維平臺的建設和應用上，這些都是低空經濟智能化的重要表現。

其三是綠色化。低空新質生產力的綠色化反映在對環境保護和可持續發展的高度重視上。在清潔能源和節能減排技術的支持下，低空飛行器如無人機的電動化趨勢明顯，以零排放、低噪音的新能源動力系統取代傳統的燃油動力，減少對環境的影響。同時，無人機在農業領域推廣使用，比如用于農藥噴灑，不僅提高了作業效率，還減輕了對土壤、水源的污染，實現了綠色環保的現代農業生產模式。新質生產力還推動了綠色化空域管理，通過對低空空域資源的合理規劃和高效利用，減少空域擁堵，降低能源消耗，促進綠色出行和低碳生活方式的普及。此外，還有基礎設施的綠化，以往的通用機場建設比照運輸機場，占地面積大，功能全，成本投入高，一旦運營困難極易造成資源浪費。為此，民航局在2024年3月的低空經濟專題新聞發布會上提到，將研究出臺通用機場建設指南，針對通用機場不同功能定位，研究提出各類機場的建設樣板，有序引導地方政府合理規劃，因地制宜建設低成本、簡易型通用機場，避免簡單比照運輸機場進行建設。

（三）低空新質生產力的本質要求

低空新質生產力的本質在于將低空空域這一過去未充分利用的空間資源轉變為支撐經濟活動的新形態生產要素，通過系統的要素化、場景化、經濟化運作，賦予其全新的經濟價值和社會功能。

首先，低空要素化是低空新質生產力的基礎。自2010年國務院、中央軍委印發《關于深化我國低空空域管理改革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以來，國家和地方各級政府都在積極推進低空空域的開放和管理改革，將低空空域拓展至更貼近民用市場的經濟領域。當前，發展低空新質生產力，就是要采用類似于土地資源的開發利用方式，將低空空域視為新的生產要素，通過精細化管理和高效利用，建設包括通用機場、無人機驗證飛行基地、飛行服務站等在內的低空基礎設施，為低空飛行活動提供必要的物理空間和運行條件。低空空域的要素化促使社會各方積極參與空域資源的優化配置，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

其次，要素場景化是低空新質生產力實現價值轉化的關鍵途徑。低空飛行技術的發展與應用，特別是低空飛行器的研發突破與運營服務驅動，將空域、市場、技術、政策和安全等多元要素緊密相連，打造出一系列具有獨特價值和廣泛應用場景的低空經濟形態。例如，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eVTOL在城市內通勤、物流運輸、空中游覽、醫療救援等方面的應用，既體現了科技驅動的場景創新，又極大地拓寬了低空空域資源的經濟潛能。通過不斷探索和推廣這些應用場景，低空飛行活動不僅豐富了空域資源的利用內涵，還進一步促進了相關產業的協同發展和技術升級。

最后，場景經濟化則是低空新質生產力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保證。在低空應用場景不斷豐富和深化的過程中，能否有效挖掘市場需求，形成規模化效應，構建起健康、可持續的商業模式，直接決定了低空經濟能否長遠發展。低空經濟通過實現場景經濟化，不僅可以推動傳統行業轉型升級，還可以孕育出諸如低空物流、無人機集群服務、智慧空中交通等一系列新興產業，這些產業在滿足社會實際需求的同時，為經濟社會發展注入強勁動力，成為經濟增長的新引擎。

三、加快低空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推進路徑

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在一些基礎性、前沿性的科研領域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但西方一些發達國家企圖利用技術壟斷來遏制我國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的發展推進。值得肯定的是，我國提早布局航空航天領域，近些年來持續在無人機等航空技術方面發力，不僅為低空空域的有效利用開辟了廣闊空間，也為搶占未來發展空間提供了先機。與此同時，當前我國社會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迫切需要尋找新的增長點，低空經濟以其獨特的產業鏈條及跨領域特征，成為推動經濟多元化、高質量發展的新引擎。在此背景下，發展低空新質生產力，不僅體現在新技術、新裝備的大規模應用上，更在于通過創新的商業模式、服務模式，以及跨界融合的業態，重塑傳統產業結構，催生出如空中出行等新興業態，為經濟社會發展注入嶄新的活力和無限可能。這就意味著，低空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必須緊密圍繞國家發展戰略，加強自主創新能力，通過政策引導與市場驅動相結合，優化資源配置，構建開放合作的產業生態，確保技術、人才、資本等關鍵要素的有效整合，以科技自立自強推進低空經濟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穩定，為我國在全球科技競爭中贏得戰略主動，開創經濟社會發展的新藍海。

（一）以低空空域管理改革為牽引，加大政策供給力度，激發低空經濟創新活力

改革開放40多年來的經驗表明，發展是硬道理，發展必須遵循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統一規律。生產力是生產關系形成的前提和基礎，生產關系必須適應生產力發展水平才能進一步激發社會生產力。低空空域管理改革作為推動低空經濟發展的關鍵一環，對于釋放低空空域資源潛能、促進低空新興產業成長具有重要意義。低空經濟的出現，得益于國家從2010年以來持續推動的低空空域管理改革，其中《意見》的出臺可謂是破冰之舉。《意見》一改過去對低空空域嚴管的方式，創新提出了對低空空域實行分類管理，為低空經濟的發展鋪平了道路。自此以后，國務院、中央軍委空中交通管制委員會辦公室（國家空管委辦公室）在全國先后組織了3輪較大規模的低空空域管理改革試點，從最初軍航空管系統在部分地區進行的“空域分類化”管理改革試點，到軍民航空管系統聯合在中南地區進行的“空域精細化”管理改革試點，再到四川、湖南等省進行的軍民航空管系統與地方政府三方“空域協同化”管理改革試點，3輪改革試點接續推進，各有側重，步步深入，為低空空域資源的開發和利用做了有益的探索，為國家空域管理立法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和借鑒。可以說，經過十多年的探索和實踐，我國已在空域管理改革方面積累了大量成功經驗，為今天低空經濟的發展創造了有利的空域保障環境。

接下來，為了更好利用低空空域資源，最大化釋放低空空域管理改革動能，需要全面深化“放管服”改革，進一步加大政策供給力度，激發低空新質生產力的創新活力。一方面，中國民用航空局作為國家民用航空事務主管部門，在推動低空經濟發展中主要承擔著行業管理職責。一是依據國家空域管理改革精神，應持續優化空域分類管理，簡化空域劃分，拓寬可用空域范圍，加快推進空域分類管理落地實施，提升空域資源開放性。二是完善法規標準體系，制定通用航空飛行服務站建設和人員培訓規范，推動低空飛行服務數據標準，提升空域信息服務透明度和共享能力。三是強化低空飛行服務保障，推動通用機場等基礎設施建設，通過北斗導航、衛星通信等技術融合，構建低空空域監視網絡，提升空域監視與導航服務，確保飛行安全，提高低空飛行效率。四是提升適航審定能力，優化適航審定體系，探索創新無人機適航審批新模式，推動eVTOL等新航空器商用化，引導產業創新，實現低空經濟高效發展，促進低空域資源多元化利用。另一方面，各級地方政府應積極響應中央政策，統一思想認識，立足地區低空資源和技術優勢，創新政策支持，加大資金扶持，優化工作機制。一是制定針對性的產業發展規劃，明確低空經濟的戰略定位，出臺一系列支持性政策，引導產業鏈上下游企業聚集，形成產業集群效應。二是可設立專項基金，對通用航空裝備研發、關鍵技術創新、基礎設施建設等給予財政補助或稅收減免，鼓勵社會資本投入，形成政府引導、市場主導的投融資機制。通過風險補償、貼息貸款等金融工具，降低企業融資成本，支持初創期和成長期的高科技企業發展。三是應建立跨部門協調機制，除了加強與軍、民航部門的協調，還應整合發改、工信、交通、空管等部門資源，形成工作合力，高效推進低空空域管理、飛行服務體系建設等工作。此外，通過舉辦各類航空展會、創新大賽等活動，營造開放包容的創新氛圍，吸引人才和技術匯聚，為低空經濟的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

（二）以無人機為代表的高科技創新應用為關鍵，加快新型通用航空裝備的譜序化發展，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

科技的力量在于其在融入生產實踐中能夠與生產力的諸多要素相互結合作用，進而轉化為現實的生產力，以此觸發生產力的深遠變化與飛躍式進步。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3月參加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江蘇代表團審議時強調，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我們要開辟發展新領域新賽道、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根本上說，還是要依靠科技創新。以無人機為代表的新型航空器作為低空經濟中高科技創新的先鋒，成為推動低空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關鍵，因此，必須緊抓無人機技術迭代升級的契機，加大對無人機技術研發的投入與應用示范，打造以無人機為核心的通用航空裝備創新生態，形成高端制造與現代服務深度融合的新業態，實現科技自立自強的國家戰略目標。

第一，要加快推進核心技術的突破與創新，集中力量在總體設計、系統集成、軟件開發、元器件制造及關鍵材料等多個維度進行技術攻關。特別關注無人化與智能化趨勢，集中攻克精準導航定位、障礙感知避讓、自動化飛行控制及智能集群作業等前沿技術。以電動化技術為發展重點，同時兼顧混合動力、氫能源及可持續燃料動力等多元技術路徑，加速電推進系統的革新與升級，并在高效能電池儲能、能量管理優化、減少噪音及排放等關鍵技術領域取得突破。強化裝備安全性技術研究，著重解決電池管理失效、墜毀保護及數據鏈路安全等關鍵問題，確保飛行器在空中的穩定表現和有效監控。

第二，要全面提升通用航空裝備的產品序列，確保符合可靠性、經濟性與先進性要求。這包括：一是打造譜序化的整機產品，如加快AG600等大中型固定翼飛機、高原型直升機以及無人機的適航認證并投入使用，加速支線物流與末端配送無人機的研制與市場化，同時，支持智慧空中出行裝備如eVTOL的商業化進程，并鼓勵飛行汽車的創新研發與應用場景探索，針對農林、工業等特定行業需求，不斷優化產品性能以增強市場競爭力。二是加速大功率航空發動機如1000kW級渦軸、渦槳發動機的研發，同時布局新能源航空動力技術，推動高能量密度航空鋰電池的量產，并實現通用航空動力產品的多樣化與系列化。三是根據應急救援、傳統作業及物流配送等應用場景需求，推動機載系統、任務載荷及輔助設備的標準化與模塊化，完善適航標準下的通用航空配套產品系列，促進產業鏈上下游的協同與整合。

第三，要積極融入全球創新網絡。高水平自立自強，既需要自力更生，又需要高水平開放創新。國家層面，要加強與國際組織對接交流，推進雙邊多邊合作，構建政府間常態化、多元化的合作機制，開展高水平、高起點的國際科研合作，定期舉辦高水平、高規格低空經濟論壇或展會，推進電動飛機等領域國內外交流合作。企業層面，行業領軍企業要謀劃布局國際市場，積極在海外設立創新機構，充分利用全球研發資源，開展新型通用航空器的研發設計、飛行驗證和適航取證，主導無人機、電動飛機等領域國際規則制定和標準制修訂，使我國成為未來全球低空經濟領域創新資源的集聚地。

（三）以新型舉國體制為主導，統籌協調教育、科技、人才，健全完善低空科技創新體系

黨的二十大報告將教育、科技、人才統籌起來考慮，強調教育的優先發展、科技的自立自強及人才的引領作用。這一重要戰略安排，是我國加速邁進科技強國行列，也是催生新質生產力的重要環節。按照黨的二十大部署，需要健全適應新時代要求的新型舉國體制，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優化配置創新資源，明確國家科研機構、高等院校及科技領軍企業的功能定位和布局，強化科技基礎設施建設，協調推進國際和區域科技創新中心的建設，全面提升國家創新體系的整體效率與效能。

第一，健全新型舉國體制。首先，要強化頂層設計與規劃引導，制定低空經濟發展的長遠戰略，明確低空空域管理改革方向，構建開放包容的空域管理體系，同時，規劃布局低空經濟產業帶和創新集群，引導資源向關鍵區域和領域集中。其次，利用新型舉國體制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加大對低空飛行器設計、智能導航、無人駕駛、新能源動力、低空通信等關鍵技術的研發投入，通過國家重大專項、聯合攻關等形式，突破核心技術和材料瓶頸，構建自主知識產權的產業鏈條。再次，促進企業、高校、科研機構等跨領域合作，建立國家級創新平臺和重點實驗室，形成從基礎研究到應用轉化的全鏈條創新體系。最后，優化資源配置與政策激勵，通過財稅優惠、資金補貼、政府采購等政策工具，激勵低空經濟相關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加速技術成果轉化和商業化應用。

第二，加強科研平臺建設。依托國家實驗室、重點實驗室、工程技術中心等國家級平臺，聚焦關鍵技術，形成創新鏈與產業鏈深度融合的科研體系。依托空管部門與科研機構，建設低空飛行服務保障系統，構建包含低空飛行大數據平臺、空域管理系統、氣象預測與監控網絡，以及以北斗導航為核心的低空空域監視技術體系，提升低空飛行的信息化、智能化管理水平，同時，積極構建國際研究合作平臺，建立國際聯合實驗室和創新中心，參與國際標準制定，加強與國際頂尖科研機構的交流與合作。

第三，夯實人才隊伍基礎。首先，應加強航空領域高等教育和職業教育，設置低空經濟相關專業，培養既有扎實理論基礎，又具備實踐操作能力的專業人才。其次，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依托行業產教共同體和市域產教融合體，構建現代產業學院，讓學生和行業無縫對接，縮短人才成長周期。同時，對現有從業人員進行持續培訓，提升其對新技術、新應用的掌握能力。此外，還需重視高層次人才引進，通過優厚待遇、科研項目支持等措施，吸引國內外頂尖專家加盟。建立開放的人才流動機制，促進軍民融合，吸納軍事領域人才參與民用低空經濟建設。最后，構建良好的人才激勵機制，通過股權激勵、成果獎勵等手段，激發人才創新活力，形成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濃厚氛圍，為低空經濟的持續發展提供堅實的人才保障。

（四）以優質企業培育為基礎，深化重點領域示范應用，建設現代化的低空經濟產業體系

低空新質生產力的核心是科技創新，載體是形成現代化的產業體系。離開作為載體的產業，創新就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當前，我國科技支撐產業發展的能力不斷增強，為發展低空產業奠定了良好基礎。要緊緊抓住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機遇，以科技創新為引領，培育優質多元的企業主體，深化低空重點領域的示范應用，加快構建具有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特征和具備完整性、先進性、安全性要求的現代化產業體系。

第一，推動行業領軍企業整合內外資源，加強對產業鏈、供應鏈及創新鏈的主導與協作優化，持續提升企業競爭力，優化并完善售后服務體系，增強產業鏈韌性和安全水平。同時，對電池、電機等優勢企業，加大政策與資金支持力度，鼓勵其增加研發投資，推動提升產品性能，力爭形成一批知名度高、影響力大的品牌產品。此外，引導通用航空裝備的任務系統供應商及配套企業專注于提升核心競爭力，精心培育一批專注于特定領域、具有獨特技術優勢、市場占有率高的“小巨人”企業和制造業單項冠軍。

第二，深化重點領域示范應用。一是強化航空應急能力展示，針對航空滅火、救援、公共衛生服務、應急通信指揮四大領域，選取京津冀、長三角、中西部及邊疆等作為重點區域，擴展航空應急救援裝備的實際應用規模。創新應用模式，通過實戰訓練，構建一個涵蓋有人駕駛與無人駕駛、高低空搭配、布局科學、功能相互補充的應急救援航空裝備體系。二是推動物流配送模式革新，針對“干線—支線—末端”物流需求，選定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川渝地區等地作為示范點，鼓勵實施無人機在城際物流及末端配送的應用試點，形成廣泛覆蓋的航空物流配送裝備網絡。支持探索低空物流解決方案，引領智慧物流新潮流，促進大型無人機在支線物流中的聯網應用，同時，在城市、鄉村、山區、海島等新興環境推動無人機配送的大規模實際應用，逐步織就一張全面的航空物流配送網絡。三是促進通用航空多元化消費應用，著眼于低空旅游、航空體育、私人飛行及公務航空市場，選擇山西、內蒙古、湖南等地區作為先行示范區，開展“通用航空+ X”應用展示，開發豐富多彩的低空旅游產品，促進“通用航空+旅游”的深度融合，同時，支持飛行體驗、航空跳傘等消費性飛行活動的開展，積極推廣輕型運動飛機和特技飛行器的使用，加速推動“通用航空+體育”模式的應用與普及，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個性化、多元化消費需求。

第三，培育低空新業態，建設一體化創新發展產業生態。為順應未來城市空中交通發展需要，選取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等區域作為先行先試的重點地帶，以eVTOL為核心，推動應用示范項目，并舉辦相關比賽與活動，激發行業活力。鼓勵并支持一系列智慧空中出行（SAM）裝備加速進入市場應用階段，積極探索建立多層次、立體化的空中航線網絡，著重發展商務出行、空中短駁、私人包機等新型載人空中交通業態。對接國家區域發展戰略，融入地方經濟發展要求，依托各地區現有基礎和資源優勢，在長三角、粵港澳、成渝經濟圈等區域以及江西、湖南等省（區、市），打造從技術研發、產品創新、示范驗證到市場普及的全鏈條一體化發展環境，形成一個由大中小企業融通合作、創新資源高效匯集、網絡化協同高效的新型通用航空裝備高端制造集群，推動通用航空產業與地方經濟體系的緊密融合與互促發展。

（作者單位：1.空軍航空維修技術學院航空服務與管理學院；2.空軍航空維修技術學院航空電子設備維修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