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4年11月27日以來,敘利亞局勢突然惡化。短短12天,長期以西北部地區為據點的敘利亞反對派武裝一路南下,輕松拿下首都大馬士革。這場突如其來的變亂要走向何處,依然是巨大的未知。
乾坤倒轉,實已危如累卵
2011年爆發的敘利亞內戰,從地區乃至全球范圍來看,是一場不折不扣的血腥戰爭。內戰爆發后,教派、民族和意識形態各異的反對派及其武裝崛起,“伊斯蘭國”等極端組織和恐怖勢力乘勢作亂。
不過,2015年9月30日,俄羅斯以反恐為名閃電出兵敘利亞,并在伊朗和黎巴嫩真主黨等行為體的配合之下逐漸扭轉局勢。此后,反對派武裝勢力被壓縮到敘利亞與土耳其接壤的伊德利卜省,庫爾德武裝控制敘利亞東北部區域,“伊斯蘭國”雖被擊潰但仍未被完全根除。
阿薩德政權當時看似穩住了陣腳,但在多年戰爭中已元氣大傷。尤其是引起內戰爆發的各種癥結始終未能解開,各類矛盾始終無法消解,各種隱患始終難以排除。
政治上,兩代阿薩德政權依賴人口處于少數的阿拉維派作為政治軍事基礎,強人政治色彩鮮明;經濟上,陷入了極度經濟困境和極度民生困頓的惡性循環當中;軍事上,除少數精銳部隊戰斗力較強外,敘利亞在軍隊現代化建設和保障軍人待遇上并無建樹,反而陷入對盟友的依賴當中;外交上,敘利亞不僅被西方孤立,而且也被眾多阿拉伯國家排斥。
因此,此次敘利亞局勢突然惡化,看似意料之外,實則是重重內外風險疊加的結果。
名存主權,實為博弈棋子
二戰結束后,敘利亞一度在阿拉伯世界中發揮過領銜作用。不過,在阿拉伯-以色列沖突中,敘利亞屢次敗北并導致戈蘭高地被占據,不僅國力受損,國家安全也始終得不到有效保障。國家生存和政權安全,始終是兩代阿薩德政權面臨的首要問題。
內戰爆發后,敘利亞更是成為各種行為體在中東地區行動和博弈的主要載體。土耳其或明或暗支持的反政府武裝,成為阿薩德政權的最大敵人。同時,土耳其還不斷指責其認定的恐怖組織庫爾德工人黨與敘利亞境內的庫爾德武裝有染,并不斷對其進行打擊。
美國以協助庫爾德武裝打擊“伊斯蘭國”和“保護油田”的名義,在敘利亞東北部和南部地區一直維持近千人的兵力存在,形成對敘利亞政府的威懾。
敘利亞的主權完整與國家安全形同虛設,而通過政治外交途徑解決敘利亞問題也一直踟躕不前。2015年12月,聯合國安理會一致通過第2254號決議,明確規定了政治解決敘利亞問題的主要原則、時間框架和路線圖。但是,各方在日內瓦舉行的多輪和談并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進展。同時,土耳其、俄羅斯和伊朗盡管立場不同,但由于無意讓西方掌握解決敘利亞問題的主動權,三方于2017年發起敘利亞問題阿斯塔納和談,意圖以此尋求解決方案。盡管阿斯塔納和談已經舉辦21輪,并多次舉辦俄土伊三方峰會,但并未取得明顯進展。
另外,2018年1月底,俄羅斯在索契主辦了由1500名敘利亞各界代表參加的全國對話大會,試圖政治解決各方分歧,早日推動敘利亞實現國家正常化。同年9月,在俄羅斯總統普京與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的見證下,俄土兩國防長簽署了伊德利卜沖突降級區形勢穩定備忘錄,借此來穩定敘利亞西北部地區局勢。但是,俄方的這些努力也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局勢。
不過總體來看,近年來西方對敘利亞問題已顯冷漠,扳倒阿薩德政權的激情已經退卻。
敘利亞的未來在哪里
敘利亞政局變天,發生在黎巴嫩真主黨剛剛與以色列艱難達成停火協議之際。此前,伊朗與以色列已經經歷了多輪大規模相互襲擊,使得雙方一度處于大戰邊緣。而2023年10月爆發的新一輪巴以沖突,在加沙地區已經造成近4.5萬名巴勒斯坦人死亡,超過1萬人受傷。與此同時,胡塞武裝和伊拉克什葉派民兵仍在抓住一切機會襲擊以色列。
這一系列事件,充分證明中東地區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全球最不穩定的區域,各類行為體在此不斷攻伐廝殺。其原因既有內部因素發酵,又疊加了外部力量的介入。這一次,近年來相對沉寂的敘利亞局勢風云突變,再次證明中東地區局勢的多變性和安全治理的復雜性。
未來,敘利亞的發展方向將由利益交錯復雜的各類行為體之間的博弈,以及長期介入敘利亞局勢的域外國家競合來共同決定。“沙姆解放組織”能否真正脫去極端主義底色,反對派內部是否會因為利益分配產生分歧,庫爾德武裝是否愿意接受反對派執政,需要時間觀察。美國或其他地區國家能否甘心接受土耳其對先進入大馬士革的敘利亞反對派的巨大影響力,以色列和伊朗等國能否接受反對派武裝控制政權,俄羅斯能否繼續保住其在敘利亞的軍事基地,同樣需要拭目以待。
目前,以色列軍隊公開進入敘利亞領土,《紐約時報》援引兩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以色列官員的消息稱,這是自第四次中東戰爭以來首次進入敘利亞領土的以色列軍隊。這也標志著以色列對敘利亞政策的重大轉變。
(摘自《光明日報》趙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