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的男爵》中的自由選擇與責任

伊塔洛·卡爾維諾（1923年—1985年），意大利著名作家，一生致力于開發小說藝術的無限可能性，在小說里構建文學的迷宮，以輕盈的寓言探討人類生存的共同問題。《樹上的男爵》主人公科西莫因拒絕吃蝸牛而選擇爬到樹上，并且在樹上依然堅定地參與樹下世界的公共事務：幫助居民趕走海盜，保護財產。雖然離開了大地，但是科西莫始終關懷著大地，即使在樹上，他也沒有忘記做一個體面的樹上人。科西莫以自己的選擇對抗外界的荒誕和異化，以自己的堅持踐行存在主義哲學的自由選擇思想。在《樹上的男爵》中，不管是在樹下的“我”，還是堅持在樹上生活的科西莫，都在踐行自己的選擇，并且不可避免地承擔自由選擇的責任。卡爾維諾也探討了自由選擇與責任的關系，他將自己對健康的“人”的設想以及現代人如何面對荒誕、自由選擇的思考寄托在科西莫身上。

本書的敘述者“我”與哥哥科西莫處于同樣荒誕的家庭環境中，面對一樣的生存環境，兩人作出的選擇卻截然不同。科西莫決定生活在樹上永不落地，而“我”繼續在家里生活，作為旁觀者，我們不能否認“我”是同樣作出選擇的。這點在書里有這樣的描述：科西莫在樹上的第一個晚上，我透過窗戶，想象著科西莫在家外面的某個小洞里，身上綁著護具，和爬蟲一起睡眠，這時我突然意識到，能躺在一張潔白干凈的床上是一件很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我”選擇留在家里，得到的至少是一種生理上的舒適，當然，“我”感到幸福說明這個選擇對于“我”來說是滿意的。沒有和科西莫一起爬到樹上，在某種程度上，“我”感覺是對科西莫的一種背叛。這也是“我”作出這個選擇應承擔的責任，選擇活在樹下就要面對活在樹下的后果，包括家庭荒謬的氣氛和父母嚴苛的期待。

這種自由與責任還體現在賈恩·德依·布魯基的故事里。賈恩選擇在森林里當劫匪，遇到科西莫以后，賈恩一度沉迷于書籍，但他剛領悟到知識、書籍和力量的溫暖時，就被別人用一種近乎荒誕的威脅毀于一旦。當劫匪是賈恩的選擇，這種選擇使他承擔了全部罪名，所有在翁布羅薩發生的打劫都打著賈恩的名號，導致賈恩脫離強盜生活后依然無法擺脫之前的選擇所帶來的影響，換言之，賈恩最后的失敗是承擔上一個選擇的責任，作者用如此荒誕的情節（用賈恩尚未讀完的小說作為威脅）來描述，想說明的正是這種責任的不可避免性。

在卡爾維諾的筆下，薇莪菈是一個敢愛敢恨、個性鮮明的美麗女子，像卡門一樣。薇莪菈愛著科西莫，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在與科西莫的這段感情里，薇莪菈選擇把自己抬高，以女王的姿態去愛科西莫。多年以后，薇莪菈回來，與科西莫相遇，薇莪菈問科西莫都做了什么事情，科西莫回答讀書、打獵、與海盜斗爭……沒等科西莫說完，薇莪菈就說：“你將永遠愛我，絕對的愛，愛我勝過一切，你會為我做任何事情吧？”科西莫在驚愕之后答道：“是。”薇莪菈又說：“你是一個僅僅為了我而生活在樹上的男人，為了懂得如何愛我。”對于薇莪菈來說，愛情是一種非凡的經歷，在歡愉之中體驗美好、獻身和力量，但同時，和科西莫的戀愛是為了證明有一個人為了愛她可以獻出所有，也可以說，薇莪菈認為的愛情就是確定另一個人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所以她不斷地試探，甚至認為科西莫應該為了愛她而承受痛苦。他們之間有這樣的對話：“你為什么讓我痛苦？”“因為我愛你。”“不，你不愛我！戀愛需要幸福，不要痛苦。”“戀愛的人只要愛情，也用痛苦來換取。”這說明兩人對待愛情的態度是不同的，薇莪菈的愛情觀是一種極限觀，她認為愛就要為對方無條件承受所有東西，而科西莫的愛是幸福的。正是這種對愛情觀的不同選擇最終使他們分離。當薇莪菈一心一意想回到翁布羅薩的時候，歷史的車輪阻止了她，留給科西莫的也只剩下悔恨和追憶。但不管是科西莫還是薇莪菈，都要承擔選擇的責任。

《樹上的男爵》是卡爾維諾創作的童話寓言式小說。這部作品誕生于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當時歐洲正風靡薩特的思想，我們不難推測兩個作家在思想上的交集。薩特的存在主義直到今天依然有著鮮活的生命力，就是因為在思想背后、在闡述世界的荒誕背后，有一種反抗精神，這種精神就是自由選擇。它啟發我們不管身處怎樣的逆境，不管是否陷入死胡同，我們都有選擇可做。就像薩特在他的作品《墻》中想表達的，我們并非別無選擇，不管怎樣都會作出選擇，但同時因為自由選擇的背后是承擔責任，選擇是必然的，那么責任就是必然的。在《樹上的男爵》中，所有人物都在踐行自己的選擇，承擔相應的責任與后果。

作者簡介：申俊，男，漢族，云南昭通人，西雙版納州委黨校，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兩個結合，中外比較詩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