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 要:人口對大國經濟發展具有系統性的長期影響。人口結構特征轉變時點和新技術應用時點是否趨同決定了人口轉變和經濟轉型的關系是否協調,人口總量、勞動力素質和人口結構變化從供給側和需求側影響經濟增長的要素投入和消費、投資,在人口低速或負增長時期,降低要素錯配對實現經濟轉型尤為重要。從中國現實來看,人口負增長趨勢改變了中國勞動力的比較優勢,少子化、老齡化降低了勞動供給,加大了社會保障財政壓力。老齡化還降低了微觀勞動個體的認知型工作技能,可能影響長期創新產出;在現代化水平較高的國家或地區,老齡化程度越高,其越傾向于使用自動化技術,但會造成勞動力市場的極化現象。人口轉變引起的需求變化和城鄉融合發展趨勢將進一步改變中國城鎮化的內生動力。積極應對人口變化對中國經濟轉型的影響,應利用好人口轉變的“窗口期”,通過人口長期均衡發展和勞動力素質提升來優化經濟發展方式,加大“投資于人”的比重,夯實擴大內需的微觀基礎,加強人才鏈對產業鏈和創新鏈融合發展的支撐作用,培育形成創新驅動的增長動力。
關鍵詞:人口變化;經濟轉型;人口高質量發展;創新驅動
中圖分類號:F124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7543(2025)01-0053-12
人口問題始終是我國面臨的全局性、長期性、戰略性問題。目前,中國人口總量已由低速增長向負增長轉變,在人口規模巨大的基本國情下,人口自然增長率長期下行將放大勞動力供給下降和快速老齡化的影響,從供給側和需求側兩方面對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形成挑戰。
從全球發展規律來看,經濟發展轉型與人口轉變是否相適應直接影響著人口和經濟的增長極限。在“馬爾薩斯時期”,低生產率始終無法支撐大規模人口[1],但隨著技術革命以及工業化、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推進,技術進步提高了生產效率,人均產出水平提升進一步強化了經濟發展對人口增長的支撐作用,許多國家和地區跳出了“馬爾薩斯陷阱”,人口規模不再被視為制約經濟增長的約束條件[2],全球不同地區先后進入“人口轉變”(demographic transition)時期。從人口轉型特征來看,無論是高收入經濟體,還是中等或中低收入經濟體,1960年以來人口生育率降低已是全球性現象[3]。從長期人口變化和經濟轉型總體趨勢來看,就全球平均水平而言,1960年以來全球人口平均增速和人均GDP增速都呈現同步降低趨勢,全球制造業產值比重也呈同比下降趨勢,服務業占比則逐步增大,全球平均人口增長率、人均GDP增長率和制造業產值比重分別從1960—1970年的2.26%、3.07%、13.36%下降至2010—2021年的1.23%、1.36%、12.11%①。從產業轉型來看,一般生活性服務業具有顯著的“成本病”[4],生活性服務業占比過高不利于實現經濟轉型;生產性服務業具有較高的技術進步效應,能通過與制造業關聯提高企業創新和產業鏈的融合應用水平[5],進而實現產業價值鏈攀升[6]。但生產性服務業對勞動力人力資本水平要求較高,同時,新技術的不斷迭代以及產業化應用增加了技術進步率對勞動力素質的需求[7]。可見,隨著新技術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深化,在經濟層面人口與經濟協調之間的關系已由“總量”轉變為“結構”關系。進一步地,從長期來看,由創新引起的新技術產業應用和人口結構轉變的趨同性是影響人口和經濟協調的關鍵原因,決定了技術進步對人口總量的支撐力;同時,勞動力受教育水平等結構性因素也反過來影響創新產出和新技術應用,因而人口總量和結構不僅在供給側影響經濟潛在增長率,而且在需求側影響消費和投資。
在超大規模人口的現實背景下,人口對大國經濟具有長期性、系統性影響。在供給側,經濟轉型來源于生產力變革,而這種具有質變性質的轉型動力歸根結底來源于勞動者的躍升,不僅體現為勞動者認知能力躍升形成的技術革命性突破,更體現為勞動者對勞動資料使用和勞動對象擴展的躍升。在需求側,人口轉變也會對公共財政支出、消費、投資等經濟增長動力產生影響。本文從理論和現實的角度將研究的核心問題凝練為人口轉變如何影響經濟轉型,重點聚焦人口變化趨勢如何從供給側和需求側影響經濟轉型。本文利用相關文獻對人口變化影響經濟轉型的作用路徑進行理論分析,并重點聚焦當前中國人口轉型的趨勢性特征對中國經濟轉型可能產生的影響;在已有文獻梳理和現實分析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加快完善與人口轉變特征相適應的政策體系的建議。
一、人口變化對經濟轉型影響的理論闡釋
人口不僅是經濟增長的勞動力投入要素,而且是經濟活動中各類產品和服務的消費者,總體來看,人口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機制是復雜的。
(一)人口是“慢變量”,人口與經濟協調的關鍵在于人口轉變時點和新技術時點是否趨同
人口與經濟最經典的關系就是馬爾薩斯理論,無論是馬爾薩斯時期,還是人口轉變時期,通過促進技術進步及產業化應用來提高經濟產出效率都是提升人口承載力的關鍵,如對工業化前英格蘭的人口增長和人均收入關系的研究表明,因規模報酬遞減引發的收入負效應可被技術進步和規模效應抵消[8]。在影響經濟增長的諸多因素中,人口是具有顯著持續性影響的“慢變量”,大規模的人口緩慢轉變總會在某個時點集中爆發。因此,一般而言,人口對經濟的影響是持續的、可預期的。本文利用世界銀行WDI數據進行了研究,結果表明,就OECD國家而言,人口增長率和經濟增長率的正相關關系是顯著的。其中,當人口增長率滯后5—10年時,其與經濟增長率的相關性不顯著;當將人口增長率滯后10年以上時,人口增長率與經濟增長率的相關性逐步顯著,由此證實了人口增長率影響經濟增長具有顯著的時間滯后效應。
關于經濟增長的大量理論與經驗研究提供了技術變遷和資本累積對宏觀經濟增長趨異或趨同的解釋。從現實情況來看,由于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不同國家或地區培育新技術及推進新技術產業化應用的時點存在差異。從已有研究文獻來看,這種新技術培育及應用的時點和本國人口轉變的時點是否逐步趨同是實現經濟轉型和人口轉變相協調的關鍵。利用國別面板數據的相關研究表明,當老齡化速度較快時,人口變動的時點將領先于新技術應用支撐經濟發展的時點,經濟轉型和人口轉變的開始時點對國家發展騰飛時間具有顯著解釋力,并由此形成各國不同的發展模式[9]。就中國而言,人口機會窗口引發的“人口紅利”也是人口轉變和經濟發展中的特定現象[10]。從人口結構變化的角度來看,實現“人口紅利”是有基本條件的,只有總和生育率能夠在代際快速下降的國家才能獲得“人口紅利機會窗口”[11]。中國“人口紅利機會窗口”在1982—1990年開啟,2010年后逐步下行[12]。進一步地,從人口轉變和經濟增長的協調角度來看,影響二者時點(人口轉變時點tp和新技術應用時點ti)協同的關鍵在于人口自身特征:一是人口結構變化、勞動力素質和人力資本水平等微觀勞動個體特征。人力資本越高的勞動力、企業或地區,其創新能力越強,越能將新技術應用快速轉變為通用的生產型技術[13]。二是人口規模引發的消費規模外部性。規模效應使技術進步產生的新產品或服務能夠有效地被消費,具有顯著的市場規模效應,進而增加更多技術研發需求(見圖1)。
(二)人口總量和結構從供給側影響經濟潛在增長率,從需求側影響消費和投資
人口轉變通過供給側和需求側影響產業結構變化,是影響經濟轉型的重要因素。人口老齡化加大了服務業比重。相關研究表明,美國家庭層面用于服務支出的比例隨著家庭年齡增加而增加,即人口老齡化將增加服務消費需求[14]。國內相關文獻研究表明,人口老齡化可通過增加消費需求、加快人力資本積累、倒逼企業資本和技術替代促進產業結構升級[15]。
在供給側,人口變量主要通過勞動力總量及人力資本水平影響經濟增長。在人口轉變過程中,勞動年齡人口增加能夠顯著增加勞動力供給,勞動參與率通過有效勞動供給影響經濟增長,戶籍、養老保障等領域內的改革措施則能進一步提高勞動參與率和勞動力有效供給,進而增強勞動力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進入人口轉變后期,年齡結構和受教育結構等人口結構性變量比人口總量指標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更大。生育率和死亡率不斷下降推動人口年齡結構的老齡化,人口老齡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不僅體現為對勞動力市場產生不利沖擊,還會引起健康保障和公共教育等財政支出的增加[16]。當人口老齡化趨勢進一步加劇時,勞動力短缺還會造成資本和勞動相對價格發生改變,倒逼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國家采取自動化等新技術[17-18],而新技術替代勞動力能夠顯著影響生產效率,并對要素市場產生交互影響。相關研究表明,以人工智能等為代表的新技術可以通過降低勞動力需求、促進資本深化和積累、提高全要素生產率來抵消人口老齡化對經濟增長的不利沖擊[19]。人口老齡化速度具有門檻效應,人口老齡化只有超過閾值才會通過降低勞動力規模和全要素生產率對經濟產生顯著負向影響[20]。在微觀家庭層面,技術進步引發的人力資本需求促使家庭生育決策更偏向新生子女素質,家庭收入上升促使家庭在子女教育方面投入更多資源,進一步強化了人力資本需求[21]。這表明,在人口轉變后期,即便生育率降至非常低的水平,降低生育成本和增加對子女養育的時間投入也會提高父母勞動參與率和加快子女人力資本累積進程,人均產出、人力資本水平都會持續增長,進而擺脫“馬爾薩斯陷阱”引發的增長停滯。
在需求側,大國經濟依賴于人口規模經濟,人口總量增加將提高消費需求,但總體而言,需求側影響經濟增長更多地體現在結構性因素方面。不同年齡組人群消費需求不同,人口年齡結構變化將逐步改變消費結構。相關研究表明,老年撫養比越高,城市居民消費支出越低;兒童撫養比則與家庭居民消費支出成正比[22],但這種效應對農村居民并不顯著。從不同年齡人群的消費結構來看,青少年的教育文化娛樂和衣著支出較高,成年人的家庭設備和服務、交通和通信以及居住支出較高,而老年人的食品和醫療保健支出較高[23],這與現實情況一致。本文利用2018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進行測算,結果表明衣服鞋帽消費占家庭消費的比重隨著年齡增加而逐步遞減;文化娛樂消費占比在0—16歲先上升,16歲后逐步下降,在40歲左右有局部增加趨勢,而后逐步下降;教育消費占比在0—16歲逐步上升,后逐步下降,40歲左右有局部增加趨勢;醫療消費占比在0—16歲和40歲以上群組中占比都較高;商業性保險則隨著年齡增加呈現總體穩步增加趨勢。更為重要的是,人口結構變化還通過居民儲蓄影響投資。從不同國家經驗證據來看,人口老齡化會導致實際利率下降和家庭債務上升[24]。利用中國1989—2006年省級面板數據的研究表明,人口年齡結構變化會對儲蓄率產生影響[25],但經濟增長引發居民收入增加并由此提升儲蓄率的正向效應會被人口老齡化的加深逐步削弱。針對中國城鄉居民的相關研究表明,農村勞動力外出流動就業能夠提高農村居民收入水平和家庭儲蓄率,因而城鎮化是擴大內需的有效舉措[26]。
(三)人口低速或負增長凸顯了促進勞動力等要素在空間和產業部門匹配的必要性
人口轉向低速或負增長將對勞動力素質、勞動力與資本等其他要素的配置效應提出更高要求。勞動力、資本等要素在產業部門和空間上都具有匹配效應,具體體現在勞動力與企業、勞動力與城市、產業規模與城市規模、資本流動性與選擇性等方面。
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和產業結構的調整,勞動力、土地等要素呈現逐步從農業向制造業和服務業轉移的趨勢。由于要素邊際效應遞減,要素在城市過度集聚引致規模不經濟,進一步影響勞動力優化配置、城市間產業分工等[27]。相關研究表明,要素在城市空間錯配、產業部門的不匹配將造成產業效率降低,并由此影響整體經濟運行的合理水平。Hsieh和Klenow[28]的研究表明,要素錯配會降低全要素生產率(TFP),其中,對產業與企業間要素外延性配置效率影響更大[29];產業集聚則會降低要素錯配效應,其中,通過優化要素結構配置來直接改善錯配效應最為顯著,但資本錯配和勞動力錯配的改善效果不同,資本配置不足、勞動力配置過多導致企業規模和效率扭曲的錯配效應改善最難[30]。
要素空間匹配效應顯著存在,體現在集聚效應是否顯著為正,集聚效應的有效性則體現為城市人口規模能否實現勞動力收入提升和企業生產效率改進。基于城市人口規模,勞動力技能和企業生產效率存在匹配問題[31],要素結構與產業關聯、城市規模與產業結構、市場規模與產業選擇影響經濟增長空間分化。其中,要素結構、城市規模、產業結構存在最優匹配關系[32]。相關研究進一步表明,中國勞動力和經濟發展存在空間錯配,中西部勞動力素質較高,但由于中西部產業升級滯后,勞動力配置效率低于東部地區[33]。一方面,要素和產業的集聚效應會加劇城市規模引起的競爭效應,進而擠出低效率企業和勞動力[34],要素集聚引起的分類與選擇效應使大城市的企業具有較高的生產率[35]。另一方面,相關研究表明,城市也能同時吸收高效率與低效率的企業和勞動力要素,不同技能水平的勞動力在大城市可以實現技能互補[36],由此抵消因人口集聚引發的分類和選擇效應[37]。此外,勞動力和城市空間匹配的自選擇機制還受到市場需求異質性影響,并非所有高效率企業都在城市中心區。利用日本城市和企業微觀數據的研究表明,高資本、高生產率的企業和低生產率、低資本的企業都傾向于向城市中心區集聚[38]。
二、人口變化對中國經濟轉型影響的現實關照
目前中國人口規模已由低速增長向負增長轉變,人口規模巨大意味著中國人口達峰后人口因素對經濟的影響將更加顯著。
(一)從中長期來看,人口負增長趨勢逐步改變著中國勞動力供給的比較優勢
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盡管2010—2014年自然生育率有過短暫上升,但自1987年以來自然增長率總體呈現逐步下行的趨勢。2023年中國人口總量為140 967萬人,人口自然增長率下降至-1.48‰,連續兩年人口負增長①,表明中國人口規模已進入由低速增長向負增長轉變的重要時期。
為進一步預測中國人口中長期增長趨勢,本文利用2020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的基礎數據,依據近10年來生育、死亡等變動趨勢設定參數,采用隊列要素法對中國未來人口趨勢進行預測。本文設置了以下三個生育率的情景方案:低方案認為,2023—2025年總和生育率逐漸恢復至1.2,并維持在1.2的水平;中方案認為,隨著生育支持政策體系的逐漸完善,2023—2030年總和生育率逐漸回調至1.5左右;高方案認為,中國繼續加強鼓勵生育的政策,使2023—2030年總和生育率逐漸回升至1.8左右。2020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男性平均預期壽命為75.37歲,女性平均預期壽命為80.88歲。根據聯合國預期壽命預測的步長法,隨著人口出生預期壽命的提高,每5年或每10年內人口增長的幅度逐漸變小。在生命醫學沒有重大突破的情況下,2035年中國男性、女性的平均預期壽命分別為76.92歲、82.35歲。上述預測表明,中國人口負增長趨勢可能無法避免,根據低、中、高三種方案的預測,2035年中國人口將分別降至13.6億人、13.8億人和14.0億人。可見,從中長期來看,中國人口總量下行難以避免,總體呈現轉變快、扭轉難的趨勢性特征。
勞動力成本優勢是“外循環”帶動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但當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時,低附加值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將無法穩定支撐發展中國家邁過“中等收入陷阱”,進而實現經濟轉型。因此,成功實現經濟轉型的國家通常都需要有更高價值的高技術產品和服務。當前,盡管中國人口總量下行趨勢難以扭轉,勞動年齡人口數量也逐年下降,但目前中國勞動力市場規模仍然巨大②,且勞動力素質持續提高。其中,低年齡組勞動力的人力資本優勢尤為明顯。根據第六次和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15歲及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已由2010年的9.08年提高至2020年的9.91年,20—24歲大學本科、專科及研究生以上學歷人口占比(高學歷人口)最高,約27.5%;而45—49歲年齡組中高學歷人口比重僅為5.5%。當前,我國面臨著發達國家的關鍵技術壟斷和生產成本更低國家帶來的產業外遷壓力,利用好人口總量和勞動力素質優勢,加快形成創新引領、內需壯大、高水平開放的發展新優勢,是中國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
(二)少子化、人口老齡化在降低勞動供給的同時,在需求側加大了社會保障財政壓力
人口總量下行進一步放大了人口結構特征,少子化和人口老齡化都會降低勞動年齡人口比重,不僅制約著勞動力有效供給形成,而且縮小了社會消費的潛在市場規模。近年來中國人口生育率持續下行,導致新增勞動力供給和低年齡組勞動力人力資本存量逐步減少,由此從長期可能弱化低年齡組勞動力的人力資本優勢。因此,保持適度生育水平是保障勞動力人力資本優勢的必要舉措。
當前,中國老齡化速度正在加快。根據歷年人口普查數據,2010年后中國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呈現加速增長趨勢;2017年以來,老齡化趨勢每年增幅為4%~7%;2022年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達到14.2%。1982年以來,少兒撫養比對總撫養比的貢獻率呈現整體下降趨勢,而老年撫養比貢獻率快速提升,從1982年的12.78%增加至2021年的44.92%。如果按這個趨勢發展,預計2027—2030年中國老年撫養比對總撫養比的貢獻率將超過兒童撫養比,意味著養老問題將成為制約家庭勞動有效供給的主要因素。更為重要的是,人口老齡化會加大養老金財政支付壓力。由于1962年后“嬰兒潮”一代人口規模較大,如果以60歲為退休年齡界限,盡管當前已實施延遲退休政策①,但2022—2036年每年有2 000萬~2 600萬人進入退休年齡,第二波“退休潮”將在2042—2051年到來。隨著人口老齡化進程加快和“退休潮”到來,未來養老金支付壓力將進一步加大[39],特別是對于經濟發展水平還不高或人口凈外流地區,完善養老保險全國統籌顯得愈加緊迫。
(三)老齡化對基于工作任務的勞動力認知型技能產生負向影響,會加大新技術應用對勞動力市場的極化影響
經濟轉型的本質是經濟發展方式的“質變”,技術創新和產業變革是促進經濟轉型的關鍵因素。創新是促進經濟轉型的內生動力,而技術創新來源于勞動者個體的創新能力。相關研究表明,由于思維方式固化、身體機能老化和健康等原因[40],認知能力和學習新知識的能力隨著年齡增加而逐步下降[41]。參考都陽等[42]對勞動力技能的計算方法,利用2018年“中國企業—員工匹配調查”(CEES)數據②進行研究,結果表明企業員工年齡越大,其非常規、認知型的分析型技能和常規認知型技能越低,二者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見表1,下頁)。考慮到受教育水平和工作經驗都會影響勞動者的認知水平和創新能力,本文將勞動力受教育水平和工作年限作為影響人力資本形成的“教育”和“干中學”變量進行分析,結果表明企業員工年齡和認知型工作技能的負相關關系仍然存在,進一步證實了人口老齡化會降低勞動力的認知技能,并對創新產生影響。
前述文獻研究表明,面對人口老齡化造成的勞動供給下降,老齡化程度較高的發達國家通常會引入工業機器人等自動化技術來對沖勞動力成本上升的負面影響和提升生產效率[17],但新技術的引入同時會對原有技能的勞動力產生就業替代效應[18]。無論是“體力”的自動化技術,如當前工業機器人在制造業中的應用,還是“腦力”的自動化技術,如生成式人工智能等相關應用,都可能替代標準化程度較高、可重復性較強的常規工作崗位。同時,新技術快速迭代還會導致新技術供需錯配,造成“舊”技能勞動供給過剩和“新”技能勞動供給缺乏并存,進而引發勞動力技能就業的極化現象[43]。從第三次工業革命開始,信息技術進步對勞動者的影響向“腦力”增強型工作轉變。隨著信息技術的深入發展,“萬物互聯”將會引起巨量的信息大爆發,在此情形下,如何有效篩選信息至關重要。總體而言,技術進步引起的工作崗位對勞動力素質的需求正由“體力”轉向“腦力”,生產力變革趨勢要求新型勞動者具備創造力和分析型思維,這將進一步倒逼勞動者提高自身人力資本水平。
(四)目前城鎮化速度逐步下降,區域分化特征顯現,人口對公共服務需求的變化和城鄉融合發展將引發未來一段時期內城鎮化動力發生改變
城鎮化是擴大內需的主要來源。2023年,中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66.16%。從全球城鎮化的一般規律來看,理論上中國仍處于城鎮化的加速階段(城鎮化率30%~70%),但實際上中國的城鎮化速度已呈現下降趨勢。尤其是2010年后城鎮化年均增幅逐步降低,2010年相對2009年增幅為3.33%,2022年相對2021年增幅為0.77%。基于世界城鎮化一般規律和中國城鎮化進程的對比表明,中國城鎮化仍有一定增長潛力,亟待客觀認識和正確理解城鎮化失速的關鍵原因。
目前中國流動人口規模仍然較大,尤其是農業轉移人口,但區域分化特征日益明顯。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表明,2020年中國流動人口約3.76億人,占總人口的比重為26.04%;流動人口中外出務工農民近1.70億人,占全國流動人口的45.13%。根據本文測算,2020年上海、北京、廣州等城市分別吸納外來流動人口1 047.97萬人、841.84萬人、937.88萬人。其中,長三角地區和珠三角地區的流動人口規模持續快速增長,中西部區域性中心城市吸引流動人口的規模和增速均有明顯增長。中部省份一直是人口流出的重點地區,流出中心正在向西南、西北省份偏移,貴州、廣西、甘肅、陜西、山西、云南等省份的跨省域外流人口過去十年翻了一番。
人口總量下行趨勢將減小勞動力流動規模,勞動力在常住地的落戶需求將逐步改變城鎮化的內生動力。在二元經濟發展階段,農村勞動力通常被假設為無限供給,但隨著人口負增長、外流趨勢愈加明顯和農村低生育率持續,農村勞動力無限供給的假定被逐步打破。利用2011—2018年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流動人口數據(CMDS)的測算結果表明,流動人口的老齡化趨勢愈加明顯,中國流動人口平均年齡已從2011年的33.41歲上升至2018年的36.99歲①。相較于外出就業,流動人口對獲得醫療等常住地公共服務的需求更加明顯。
制約城鎮化和城鄉融合發展的另一個關鍵問題是城鄉要素雙向流動。利用2017年CMDS數據的分析表明,2017年農村戶籍流動人口中近77.05%的流動個體擁有農村土地權益,其中擁有土地承包權、宅基地使用權、集體收益分配權的樣本分別占農村戶籍流動人口的53.57%、68.97%、2.45%②。因此,促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需要妥善解決農村土地權益問題,并滿足農民工進城落戶的差異性需求。
三、建立健全與人口轉變特征相適應的政策體系
人口既是供給側的勞動力投入要素,又是需求側的最終動力來源,具有影響經濟轉型的“自變量”屬性。人口總量、結構變化以及長期趨勢都將對國家的經濟可持續發展和經濟發展模式產生重要影響,人口變化的“慢變量”屬性意味著經濟政策具有“窗口期”。
(一)加大民生領域“投資于人”的財政支出
人口轉變的供需變化效應逐步顯現,尤其在需求側體現得最為明顯。當人口數量達到峰值時,住房等需求將逐步降低,醫療等服務需求逐步上升,以往通過投資房地產、市政、鐵路等“物”的基礎設施拉動經濟增長的方式日益式微,傳統基礎設施供給面臨過剩壓力。面對高質量發展對創新驅動的內在要求以及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挑戰,需加大“投資于人”的力度。
當前,中國人口變化呈現持續負增長、老齡化速度與規模加大、勞動力供給下降、城鎮化速度減緩等特征,基于人口自然增長規律,未來一段時間是應對人口老齡化挑戰和實現適度生育水平的關鍵“窗口期”。尤其是2022—2036年③,應加快健全相關政策體系,加大“投資于人”力度,補齊民生短板,降低生育成本,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挑戰,實現人口適度合理增長。首先,應基于長遠視角建立系統性的生育支持政策體系。通過人口監測預警系統,研判人口長期變化趨勢,精準匹配家庭育兒需求,回應育齡群眾的難點、堵點問題。加快構建包括優生優育、生育休假、待遇保障、普惠托育、住房稅收、均衡教育、就業支持在內的生育政策支持體系,努力營造生育友好氛圍,減輕生育和養育帶來的家庭負擔,切實提高家庭生育意愿,逐步完善“青苗經濟”的制度基礎。其次,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戰略,進一步提高基本社會保障標準,擴大保障覆蓋面。隨著人口老齡化的進程加快,老年人群體的養老服務需求大增,社會保障支出壓力增大,社會與家庭負擔加重。在人口轉變“窗口期”,應加快構建全覆蓋、兜底性、可持續的社會保障體系,完善養老服務體系,發展養老事業和養老產業,將人口需求轉變為經濟發展動力,不斷發展壯大銀發經濟。
城鎮化是邁向現代經濟的必然階段,應持續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針對人口變化的突出特征,通過增強公共服務可及性和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來統籌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縮小城鄉養老和醫療保障標準的差距,補齊農村民生短板,不斷夯實人力資本全面提升的制度基礎。
(二)加快培育大規模的高素質新型勞動者
現階段,我國正處于由人口大國向人力資源強國轉變的關鍵時期。二十屆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將現代化產業體系和人口高質量發展進行統籌研究,體現了黨中央高度重視人口問題與經濟發展的協調關系,已將其納入國家戰略層面。科學進步引發技術革命,技術革命推動產業變革。歷次工業革命的實踐表明,勞動者始終是推動具有“質變、質效、質優”特征的先進生產力形成的第一資源,勞動力水平的躍升有利于科學發展和技術進步,是推動以創新為主導的新質生產力形成的根本來源。
教育、科技、人才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44]。目前中國勞動力規模依然較大,同時勞動力人力資本水平具有低年齡組的潛在優勢。因此,要利用好“人才紅利”,通過人口素質提升不斷優化經濟發展方式,以緩解人口結構性問題對經濟發展的沖擊。從人口變化影響經濟轉型的角度來看,現代化產業體系需要與之匹配的人力資源支撐。將勞動者人力資本優勢轉化為經濟增長動能的關鍵在于與勞動者自身技能水平合理匹配的就業,這對高素質的新型勞動者提出了更高要求。目前數字技術已迅速從制造業擴展到服務業的各種應用場景中,人工智能對勞動力市場將產生更為廣泛的深刻影響,制造工序和服務標準化程度較高的就業崗位都可能受“機器換人”替代效應的影響。積極應對產業變革對就業的影響,應深化教育綜合改革,優化高校學科專業設置、人才培養模式;加快構建職普融通、產教融合的職業教育體系,將新技術領域內的基本知識逐步納入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體系,通過更新知識體系不斷夯實勞動者適應技術變革的基礎知識。加強勞動力職業培訓,減小新技術應用帶來的技術性失業風險,進而形成壯大中等收入群體的技能基礎。
(三)加快推動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人才鏈深度融合
“創新是第一動力”“人才是第一資源”,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取決于擁有獨立自主的關鍵核心技術[45],創新驅動的本質就是人才驅動。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促進經濟轉型與人口轉變相協調,應圍繞重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和人才鏈,提前研判產業變革前沿領域的人才需求,建立戰略性新興產業、未來產業的人才動態缺口清單,前瞻性布局新質生產力領域的人才培養;在國家發展戰略重點領域,優化產業人才發展平臺,集聚創新人才,及時將新技術進步轉化為與產業化相適應的通用技術,逐步縮短技術代差。建立以創新能力、質量、實效、貢獻為導向的人才評價體系,強調實際需求和落地成果。健全要素參與收入分配機制,激發知識、技術、管理、資本和數據等生產要素活力。構建科技創新轉化的激勵機制,鼓勵企業引入高校或科研機構的研究團隊開展前沿技術工程化和產業化研究;建立高校產業導師制度,支持科研人員以科技成果入股等形式加快科技成果的產業化,加大產業人才的政策扶持力度。強化資金鏈的支撐作用,加強金融、財政政策支持產業人才工作力度[46]。從原始創新到通用技術產業化,還需要高標準生產和市場推廣等方面的人才進行輔助。應逐步完善多層次人才發展機制,著力培養造就卓越工程師、大國工匠、高技能人才,促進創新性人才和職業技能人才的互補性發展。深化科技成果轉化機制改革,加強技術經理人隊伍建設,探索建立發明專利等創新產出、產品生產和商業化推廣的創新成果共享機制,進一步提升科技成果轉化效率。 [Ref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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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Population Changes on China's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DENG Zhong-liang " YANG Ge
Abstract: The population has a systematic and long-term impact on the development of a major economy. The convergence of the transition time point of population structure characteristics and the application point of new technologies application determin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opulation change and economic upgrading, the total population, labor quality, and population structure changes affected respectively the factor input of economic growth from the supply-side and consumption, investment from the demand-side. In the period of low or negative population growth, it was particularly significant to reduce the factor mismatch for achieving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hina's reality, the trend of negative population growth had changed the comparative advantage of China's labor, lower fertility and aging reduced labor supply, and increased financial pressure on social security. Aging also decreased cognitive skills of micro labor individuals, which would affect long-term innovation output. In countries or regions with higher levels of modernization, the higher the aging trend was, the more automation technology was used, however, it could lead to polarization in the labor market. The demand changes caused by demographic transition and urban-rural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would further change the endogenous driving force of urbanization. To actively respond to the impact of population change on China's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for optimizing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 \"window period\" of demographic transition should be made good use by improving long-term balanced population growth and labor quality, increasing the proportion of \"investing in people\", which could consolidate the micro foundation of expanding domestic demand. And for forming an innovation driven economic growth force, it was wise to enhance the supporting effect of the talent chain in the integration of the industrial chain and innovation chain.
Key words: population changes;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population; innovation driven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促進人口流動與城鄉要素一體化協調的戶籍制度改革研究”(21BJL090);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專項項目“中國人口轉變的獨特性、經濟影響及政策研究”(72141310);中國社會科學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2024年度重點項目“新發展格局下統籌內生創新和應對外部沖擊的政策框架:理論和經驗”(2024XYZD02);2024年度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大項目“實現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良性互動研究”(2024MZD026)。
作者簡介:鄧仲良,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應用經濟學院副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辦公廳副研究員;楊舸,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應用經濟學院副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副研究員。感謝中國社會科學院圖書館賁續進對部分原始參考文獻查閱工作提供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