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場之春（組詩）

靶場之春

花開放的時候，我們的手白皙如玉

輕輕拂過每一陣風掀起的花海

整個世界突然如此溫馨

射擊的聲音，是一聲春雷

演習的聲音，一點一滴劃過一些人的心間

顫或者不顫，都用好奇的心

穿越數千年的硝煙與戰火，向和平靠攏

我們愛好花，愛春天

這個春天來臨的時候

所有的腳步在一塊石頭上立定

所有的目光在一個靶心聚焦

所有的心跳在一個頻道上激越

戰爭與和平的浪潮

拉動和反復，兩者之間像兩只腳

一前一后，交錯

春天其實太美好，稚嫩的眼神

從青年的夢想上升為守護的士兵

警惕、冷峻、巍峨的身影

在春的花海里上升，浮動

直接以宇宙為背景

看著人間煙火彌漫生活的溫馨

渴望春天，守衛春天，創造春天

每一朵花都曾經受過血液的滋潤

生活的燦爛才如此珍貴

靶場不大，靶場之春

回蕩的旋律

給世界一陣一陣幸福的戰栗

和恐懼的雷響

直接穿破有良知并蟬翼一樣薄的耳膜

投過去

投過去，用手，用傾斜的身體

大地的天平，只有身體最有分量

全身心的投，在我自己的緯度和經度之內

金光一片，濺出的聲音和碎片

激發一座山的活力，一點點地挪動

根本趕不上放棄期盼的奔跑

大地更加廣袤

再大，也是鍋一樣的天，扣著

飄過去太多的云

而投，瞄準，對著既定的方向

炸點是關鍵

破碎的夢，殘酷的撕裂

很像激越的彈藥被點燃

用我的靈魂接受一切的發生

用我的痛苦承擔歲月的重量

用我的意外向天空祈禱和平

鴿子，翅膀下的羽毛，一點點地飛

訓練呼吸

輕輕張開口，呼，再出去一點

就一點聲音足夠，別驚動醒來的恐懼

其實沒什么恐懼，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呼出的可能是二氧化碳

可能是廢棄的鋼軌在心中堆積得太久

而吸也一樣，用鼻子吸

慢一點，再慢一點，吸下去

鼓起來的是肚子

是容天下山河的廣大

遙遠，且無邊無界，無怨無悔

無喜無怒

吸，一點點的氧

活躍整個黎明，太陽升起來

吸一顆太陽的圓，在地平線上

和自己的身影一起上升

上升，呼與吸，愉快一點

用我們輕輕抱著地球的自信

用微笑的面容，說一聲：早安！

硝煙下的玫瑰

確定，那花瓣經過硝煙洗禮之后

更加嬌艷，一滴水的黎明掛著太陽

滾圓滾圓的，仿佛伸手可以摸摸

并不燙人，相反，溫暖在激烈的時光中傳遞

比今夜的寒冷令人記憶深刻

每一枝葉的顫動，光芒落下來

還是可以再摸一摸，再接近一些

伸出手擁抱那玫瑰，那一刻的戰栗

仿佛戰爭之后突然回潮的河水

直接流淌到生命原初的沖動

好啊，每一瓣花都紅潤起來

活的細胞和活的喊聲，多不容易

穿越過炮火的激情讓每一瓣花蕊

比任何有愛的時光都更加絢爛

疊被子

還是告訴你疊被子的事吧．把青春歲月

疊成軍綠的豆腐塊，疊成棱角分明的第二張臉

讓人們看見一棉一絲里撐著軍人的鋼鐵

這是我以前從沒有過的經歷

把早晨的惺忪用哨音給消散開去，我開始坐定

把松散的夢抖開，把脫落的發絲、頭發屑抖開

看我吧，端正的姿態，坦然而淡定，我坐定

壓，用胳膊肘的力，用吃奶的力，壓下去

柔軟蓬松的棉花緊緊地粘在一起

有彈性地鼓出歡樂的氣泡，繼續壓

不是生命光潔的表面，沒有仇恨

也沒有愛，壓，要快速

疊，一層層有序地疊，無口令地起立

棉花的每一個細胞都被激活

用三折折疊一條起伏的長江

用兩折折疊一條呼嘯的黃河

用自己摸槍的手折疊一輪噴涌的日出

掐吧，這是關鍵時刻的出擊

掐角，掐邊，掐拐彎處的任意線條

掐心尖上的故鄉、家園、父母姐妹的目光

掐班長的叮囑，掐啊

用自己的指甲，用手指肉厚的部位

像撫愛，又像賭一夜的豪氣

又真實又到位地掐出分寸

直線，是瞄準似的目光“直”得遙遠

直角，是寧折不彎的秉性露出真實的力量……

好了，線直，角正，棱高

疊出由柔軟到堅硬的精彩

此刻，我看見每一個人

都魔幻似的疊出矯健的身影方方正正……

（選自《解放軍文藝》2024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