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歌劇《卡門》誕生始末

《卡門》是法國作曲家比才創作的世界經典歌劇。早在1956年，在中央歌劇院上演歌劇《茶花女》之后，就有人提議排演《卡門》，為此還引發了爭議。到了改革開放后，大約是1979年，在中央歌劇院藝委會討論排練計劃時，大家對《卡門》的呼聲甚高，最終與法方商定在多部法國歌劇中選中了《卡門》。根據中法文化交流選定協定，由法國派出導演、指揮、設計等8位專家，由中方出演員、樂隊和舞美制作人員。這是中央歌劇院自歌劇《茶花女》之后排演的第二部外國歌劇，在音樂表現、舞臺規模上遠遠超過了《茶花女》。

這部《卡門》制作是用中文演唱的，所以譯配成了首要的工作。劇院請來了法語譯配專家孫慧雙先生執筆，各方專家共同參與，從1980年10月至1981年2月完成初稿，同年3月指揮讓·皮里松開始了長達9個月的排練。排練期間，由中央歌劇院劉詩嶸、陳大林、鄭小瑛、方松甫等中方人員，與法方導演勒內·泰拉松、指揮皮里松、聲樂指導雅克琳·布呂梅夫人等共同參與修改，共修改了約250處，確保了比才音樂的原汁原味。

最早來京的是布呂梅夫人，她負責為獨唱、重唱和合唱演員做試唱練耳。1981年4月10日，法方導演泰拉松，舞美布景、服裝設計迪哥·埃切維里和伊莎貝爾·埃查理共三人抵京，第二天一早去了天橋劇場進行實地考察（注：當年北京還沒有適合上演歌劇的大劇場）。其間，法方與劇院有關人員洽談時指出：《卡門》是一部非常有名而復雜的歌劇，共四幕場景，有300多套服裝；要明火點蠟燭，要真的葡萄酒，斗牛場中要用三匹真馬上臺。

1981年6月，法方人員帶來了專為天橋劇場定制的舞臺模型和幾十張服裝設計圖。因先前在天橋劇場發現舞臺上場門有一個凸起的燈光觀察孔，所以設計了一條“之”字形的斜坡平臺，自下而上延伸到舞臺的中央，恰好把觀察孔給遮蔽掉了。這條“之”字形平臺巧妙點出了卡門的結局，預示了悲劇即將來臨。

歌劇《卡門》是一部悲劇，在導演和舞美設計理念中處處圍繞著這個主旋律。劇場正面是一塊燒焦了的猩紅色面幕，樂池和臺口布滿了燒焦的木板，舞臺上使用灰白色木板墻變形分割，并打破了傳統的鏡框式舞臺模式，把景一直延伸到臺口外，從廠房、兵營、酒店、荒野直到斗牛場，場景之間巧妙轉換。這是一部超越自然主義的制作，也是當時在世界各大劇院演出的版本中最具現代意味的。服裝設計則偏向傳統，具有歷史的時代感。考慮到這是一部社會底層的故事，服裝色系控制在暖灰色調內，群眾的衣服均要噴色做舊，只是在斗牛士的服裝上用了鮮艷的顏色。

6月開始，演員的排練、樂隊的訓練與舞美的制作同步進行。演員由布呂梅夫人負責，為獨唱、重唱、合唱演員做全劇的音樂作業，并根據演員在多次排練中的表現，與導演共同挑選最佳演員，確定各個角色的名單；導演在嚴格的音樂作業后啟發演員，幫助他們了解和熟悉劇本，分析劇中人的身份性格，通過誘導的方法讓角色在演員的心中活起來，用表情和肢體動作演繹作品中人物的性格與矛盾沖突，以聲悅耳，以情動人。指揮皮里松訓練樂隊，以大手筆的手法使樂隊在原有的基礎上融合成一個整體，確保比才的音樂不跑調、不走味。

舞美制作上，根據模型先做出基本的框架、平臺和斜坡，便于導演的調動和演員的動作表演。在設計的要求下，景片做成立體的同時還要有肌理效果，噴色做舊。第二場酒店的背景竹簾采用了麥秸稈材質，在燈光的反投下閃爍發亮達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服裝制作中除了噴色做舊，在走私犯的服裝上設計師采用了較厚的棉絨和再生布的下腳料，做成五顏六色的條狀帶子縫制成大斗篷，既保暖又美觀，導演當場披上在臺上走了一圈并連連夸獎：“這要是走在巴黎大街上一定是最時髦的時裝啊”！

從12月15日起，劇組用長達12天的時間進劇場裝臺、對光、連排直到彩排，本著“一切對觀眾負責”的敬業精神，專家親自督查各部門的工作并做到嚴絲合縫。在大家的努力合作下順利到達了正式演出的最佳狀態。

由于當時的政治氛圍，本次《卡門》的演出既沒有海報，也不發消息，僅作為內部觀摩不予公演。經過雙方協商諒解后，本版《卡門》終于在1982年1月1日在天橋劇場拉開首演大幕。美妙的歌聲加上氣勢磅礴的布景，讓人仿佛置身在陽光燦爛的異國他鄉（塞爾維亞），給人以聽覺和視覺的美麗享受。整場演出在悲壯的樂聲中落下帷幕，全場響起了一片歡呼聲。當晚，法國駐華大使為兩國藝術家的首演演出成功舉辦了晚宴。首演后該劇接連演出了25場，場場爆滿。中文版歌劇《卡門》演出獲得了成功，不僅榮獲法國1983年夏爾·克羅唱片大獎，還引起了外界的關注。《巴黎晚報》評論《卡門》的演出轟動北京：“中國演出的《卡門》是我看到的最精彩的《卡門》之一。”《巴黎晚報》風趣地寫道：“《卡門》在距法國13000公里的國家成功舉辦，在異國度過了她光彩奪目的一生，斗牛士變成了人們親愛的朋友。《卡門》問世100多年來征服了世界，如今終于在東方的中國‘誕生’。”

歷經了《卡門》的排練和演出，在專家們嚴格耐心的指導下，中央歌劇院一大批中青年的演員，包括剛從音樂學院畢業的學生及演奏員，在演唱、演奏和表演等各方面取得了不凡的進步，后來更成為劇院的頂梁柱。其中有一部分演員還進軍各大歐美歌劇院，有的還成為終身簽約演員。 ①

中文版《卡門》在法國指揮皮里松執棒下連續演出六場之后，由青年女指揮家鄭小瑛接過指揮棒，先后帶著此劇參加了香港、澳門藝術節的演出（此時《卡門》在香港的演出已達100場了）。香港報紙紛紛評論：“演員的普通話有一種新鮮感，演員的演繹獲得觀眾熱烈的掌聲。”

1988年，中文版《卡門》又漂洋過海參加了芬蘭舉辦的薩翁林納歌劇節，在奧拉維城堡演出后收到了觀眾的鮮花和掌聲。當地報紙撰文：“中文演唱的做法使中央歌劇院的演員得到解放，獨唱演員受到良好的訓練加上很高的天賦。”指揮皮里松為此還特意從巴黎趕赴薩翁林納助陣。

中法合作的中文版《卡門》這一歷史性的演出獲得罕見的成功，成為改革開放后的中外藝術家文化合作的典范，是中央歌劇院演出外國歌劇的第二座里程碑（注：第一座是歌劇《茶花女》）。如今，中文版歌劇《卡門》繼續保持著它的魅力，真正做到了讓中國百姓了解、欣賞，進而喜歡歌劇，而《卡門》也成為中央歌劇院繼《茶花女》以來最受歡迎、經久不衰的保留劇目。

① 注：導演勒內·泰拉松在中國執導的《卡門》獲得巨大成功，由法國電視臺轉播到48個國家，并由法國文化部授予導演大獎。曾扮演唐·何塞的賈琦已簽約巴黎歌劇院終身獨唱演員，扮演卡門的苗青也登上了法國歌劇院，在海外演出歌劇的還有祝愛蘭、杜吉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