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國已逐步構建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制度,形成“自愿披露+強制披露”的混合披露模式。由于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制度立法的不完善和標準的不統一,當前我國司法解決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存在救濟理念落后、軟法規則居多、訴訟主體范圍狹窄和適用訴訟類型單一等問題。ESG的深入發展為更新企業信息披露糾紛的司法規則提供了思路,可以借助ESG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理念改良司法救濟理念,將ESG軟法規則適度硬化,用以補強強制性信息披露的司法依據,賦予非政府組織和利益相關者原告資格,拓寬企業ESG信息披露糾紛的被告范圍,補充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訴訟主體以及引入民事公益訴訟類型,滿足司法服務“雙碳”目標的需要。
關鍵詞:ESG信息披露糾紛;司法理念;裁判依據;訴訟主體;訴訟類型
中圖分類號:D922.29"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1-862X(2025)01-0066-010
一、問題的提出
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Environmental,Social and Governance,以下簡稱ESG)信息披露制度日益成為全球范圍內政府、市場和學界關注的重點。我國ESG信息披露制度起始于環境信息披露,2016年七部委在《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中指出,要“逐步建立和完善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強制性環境信息披露制度”(1);2021年生態環境部《關于印發<環境信息依法披露制度改革方案>的通知》指出:“落實企業強制性披露環境信息的法定義務”,“形成企業自律、管理有效、監督嚴格、支撐有力的環境信息依法披露制度”(2),隨后公布《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格式準則》;2023年《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的意見》第一次在中央文件層面明確提出“深化環境信息依法披露制度改革,探索開展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評價”。(3)“雙碳”目標提出以來,企業ESG信息披露制度成為引導企業資金投向氣候友好型綠色低碳項目的重要舉措。我國學界對企業ESG信息披露制度的研究集中于法理基礎、問題現狀、制度構建(4)等前端問題,忽視了司法解決企業信息披露糾紛的后置環節。制度構建固然重要,但司法解決現實糾紛的需求也值得重視。
2023年2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 為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提供司法服務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其將“依法審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案件”歸納為亟待司法理念和機制創新的“雙碳”案件類型之一。(5)依法審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案件,是司法服務“雙碳”目標的需要。全球范圍內興起的企業ESG信息披露既為“雙碳”目標下解決企業ESG信息披露糾紛提供了新思路,也對司法規則創新提出了要求。
二、“雙碳”目標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的
司法現狀審視
“雙碳”目標對我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的司法解決提出新要求,實現該要求以歸納和審視當前的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司法現狀為前提和基礎。
(一)“雙碳”目標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的司法現狀
1.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司法裁判法律依據梳理
我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的裁判依據需要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制度的立法進行溯源,主要分為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專門立法、證券監管和公司侵權相關法律和規范性文件以及其他環境保護類法律文件三大類。
第一類是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專門立法。2021年生態環境部先后公布《環境信息披露制度改革方案》《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格式準則》,為規范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活動提供了專門法律依據,將環境信息的披露主體明確為五類。(6)
第二類是證券監管和公司侵權相關法律和規范性文件。在證券監管方面,《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以下簡稱《證券法》)專設“信息披露”一章,對信息披露進行了詳細規定;證監會發布和修訂的《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對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設置了信息披露義務和具體披露要求;證券交易所發布的一系列行業自律管理文件對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進行了規定,初步建立上市公司“自愿披露+特定事項強制披露”的環境信息披露模式(7);香港證券交易所于2012年和2015年分別發布了《環境、社會及管治報告指引》第一版和第二版,對環境范疇的一般披露設置了四個層面的關鍵績效指標。2024年4月12日,三大交易所正式發布中國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指引,針對環境、社會、可持續發展相關治理等方面,設置了應對氣候變化、污染物排放、生態系統和生物多樣性保護等21個議題。
在公司侵權立法方面,《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以下簡稱《公司法》明確對損害股東利益的行為應該承擔民事責任。2022年1月22日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以下簡稱《若干規定》)規定,證券市場信息披露義務人應對其在信息披露時存在的“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者重大遺漏”等虛假陳述行為,承擔侵權責任(8),從司法實踐來看,虛假陳述的內容包括企業環境信息。
第三類是其他環境保護類法律文件。其他生態環境法律、法規、部門規章中關于環境信息披露的規定龐雜,數十部生態環境保護和污染防治類法律文件規定了環境信息公開或披露的要求。由于該類法律文件主要以行政監管為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的規制方式,因此,企業違反環境信息披露行為所承擔的多為行政處罰類的法律責任。
2.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產生的違法事實類型
第一類是企業因違反行政規制而產生的環境信息披露行政違法事實。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產生的主要違法事實類型為行政違法事實。具體又分為: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專門立法規定的五類披露主體違反生態環境部門的規章和環境保護法律不披露環境信息或者披露的環境信息不真實、不準確的行為;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違反證券監管相關法律和規范性文件披露信息存在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者重大遺漏的行為。這兩類行政違法事實在主體上存在交叉和重合,因此應重點關注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情況。我國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水平整體上升,但部分企業披露意識不強,存在生態環境部門和證監會的“雙罰”情形以及發債企業披露水平低于上市公司等現實情況。2024年2月3日,《中國上市公司環境責任信息披露評價報告(2022年度)》(9)顯示,2022年度仍有2/3的上市公司未披露環境責任信息;《中國責任投資年度報告2023》顯示,自“雙碳”目標提出以來,上市公司中已有53.70%的公司披露了溫室氣體排放管理相關的指標、政策等定性信息,但是債券發行人中僅有23%的公司主動披露相關信息。(10)
第二類是因違反訴訟規制而產生的環境信息披露訴訟類型。司法規制為解決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提供了訴訟途徑,并根據企業環境信息披露違法事實的不同設置了四類訴訟類型。第一,企業因不滿行政部門對其環境信息公開行為的行政處罰而提起行政訴訟,該類訴訟的違法事實為行政執法部門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行為進行行政處罰的行政違法行為。第二,檢察機關或環保組織要求政府部門公開企業環境信息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該類訴訟的違法事實為政府部門沒有依法公開企業環境信息。如中華環保聯合會訴貴州省修文縣環保局公開污染企業有關環境信息一案為全國首例環境信息公開公益訴訟案。(11)第三,篡改環境信息的環境污染刑事案件,該類案件的違法事實為重點排污單位、實行排污許可重點管理的單位篡改、偽造自動監測數據造成環境嚴重污染的行為,典型如2023年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司法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典型案例》中的韓某濤等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一案。(12)第四,證券市場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訴訟,該類訴訟的違法事實為證券市場信息披露義務人虛假陳述導致投資者損失的行為。司法實踐中,該類案件數量激增,且具有涉案原告眾多,賠償額巨大的特點,典型如云南羅平鋅電公司虛假陳述案。(13)
第三類是尚未被納入我國行政規制和訴訟規制的“漂綠”行為。在“雙碳”背景下,企業“洗綠”“漂綠”現象比較嚴重,但我國法律尚未進行明確規定?!捌G”概念由《南方周末》于2009年正式引入國內,至今已發布10期“中國漂綠榜”,并新增設“是否選擇性披露”為第15項參考原則(14),而企業選擇性披露(Selective Disclosure)被普遍認為是典型的“漂綠”方式。歐盟將“漂綠”行為定義為以虛假的或者誤導性的方式披露環境信息,從而造成該企業及其產品符合環保的假象。從歐盟的定義來看,“漂綠”一般包含企業隱瞞負面環境信息和夸大環境貢獻兩種方式。[1]在現實中,一些上市公司尤其是大規模的上市公司為提高企業投資效率和塑造良好形象,傾向于采取主動的“漂綠”行為[2],而新興或小型上市公司,受限于對綠色營銷和可持續發展的了解不足以及經驗匱乏,通常采取選擇性披露的被動“漂綠”行為[3]。歐盟和各成員國正在積極制定法律法規,以促進信息披露透明度的提升,并打擊“漂綠”行為。[4]
(二)“雙碳”目標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司法的問題檢討
1.司法救濟理念落后
根據《意見》第9條關于“依法審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案件”的規定,司法救濟該類糾紛的訴訟類型集中在上述第四類證券市場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案件中,司法救濟目的為“確保資金投向氣候友好型綠色低碳項目,切實保護投資者合法權益,維護公平、公正的氣候投融資市場秩序”,司法保護的核心為投資者的合法權益。由此可知,在“雙碳”目標指引下,應通過引導資金配置和項目投向來解決環境資源問題,而當前的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司法救濟以賠償投資者財產損失為最終目的。
證券市場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案件以《證券法》為主要判決依據,但是當前我國《證券法》關于信息披露虛假陳述的規定均以“重大性”為前提,將財務重要性作為重大性判斷的原則使得公司對大量環境信息并無強制性披露義務,從而導致無法認定為構成虛假陳述。[1]這種以財務重要性為單一重要性原則而忽視影響重要性的做法,一方面使得大量環境信息披露違法行為存在而無法訴諸于司法救濟,另一方面也使得作為信息披露義務人的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規避了環境信息披露的法律義務和社會責任。
2.披露規定軟法居多
當前我國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義務的規定存在條文分散、軟法規則居多而硬法依據偏少的問題。目前,我國環境信息披露以自愿披露為主,強制披露為輔。
以自愿披露為主產生的大量軟法規則,為企業規避硬法政策風險提供了保障,其發展更能順應市場和行業的變化和發展,具有靈活性和先進性。但是,硬法的缺位使得行政監管缺失執法依據,不以國家強制力為保障的軟法規定不能有效約束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行為。目前《證券法》《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尚未明確將環境信息披露義務納入硬法范圍,而對證券市場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進行環境信息披露要求規定的多是證券交易所發布的指引文件,其僅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義務進行一般規定,從而導致信息披露義務的來源模糊、信息披露內容和范圍不統一以及信息披露質量不理想。
3.訴訟主體范圍狹窄
我國環境信息披露糾紛的訴訟主體范圍狹窄,原告和被告被嚴格限定。根據《意見》規定,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的訴訟類型為侵權損害賠償訴訟,原告為“投資者”,被告為“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根據《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管理辦法》,環境信息的披露主體為五類,其中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還需滿足“上一年度因生態環境違法行為被追究刑事責任、一定標準行政違法責任”,換言之,沒有因為生態環境違法被追究公法責任的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并不必然需要披露企業環境信息。而在司法實踐中,投資者獲取企業環境信息披露違法的渠道較少,主要是監管部門行政處罰、人民法院生效刑事判決和媒體報道,而被告構成侵權行為的條件較多。例如山西三維(后改名為山西路橋)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在2014年至2017年期間因嚴重環境污染行為受到當地環保部門七次行政處罰,并被中國證監會山西監管局實施行政處罰。(15)但是,該公司在年度和半年度報告中披露的環境信息與事實不符。隨后,股民提起虛假陳述訴訟,法院以行政處罰金額為判斷標準,認為構成重大行政處罰,判決被告賠償原告投資損失。(16)由此可知,我國環境信息披露糾紛的被告范圍狹窄,限制條件較多。
在原告方面,只有投資者能夠提起侵權損害賠償訴訟,而檢察機關或環保組織要求政府部門公開企業環境信息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也并不是以企業為被告的訴訟,行政訴訟和刑事訴訟屬于公法框架內的訴訟類型,不具有靈活性和原告范圍擴大的可能性。域外國家越來越重視檢察機關、非政府組織(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NGO)和利益相關者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違法行為提起訴訟的司法實踐探索,尤其是在解決企業“漂綠”方面。
4.適用訴訟類型單一
在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實踐中,行政規制方式占主導地位,進入司法訴訟的糾紛案件數量較少;即便進入訴訟環節,也多集中在證券市場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案件。司法權和行政權的關系也是氣候訴訟的核心命題,司法權應為行政權指明方向,形成違法披露法律責任,在拓展訴訟類型的同時,避免介入行政權范疇。[5]
在環境信息披露方面,通過行政執法以及證監會授權交易所對企業進行規制,其最大優越性在于高效。[6]但隨著金融市場和公司治理的發展,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出現大規模索賠需求。受限于訴訟主體范圍狹窄,我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適用訴訟類型單一,既沒有通過公益訴訟、集體訴訟或團體訴訟解決環境侵權領域的信息披露問題,也沒有將NGO和消費者等利益相關者納入原告資格,使企業環境信息披露問題進入公共利益保護領域。企業環境信息作為一種狹義的公共產品,不應局限于證券領域的私人民事侵權訴訟。基于集體主義性質的中國式社群主義理論,為實現社會團結和公共目標,應重視社群的集體權利和承認個體權利。[7]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訴訟除保護個人權益外,應拓展到社群集體權利,即某個特定領域集體組織或行業協會的公共利益,通過制度安排改變當前適用訴訟類型單一的情形。
三、ESG框架下企業信息披露義務拓展與侵權法理更新
為實現“雙碳”目標,進一步完善企業信息披露制度,應在ESG框架下對企業信息披露義務進行拓展和侵權法理更新,進而指導司法規則更新,提高司法審判質量。
(一)ESG框架下企業信息披露義務拓展
目前我國在ESG體系框架、信息披露、評級標準和監督管理等方面的理論研究和制度建設相對薄弱。[8]目前我國ESG信息披露制度形成了“強制披露”“不披露就解釋”“鼓勵披露”相結合的“混合披露模式”。[9]
1.ESG框架下企業信息披露的新理念、新特征和新要求
在國際組織、各國政府及投資者等多方主體的共同推動下,以“信息披露、評估評級、投資決策”為主要內容的ESG體系逐步建立。[10]其中,ESG信息披露是關鍵環節。受經濟、政治和環境等因素的影響,ESG框架下的企業信息披露具有新的理念、特征和要求。
首先,ESG信息披露以可持續發展為新理念。ESG的理念經歷了從早期宗教倫理再到社會倫理,進而發展到保護投資者投資回報經濟理性的演變。[11]如今ESG理念不再局限于為投資者降低投資風險的目標,而是更加聚焦于可持續發展。[12]因此,以可持續發展為新理念的ESG信息披露正日益成為公司提高治理水平和投資者開展可持續投資的基礎環節。
其次,ESG信息披露以“政策引導、自上而下”為制度推動特征,以“硬法為主,軟法補充”為規制趨勢,以“自愿披露向強制披露過渡”為披露模式演變歷程。我國ESG體系發展呈現出鮮明的“政策引導”“自上而下”的推動特征。[13]從監管政策發展視角來看,目前我國ESG發展的三個階段均以政府政策為導向,自上而下探索和完善生態文明建設、綠色金融和低碳轉型下的ESG體系建設。(17)我國ESG信息披露屬于由“自愿披露向強制披露過渡”的混合披露模式,而“自愿”到“強制”披露模式的轉化是國內外ESG信息披露政策的共同發展趨勢。[14]歐盟是典型的強制披露主導模式,而以市場驅動為主的美國也正逐步將市場激勵與政府監管相結合。雖然各個國家和地區所采用的規制模式有所不同,但本質上都在尋求“以硬法為主、軟法為補充”的柔和過渡理論和平穩演化制度。[15]
最后,我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本土化司法規則供給是ESG信息披露新要求。在“雙碳”目標和可持續發展的指引下,我國ESG信息披露既要與國際標準相同步,也要與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相契合。在理論研究和實踐經驗的基礎上,構建中國環境法學自主知識體系[16],通過司法規則本土化的創新來滿足現實中投資者或其他利益相關者對企業ESG信息披露損害行為的訴訟需求。
2.ESG框架下企業信息披露義務拓展的類型構造和理論迭代
世界各地的投資者認為企業未能依法披露ESG信息對其資產構成風險,違反了信息披露義務;此外,董事在信息披露決策中未能充分考慮披露風險而違反了信托義務。域外對于ESG框架下企業信息披露義務進行了立法探索。例如歐盟于2019年11月出臺了《可持續金融披露條例》(Sustainable Finance Disclosure Regulation,簡稱SFDR),自2021年3月生效后,超過500名員工的金融市場參與者對可持續發展政策以及投資決策對可持續發展因素的不利影響具有披露義務;2016年起德國《商法典》規定了企業披露非財務信息的義務。[4]
在ESG框架下,我國法律對企業信息披露義務的規定,尤其是企業董事義務的構造存在多種模式探討。第一種,董事對ESG信息披露應承擔信義義務,具體包括忠實義務和勤勉義務。2023年新修訂的《公司法》為落實企業社會責任提供了法律依據,其中第180條確立了忠實義務與勤勉義務二分的董事信義義務體系,為企業ESG信息披露嵌入董事信義義務提供了規范空間。[17]也有學者認為應構建起“忠實+勤勉+ESG”的三元義務體系。[18]第二種,董事應承擔ESG監督義務,是指董事負有的通過識別ESG風險,建立、維護內部信息和報告系統等方式來督導公司應對ESG風險的義務。[19]具體包括ESG風險識別義務、ESG風險信息和報告系統的構建義務、ESG風險信息和報告系統的維護義務和ESG風險調查處置義務。[20]亦有觀點認為在我國《公司法》的語境下,董事ESG監督義務本質上宜定性為注意義務。[21]
然而,上市公司信息披露機制與既有的董事信義義務規則不具有基本的兼容性。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利益相關者理論被看作是企業社會責任法律化的主要理論支持來源。公司董事與股東關系的信義義務規則能否擴展至董事與股東之外的公司利益相關者之間的關系有賴于從理論基礎方面進行解釋。[22]
(二)ESG框架下企業信息披露侵權的法理更新
《意見》將侵權損害賠償訴訟作為審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案件以及服務“雙碳”目標的重要糾紛類型,因此在ESG框架下對企業信息披露侵權行為進行法理論證,對構成侵權責任的四要件進行分析,有利于為司法規則更新提供法理保障。
1.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行為違法性判斷標準更新
第一,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行為類型的拓展。目前我國關于信息披露侵權訴訟的行為類型集中為證券市場信息披露義務人的虛假陳述行為,具體包括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和重大遺漏三種行為。在此基礎上,企業ESG信息披露行為類型可以從侵權行為人范圍和虛假陳述行為內涵進行補充和拓展。在侵權行為人范圍方面,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行為人即信息披露義務人不再局限于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通過拓展董事義務,董事亦可作為侵權行為人?!豆痉ā窞樵谄髽IESG信息披露領域嵌入董事信義義務提供法律空間。2023年新修訂的《公司法》第1條、第20條、第180條等條文的規定對應了ESG信息披露的服務對象、披露內容、社會責任和披露義務來源,在法律層面為企業ESG信息披露領域拓展董事信義義務提供了解釋空間。在虛假陳述行為內涵更新方面:首先,虛假記載可以將非財務數據納入披露信息中,明確其他重要信息包括環境和社會等領域的非財務數據;其次,誤導性陳述可以補充“漂綠”和“詐捐”等行為,“漂綠”行為本身就因披露環境信息的不完整和不及時而具有誤導性;最后,重大遺漏中的“重大事件”“重要事項”應包含因環保問題受到的重大行政處罰、因勞動爭議問題多次發生勞動仲裁或勞動訴訟的重大勞動者權益保護等社會問題。
第二,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行為違法性判斷標準更新。侵權行為的違法性可以分為形式違法和實質違法,司法實踐中往往重視形式違法而忽視了實質違法。實質違法即企業ESG信息披露違反了強制性披露原則、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和維護公共利益的立法精神。將實質違法作為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行為違法性判斷標準具有可行性:首先,強制性披露原則有其明顯的優點,不僅信息披露變得更加全面、可靠和完整,而且披露的種類和形式也更加規范[23];其次,公司社會責任的來源是多元的,包括經濟學的利益相關者理論、法理學的“企業公民”概念和社會學的倫理觀念[24],不僅與ESG理念發展相契合,也與立法精神相一致;最后,ESG信息具有公共物品屬性,ESG信息披露具有公益屬性[25]。
2.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損害事實認定標準拓展
目前證券市場上被告因虛假陳述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范圍以實際發生的損失為限,具體包括投資差額損失、投資差額損失部分的傭金和印花稅。司法實踐中,對于損失認定還需要具體考慮投機差額損失計算的基準日和證券市場整體走向存在的投資風險,既要保障投資者的損害得到賠償,又不能使侵權行為人承擔侵權行為以外的損害賠償。因此,應根據侵權行為性質和損害事實侵犯的權益進行分類損害認定。若ESG信息披露侵權行為發生在證券市場,按照虛假陳述行為進行投資實際損失的計算;若ESG信息披露侵權行為發生在消費品市場,按照消費侵權行為進行購買商品或服務的損失計算;若ESG信息披露侵權行為損害環境或消費等公共利益,按照公益訴訟進行公共利益損失的計算。
3.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因果關系認定的細化
司法解釋規定證券市場上原告的投資決定與虛假陳述之間交易因果關系成立的情形為信息披露義務人實施了虛假陳述、原告交易的是與虛假陳述直接關聯的證券、原告在虛假陳述實施日之后、揭露日或更正日之前實施了相應的交易行為。(18)質言之,推廣至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因果關系方面,企業ESG信息披露行為引起了損害事實的發生。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因果關系認定的核心在于時間節點和其他干擾因素的排除。在時間節點方面,原告購買或投資行為應發生在企業違法披露ESG信息之后,企業更正和重新披露ESG信息或者媒體曝光企業違法披露之前;在干擾因素方面,應排除原告主觀因素和市場客觀因素,例如原告主觀上已知悉企業存在信息披露侵權、行業整體客觀走勢與侵權行為后果一致等。
4.企業ESG信息披露義務人主觀過錯認定的延伸
證券市場虛假陳述行為中,信息披露義務人和證券服務機構的過錯包括故意和過失兩種情形。司法解釋規定行為人過失情形屬于嚴重違反注意義務,發行人的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主觀過錯為未盡勤勉義務。延伸至企業ESG信息披露侵權行為,信息披露義務人的主觀過錯認定應具化到制作和出具信息披露文件的自然人和機構法人,即半年度報告、年度報告的主要策劃者和組織實施者,企業的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其中信息披露報告的主要策劃者和組織實施者可以分為企業內部人員和企業外部機構,司法實踐中內部人員主要為企業董事長,以簽署書面確認意見為證據,若其未依法進行信息披露則嚴重違反忠實、勤勉義務,存在主觀過錯;外部機構為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資信評級機構等服務機構,若其在工作范圍和專業領域出具的專業意見未經審慎核查、調查復核,應當認定為存在過錯。司法實踐中,企業的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主觀過錯的認定取決于其是否按照我國《公司法》的規定盡到了忠實和勤勉義務,對披露信息出現重大遺漏的行為是否明知或者能預見,應根據職責分工、專業技能、客觀行為、主觀心理狀況等綜合因素進行具體分析。(19)
四、企業違反ESG信息披露義務的司法規則更新
如前所述,當前我國司法規制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仍存在救濟理念落后、軟法規則居多、主體范圍狹窄和訴訟類型單一的問題,需要進一步更新企業違反ESG信息披露義務的司法規則。
(一)以ESG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理念改良司法理念
第一,將ESG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理念作為司法保護的理念之一。我國率先對ESG的環境維度進行了信息披露制度的探索,并且將糾紛的解決引入司法領域。但是目前證券市場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訴訟僅保護投資者的合法權益,將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補充作為司法救濟保護的權益,應實現三重權益的保障,即保護投資者的合法權益、保護環境等公共利益、維護公平和公正的投融資市場秩序。保護權益的補充和改良有利于強制披露模式的產生和過渡,為生態環境等公共利益的可持續發展提供制度條件。
第二,將ESG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理念作為司法原則的補充內容。ESG理念更加注重環境、社會和治理的影響評價作用,將ESG理念作為現有財務重要性原則的補充,構建“雙重重要性”司法救濟原則,即既重視指向投資者的財務重要性,又注重指向利益相關者的非財務重要性。將ESG理念作為影響重要性原則納入現有的司法原則,能夠迎合市場需求,有利于減輕企業對社會的負外部性影響,推動資源配置的優化,在一定程度上監督和遏制了企業因“追求利潤最大化”行為產生的負外部性影響。
第三,將ESG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理念融入我國法律法規和政策文件。目前我國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法律規定相對模糊和抽象,并不能從司法角度對企業不履行社會責任進行裁決。但是ESG社會責任和可持續發展理念與我國企業信息披露糾紛司法實踐具有適配性,與“新發展理念”相契合,與司法服務“雙碳”目標相一致。我國《公司法》《證券法》等法律的立法目的和企業社會責任的規定中已涉及部分ESG理念,環境法學界也主張將實現可持續發展作為生態環境法典編纂的立法目的和價值取向[26],為將ESG理念融入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文件的具體條文提供了空間。因此,可以將ESG理念融入我國法律法規和政策文件,為后續司法訴訟提供裁判依據。
(二)ESG軟法規則硬化用以規范強制性披露司法依據
第一,通過ESG軟法規則硬化形成強制性披露的司法依據。軟法規則是沒有國家強制力保障但具有社會實效的一系列指引規則,主要表現形式有促進型法律政策、自律規范、專業標準和彈性法條等。[27]一方面具有靈活性和準確把握市場需求規律的優勢,但是另一方面由于缺乏國家干預,無法遏制企業的負外部性行為。因此,軟法規則應當逐漸硬化以應對企業負外部性行為。ESG軟法規則硬化包含兩個階段,即軟法規則的“硬化”和“硬法化”。[15]軟法規則的“硬化”是指采取直接要求企業披露ESG信息或者“不披露就解釋”的做法,由企業自愿披露模式向“半強制”或“混合”披露模式的轉化過渡;軟法規則的“硬法化”即賦予軟法規則國家強制力,硬法化是實現強制披露的最終走向和法律依據。立法規定企業強制性信息披露義務和責任具有國家強制力保障作用,并且為相關主體尋求救濟提供了司法途徑。質言之,ESG軟法規則逐漸硬化的兩個階段對應企業信息自愿披露向半強制、強制披露轉化的發展趨勢,是形成司法訴訟解決企業ESG信息披露糾紛裁判依據的重要環節。
第二,ESG軟法規則硬化的具體司法實現路徑。首先,對企業ESG信息披露義務進行專門規定并對模糊概念進行司法解釋。例如企業違反ESG強制披露義務的具體情形;上市公司虛假陳述“重大遺漏”中“重大事件”“重要事件”的司法認定標準;在不以監管部門行政處罰或法院生效刑事判決為起訴前提的情況下,投資者關于信息披露義務人虛假陳述舉證受理規則的審查等。其次,最高人民法院定期發布企業ESG信息披露違法的典型指導案例。積極探索司法創新解決該類糾紛,以檢視和更新,有利于在立法相對不完善的情形下,對全國各地法院解決該類糾紛提供范例和司法裁判解決思路,避免“同案不同判”的不良影響。
(三)拓展企業違反ESG信息披露義務糾紛的主體范圍
第一,將NGO和利益相關者納入企業違反ESG信息披露義務糾紛的原告范圍。根據我國《證券法》《意見》等規定,有權提起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的主體是證券市場的投資者,消費者等利益相關者和NGO尚未獲得原告資格,應汲取域外相關立法經驗,賦予利益相關者和NGO原告資格。2022年11月28日,歐盟理事會通過的ESG法規《企業可持續發展報告指令》(Corporate Sustainability Reporting Directive,CSRD)第9條明確了兩類可持續信息接收者,第一類為包括資產管理公司在內的投資者;第二類為希望更好地追究企業對人類和環境影響的民間社會行動者(Civil Society Actors),包括NGO和社會伙伴(Social Partners),其他利益相關者也可利用企業年度報告中披露的可持續性信息。(20)該指令采用了“雙重重要性”原則,旨在同時滿足投資者和其他利益相關者的信息需求,而單一重要性所指向的信息披露對象僅包括投資者。[25]
第二,將大型企業和環境污染類企業、社會責任類組織分批次、分規模、分行業地納入被告范圍。首先,在規模層次上將大型企業納入被告范圍。根據CSRD及配套的《歐洲可持續報告準則》(European Sustainability Reporting Standards,ESRS),信息披露義務人涵蓋三大類主體,第一類,大型企業,即至少滿足如下標準中兩項的企業:資產負債表總額超過2000萬歐元、凈營業額超過4000萬歐元、本財政年度員工人數超過250人;第二類,所有在歐盟監管市場上市的企業;第三類,在歐盟凈營業額超過1.5億歐元營業額且在歐盟境內設有凈營業額超過4000萬歐元的分支機構或設有大型子公司或上市公司的非歐盟企業。(21)歐盟主要從凈營業額、資產負債表總額、員工人數方面劃分大型企業,并將第三國大型企業納入披露主體范圍。我國可根據企業發展狀況,借鑒歐盟從規模層面劃分大型企業并將其納入披露主體的做法。其次,在行業層次上,將環境污染類企業和社會責任類組織納入被告范圍。在環境污染類企業方面,我國環境保護法律和《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規定了“重點排污單位”“實施強制性清潔生產審核的企業”,但是該類主體尚未在司法實踐中成為信息披露糾紛的被告或者與上市公司相重合,僅以上市公司的身份作為被告。原因在于原告的缺失,環保組織和檢察機關無法對此提起環境民事公益訴訟,而未上市的環境污染類企業沒有投資者作為原告提起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訴訟,該類企業單純未進行環境信息披露而沒有造成財產或人身損害的,將面臨行政處罰而非侵權訴訟。在社會責任類組織方面,例如“紅十字會”等人道主義救助團體、工會組織等尚未進入信息披露立法和訴訟視野,應將其納入ESG信息披露的被告范圍。最后,按批次循序拓展被告范圍。由于企業規模和行業性質的不同,拓展企業違反ESG信息披露義務糾紛的主體范圍需要按批次進行,以實現逐步過渡。此做法的意義在于:一則便于企業接受ESG信息的強制披露,確保披露質量和效果,二則便于監管部門維持市場秩序。
(四)更新企業違反ESG信息披露義務糾紛的訴訟類型
第一類,投資者對大型企業、上市公司、發債企業及其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提起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訴訟。目前企業信息披露糾紛的訴訟類型尚未涉及證券市場以外的大型企業,在《證券法》等效力位階較高的法律規定中尚未明確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的信息披露義務。通過對企業ESG信息披露義務和訴訟主體拓展的法理更新,可以在原有證券市場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訴訟的基礎上對被告范圍進行補充。
第二類,購買ESG信息披露義務人產品或服務的消費者可以提起侵權損害賠償訴訟。企業違反ESG信息披露義務損害消費者權益的,消費者作為利益相關者可以對企業提起侵權損害賠償訴訟。在法律依據方面,可以將ESG信息獲知權融入《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關于消費者權利的規定,如知情權、自主選擇權、公平交易權、監督權等,還可以單獨賦予構成大型企業的經營者或上市公司ESG信息披露義務,或者在“恪守社會公德,誠信經營”“不得作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宣傳”等規定中融入ESG信息披露義務。
第三類,檢察機關和NGO可以對生態環境和資源保護、食品藥品安全領域的大型企業、上市公司、發債企業違反ESG信息披露義務的行為提起民事公益訴訟。目前我國檢察機關提起環境和消費民事公益訴訟的司法實踐較為成熟,但尚未以侵害公眾環境信息知情權、消費品信息知情權為由提起民事公益訴訟。隨著ESG信息公共產品理論的探討,檢察機關提起企業ESG信息披露違法的民事公益訴訟具有理論可行性。我國生態環境領域具有公益訴訟原告主體資格的NGO為《環境保護法》第58條規定的社會組織,通常為環保公益組織;在食品藥品領域具有公益訴訟原告主體資格的NGO為中國消費者協會以及在省、自治區、直轄市設立的消費者協會,法律規定或者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授權的機關和社會組織,例如消費者委員會、保護消費者權益委員會。此外,ESG在社會層面,如人權保護、勞動者保護等領域也進行了信息披露要求,具有民事公益訴訟原告資格的NGO范圍擴大成為一種趨勢。
五、結 語
隨著“雙碳”目標的持續推進,我國聚焦環境領域并積極探索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的制度構建和司法規則。但不可否認,當前司法解決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糾紛案件在救濟理念、裁判依據、主體范圍和訴訟類型等方面存在諸多問題。ESG體系為解決企業信息披露糾紛司法問題提供了理論支持和工具價值,ESG可持續發展理念與我國新發展理念相契合,ESG強制信息披露的最終走向與規制企業信息披露行為的強制性手段發展相一致,ESG對企業責任的強化以及利益相關者理論為企業信息披露義務和董事義務的拓展提供了說理依據。ESG框架為企業違反信息披露義務的司法規則提供了更新思路,即構建雙重重要性原則以改良落后、單一的財務重要性司法救濟理念,將ESG軟法規則適度硬化用以規范強制性披露的司法依據,賦予NGO和利益相關者原告資格,分批次、分規模、分行業拓展被告范圍,更新現有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訴訟規則和引入環境民事公益訴訟。通過司法規則的更新,進一步發揮人民法院在企業ESG信息披露糾紛案件中的審判職能作用,為推進碳達峰碳中和提供高質量司法服務。
注釋:
(1)中國人民銀行、財政部、發展改革委、環境保護部、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2016年8月31日發布。
(2)生態環境部:《關于印發lt;環境信息依法披露制度改革方案gt;的通知》,2021年5月24日發布。
(3)《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的意見》,2024年1月11日發布。
(4)參見李翔宇:《綠色金融背景下我國環境信息披露的現狀檢視與規制進路》,載《西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年第3期,第130-139頁;劉子洋,等:《論我國ESG環境信息披露的制度構建——基于企業環境合規視角》,載《中國地質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年第3期,第34-40頁。
(5)參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 為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提供司法服務的意見》第9條之規定。
(6)參見《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第7條、第8條之規定。
(7)深圳證券交易所:《深市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白皮書》,2023年1月20日發布。
(8)參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第4條、第5條之規定。
(9)中國環境記協、北京化工大學:《中國上市公司環境責任信息披露評價報告(2022年度)》,2024年2月3日發布。
(10)商道融綠:《中國責任投資年度報告2023》,2023年12月5日發布。
(11)《首例環境信息公開公益訴訟案審結》,《人民日報》2012年1月17日,第11版。
(12)最高人民法院:《司法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典型案例》九、韓某濤等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案。
(13)云南羅平鋅電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會:《云南羅平鋅電股份有限公司關于收到lt;民事裁定書gt;lt;民事判決書gt;暨訴訟進展的公告》,2022年11月26日公布。
(14)南方周末綠色研究中心:《中國漂綠榜(2023—2024年)》,南方周末網2023年7月13日,https://www.infzm.com/contents/276746?source=131。
(15)山西三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會:《山西三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關于訴訟事項的公告》,2018年9月21日。
(16)姜某與山西路橋股份有限公司證券虛假陳述責任糾紛一案,參見山西省太原市中級人民法院(2021)晉01民初44號民事判決書。
(17)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每日經濟新聞:《中國上市公司ESG行動報告(2022—2023》,2023年7月。
(18)參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虛假陳述侵權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第11條之規定。
(19)陳大秀與云南羅平鋅電股份有限公司、楊建興證券虛假陳述責任糾紛案,云南省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云01民初2550號民事判決書。
(20)DIRECTIVE(EU)2022/2464,Article 9.
(21)DIRECTIVE(EU)2022/2464,Article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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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曹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