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數治稅”背景下數據要素的價值挖掘及風險防范

隨著數據要素化進程的加速，面對新經濟業態和商業模式，稅收監管從“以票控稅”轉向“以數治稅”。將“以數治稅”理念貫穿于稅收征管全過程，不僅需要技術驅動，更需要制度保障。從優化稅收大數據質量保障機制、技術性正當程序框架的適用、完善稅收大數據安全管理制度等方面設置風險防范機制，對于提高稅收征管效率、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數據要素賦能稅收征管的作用機制

（一）數字驅動商業模式的變化

在傳統商業模式中，資本、勞動力和技術是最主要的生產要素，當今在數字技術的驅動下，數據要素作為核心資產改變了企業的運營模式。

從理論角度看，數據要素是企業提升市場洞察力的重要來源，不同的企業數據處理及運用能力帶來的經濟效益不易被競爭對手復制，這種質量差異也導致了數據具有一定的稀缺性。

在實踐中，如制造業領域，通過對生產數據的綜合分析，可識別出生產流程中的不合理環節，進而對這些環節進行自動化和精簡，有效提升生產率并降低成本；在物流領域，實時交通信息的智能分析可以幫助物流公司規避高擁堵區域，實現更高效的配送網絡設計，從而減少運輸時間并節約成本。這些通過數據化資產實現智能化決策的方式為企業創造了顯著的價值。

（二）從線性價值鏈轉向網絡化生態系統

1.網絡效應放大

平臺化組織具有顯著的網絡效應，即隨著更多參與者加入，平臺的價值會呈指數級增長。數據要素區別于傳統生產要素，具有非競爭性和部分排他性的特點，這意味著同一份數據可以在不減少其他使用者收益的情況下被多次使用。這種大規模的數據集為企業帶來了規模經濟效益，降低了單位數據處理成本，提高了整體運營效率。

隨著數據要素呈現出多樣化的類型、多樣的形式、虛擬屬性以及廣泛的分散性，市場上的經營業態和經營主體變得復雜多樣，納稅人收入結構和渠道也變得更加多元化。如果稅收風險識別的指標體系構建未能及時反映市場經濟發展速度，將會造成稅務機關的稅收風險評估與識別工作在覆蓋范圍和精準度上出現漏洞。

2.多層嵌套交易導致多元異構數據

在供應鏈管理領域，上下游企業網絡化的發展突破了傳統線性鏈條的限制，構建了一個由眾多參與主體（包括供應商、制造商、分銷商、消費者以及技術提供商等）共同構成的價值創造生態系統。這種多方參與的協作模式顯著提升了資源配置的效率，并且進一步推動了產業創新與增值。多層嵌套交易在網絡化的供應鏈中增加了交易結構的復雜性，當交易鏈條涉及多個層級的供應商、制造商和分銷商時，不法分子有可能利用這些層級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性和監管盲區來設立空殼公司或偽造交易，為虛開發票等違法行為提供掩護。

（三）由“以票管稅”轉向“以數治稅”的監管模式

傳統上，“以票管稅”是通過紙質發票或電子發票的形式來記錄和管理企業的交易活動，并以此為憑證進行稅款征收。發票在建賬建制方面的功能有效地堵塞了稅收漏洞。然而，隨著經濟快速發展和技術革新，商業交易形式日益多樣化，新業態不僅包含錯綜復雜的供應鏈結構，而且其商業行為往往跨越多個行政區域。傳統“以票管稅”的模式在面對此類非傳統意義上的交易時，顯得靈活性不足和適應能力有限，難以高效地應對快速變化的市場需求。

在新的監管框架下，數電發票系統實現了發票信息的自動化處理與傳輸，減少了人工干預帶來的不確定性，提高了數據的真實性和準確性。“以數治稅”注重挖掘數據背后的價值，不僅僅關注交易憑證本身，而是著眼于整個經濟活動鏈條中的各類信息流。稅務機關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設計預警監測指標和智能評價體系，動態監控并評價納稅人信用狀況及全環節業務風險點，對重點領域存在的稅收風險采取提示提醒、督促整改、約談警示、立案稽查、公開曝光的“五步工作法”。新的監管模式的轉變，意味著從經驗式執法向科學精確執法轉變，“以數治稅”則通過大數據分析、云計算等技術手段，實現對納稅人行為的動態監控和智能預警，并據此實施差異化的管理措施。這種轉變使得稅務機關能夠更加精準地識別風險點，提高稅收征管的質量和效率，減少人為因素造成的誤差。

“以數治稅”下數據要素的風險考量

（一）現有稅收數據資源尚無法完全滿足稅收風險管理需求

1.稅收數據獲取尚不全面

從當前的實際情況來看，稅收征管系統中所采集的數據尚未全面覆蓋市場主體在其全生命周期內的生產經營狀況。稅務部門的涉稅信息主要來源于納稅人的自主申報，這在監管上不僅限制了精準監管的深度和廣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監管效率。從企業的設立到經營，工商行政管理部門重點關注的是企業的法律地位及其經營范圍；而稅務部門則更關注納稅人的財務報表及應繳稅款情況。如果兩個部門之間沒有建立有效的數據共享機制，那么一方持有的重要信息就難以及時傳遞給另一方，從而造成監管盲區。

2.數據獲取路徑不明晰

《中華人民共和國稅收征收管理法修訂草案（征求意見稿）》第5條規定：“各有關部門和單位應當支持、協助稅務機關依法執行職務，及時向稅務機關提供涉稅信息。”但是在實踐層面，數據協助路徑、程序并不明確。這種模糊性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實踐中各部門對于如何具體履行其協助義務存在不同的理解和做法，從而影響了政策的一致性和有效性。

（二）稅收征管算法化有可能逾越程序要求

稅收算法是一系列對應特定稅務工作場景的專業規則和處置指令集合，通過應用數學運算和邏輯規則，實現對稅務數據的高效分析、判斷、決策支持以及預測預警信息的生成。稅收算法的高效性在稅務服務領域尤為突出，借助算法的力量，稅務機關能夠在瞬間處理大量事務，比如身份驗證和咨詢服務，從而實現即時響應和快速辦理。稅務服務算法化有助于簡化辦稅流程、提高用戶滿意度，并確保稅務服務更加便捷和人性化，同時減少了人工干預可能帶來的錯誤或延誤。

但算法驅動的快速決策機制也有可能會削弱此過程中的正當程序保護。具體而言，基于算法的自動化決策往往追求效率最大化，傾向于迅速得出結論，而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傳統法律框架中對于程序正義的重視，即確保當事人在行政行為作出之前有機會參與決策過程并表達自己的意見。

（三）全生命周期的稅收數據安全存在潛在風險

稅收數據的生命周期即從數據收集、處理、存儲到傳輸和銷毀，在每一個環節都有可能存在潛在的安全隱患。

數字要素稅收征管的風險防范

（一）優化稅收大數據質量保障機制

1.規范涉稅信息共享的實施

構建和完善涉稅信息共享機制，明確各參與主體的具體責任與義務，是確保該機制有效運作的關鍵所在。通過精細化界定負有涉稅信息共享法定責任的部門和單位的責任范圍，可以顯著提升信息傳輸的及時性和準確性。同時，可對拒絕提供涉稅信息的行為設定嚴格的處罰條款，增強法規的威懾力。建立健全內部管理制度，保障涉稅信息的安全性和保密性。此外，稅務部門作為涉稅信息的主要使用者之一，其信息共享行為同樣需要受到嚴格規范。稅務部門應按職責范圍將需要共享的涉稅信息定期推送給相應部門和單位，有助于其他職能部門更好地履行自身職能。規范涉稅信息共享，能促進跨部門合作的有效性，并保障信息共享平穩運行。

2.推廣“區塊鏈+稅務”應用

區塊鏈的不可篡改、去中心化、用非對稱加密技術進行加密傳遞的特點，使得數據可以做到可追溯、可查可驗、可信可管控。“區塊鏈+稅收”以區塊鏈技術為核心，通過對納稅人生產經營活動中產生的各類信息實施即時加密存儲，確保了數據的真實性和完整性。當交易完成，通過智能合約機制，在納稅義務發生之時即刻啟動相應的申報繳納程序，實現了稅務處理過程的高度自動化，確保了稅款按時足額入庫，有效防范稅收流失的風險。事后階段，依靠時間標識提供的精確時間證明功能，能為整個系統的每一筆交易賦予清晰的時間坐標，為事后審查與審計工作的開展提供了便利。

（二）技術性正當程序框架的適用

如何在稅收治理中審慎、謙抑、穩妥地運用自動化決策是十分迫切而現實的問題，需要綜合考量多方面的因素。審慎性原則強調在設計和部署自動化決策系統時必須充分考慮因算法偏差或數據質量問題導致錯誤判斷的風險。因此，在開發過程中應加強算法透明度，確保決策邏輯可解釋，以便于事后審查和糾錯。其次，謙抑性原則要求在使用自動化決策系統時避免過度依賴技術手段解決問題。在某些復雜或敏感的情境下，如涉及重大稅額調整、個人隱私保護等問題時，應當保留人工干預的空間，允許稅務人員基于經驗和專業知識做出最終決定。同時，有必要建立公開透明的信息披露制度，及時向社會各界通報系統運作情況及改進措施，增強民眾的理解和支持。再者，穩妥性原則旨在通過不斷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和技術標準來保障自動化決策的安全可靠運行。具體來說，一是完善和修訂現有的法律法規，為自動化決策提供更加清晰和具體的指導，確保其應用符合法治精神和社會公共利益。二是制定統一的技術指南，應涵蓋從數據采集、處理到使用的整個生命周期，可以有效指導開發者遵循最佳實踐進行系統設計與維護。三是強化監管力度，設立專門機構負責監督自動化決策系統的實施情況，定期審查其是否遵守既定規則并達到預期目標。

（三）完善稅收大數據安全管理制度

1.建立健全數據分類分級制度

根據數據的重要性、敏感度等因素進行科學分類，并據此制定不同的保護策略。對于涉及國家安全、社會穩定等高度敏感的關鍵數據，應實施最嚴格的安全防護措施，確保其在整個生命周期內的保密性、完整性和可用性。對于一般性的業務數據，可以根據實際應用場景和風險評估結果，采取相對靈活且適度的安全措施。通過上述差異化管理策略的應用，不僅能夠有效保障核心數據的安全性，還能基于成本效益原則避免因過度防護而導致資源浪費，更有助于提升整體管理效率，促進稅務部門內部信息流通和協同工作能力。

2.優化內部管控機制

一方面，要嚴格規范數據采集、存儲、使用等各個環節的操作流程，確保所有活動均符合法律法規要求。另一方面，還需建立健全員工培訓體系，定期開展信息安全意識教育和技術技能培訓，增強相關人員的責任感和專業素養。特別是針對擁有較高權限的管理人員和技術骨干，更要加強背景審查和行為監控，防范數據泄露風險。

本文系廣西警察學院2024年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項目編號：202413520002）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單位：廣西警察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