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草莓的人
拿著空盒子的人魚貫而入
在壟與壟之間
挑選心儀的草莓
掛在黑色薄膜上它們是
成熟待摘的果實
摘下來就是被認領的戰利品
握在手里像一簇火在燃燒
適合熄滅。送入嘴里咀嚼
多汁,帶著新鮮的芳香
沒有看上去那么甜
也并非聽說的那么乏善可陳
不過是一種空蕩穿過另一種空蕩
大棚、泥土、盒子
包括我們的胃,都是容器
生來就是為了填充、掏空
再填充、再掏空……
但至今我仍不知道
什么才是真正的滿
是手中擁有物質的重量
還是靈魂的飽足感
我只聽到滿世界皆是
教人放空的哲學和宗教
采摘草莓的人
挑選著,也被挑選
丟棄著,也被丟棄
那些酸澀的、無味的
更別說衰敗的、腐爛的
采完后,狹窄的田埂上
每個人都像孤兒,一前一后
奔向,被暮色浸透的來時之路
平庸之光
看過隔離帶里盛放的
桃花后,小區門口的雕塑
在傍晚變得冰冷
眾生蕓蕓的水池
倒影在風中急劇變形又慢慢復原
互不干擾中如何選一個
最佳角度,在疲倦的年代
令人銘記的都是那些
遠遠張望時
依然醒目如火焰的事物
我看著它們
如無法復歸其根的桃樹
在隔離帶里看著車水馬龍
如水池里的雕塑,看著夕陽
完成一天的逡巡
消失的時候沒有告別
出現的地方遍布
將一切拒之門外的光芒
經過長時間的緩沖
散落在地時,已變得平庸
如同懸空的心
藏進低處行走的身體之內
那樣的平庸;如同花季
結束后,顯出遒勁的枝干
那樣的繁而化簡
最好的告別
我想把水倒進湖里,對著
湖面頻頻掠過的水鳥
濺起的水花,一會兒就謝了
仿佛一團火容易熄滅
卻沒有灰燼也沒有足夠的時間
端詳遺容
而冷卻的茶還捧在手里
證明我們曾經擁有過的溫度
玻璃窗上沒有爬行物
陽光深入眼球,前方看得特別遠
山和橋
我等了一下午
它們還是沒有變矮
也沒有磨損
再后來,黑暗把燈打開了
我們面對面站起身
擁抱后,除了約定抽空再見
對著疲憊的夜色
應該想不出,更好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