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玫瑰園里陽光強烈
如同身后襲來的一場潮水
淹沒所有,我在剝一只蝦
而那潮水要淹沒我的手指
是一首鋼琴曲,它不是肖邦
也非德彪西,正午聽不出
這些作曲家,彈它的人厭倦了
每根手指帶著哀怨,我想它們
大概和我一樣帶著蝦味
裸體可以是那樣,而不是這樣
如同寂靜,如同靜止
如同破碎不堪的往事
天空屬于什么,屬于
被剝皮的蝦,屬于一朵玫瑰
以及快樂從體內呼嘯而過
肖邦《升c小調夜曲》
房間里播放一首肖邦的《升c小調夜曲》
是他的遺作,我已經聽著它
度過了一個早晨,一個下午
作曲家阿納爾德斯的《秋天的回憶》緊隨其后
好像它們是同一首,像緊緊擁抱的一對兒
像即將到來的黃昏,光線越來越暗淡
可還是那么堅強,我在上個世紀
開始聽它,彈它的是鋼琴家傅聰
他來我的家鄉彈過一次琴
后來他去了肖邦的天堂
唉,未落下的“雨滴”?譹?訛,始終
盤旋在秋日,染上它的孤獨
不愿意將外衣脫去,巨大的孤獨
在外面等著,等一個人來
另一個我
注:
指肖邦《降D大調雨點前奏曲》。2020年鋼琴家傅聰病逝于英國,他于2012年來溫州開鋼琴獨奏會。
我還能多少次看見滿月升起
我一再地問自己,是不是
害了大海相思?。恳坏搅?/p>
凌晨四點,就醒了,開始
是一夜,這又是一夜,從
家里出發,向東,向東北
太陽升起的洋面,我行駛
在千帆東路,洋面安靜
更廣大的人間還在下面,可他們
都睡著,醒著的只有一條柏油馬路
和我,群山像未演奏完的小夜曲
像有人在山半腰放了一根馬鬃
忘了取回,此刻彈奏,只有音樂
在音樂中,到了傍晚,我期盼月亮
在同一個洋面上升起,日落后的海洋
已經把群山削弱了三分之一,還有
樹上的鳥叫,讓看月亮的人變得暗淡
昏聵,縹緲,像遠處幾艘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