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國內英譯研究述評（1980—2023）

［摘 要］ 四十三年來，國內《金瓶梅》英譯研究經歷了萌芽期、滯緩期和繁榮期三個階段，研究理論較為豐富，資料翔實，考證有據，但是也存在一些問題，如研究成果較少，質量參差不齊；研究的深度和廣度有待拓展；研究方法單一，缺乏量化研究。未來研究可借鑒多學科視角，對《金瓶梅》的文本和圖像進行數字化處理，建立《金瓶梅》數據庫、語料庫等。同時，利用多種工具，結合語料庫語言學和統計學等開展不同層面的量性結合研究。

［關" 鍵" 詞］ 《金瓶梅》；英譯研究；綜述；芮譯本；埃譯本

引言

一部《金瓶梅》，一幅卷帙浩繁的明代社會生活長卷。這一世情小說開山之作“突破了古代小說的舊觀念， 標志著中國小說藝術的成熟”［1］。《金瓶梅》流傳久遠，被譯為多種語種，在世界范圍內廣為傳播。本文重在追溯《金瓶梅》英譯（以下簡稱“金譯”）的歷史，繼而梳理并分析國內“金譯”研究現狀，揭示現有研究的不足與局限，以期為未來的“金譯”研究提供一定的思路和參考。

一、“金譯”情況溯源

《金瓶梅》的英譯活動起步并不早，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近十年后，美國紐約才出現了第一個英文節譯本——Chin Ping Mei：The Adventure of Hsi Men Ching（以下簡稱“朱譯本”），開“金譯”之先河。1939年，伯納德·米奧爾根據德文節譯本轉譯的英譯本Chin Ping Mei： The Adventurous History of His Men and Six Wives（以下簡稱“米譯本”）于倫敦出版，由漢學家阿瑟·韋利作導言，后重新排版，引進美國。同年7月，克萊門特·埃杰頓在老舍的指導與幫助下耗時五年時間完成的英文全譯本The Golden Lotus（以下簡稱“埃譯本”）面世，2008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大中華文庫：金瓶梅》（漢英對照）的譯文便是采用的該譯本。1956年，翟楚（Chai Chu）和翟文伯（Winberg Chai）父子倆翻譯了《金瓶梅》第一回的前半部分“西門慶熱結十弟兄”，載于美國阿普爾頓世紀出版社（Appleton-Century）出版的《中國文學寶庫：散文新集（含小說，戲文）》（A Treasury of Chinese Literature ： A New Prose Anthology，Including Fiction and Drama）。

2013年，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版了美國學者芮效衛的《金瓶梅》英譯本The Plum in the Golden Vase，or Chin P’ing Mei（以下簡稱“芮譯本”）五卷本的最后一卷，這項歷時近四十年的浩大工程終于完成。該譯本力求最大限度地再現原作中的語言文化信息，是“了解中國文學與文化的窗口”［2］。綜合分析《金瓶梅》英譯的歷程，可概括為表1。

二、國內“金譯”研究現狀

在中國知網學術期刊總庫中以“《金瓶梅》+英譯”“《金瓶梅》+翻譯”“《金瓶梅》+英語”為關鍵詞進行多輪檢索（截至2023年12月31日），再經手動排除會議通知、論文摘要匯編、訪談類文章及未以“金譯”為主要研究對象的文獻，整理出公開發表的期刊文獻、碩博論文共80篇。

（一）基本態勢

為把握國內“金譯”研究基本態勢，繪制出1980—2023年國內“金譯”研究變化趨勢圖（見圖1），并大致分為三個階段：1980—1999年為萌芽期，此時期為“金譯”研究的起步階段，僅有3篇文章發表，涉及《金瓶梅》的翻譯活動及書名英譯研究；2000—2009年為滯緩期，研究發展緩慢，成果較少；2010—2023年為繁榮期，研究成果顯著增長，研究視角多元化、系統化，一些學者及團隊開始深耕該領域，產出了高質量研究成果。

（二）文獻分布分析

進一步分析發現，80篇“金譯”研究文獻中，碩博論文共計25篇，占比31.25%；發表于當年的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和北京大學圖書館中文核心期刊來源期刊的文章共14篇，占比17.5%。由此可見，國內外語界對《金瓶梅》英譯本的研究總體重視不夠，在高水平專業類期刊上的成果數量較為匱乏。

（三）四十三年“金譯”研究成果攝要

根據研究主題，可將所得文獻大致分為理論視角研究、翻譯策略及方法研究、翻譯史及譯本相關研究、評價性研究、文化視角研究五大類。

1.理論視角研究

理論視角研究是“金譯”研究成果最多的一類，共計22篇，皆發表于2010年以后。這些研究主要借助各種理論，包括翻譯理論、文學理論、語言學理論和哲學理論等對譯本進行分析和評價，總結其翻譯特點和策略，提出翻譯原則和建議。

翻譯理論視角的研究，又是理論視角研究成果最多的部分，共13篇。該類研究運用的理論包括譯者主體性、等效翻譯理論、操縱理論、厚翻譯理論、生態翻譯學、翻譯規范理論等。其中夏宜名［3］、葉桉瑗［4］、張義宏［5］［6］、王振平、陳家驊［7］皆從譯者主體性出發對譯本進行考察分析。張義宏［6］對埃譯本和芮譯本的譯者主體性進行了比較研究，他認為在譯者文化身份方面，埃杰頓單一的西方文化身份使其更傾向于維護本民族文化的完整性與延續性，從而采取了歸化翻譯策略，而芮效衛濃厚的中西文化背景使其傾向于異化翻譯策略以達到用漢語言文化豐富英語民族文化的目的。在文學觀念方面，埃杰頓更關注《金瓶梅》的思想性，省譯了原文的大部分詩歌、戲曲和散文，而芮效衛欣賞原作的文學藝術價值，尊重原著。在翻譯目的方面，埃杰頓初衷為研究心理學，芮效衛則為完整再現原書的思想和藝術成就，全面展示《金瓶梅》的異國風味。

此外，雖已有學者借助語言學、文學和哲學理論開展“金譯”研究，但此類研究目前仍較少，與多學科結合的交叉研究有待加強。

2.翻譯策略及方法研究

以翻譯策略和方法為研究對象的文獻共17篇，是“金譯”研究的另一個熱點。在翻譯策略方面，異化和歸化是討論重點。通過分析米譯本中的部分熟語譯例，黃粉保［8］認為其策略以異化為主、歸化為輔。張義宏［2］從語言和文化層面對埃譯本和芮譯本進行了比較，指出前者以歸化手法為主，后者偏重異化手法。在翻譯方法和技巧方面，學者們主要聚焦俗語、雙關語、歇后語、服飾名稱、茶飲名稱、隱喻型性話語等微觀層面的翻譯。馮全功、趙瑞［9］基于概念隱喻視角就芮譯本對于性話語的英譯策略和效果進行了評析，對中國文學中性話語的翻譯方法具有參考價值。

3.翻譯史及譯本相關研究

翻譯史及譯本相關研究共16篇。早期有王麗娜［10］［11］對《金瓶梅》的國外收藏、譯介與研究現狀進行了相對全面的介紹和梳理。近年來，研究更多關注英譯史，齊林濤［12］結合英美社會文化的變遷，對《金瓶梅》在英語世界的傳播歷程進行了梳理介紹，認為“《金瓶梅》的英譯史就是一部英美社會、文化的變遷史；它的各種形態的譯本，不僅是特定歷史環境的產物，更是英美社會、文學發展鮮活的文本記憶”。

此外，研究者將《金瓶梅》的教學和副文本等納入研究視野，趙朝永［13］則聚焦埃譯本和芮譯本的語域特征，采用Douglas Biber的多維分析法進行定量描寫，發現“前者為虛構性敘述文本，后者為普通敘事說明文本”。

4.評價性研究

評價性研究共12篇。胡令毅［14］指出了芮譯本在細節方面存在的問題，并以第七章為例進行了詳細評點，既有對翻譯不當之處的批評，亦不乏對佳譯的賞析，評價較為客觀。除了圍繞譯本內容展開的分析與評價外，評價性研究的另一方面便是書評和譯評之評價。孫會軍［15］指出齊林濤專著《〈金瓶梅〉的英語譯本：文本、副文本和語境》的創新與貢獻，認為這部新著雖在文本內的研究略有局限，但仍“是一部優秀的典籍英譯研究專著”。

5.文化視角研究

該類研究共13篇，主要涉及文化現象翻譯、文化交流和文化戰略三個方面。《金瓶梅》作為明代中期的文化標本，蘊含豐富的文化現象，國內學者主要聚焦其服飾文化、運河文化、宗教文化、喪葬文化等在英譯本中的傳譯情況。金學勤［16］則通過研究芮效衛的“全譯”理念、翻譯策略和文后注釋，嘗試為中國文化戰略建構帶來一些啟示。

三、現象與反思

四十三年來，國內“金譯”研究從無到有，漸成氣候，經歷了萌芽期、滯緩期和繁榮期三個階段，研究對象涉及朱譯本、米譯本、埃譯本和芮譯本，研究理論較為豐富，資料翔實，考證有據，總的來說已取得了較大的成績，但也存在一些問題，需更深入和系統的研究。

第一，研究成果較少，質量參差不齊。相較于其他古典名著，“金譯”研究成果不足，說明其在國內外語界受關注缺失，英譯價值尚未得到充分挖掘。同時，重要期刊發表論文寥寥、研究內容重復、研究結果矛盾、先入為主、主觀定性和循環論證等現象和問題的存在表明“金譯”研究成果在質量上有待進一步提高。因此，提高“金譯”研究成果的數量與質量是十分迫切的。

第二，研究的深度和廣度有待拓展。已有研究多集中于翻譯策略、譯本相關研究等層面，而語言和文化翻譯、譯者風格、譯本接受等研究涉及較少，有待加強。此外，研究角度狹窄，缺乏系統性和理論深度。對此，可以采用多學科視角，如文學、美學、哲學、翻譯學、語言學、政治學等，進行多角度的研究。同時，相關研究會可建立各種形式的溝通平臺，促進國內外“金譯”研究人員的交流合作，還可借鑒國內文學家、歷史學家和海外漢學家的研究成果，為“金譯”研究提供多元化視角。

第三，研究方法單一，缺乏量化研究。整體來看，已有研究大部分采用解釋說理式的定性研究方法，結合個別例子、小量語料展開論證，過程帶有一定的主觀因素，結論的客觀性也會受到一定的限制。量化研究能夠克服上述規約性研究的一些缺點，因此可以對《金瓶梅》的文本和圖像進行數字化處理，建立《金瓶梅》數據庫，構建《金瓶梅》漢英平行語料庫等。同時，利用Python、R語言、SPSS等工具，結合語料庫語言學和統計學等開展不同層面的量性結合研究，如語言特征、譯者風格、譯本共性與差異等，以期獲得更多更客觀的認識。

結束語

本文通過梳理中國知網數據庫所收錄的相關文獻，概括總結了過去四十三年國內《金瓶梅》的英譯研究現狀、成果與不足。未來研究應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注重提高研究數量與質量、豐富研究方法、提高研究廣度與深度，以更好地促進《金瓶梅》在西方世界的傳播與發展，并為中國古代典籍英譯工作提供一定的借鑒。

參考文獻：

［1］周鈞韜.魯迅《金瓶梅》研究的成就與失誤［J］.河南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14 （2）：236-241，256.

［2］張義宏.《金瓶梅》英譯本：了解中國文學與文化的窗口——芮效衛教授訪談［J］.東方翻譯，2017（3）：44-48.

［3］夏宜名.從譯者主體性的視角看厄杰頓《金瓶梅》英譯本［J］.海外英語，2013（2）：141-142.

［4］葉桉瑗.譯者的主體性：《金瓶梅》兩個英文全譯本情色內容的對比研究［D］.北京：外交學院，2015.

［5］張義宏.從譯者主體性看《金瓶梅》書名的英譯［J］.跨語言文化研究，2016（2）：219-225.

［6］張義宏.譯者主體性視角下的《金瓶梅》兩個英譯本翻譯策略比較研究［J］.藝術品鑒，2018（23）：74-75，66.

［7］王振平，陳家驊.從譯者的創造性叛逆看《金瓶梅》中“天”的翻譯［J］.紹興文理學院學報，2022，42（5）：106-113.

［8］黃粉保.《金瓶梅》英譯本選譯策略考［J］.青海民族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1，31（1）：127-131.

［9］馮全功，趙瑞.《金瓶梅》中的隱喻型性話語及其翻譯研究：以芮效衛的英譯本為例［J］.燕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21（5）：17-23.

［10］王麗娜.《金瓶梅》在國外［J］.河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0（2）：63-70.

［11］王麗娜.《金瓶梅》在國外［J］.古典文學知識，2002（5）：90-95.

［12］齊林濤.《金瓶梅》西游記：第一奇書英語世界傳播史［J］.明清小說研究，2015（2）：233-246.

［13］趙朝永.基于語料庫的《金瓶梅》英文全譯本語域變異多維分析［J］.外語教學與研究，2020，52（2）：283-295，321.

［14］胡令毅.高山仰止：英譯本《金瓶梅詞話》卮言［J］.洛陽師范學院學報，2014，33（9）：32-45.

［15］孫會軍.《金瓶梅》英語譯本研究的新成果：評齊林濤新著《〈金瓶梅〉的英語譯本：文本、副文本和語境》［J］.燕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20（4）：39-43.

［16］金學勤.芮效衛英譯《金瓶梅》的文化戰略啟示 ［J］.外國語文，2017，33（6）：103-107.

作者單位：信陽學院外國語學院

作者簡介：趙冉（1995—），女，漢族，河南開封人，碩士研究生，信陽學院外國語學院助教，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