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道黃土地的山崖里,
都藏著一窖烈酒。
密碼,是一團穿云裂石的火焰。
牧羊后生的這團火飛出,
頃刻醉了十萬里風。
火在圪梁梁生根,
風從鹼畔畔出發。
七溝八梁擋得住拉話話拉手手,
神仙擋不住人想人。
一樹酸棗一穗高粱一地沙蒿,
一爐炭火一道炊煙一紙窗花,
也能地老天荒。
千溝萬壑的蒼茫血脈,
是黃色肌膚的生命音符。
孤煙大漠走西口,
殘陽古道信天游的吶喊,
百轉千回,
卷得滾滾風煙在天地間寂靜。
一只螞蟻,負重前行。
身后又幾只,幾十只,
到后來,是一族,接著一族。
每一只螞蟻都有名有姓,
但在這一刻,叫蟻群。
蟻群們的記憶中,
蒙陜邊界這座二層格兒樓,
門東是口里,門西叫口外;
在口里,叫茍且,
邁出一步,就是走西口。
漫卷黃沙覆蓋了歲月長煙。
唯有這座二層格兒樓,
晨鐘暮鼓,一炷高香
朝著蟻群的方向,
不曾熄滅。
初冬的雪飄落沙蒿林,
在黃土地安了家,
經年不化。
我和那場大雪擦肩而過。
直到半世輪回,霜花滿天,
渾然不覺。
一起在牛背上長大的二蛋說,
高家四妹子出嫁那天,淚流如線。
直到被抬上迎親大轎,
漫山遍野的飛雪將天地縫合。
重歸故里,
又是一年萬家燈火。
爆竹聲驚散田壟村頭的飛鳥,
鄉間小路,覆蓋了青苔的眼淚。
我的靈魂裸露,
在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