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國際實踐及啟示

摘要：企業數字化轉型是激活市場主體潛能、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在數字經濟蓬勃發展的國際背景下，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整體呈現出積極的發展態勢，企業數字化進程明顯加速，質量和效率不斷提高，轉型環境持續優化，取得顯著進展。但同時，我國企業仍面臨著技術、人才、資金“三個不匹配”的現實挑戰。本文以美國、日本、德國等發達國家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經驗做法為研究對象，從政策支持、技術研發、資金投入、人才培養四個維度總結出值得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借鑒的共性參考?；诒容^分析，本文建議在立足我國實際的基礎上，借鑒發達國家成功實踐經驗，強化頂層設計和戰略布局，完善技術、人才、資金等要素保障機制，為我國探索企業數字化轉型長效機制提供啟示與借鑒。

關鍵詞：數字化轉型 國際經驗 數字技術 資金保障

作者簡介：楊白冰，國家信息中心綜合管理部副處長、副研究員；

孫 悅，國家信息中心綜合管理部研究實習員；

姚曉明，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經濟研究所副研究員。

引 言

在數字經濟迅猛發展的全球背景下，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正在深刻塑造著行業乃至社會的發展模式和經濟結構。推動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引導企業數字化轉型，不僅是應對當前經濟下行壓力的有效舉措，也是促進產業轉型升級的必然選擇。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數字技術、數字經濟是世界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先機，要抓住先機、搶占未來發展制高點。”黨中央、國務院的重要文件也多次強調，要緊緊抓住數字技術變革機遇，促進實體經濟和數字經濟深度融合，為高質量發展提供新動能。

近年來，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不斷加快，但整體水平仍有待提高。據統計，我國60%以上中小企業處于轉型早期階段?！?6氪研究院：《中國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報告2024》，網易新聞，2024年6月21日。】其主要障礙為技術、人才、資金的“三個不匹配”。企業在數字化轉型之路上普遍存在著技術短板、人才短缺、資金匱乏的現實問題，導致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賦能整體水平較低。從世界范圍看，美國、日本、德國等發達國家的數字經濟占國內生產總值（GDP）比重均超過65%，【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全球數字經濟白皮書（2023年）》，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網站，2024年1月9日?！恳殉蔀槿驍底纸洕摹邦I跑者”，企業數字化轉型也更為成熟。我國應借鑒發達國家的成功經驗，強化科技、資金、人才等要素支撐，加快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本文以域外經驗為“他山之石”，聚焦現階段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三方面難題，為探索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長效機制提供啟示與借鑒，助推企業數字化轉型成為構建現代化經濟體系的重要引擎。

一、文獻綜述

近年來，在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引領下，各領域各行業中的數字化轉型蓬勃推進，數字化的概念內涵也不斷豐富拓展。從概念上看，美國高德納（Gartner）咨詢公司將數字化定義為“利用數字技術來改變商業模式，并提供新的收入和創造價值的機會”。從企業角度看，數字化轉型是一個在其業務中嵌入數字技術以推動根本變革的過程，通過改變業務活動、模型和能力，實現從技術中心向客戶中心的轉型，以建立真正的、長期的競爭優勢。

大量國內外理論和實證研究表明，企業通過加大數字技術創新力度，推動數據與其他生產要素的深度融合（唐松等，2020），推動信息結構、管理方式、運營機制、生產過程等工業化體系發生系統性重塑（黃群慧等，2019），促進企業生產結構和模式的優化，在不改變企業主要核心功能的情況下帶來運營效率的提升，有效改善了企業經營績效（李曉華，2019），并對就業結構（王永欽、董雯，2020）、產業結構（袁淳等，2021）以及治理能力（祁懷錦等，2020）等產生顯著影響。

從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因素上看，近年來，國內外學者主要結合實證與調查研究，提出政策、技術、組織、資金等是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因素。從政策支持看，已有研究發現通過財政支出、財政補助、稅收優惠等政策支持方式，能夠甄選符合資助條件的高效率高潛能企業，向這些企業注入資金（Howell，2015），并通過改善企業財務狀況、降低企業經營成本（Czarnitzki等，2011）、激發企業創新活力（車德欣等，2020）等途徑，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基礎保障。從技術支持看，數字技術應用不僅能夠在生產制造階段提升產品的產出效率和質量（Westeman，2014），還能從根本上改變組織與消費者互動方式、滿足消費者需求個性化定制，進而帶來更高的協作效率（Berman，2012）。從組織變革看，為適應數字環境，組織需淘汰過時模式、調整結構和目標（Hess等，2016），通過深化學習、整合組織結構、優化學習與戰略網絡（戚聿東、蔡呈偉，2020），能夠淘汰現階段不適用的商業模式，形成新的組織慣性，進而提升企業競爭力（Kraus等，2020）。從資金支持看，已有實證研究結果顯示金融創新、特別是金融科技能夠借助數字化技術，以低成本、低風險、高質量地處理海量的非標準化、非結構化數據，提升信息流動速率，從而提高金融與實體經濟項目匹配的精確度和效率，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了有力的支持（楊白冰、武威，2023）。

綜上，已有研究在數字化轉型的內涵、影響、實現路徑等方面已經取得一定成果，對推動企業數字化發展起到了指導作用。但是從研究進展看，當前針對研究企業數字化轉型實踐路徑的研究仍然較為有限，特別是在系統梳理總結發達國家實踐經驗方面，仍有待進一步拓展和深化。美國、日本、德國等發達國家數字化轉型起步較早、技術較為先進、應用場景較為成熟。本文通過提煉總結美國、日本、德國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實踐經驗，在深入剖析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現狀與問題基礎上，提出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發展方向與著力點。

二、發達國家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實踐經驗

美國、日本、德國等發達國家企業數字化轉型起步較早、技術較為先進、應用場景較為成熟。近年來，各國均立足于產業發展實際加快建設完善適應未來發展趨勢的政策框架和管理體系，以此保持產業競爭優勢，推動經濟增長。各國盡管切入點各有不同，但本質上都是利用新一代信息技術驅動產業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轉型，其共性的經驗及做法值得我國借鑒。（一）建立健全政策支持體系

美國、日本、德國政府先后發布并實施一系列戰略，通過優化政策布局，使數字經濟政策導向更加明晰、體系更加完善，為數字經濟持續發展營造良好生態。

1．加強頂層設計和戰略引領

各國均重視加速數字化轉型相關政策迭代，推動政策落實，政策目標加速向構建全局性、系統性轉型生態體系演進。美國政府先后發布《聯邦大數據研發戰略計劃》《國家人工智能研究和發展戰略計劃》《美國機器智能國家戰略》等一系列戰略，構建了以開放創新為基礎，以促進傳統產業轉型為主旨的政策體系。德國政府先后出臺《新高科技戰略——為了德國而創新》《數字未來計劃》《數字化戰略2025》《建設數字化》等一系列戰略舉措，將構建全球數字生態作為德國數字化轉型的新愿景，不斷更新完善數字化轉型框架。日本政府先后發布e-Japan、u-Japan、i-Japan、《日本復興戰略》等，通過搭建基礎設施、優化發展環境等方法，加快利用信息通信技術引導實體產業發展。

2.以制造業數字化為抓手推動產業數字化發展

各國均以推動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為切入點，賦能實體經濟數字化轉型升級。美國政府先后推出《先進制造業美國領導力戰略》《加速美國先進制造業發展》等一系列的政策舉措，逐步構建起以推動產業數字化轉型為目標的政策體系。2022年，美國進一步推出《國家先進制造業戰略》，通過推進智能化制造、加強供應鏈相互聯系，推動關鍵部門的生產全鏈路數字化高速聯通，實現全產業鏈數字化轉型創新。德國政府先后推出《德國工業4.0戰略計劃實施建議》《德國工業2030戰略》《“制造業X”計劃》等，從國家層面明確推動制造業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發展方向，并通過建立覆蓋制造業所有領域的通用基礎設施，構建獨立數據生態系統，實現數據跨工業部門協同使用與聯合共享。【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主要國家和地區推動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政策研究報告》，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網站，2022年5月25日。】日本政府發布《日本互聯工業價值鏈的戰略實施框架》，將新一代工業價值鏈參考架構作為日本發展高端制造業的新抓手，推動產業創新與社會轉型。

3．完善公共服務體系

各國政府積極構建完善的公共服務體系，支持企業數字化轉型。截至2023年，美國政府牽頭在電子、材料、能源、自動化、生物制造等領域打造了17個“制造業創新中心”，構建起國家制造業創新機構網絡。通過開展創新生態建設、共性技術研發與應用推廣、數字技能培訓等多種舉措，促進技術、供應鏈和勞動力發展的大規模公私合作，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支持。德國政府在重點區域和特定行業牽頭設立了20余家中小企業4.0能力中心，旨在構建中小企業的數字網絡，為企業提供技術支持和數字化咨詢服務。制定相關法律和政策來保障數字化轉型的實施，通過頒布《數字社會形成基本法》、建立數字廳，確立了構建數字社會的愿景目標、基本原則和重點計劃，為數字化轉型提供了法律框架和政策支持（王玲、烏云其其格，2024年）。

（二）重視關鍵技術研發應用

各國均重視數字化基礎技術研發與應用，通過積極投資人工智能、量子計算等關鍵技術，不斷提升國家競爭力。

1．強化核心基礎技術創新

各國將人工智能、大數據、量子計算等作為核心創新領域，并通過頒布一系列國家級戰略推動技術創新發展。美國將人工智能、大數據等關鍵技術的發展提升至國家級戰略層面，先后發布《人工智能指導性研究報告》《人工智能研發國家戰略計劃》《維護美國人工智能領導地位的行政命令》《聯邦大數據研發戰略計劃》等國家戰略，大幅提高在人工智能和量子信息科學領域的研發支出，強化關鍵技術領域的國際競爭。日本圍繞量子計算等前沿技術，由經產省牽頭先后成立了量子計算機開發中心、量子器件開發基地、量子與人工智能融合技術業務全球研發中心等，通過打造國家級重大項目，推進先進技術融合發展，加速基礎技術研發應用。德國始終將高技術產業置于國家發展的核心位置，并注重政策的連續性、漸進性與系統性，近年來圍繞量子技術、人工智能等前沿領域，密集出臺《量子技術行動計劃》《基于人工智能向數據經濟轉型的國家倡議》《人工智能行動計劃》等多項國家層面的發展戰略，推動產業創新發展。

2．注重標準化體系建設

各國均重視推動技術標準制定并在全球范圍內進行推廣實施，以期在數字時代保持競爭力。美國政府支持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院、美國專利商標局、國家電信和信息管理局等公共機構聯合高等教育機構、研究中心，以及私營企業等共同參與高技術標準制定，并通過美歐貿易和技術理事會等多邊機制，在全球范圍內推廣其技術標準應用。德國政府重視科技成果轉化工作，認為“工業4.0”戰略的落實需要把各種不同產業領域及環節之間的隔閡打通，實現關鍵技術術語、規格標準等聯機語言統一化和標準化。通過協同標準化協會等領域權威組織，共同制定了針對工業4.0數字化產品的行業標準，并促進這些標準在全球內實施應用，增強了德國在全球數字化轉型中的領導力和影響力。日本政府通過建立柔性工廠合作伙伴聯盟、工業價值鏈促進會等組織，不斷完善并制定工業大數據、工業智能設備等方面的技術標準，解決不同制造業企業之間的“互聯制造”問題，讓企業通過基于“寬松標準”的接口實現互聯互通，確保在各種無線系統共存的環境中實現穩定通信，打造“互聯工廠”的生態格局。

（三）持續加大研發資金投入

1．有效發揮政府引導作用

美國、日本、德國等國注重政府引導作用，采取政府牽引、企業主導、高校和科研機構以及其他非營利組織支持的公私合作（PPP）模式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一是加強產業投資基金支持作用。德國政府聯合復興信貸銀行于2021年啟動“未來基金”計劃，旨在通過擴大現有聯邦融資架構和創造新的融資工具為初創企業籌集風險投資，預計投入資金規模達100億歐元、撬動社會資金500億歐元。日本政府設立了總額為2000億日元的基金，支持5G信息系統開發、半導體制造技術研發和5G應用。二是強化政企合作提供資金支持。美國政府自2012年起啟動“制造創新研究所”計劃，采取PPP運營模式，聯邦政府的財政資金與其他投資主體的自籌資金最低按1：1的比例投入，目前已在數字制造、機器人等尖端領域建立了17個制造業創新中心。

2．強化信貸政策扶持力度

以德國和日本為代表的銀行主導型金融體系，注重發揮政策性金融機構作用，通過構建政策性銀行與商業銀行聯合金融支持架構，為企業提供信貸擔保和優惠利率貸款，支持企業數字化轉型。一是不斷強化政策性金融支持力度。日本開發銀行先后設立“新技術企業化貸款”“重型機械開發貸款”“新機械企業化貸款”，為制造業企業提供符合國家政策導向、不同期限、低利率的政策性貸款。德國復興銀行為支持數字化創新貸款項目，2017—2019年累計向1164家企業發放1603筆貸款，總貸款金額達到35.8億歐元。有效降低了企業轉型成本，提高了創新效率（張麗平、孫飛，2021）。二是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貸款支持。日本政策金融公庫通過設立“IT活用促進資金”，對中小企業為改善內部運營、創新經營方式等引進信息技術投資提供貸款。用于信息化設備投資的貸款適用基本利率，經過“信息處理支援機構”認證的設備投資利率可享受特別利率。德國政府充分利用各類信貸融資工具，注重為企業提供中長期貸款，加強對初創階段和發展階段企業的資金支持（見表1）。

3.大力創新企業融資方式

各國政府通過建立政府與私營部門風險分擔機制、創新融資工具等方式，撬動從國家到私人多層面投資，為不同發展階段的數字企業提供多樣化資金來源。一是建立多層次的融資擔保體系。德國政府以自身信用為擔保銀行提供60%～80%的第二層擔保，擔保銀行最終承擔的風險可明顯降低至30%左右，甚至更低。日本構建了中央與地方風險共擔、擔保與保險有機結合的信用擔保體系，緩解了科技型企業缺少抵押品、從商業銀行獲得貸款難度高等問題。美國政府推出7（a）貸款計劃、504貸款計劃等一系列貸款擔保計劃，助力中小企業獲得融資。二是推動金融產品與模式創新。國外大型商業銀行普遍將供應鏈金融作為金融科技應用服務實體產業的重要領域。目前排名全球前50位的銀行，如德意志銀行、花旗銀行、摩根大通等每年投入大量資金用于推動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發展供應鏈金融。三是大力發展科技金融。美國政府通過建立科技型銀行，彌補傳統商業銀行資本定價模型無法在科技型企業的信貸風險評定中發揮作用的不足（文杰，2018）。日本和德國政府通過創新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等方式，使銀行和企業形成長期穩定關系，有效解決科技企業融資過程中面臨的信息不對稱問題（趙晗等，2022）。

（四）不斷加大人才培養力度

1．建立公民數字化教育體系

各國均注重推動數字技術在教育領域的應用，鼓勵培養公民的基本數字技能和數字素養。美國注重教育公平，通過開放教育資源運動，推動學校網絡、信息化設備、學習終端等數字基礎設施水平的提升，促進優質資源的共建共享。2024年1月，美國聯邦教育部進一步發布《2024年國家教育技術計劃》，針對學習者、教師未來所需的知識技能與學習環境，從數字使用、數字設計、數字獲取三個維度進行規劃與設計，以有效縮小數字教育鴻溝（張海、姜蓉，2024）。德國政府制定“數字型知識社會”教育戰略，在全社會廣泛開展數字化技能培養，全面促進數字教育發展。通過在中小學、職業教育學校、高校課程計劃中增加數字化教育課程，力爭讓每一名學生都具備信息科學、算法和編程等方面的基礎知識，更加適應日常數字化生活、數字化工作以及數字化社會。日本先后出臺《教育信息化加速計劃》《支持新時代學習的先進技術計劃》等，重點強調加大對數字基礎設施的投入、強化在職教師數字技能的培訓、數據資源共享等，以此加強教育公平，跨越數字鴻溝。

2．完善從業人員數字技能培訓機制

各國積極推動從業人員數字技能的培訓和提升，幫助勞動者適應數字化轉型的市場需求。美國政府通過各種政策和項目支持數字技能培訓。美國推出了《勞動力創新和機會法案》等，旨在為不同年齡段和背景的美國人提供職業和數字技能教育，以便其能夠勝任數字技術等新興行業需求。德國推出了“職業教育4.0”計劃，積極聯合市場機構開設數字知識速成課程，鼓勵跨企業培訓中心購買數字化設備，開發創新職業教育方案，助力從業人員提升數字技能。日本政府積極與高校、企業等建立合作培養機制，實施企業員工“數字化技能培訓以及技能提升工程”，支持各行業數字化轉型。

3．注重吸引國際數字人才

全球化背景下，各國政府均注重對數字人才的爭奪，通過提供優惠的移民條件、提高福利待遇、簡化移民流程等方式，吸引和留住更多的國際數字人才。美國是全球首要的國際人才高地之一，這主要得益于美國對全球人才的開放性和包容性。美國移民法中將具有杰出才能的人士定義為優先人才，這些人才不受年齡、國籍和信仰的限制，可以優先獲得美國國籍。此外，美國通過H-1B簽證項目，為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等領域的高技能人才提供大量工作簽證，這對美國的科技創新和經濟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德國推出“藍卡”制度，通過降低工資門檻、提高福利待遇、給予永居權、簡化申請流程等方式，為數學、計算機、信息工程、軟件編程設計等領域的人才提供優惠的移民條件，以吸引和留住高層次數字人才。日本政府實施了“高度專業人才簽證”，為那些在特定領域有高級技能和經驗的外國人才提供快速的永居權申請。此外，日本還推出了“全球人才獲得推進計劃”，旨在通過提供稅收優惠、改善生活質量等措施，吸引更多的國際人才到日本工作和生活。

三、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現狀與面臨的挑戰

在國家政策的大力扶持與企業自身的積極探索下，我國企業數字化進程的步伐不斷加快，特別是新質生產力創新載體的關鍵作用逐步凸顯，為數字經濟蓬勃發展持續增添全新動力。但在取得顯著進展的同時，我國企業在數字化轉型方面仍然面臨諸多挑戰。

（一）企業數字化轉型邁向精準施策和規?；茝V階段

1．企業數字化進程顯著加快

隨著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不斷深入，數字經濟已成為支撐我國經濟穩定增長的重要力量。2023年我國數字經濟對GDP增長的貢獻率高達66.45%，【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研究報告（2024年）》，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網站，2024年8月30日?！恳I和支撐作用也越來越顯著。從總體上看，企業數字化比例不斷提升。截至2023年，我國上市公司的數字技術應用比例已攀升至91%，中小企業數字化比例亦增長至52%。【李濤、聶輝華、金星曄、左從江、方明月：《中國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報告2024》，中國互聯網經濟研究院網站，2024年8月21日。】分行業類型看，互聯網、金融、制造、通信等行業數字化轉型步伐更為迅速。據統計，通信業、電子設備制造業、石化行業和電力供應行業的數字化轉型成熟度水平指數在全國行業中位列第一梯隊，高出全國平均水平15%以上?！颈本﹪艛底只D型技術研究院、中關村信息技術和實體經濟融合發展聯盟：《企業數字化轉型成熟度發展報告（2022）》，2023年3月?！繌纳a環節看，數字化在制造企業降本增效環節體現尤為明顯，大大提升了企業生產過程的精確化、高效化。截至2023年底，我國制造業重點領域數字化水平加快提升，關鍵工序數控化率、數字化研發設計工具普及率分別達62.2%和79.6%。【李芃達：《從11.2萬億元到53.9萬億元——數字經濟發展動能強勁》，中國政府網，2024年9月24日。】

2．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質量和效率不斷提升

隨著數字化轉型的持續深入，企業數字化運營的潛能被激活，企業轉型的質量和效率不斷提升，集中體現為企業決策數據化和企業流程互聯化。一方面，企業決策數據化。從經驗決策向數據決策轉變是企業數字化轉型后企業管理者的普遍做法。目前，有超過40%的大型企業已經基于數據做出決策，超過30%的企業則運用數據分析結果指導研發和管理經營活動。另一方面，企業流程互聯化。鑒于傳統企業業務種類繁多、生產運營流程復雜，它們對數字化連接的需求尤為強烈，借助技術與平臺的優勢，可以實現人、設備、產品和服務等各要素資源之間的互相識別和即時聯通，提高整個鏈條的資源配置效率。

3．企業數字化轉型環境持續優化

從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來看，高速寬帶和5G網絡的廣泛覆蓋，為企業數據傳輸與交互提供了高速通道。截至2023年，我國5G基站總數超321.5萬個，有力推動了企業數字化應用場景拓展。各級政府出臺眾多扶持政策，如稅收優惠、專項補貼、人才培養等政策，大力推動企業創新轉型。

（二）當前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面臨的三大難題

《企業數字化轉型成熟度發展報告（2022）》顯示，全國92.95%的企業開展數字化深入程度仍處于規范級階段，數字化轉型重心停留在業務規范化管理。【北京國信數字化轉型技術研究院、中關村信息技術和實體經濟融合發展聯盟：《企業數字化轉型成熟度發展報告（2022）》，2023年3月?！繑底只D型推進中，限制因素集中于技術、人才、資金等要素保障欠缺，突出體現為“三個不匹配”。

1．技術需求與創新能力不匹配

當前，我國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關鍵技術的需求與自主創新能力之間存在明顯的不匹配。首先，在關鍵工業軟件、底層操作系統、嵌入式芯片等基礎領域，我國的關鍵核心技術仍被國外企業所壟斷。根據工信部的數據，截至2023年底，我國在高端工業軟件市場的份額不足10%，而美國和德國的市場份額分別達到了40%和30%。這不僅限制了國內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也使得我國在國際競爭中處于不利地位。其次，在平臺數據采集開發、控制系統等領域，我國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核心專利數量較少。據統計，2022年，我國在工業互聯網領域的核心專利申請量有1.5萬件，而同期美國的申請量達到了3.5萬件。這種專利數量上的差距，導致我國企業在數據處理和分析能力上難以與國際先進水平媲美。最后，在工業傳感器與控制產品等領域，我國自主生產的產品主要集中在低端市場。以工業傳感器為例，2022年，我國工業傳感器的出口均價為2美元/個，而進口均價則為2.5美元/個。這表明，我國在高端傳感器制造方面還存在明顯的技術短板。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德國西門子公司在2022年推出的高端工業傳感器，其精度和穩定性均達到了國際領先水平，這也進一步鞏固了其在全球市場的競爭優勢。

2．轉型需求與人才供給不匹配

在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人才是決定性因素之一。然而，當前我國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基礎技術領域的人才供給遠遠不能滿足市場需求。根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的數據，2023年，我國人工智能行業的人才需求缺口已達到500萬人。預計到2025年，這一缺口將進一步擴大至700萬人。以阿里巴巴為例，該公司在2022年的招聘計劃中，明確提出了對數據科學家和算法工程師的需求，但最終符合要求的應聘者數量遠低于預期，導致部分項目的進度延誤。值得注意的是，大數據行業的人才短缺問題還在加劇。清華大學的一項研究顯示，2022年，我國大數據行業的人才缺口已達150萬人，預計到2025年將增至200萬人。以京東為例，京東在推進數字化供應鏈管理的過程中，遇到了嚴重的數據分析師短缺問題，不得不通過外部合作和培訓來彌補人才缺口。除了專業技術人才外，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還需要大量具備法律、商務等多方面知識的復合型人才。這些人才不僅要懂技術，還要熟悉市場規則和法律法規。然而，目前這類人才在國內市場上非常稀缺。根據《中國企業家》雜志的報道，2023年，超過60%的企業表示在招聘數字化轉型相關崗位時，難以找到既懂技術又懂市場的復合型人才。

3．資金需求與融資期限不匹配

數字化轉型是一個長期且復雜的過程，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在信貸融資方面，許多中小企業由于規模較小、信譽不足和信用評分較低，難以獲得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的低成本貸款。數據顯示，2023年，我國中小企業的貸款利率平均為4.8%，而企業貸款加權平均利率為3.9%，中小企業貸款利率明顯偏高。在股權融資方面，我國企業直接融資的比例遠低于美國、日本、德國等發達國家。統計顯示，2023年為我國融資總額達到35.59萬億元，其中直接融資規模僅為12.18萬億元，占比為34%，而美國股市融資占整個融資體系的比重則達80%以上。這表明，我國企業在利用資本市場進行融資方面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此外，我國在長期股權投資產品方面也存在不足。例如，風險投資、私募基金、天使基金、并購融資等金融產品相對較少。根據清科研究中心的數據，2022年，我國風險投資市場規模為5266億元人民幣，而美國的風險投資市場規模則超過了1600億美元。這使得我國的許多初創企業和成長型企業難以獲得足夠的資金支持，限制了其創新發展。

四、推動我國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政策建議

應立足我國實際，借鑒美國、德國、日本等發達國家成功經驗，強化頂層設計和戰略布局，完善技術、人才、資金等要素保障機制，加快提升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力。

第一，強化政府引導作用，健全支持數字化轉型體制機制。發揮政府牽頭作用，統籌各類資源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打好根基。一是完善數字化轉型相關制度保障。推進數字化轉型水平評估指標體系建設，面向企業提供評估服務。鼓勵各地因地制宜制定數字化轉型專項規劃，強化與其他數字化轉型相關領域的政策協同配合，形成中央方案與地方方案、整體規劃與專項規劃之間的政策聯動效應。建立健全數據標準、數據收集、數據交易、數據共享、數據安全等方面的法律法規和制度體系，為數字化轉型提供基礎數據支撐。二是“以點帶面”推動數字化轉型落實落深。開展數字化轉型的示范性工程，建立作為行業標桿的數字化工廠和體驗中心等，充分發揮示范項目的引領作用，促進數字化轉型的廣泛實施。注重總結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試點城市開展過程中的優秀經驗和成功做法，推動形成可復制、可推廣的經驗模式，逐步擴大企業數字化轉型在全國的覆蓋范圍。三是優化數字化轉型發展環境。清理制約人才、資本、技術、數據等要素自由流動的制度障礙，打造有利于數字化轉型的市場環境。探索構建“平臺+政府”協同監管體制，打造“政府管平臺、平臺管企業”的新型管理模式，平衡好“平臺數字自治監管”與“政府主導公共治理”二者關系。

第二，加大創新研發力度，夯實數字化轉型基礎。從歐美國家數字化轉型經驗看，核心技術創新是企業數字化轉型成功與否的關鍵。一是強化數字化技術創新。引導企業加強底層操作系統、嵌入式芯片、關鍵工業軟件、高端傳感器等關鍵核心技術的研發攻關，提升大數據、人工智能等領域的技術競爭力。二是完善基礎設施建設。加快5G網絡、千兆光纖網絡等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實施好新一輪工業互聯網創新發展工程，鼓勵大型互聯網企業進行超大數據中心建設，提升云服務、數據算法等能力。三是加強數實融合。推動數字技術與實體產品深度融合，將傳統產品與智能數字技術相結合，催生數字化創新產品。四是完善企業數字化轉型標準化體系建設。指導行業組織和企業加快制定數字化產品的行業標準、團體標準、企業標準、國際標準。加強數字化標準實踐應用研究，圍繞標準應用場景，不斷探索標準數據集、標準知識圖譜等數字化標準應用方式的更多樣態，培育良好的數字化轉型標準應用生態。

第三，完善人才培養體系，提升數字人才供給質量。從基礎教育、高等教育、職業教育等多個環節，全面加強數字人才培育數量與質量。一是基礎教育要注重提高數字化人才素養。將數字信息課程貫穿于中小學各個階段中。根據不同學習階段特點，開展不同難易程度的信息化教學，形成前后銜接、內容貫通的數字人才課程供給模式，提高受教育人群的數字化素養。二是高等教育要加大數字化人才培養力度。推動高等教育機構在招生時更多地關注數字經濟相關專業，同時增加對數字經濟基礎研究領域的研究生教育投入，在教學中引入數字化行業標準、崗位要求等內容。三是職業教育要強化數字化操作技能。發展與數字化轉型相匹配的職業教育體系，鼓勵職業技術學院建立和優化與數字化轉型相關的學科和專業，引入包括大數據分析、軟件編程、工業軟件開發、數據安全等在內的技能培訓課程。四是深化校企聯合，有效銜接企業需求。促進大學、研究機構、職業技術學院和企業之間的合作，加強對企業數字化需求的關注，研究制定有針對性的數字化人才培養方案，共同探索招生、培養和教育一體化的創新人才培養策略。

第四，構建多元化融資渠道，增強資金要素保障。探索企業數字化轉型多元化融資渠道，打造專項與綜合相結合、政府與社會共參與的融資體系。一是強化專項資金保障?？紤]成立專注于數字化轉型的產業基金和政府引導基金，對芯片軟件開發、信息通信建設、數字化能力提升具有戰略意義，前期規模大、投資回報周期長的數字化項目進行投資。同時對發展潛力大、發展成長期、發展轉型期的企業予以重點資金支持，充分發揮資金對產業和企業的引導作用。二是加大綜合政策支持。綜合運用獎勵補貼、財政專項基金等手段，為中小企業的數字化轉型項目提供財政支持。出臺系列降低企業數字化轉型融資成本的政策要求，以投貸聯動等方式給予政策支持，形成配套政策的聯動效應。鼓勵政策性金融機構增強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支持，推動針對關鍵示范性項目的長期低息貸款投入。三是鼓勵社會資本參與。推動融資方式創新，鼓勵包括保險資金、資管計劃等多種社會資本參與投資數字化轉型項目，促進社會資本廣泛參與企業數字化轉型過程，拓寬企業融資渠道，同時通過稅收優惠等方式為社會資金的備案流程開辟快速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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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谷 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