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江南煙雨深處,有一條小巷稱作平章巷,那里承載著我童年的記憶。離巷子不遠處有一所小學稱作:泰倉巷小學。那是我的小學母校。
巷口的那座保護建筑,曾是著名中醫楊老先生的家。往巷子里走,20號內的舊建筑已所剩無幾,只有旁邊的保護建筑18號大院還在提示著那緊鄰的大院曾是我自小生長的地方。
每天清晨,高高興興地上學,從來不知壓力為何物。離巷口不遠處有一家老年夫婦開的小店,店里有許多小零食。我最喜歡做的游戲是在咸金橘和一大堆疊成三角小包的炒米中抽一包。因為老板會在那堆炒米小包中抽幾包放入一分、二分和五分的硬幣,若抽到有硬幣的炒米包便是中獎了,那真的會很開心,過去的快樂是多么簡單。
那時的孩子都是就近入學,走路5分鐘左右就到家了,老師作業也布置得很少,一般一會兒就做完了,然后就去“向陽院”搬個小板凳看電視。那時的電視機很小,只有9寸,還是黑白的。每個“向陽院”都有一臺,一般會放在居委會干部或積極分子的家里,為大家服務。房間很小,為了占個好位子早早就放個小板凳,從屋里一直排到屋外,不論大人、小孩都會交一分錢電費。記得最吸引我們的是科幻電視連續劇《大西洋底來的人》和《加里森敢死隊》。雖然時不時“雪花”飄飄、聲音嘈雜,我們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不像現在的孩子學習壓力這么大,那時上課間隙有十分鐘休息時間,我們就去擲沙包、玩雙杠、跳繩、玩牌九,玩得可開心了。主課老師從不搶體育老師的課,該上什么課就上什么課。體育課上大家跑步、跳遠、跳高、玩雙杠,玩得不亦樂乎。我們也喜歡在下雨天的體育課上聽老師講故事,《福爾摩斯探案》使我們忘了下課鈴響。
那時父母曾在大雪紛飛際修繕了屋頂,曾在水池內用冷水手洗床單、衣服,也曾用大缸腌雪里蕻和青菜,過春節時用鐵鍋炒蠶豆、花生、做春卷、做干切牛肉、炒什錦菜,忙得不亦樂乎。
那時我們曾在斑駁的空墻磚間隙放小鞭;那時曾在院內睡竹床以天為屋頂夏夜閑話家常、看滿天繁星;那時自己若有不會做的作業都可以問鄰家學長,他們都會耐心解答。
那時鄰里關系空前和諧,誰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會和鄰居分享;那時誰家來客人,主人不在時,鄰居就會把客人接到自己家去招待。記得一次表妹來了我家卻沒人,對門的鄰居阿姨還留表妹吃了頓晚飯,一直熱情招待她至我家人下班。
那條小巷雖即將逝去,但那歡聲笑語、鄰里和諧、夜不閉戶的溫馨將永遠留在記憶深處。世上快樂莫過如此,過得雖不富裕,但卻是簡單寧靜、無憂無慮。
那年那月那日,那條幽深的小巷定格在我記憶深處。情到深處賦詩一首:匆匆經年過往,驀然回望,不見熟悉小巷。南歸燕曾梁上駐,孩童嬉鬧笑顏長。古井水贈清涼,竹床伴夏夜眠香。山膚水豢曾共享,杯酒言歡海北談。盈盈在目若昨日,白駒過隙永難忘。
那些年那些事
路過城南平章巷,那條長長的巷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熱鬧,只剩下一些零散的住戶,20號對面的那扇門也早已關上。
記得門內的那口古井水,曾經是那么清涼甘洌,兒時每逢盛夏打上一桶水,把西瓜冰一下再吃,味道絕佳。20號夾巷兩旁那斑駁的墻磚,似在訴說著悠遠的歷史。
每逢春節我們在那兒放些單個小鞭,玩得不亦樂乎。夏天能用開水瓶打上一瓶酸梅湯或冰水真是很享受的一件事,現如今往日的庭院失去了煙火氣息,雜草叢生只能遠觀。
在這里不禁又想起我的父親,心緒凄迷。我出生在金陵城一個沒落的書香世家,我媽說我出生的那個冬夜,大雪紛飛,天地一片蒼茫,路滑難行。是父親一手推著自行車,一手挽著我媽去的婦產醫院。
那時當班的醫生正好是他的同學梅阿姨。當梅阿姨抱著順產的我出來告訴父親他添了個千金時,父親欣喜若狂,愣是抱了我一夜都沒放手。因為我的家族三代全是男孩沒有一個女孩,所以我從小便信受寵愛,十指不沾陽春水。只要我想要的,父親都會想盡辦法幫我得到,哪怕委屈了他自己。
受我媽影響,我從小喜歡越劇,因為經濟上的原因,父親每次幫我和媽媽去劇場買好票就回去了。他們單位同事每次抬石頭聚會,去清真名店安樂園吃菜包子,父親總是把我帶去,滿眼慈愛地看著我吃。年幼的我總是天真地問爸爸:“你怎么不吃?”他總說:“我不喜歡吃?!备赣H哪是不喜歡吃,他是把屬于他的那份給他最愛的我吃了。
雖然我工作以后也帶著他到處去吃美食,也吃過許多次安樂園的菜包子,但如今父愛殷殷已遠,再亦難報。生命無常,人生匆匆,椿萱俱在該有多幸運。
作者簡介:
伍蓓,筆名凝香,女,江蘇南京人,淮安市作家協會會員,半朵中文網高級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