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官方消息來源和媒體紛紛強調美國強勁的消費者支出和就業數據,或吹捧美國股市的高估值之時,卻有36%的美國人認為經濟狀況“不佳”,41%的人認為“一般”。這種表現與認知之間的脫節可能會產生各類深遠的影響,這種狀況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值得考慮的是市場參與者如何處理非對稱信息,也就是當一方比另一方或多方擁有更多或更優質信息的時候。試想一下,你正準備買一件東西。作為買家,你通過直接觀察搜集到的相關選項信息其實相當有限,因此你會根據自己對這些選項的信念作出決定。但交易完成后,這個過程并沒有結束。接下來你將進入“探索發現”階段,也就是觀察。如果在這個過程中,你發現一些與促使你作出決策的信念不符的東西,你就會修正這些信念。
在經濟學家使用的信號傳遞和篩選過濾模型中,各類代理人作出的選擇可以填補信息缺口并最終達到均衡。關鍵一點是,交易后的直接觀察可以固化信念并左右均衡。但在我們這個以專業化與相互關聯為特征的高度復雜的經濟體系中,這種觀察并非總是可以實現的。相反,如今對個人福祉或決策至關重要的許多條件都不會存在于當場或受個人觀察的影響,也不一定會有一個綜合全面的探索發現過程來確保信念與基本現實相聯系。
當個人驗證變得不切實際或不可能實現時,我們就得依靠傳統媒體、政府或專家等各類信息中介。在我們這個數字時代,社交媒體平臺和在線資源也在我們的信息生態系統中占據著重要地位。如果這些信息中介機構想要彌合信息鴻溝,它們就必須值得信賴——而美國人并不相信它們。
2023年的蓋洛普民意調查顯示,美國人對從媒體到政府等各類機構的信任度達到了歷史新低,18%的受訪者表示相信報紙,14%相信電視新聞,8%相信國會。科學家的情況要好一些,76%的美國人表示他們“非常”或“比較”相信科學家會為了公眾的最大利益行事,不過持“高度懷疑”態度的人也在增加。
美國人為何會不信任那些本應幫助彌合信息鴻溝的機構?答案的一部分或許是經濟表現方面的利好消息未能反映人們的實際收入狀況。
收入分配數據有助于揭示這些現實情況。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對底層50%家庭的資產負債表造成了重大打擊。2010年,這部分家庭僅擁有全體家庭總凈資產的0.7%。雖然經濟部分復蘇,但迫使美聯儲提高利率的新冠疫情和隨之而來的通脹加劇又帶來了新的阻礙。目前有超過四分之一的美國家庭將95%以上收入用于必需品,這導致他們就算遭遇一些輕微沖擊都會很艱難,幾乎無法積累財富。2024年美國家庭凈資產總額為154萬億美元,其中最底層那50%的家庭只擁有3.8萬億美元,僅為總額的2.5%。
其實不難理解美國人為何會不信任機構。即使媒體確實強調了許多美國人面臨的嚴峻經濟狀況,但它們的報道并未轉化為能夠產生重大影響的政策和行動。這種已經持續20年的狀況削弱了人們對整個體系的信心。當人們不再相信傳統信息來源時就會轉向其他或許不那么可靠的信息。互聯網為這一過程提供了便利,同時也使其更加復雜,因為人們可以通過互聯網接觸到大量未經證實的信息。其結果可能就是嚴重的兩極分化。
雖然圍繞社交媒體對人類行為影響的研究仍在進行中,但Facebook、TikTok等平臺顯然已成為強大的群體形成機制。這個過程是自我強化的:個人根據部分共同信念選擇自己的群體,而群體又影響成員的觀點。
在此背景下,恢復對現實的共同基準認知并將其作為經濟政策的基礎堪稱一項艱巨任務,而美國人大相徑庭的經濟體驗——這源于貧富差距的日益擴大以及醫療保健和大學費用上漲等諸多困難——只會加劇這一挑戰。
(Copyright:ProjectSyndicate,2025;編輯:許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