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世紀以來,理查德·福里斯特一直在英國的海灘上尋找菊石等古生物化石。在侏羅紀海岸上,泥土、巖石和沙粒因受外力而不斷運動,讓越來越多的史前生物化石重見天日。
每當理查德·福里斯特沿著侏羅紀海岸上的萊姆里吉斯海灘散步時,都會隨身帶著一把尖鎬、一把地質錘和一把舊菜刀,雖然他幾乎用不到這些工具。他經常會揀一兩塊石頭帶回家研究。“在這個過程中,最關鍵的其實是你的眼睛,你要明白自己在尋找什么。”福里斯特說。
福里斯特是一名化石獵人,50多年來一直在英國的海灘上尋找史前生物存在的證據。侏羅紀海岸,從德文郡到多塞特郡,綿延150多公里,以盛產珍貴的菊石等古生物化石而聞名于世。菊石在其他地方也很常見,低頭看看腳下或許就能找到,而其他化石通常隱藏在懸崖峭壁之中,只有下大雨導致山體滑坡時才會顯露出來。“你找到了一些你可能很感興趣的東西并帶回家細細研究,樂此不疲,這真的是一段非常棒的經歷。”福里斯特說。
沿著海灘散步,陽光從厚厚的淺灰色云隙間傾瀉下來,空氣清新,微風拂面。放眼望去,十幾個穿著雨衣的人在巖石邊慢悠悠地逛來逛去,時不時地還蹲下看看腳底,生怕錯過什么。
侏羅紀海岸每年都會吸引成千上萬的游客前來參觀,其中萊姆里吉斯海灘和查茅斯海灘最受歡迎。有些人帶著鎬頭和錘子來此是為了尋找所謂的“史前寶藏”,還有些人是為了追尋世界著名古生物學家瑪麗·安寧的足跡,深入了解她19世紀初在這里的重大考古發現。
別看尋寶者眾多,但很少有人能稱得上專業的化石獵人。福里斯特就像珠寶店里的一盞明燈,能瞬間讓人看清周圍那些閃閃發光的財寶。
回憶起十幾歲時和前女友哥哥第一次來到查茅斯海岸的情景,福里斯特說:“當時他讓我把一塊石頭敲開,說里面有塊菊石,于是我敲了一下,一顆美麗的菊石還真露了出來。然后,他感慨這是這塊石頭1.8億年來第一次見到陽光。我覺得整個過程就像放煙花一樣刺激,對我來說真是一段不尋常的經歷。”
即使是經驗最豐富的化石獵人,也有找不到化石的時候。有一次,福里斯特將一小塊肋骨碎片扔到樓下的衛生間里并抱怨道:“這就是四天來的全部發現。有這工夫還不如去喝點啤酒,享受享受生活呢。”
“一次又一次的空手而歸總是令人沮喪,”福里斯特說,“但你要看開點,畢竟你真的用心去找了。要知道,過程往往比結果更有意義。”
對福里斯特來說,尋找化石不單單是一種消遣方式,更幫助他從一次重大挫折中恢復過來,讓他擺脫陰影,重見光明。
他對化石的熱愛與堅守要歸功于他的老師阿瑟·克魯克香克,這位當地博物館的古生物學家曾鼓勵他一塊一塊地拼湊出蛇頸龍的骨架。后來,福里斯特成為英國海洋爬行動物首席專家,并就他的發現撰寫了學術論文并發表了演講。
福里斯特的朋友克里斯·穆爾住在查茅斯,也是一名化石獵人,兩人有20年的交情。穆爾同時也是英國著名制片人大衛·愛登堡的老朋友,他們倆一起制作過兩部紀錄片——2018年上映的《愛登堡和海龍》和2024年的《愛登堡和海底巨獸》,其中前者的主角原型正是穆爾和他兒子發現的一種被稱為“魚龍”的史前爬行動物。后來,人們精心重構了魚龍的骨架,并將之陳列在查茅斯海岸遺產中心的展廳內。
穆爾家有一個工作室,就隱藏在一排房子后面,看起來毫不起眼卻意義非凡,他和兒子經常會在那里花數小時來撬出鑲嵌在巖石里的化石。隔壁是古生物學商店,里面裝飾著粗糙的石制地板和墻壁,呈現一派“原始洞穴風”。貨架上琳瑯滿目,從售價30至40英鎊(約合人民幣280至370元)的小菊石到數千英鎊的骷髏架,可謂應有盡有。
穆爾是一名土生土長的曼徹斯特人。當他決定靠自己的興趣愛好來謀生時,首選的打卡地就是侏羅紀海岸。和福里斯特一樣,他也是自學成才。穆爾說:“人們往往覺得化石并不難找,有時自己就從土里冒出來了,但他們其實并沒有看到前面漫長的準備工作,少則數小時,多則好幾十年。”
“這項工作可能會很艱苦,而且你也不能到處亂鑿,否則可能會破壞化石的完整性。”穆爾說。起初他只有一把錘子和一把尖鎬,而現在,他已經裝備了壓縮機、微型噴砂器和氣鑿等必要工具。他們父子倆挖掘化石的技藝如今舉世聞名,制作的標本已在東京國立科學博物館和多倫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館展出。穆爾最近發現,自己新制的魚龍標本已被倫敦自然史博物館收藏。
轉眼間,大雨傾盆而下,福里斯特站在查茅斯海灘上望著天空,若有所思。海水和降水長年累月不停地沖刷海岸線,使其隨時都在發生巨大的變化。
福里斯特之前挖到化石的地方現在已經完全找不到了,這讓他百感交集。他說:“如果誰的房子滑進了海里,你肯定會為他感到非常難過。但同時,這種海岸侵蝕現象也讓我們有了更多的新發現。”泥土、巖石和沙粒的不斷運動使化石的位置經常發生改變,從而吸引同一批人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回到侏羅紀海岸那些似曾相識的地方。“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發現什么,”福里斯特感慨道,“而這一點最令我感到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