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經濟不確定性背景下,企業控制風險承擔水平和進行數字化轉型的價值日益凸顯。基于2010—2021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本文考察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結果表明,企業風險承擔水平促進數字化轉型“少言多行”,結論通過了穩健性和內生性檢驗,且企業創新和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在該影響中起到了調節作用。異質性分析表明,在數字化轉型言行一致的企業、國有企業和服務業企業中,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的促進效應更強。由此,本文從兩方面提出建議,政府要加強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注重差異化施策,助力企業數字化轉型;企業應整合資源提升自身風險承擔水平。
關鍵詞:風險承擔;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轉型投資;同群效應;企業創新
中圖分類號:F062.9;F49"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7-0753(2024)07-0065-12
一、引言
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研究報告(2023年)》①顯示,2008—2022年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從100上升至572.26,年復合增長率超過13%,呈指數型增長態勢。國家數據局于2024年發布的《數字中國發展報告(2023年)》②顯示,2023年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估計超過12萬億元,占GDP比重10%左右。
近年來,外部經濟局勢動蕩,地緣沖突、局部沖突等因素均深刻影響社會經濟活動。埃森哲數字化轉型研究報告③(2023)顯示,在不確定性背景下,暫緩對未來的投資是大部分企業的選擇,而數字化轉型領軍企業堅持數字化轉型投資,創新優勢進一步擴大。因此,厘清在環境不確定性背景下,何種因素會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決策,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變化又會如何影響其數字化轉型的特征,十分有必要。
在不確定性背景下,數字化轉型對企業而言是一種風險創新行為,企業只有在愿意且能夠承擔風險的情況下,才會堅定不移地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改革。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研究已經成熟,大多數從產業鏈關聯、數字基礎設施和企業績效(張虎等,2023;王海等,2023;王博和康琦,2023)等視角展開。風險承擔影響企業行為決策的文獻也比較豐富,學者們主要持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風險承擔水平高的企業愿意為了高收益而承擔風險(熊娜等,2020),從而促進企業積極的行為決策。第二種觀點認為,風險承擔水平與企業行為決策之間的關系是非線性的。風險承擔在企業轉型初期會抑制企業的轉型升級,但之后會持續促進轉型升級(張悅玫等,2023),進一步地,風險承擔與企業績效也呈非線性關系(董保寶,2014),可能的原因在于,不同企業的資源與能力有區別,企業面對風險時采取的措施有所差異(劉志遠和官小燕,2021)。第三種觀點則認為,風險承擔并不會直接影響企業行為決策,而是作為一種調節因素間接影響企業經營發展。學者們研究發現,風險承擔能力正向調節了高管薪酬差距和并購商譽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曾春華和李開慶,2019;李健等,2022)。而現有文獻中有關企業風險承擔如何影響數字化轉型的研究相對較少。相比已有研究,本文的創新點有:第一,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納入同一框架中進行分析,豐富了數字化轉型的研究視角和影響因素籃子。第二,本文聚焦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戰略發布與投資,分析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言”和“行”的異質性影響,為數字化轉型研究提供實證依據。第三,研究在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提高受限的情況下,哪些因素可以促進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有利于企業數字化轉型政策的制定與實施。
二、理論分析和研究假說
(一)數字化轉型“言”與“行”
作為企業變革的重要組成部分,數字化轉型是減少信息不對稱、有效防范風險和獲取競爭優勢的重要手段。數字化轉型的“言”是指企業在年報中發布的“人工智能技術”“大數據技術”“云計算技術”“區塊鏈技術”“數字技術應用”五個關鍵詞的相關內容(吳非等,2021);數字化轉型的“行”是指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投資,以無形資產中含有數字化關鍵詞的資產項目作為數字化資產(祁懷錦等,2020),數字化資產占無形資產的比值可以衡量數字化轉型投資。
對企業來說,在環境不穩定的背景下,企業需要借助政府和銀行的幫助,獲得政府補貼和外部融資以實現數字化轉型。企業在年報中發表數字化轉型的“言”時,會釋放出企業當前處于良好的數字化轉型進程的信號,以此獲得更多的外部支持,但實際數字化轉型的“行”可能嚴重滯后。對政府和銀行來說,企業數字化轉型“言”“行”是否一致的核查成本相對較高,難以全面了解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實際情況,進一步加劇了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言”“行”不一致。
(二)風險承擔水平與數字化轉型的“言”與“行”
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體現著企業管理者對客觀風險的態度和偏好。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高低直接決定了企業在經濟不確定性背景下采取何種投資策略。所以,企業在進行數字化轉型時,需要考慮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進而做出理性決策。
在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方面,第一,從銀行角度看,較高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意味著企業面臨的風險較高。這就意味著銀行在進行投資時會更深入地利用現有信息仔細甄別、客觀評價。企業披露的虛假或低質量信息更容易被甄別出來,企業通過“多言”進行印象管理以獲得利益相關者青睞的動機顯著下降。第二,從企業自身角度看,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是對企業當前發展狀況的一種反映。當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較低時,企業有信心積極地通過發布數字化轉型戰略而獲得更多外部投資;而當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較高時,企業夸大發布數字化轉型戰略,可能在未來受到負面的影響,為了經營的穩健性,企業會傾向于“少言”。第三,企業發展過程受公眾和輿論的監督,企業年報是企業向公眾傳遞信息的重要工具,管理者在發布數字化戰略時,會考慮自身聲譽以及未來職業發展問題。當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較高時,企業“多言”的信息批露方式可能涉嫌信息披露違規。企業面臨的外部監督壓力大,企業將傾向于采取防御性披露戰略,即“少言”。因此,在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較高時,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的“多言”表現反而越少。據此,本文提出假設H1。
H1: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有顯著抑制作用,即促進數字化轉型“少言”。
在數字化轉型投資方面,數字化轉型投資和一般的企業投資不同,它是一種突破性投資,能給企業帶來發展機遇。John等(2008)認為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越高通常表現為企業的資本性支出越高。因此風險承擔水平較高的企業能充分利用投資機會,更傾向于高風險、高收益的項目,更愿意進行轉型升級。且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較高時,企業對創新失敗的容忍程度較高,更愿意將現有資源分配到有風險的投資中并進行創新的數字化轉型投資。同時,成功的數字化轉型不僅在增強企業競爭力方面有積極作用,還能產生鏈式反應,提高下一期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助力企業實現新一輪的躍升。據此,本文提出假設H2。
H2: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投資有顯著促進作用,即促進數字化轉型“多行”。
(三)數字化轉型過程中企業創新的調節作用
企業創新是企業管理的一項重要內容,是決定企業發展方向、發展規模和發展速度的關鍵因素。企業創新是一個不斷試錯的過程,一旦成功企業將獲得高額回報。企業基于對風險的客觀評判,有可能采用“險中求勝”的戰略邏輯進行創新。首先,當企業具有較高的創新能力時,企業在不確定性環境下有更多的資源和技術可以調配,從而實施數字化轉型投資。企業也有信心通過發布數字化轉型戰略向外界傳達積極信號。企業創新可以削弱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負向影響。其次,企業創新的成果可以為數字化轉型直接服務。企業在進行數字化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時會參考企業創新的成果。最后,企業成功實現數字化轉型的良好績效將進一步激發企業投入更多資源用于創新,形成正向反饋機制。據此,本文提出假設H3。
H3:企業創新能力越強,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少言”的促進作用越弱,對數字化轉型“多行”的促進作用越強。
(四)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同群效應的調節作用
同群效應是影響企業內外部管理的重要因素。雖然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時所面對的內部公司特征不同,自身所具備的資源和技術也不盡相同,但是對同行業的企業來說,他們面臨著相似的政策環境與市場需求,行業內數字化領軍企業的行為對同行業其他企業的行為有模范作用。
從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角度分析,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較高意味著行業內的其他企業占領了大部分市場份額和投資,能夠更有效地開展數字化業務,此時最好的選擇是“少言”。所以,企業所在行業內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同群效應的提升加強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少言”的促進作用。
從數字化轉型投資角度分析,當同群企業普遍進行數字化轉型時,由于競爭壓力,企業可能會在本身的風險承擔水平較低的情況下采取和同行業其他企業一樣的策略。當處于同一行業的大部分企業都不進行數字化轉型時,這表明市場環境不理想,未來預期不樂觀,對企業來說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降低風險承擔能力,不進行數字化轉型即最明智的決策。據此,本文提出假設H4。
H4: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越強,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少言多行”的促進作用越強。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選取
以我國2010—2021 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作為研究樣本,企業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指標來源于上市公司年報,相關上市公司年報來自深交所和上交所官方網站。對原始數據進行如下處理:第一,剔除了研究時期內ST和退市的樣本以及上市年限不滿5年的樣本;第二,剔除了關鍵變量數據缺失的企業和金融類企業;第三,對涉及的變量進行了上下1%的縮尾處理,以減弱異常值對回歸模型的干擾。由此得到了1 525家企業31 556個“企業-年度”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觀測值和31 114個“企業-年度”數字化轉型投資觀測值。
1.被解釋變量。
(1)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采用吳非等(2021)的文本分析法,利用Python技術從上市公司年報文本中提取“人工智能技術”“大數據技術”“云計算技術”“區塊鏈技術”“數字技術應用”五個關鍵詞,并進一步統計五個維度的詞頻作為衡量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數據。具體來說,先分別統計出總詞頻和五個關鍵詞對應的詞頻數量,然后將數量加1后取自然對數作為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衡量指標。
(2)數字化轉型投資。采用祁懷錦等(2020)的方法,以企業無形資產中含有數字化關鍵詞的資產項目作為數字化資產。具體來說,使用“軟件”“網絡”“客戶端”“管理系統”“智能平臺”等關鍵詞的無形資產明細作為衡量數字化資產的指標,使用數字化資產占無形資產的比值作為數字化轉型投資的代理變量。
2.解釋變量。
利用盈利波動性衡量企業風險承擔水平(risk)。參考王超等(2023)的研究,測算方式如下:
adjroaijt =" -" " " " " " " " " "(1)
riskit =" , T=3
(2)
其中,adjroaijt為經過行業和年份均值調整后的總資產收益率,ebitijt為息稅前利潤,assetijt為總資產。本文選取T=3計算滾動3期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
3.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文獻的做法(王海等,2023),本文對可能影響數字化轉型的變量進行了控制。具體控制變量如下:①企業年齡(age);②資產負債率(debt);③營業利潤增長率(profit_gro);④企業產權性質(state);⑤流動比率(liquid);⑥獨董比例(single);⑦行業集中度(hhi)。
本文上述主要變量及其定義如表 1 所示。
(二)模型設定
為了探究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本文分別設計了估計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計量模型:
dig_strit = α0 + α1 riskit + γ1 controlit + indi + μt + εit
(3)
dig_invit = β0 + β1 riskit + γ2 controlit + indi + μt + εit
(4)
其中,dig_strit和dig_invit分別表示企業i在t年的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riskit表示企業i在t年的風險承擔水平;controlit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α0和β0為常數項;α1和β1分別衡量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影響程度;indi為行業固定效應,μt 為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為使統計推斷結果更加穩健,本文采用穩健標準誤對回歸模型進行回歸,并聚類到企業層面。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分析結果見表2。其中,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平均值為0.035 ,標準差為0.047,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別為0.001和0.294,可見不同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差別較小。企業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平均值為1.249,標準差是1.354,說明企業間的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差距較大。企業數字化轉型投資的平均值為0.094,標準差為0.221。與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不同的是,不同企業之間數字化轉型投資水平的差異相對較小。
(二)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與數字化轉型:基準回歸結果
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基準回歸結果見表3。列(1)和列(3)僅考察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影響,列(2)和列(4)在此基礎上增加了控制變量再次進行回歸。
表3列(2)顯示,企業風險承擔水平(risk)的
系數為-0.593,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這說明當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提高一個標準差(0.047)時,企業預計會降低2.787%(0.047×0.593)的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水平。該結果支持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少言”具有促進作用。假設H1得證。
表3列(4)顯示企業風險承擔水平(risk)的系數為0.215,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這說明當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提高一個標準差(0.047)時,企業預計會增加1.010%(0.047×0.215)的數字化轉型投資水平。該結果支持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多行”具有促進作用。假設H2得證。
(三)穩健性檢驗
為提高本文理論分析和基準回歸的可信度,本文還替換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以及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衡量方式,并且剔除了直轄市和考慮省份宏觀經濟變量再次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
1.替換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衡量方式。
參照陳海強等(2012)的研究,利用現金流波動性衡量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具體來說,用企業過去三年的每股經營活動現金凈額 (Cft-2、Cft-1、Cft) 的標準差來衡量現金流波動性。
risk1 = SD (Cft-2, Cft-1, Cft )" " " " " " " " " " " " " " " "(5)
現金流波動性(risk1)衡量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回歸的結果見表4列(1)和列(2),基準回歸結果穩健。
2.替換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衡量方式。
參考何帆和劉紅霞(2019)的研究,采用虛擬變量的方法測算數字化轉型。如果當年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或投資)的指標不為0,那么數字化轉型虛擬變量取值為1;如果當年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或投資)的指標為0,那么數字化轉型虛擬變量取值為0,然后將其作為被解釋變量納入模型中,并進行Logit回歸。結果如表4列(3)和列(4)所示,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增加顯著抑制了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顯著促進了數字化轉型投資。
3.剔除直轄市。
直轄市與一般地級市的經濟發展水平存在一定差異,直轄市在經濟發展過程中一般會受到政府及各部門的優待,從而造成企業在進行數字化轉型時所處的地區環境背景不同。剔除直轄市后再次進行基準回歸,結果如表4列(5)和列(6)所示,依然穩健。
4.考慮省份宏觀經濟變量。
考慮到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與年份特殊因素有一定的關系,各年份的省份宏觀經濟變量可能會干擾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因此,本文加入企業所在省份的gdp增長指數(gdp_growth)、居民消費價格指數(p)、固定資產投資
(不含農戶)增速(fix)作為省份宏觀經濟變量的衡量指標,并將省份經濟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再次進行回歸,結果如表4列(7)和列(8)所示,再次驗證了基準回歸的穩健性。
(四)內生性分析
本文的估計結果可能因為遺漏變量、測度方式的不精確和樣本選擇偏誤產生內生性問題。為確保基準回歸的穩健性,進行了以下處理。
1.工具變量法。
本文參考已有相關研究(李卓松,2018),利用同年度、同行業(除研究企業外)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平均值構建工具變量。首先,加總求和同年度同行業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減去被研究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得到除被研究企業外,行業內其他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總和(sum_risk);其次,用行業內其他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總和(sum_risk)除以行業內的企業總數減1(N-1),作為企業的風險承擔的工具變量(IV)。同群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可能通過企業間的競爭或合作途徑影響被研究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但是通常很難直接影響被研究企業的經營策略,尤其是被研究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決策。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回歸結果表明該工具變量不是弱工具變量。回歸結果仍然驗證了基準回歸的結果。
2.PSM分析。
本文還采用了PSM處理內生性問題。具體來說,以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或數字化轉型投資)低于行業均值的企業作為對照組,其他企業為實驗組,進行1 : 1鄰近匹配,對匹配后的樣本再次進行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
綜合來看,在處理內生性問題后,依然能夠證明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抑制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促進數字化轉型投資,回歸結果穩健。
五、機制分析回歸結果
(一)企業創新
使用企業申請專利數作為企業創新(innov)的衡量指標,將企業創新及其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交乘項進行回歸。根據表7列(1)可知,交乘項系數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正,這表明企業創新弱化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負向影響,即企業創新水平的提升會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產生積極影響。根據表7列(2)可知,交乘項的系數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企業創新增強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投資的促進作用。事實上,企業創新水平的提升意味著企業擁有的資源和創新能力的提升,企業有更多資源進行數字化轉型,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水平都會提升。假設H3得證。
(二)同群效應
本文分別采用除研究企業外,其他企業同年度同行業的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平均值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平均值作為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同群效應(peerdig_str)和數字化轉型投資同群效應(peerdig_inv)的衡量指標,將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及其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交乘項進行回歸。根據表7列(3)的結果,交乘項系數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負,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影響受到企業同群效應的負向調節。根據表7列(4)的結果,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和數字化轉型投資同群效應的交乘項系數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數字化轉型投資同群效應增強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投資的促進作用。可能的解釋是,企業在進行數字化轉投資時會受到行業內其他企業的影響,行業內數字化轉型整體水平和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提高,意味著企業更有可能選擇風險高、收益高的項目,進一步強化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投資的促進作用。假設H4得證。
六、異質性分析
(一)數字化轉型“言”“行”差異組別
根據數字化轉型的特征,將未進行數字化轉型投資但進行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企業歸為言勝于行組,將同時進行了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企業歸為言行一致組,將未進行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但進行了數字化轉型投資的企業歸為行勝于言組,然后進行分組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
對比表8列(1)和列(2)的結果,言行一致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抑制作用在5%的水平下顯著,且強于言勝于行的企業。對比表8列(3)和列(4)的結果,言行一致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投資的促進作用在1%的水平下顯著,且強于行勝于言的企業。原因在于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既是企業對當下發展狀況的概述,也是企業對未來發展的預期,無論是言勝于行還是行勝于言,都可能會引起對企業的期望落差,企業只有保持言行一致才能更好地體現風險承擔水平的效果。
(二)產權性質
國有企業較非國有企業更易獲得政策支持、福利補貼等,為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提供良好的資源基礎。將研究的樣本企業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進行回歸,結果見表9。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結果如表9列(1)和列(2)所示,國有企業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回歸系數為-1.083,在1%水平下顯著;而非國有企業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回歸系數為-0.330,但不顯著。數字化轉型投資的回歸結果見表9列(3)和列(4),結果表明在非國有企業中,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投資的影響要比在國有企業組別中的影響大。且bdiff檢驗的p值也印證了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之間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數字化轉型投資的影響存在顯著組間差異。這說明風險承擔水平的提升對非國有企業來說是機遇,可以借此實現躍升,企業有動機部署數字化轉型戰略。而與非國有企業相比,國有企業擁有穩定的收益來源和寬松的融資約束,出于穩定性考慮,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會使得國有企業傾向于“少言”。
(三)制造業與服務業
制造業企業和服務業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的分組回歸結果見表10列(1)和列(2)。在列(1)中,制造業企業的回歸系數為-0.332,但不顯著。在列(2)中,服務業企業的回歸系數為-1.148,在1%的水平下顯著。制造業企業和服務業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投資的分組回歸結果見表10列(3)和列(4)。其中服務業企業的影響系數為0.316,而制造業企業的影響系數為0.156,組間差異檢驗也說明服務業企業的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投資的促進作用要遠大于其在制造業中的促進作用。
七、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本文采用2010—2021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樣本,分析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得到以下結論:第一,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抑制了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促進了數字化轉型投資,即促進了數字化轉型“少言多行”。在更換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和數字化轉型的衡量方式、考慮省份宏觀經濟變量等穩健性檢驗和內生性檢驗后,該結論依然成立。第二,機制檢驗顯示,企業創新能力和同群效應越強,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多行”的促進作用越強。第三,異質性分析表明,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少言多行”的促進作用在數字化轉型言行一致、國有產權和服務業企業中更強,而在數字化轉型言行不一致、非國有產權和制造業企業中的促進作用并不明顯。
(二)啟示
從政府層面看,應推動健全數字化人才培養體系,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為企業建立扎實的數字化轉型基礎。同時,加大研發補助力度,培育良好的行業數字化轉型環境,切實有效地推進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向數字化轉型投資轉化。此外,政府應注意差異化施策,對數字化轉型“言行一致”的企業、國有企業和服務業企業,政府應為他們提供更多的資金、技術以及相關政策支持,助推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提升,以幫助企業度過“不敢轉”“不會轉”“不能轉”的轉型痛苦期。
從企業層面看,企業應正確認識企業風險承擔與數字化轉型之間的關系,積極承擔風險。同時,應注意自身資源的積累和能力的提升,削減冗余部門,優化管理流程,以更好地迎接挑戰,抓住發展機遇。此外,企業還應當注重數字化轉型戰略發布和投資決策的一致性,保證數字化轉型“言行一致”,才能更好地發揮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對數字化轉型的積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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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唐詩柔)
How Risk-Taking Levels Promote the \"Less Talk, More Action\" Approach to Enterpris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JIANG Sanliang, JIA Liang
(School of Economics, Anhui University)
Abstract: Economic uncertainty highlights the value of controlling risk-taking levels and undertaking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or enterprises. Based on data from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in Shanghai and Shenzhen from 2010 to 2021, this paper examines the impact of corporate risk-taking levels 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corporate risk-taking levels promote a \"less talk, more action\" approach to digital transformation. These findings are validated through robustness and endogeneity tests, and corporate innovation and digital transformation peer effects play a moderating role in this impact. Heterogeneity analysis reveals that the promoting effect of risk-taking levels on the \"less talk, more action\" approach to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s stronger in companies with consistent digital transformation rhetoric and actions, state-owned enterprises, and service industry enterprises.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suggestions from two aspects, the government should strengthen digital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and adopt differentiated policies to assist enterpris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while companies should integrate resources to enhance their risk-taking levels.
Keywords: Risk-taking; Digital transformation; Strategy disclosure; Transformation investment; Peer effects; Corporate innov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