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歷史長河中,上演過不少波瀾壯闊的篇章,隨著時間流逝,逐漸被歷史塵埃所掩埋,只留下些許文明碎片,等待后人去發現、去解讀。
考古就是一把神奇的鑰匙,帶領我們去聆聽歷史回響。
每一處遺址和文物都承載著豐富的歷史信息,為解讀古代社會提供了寶貴資料。每一個考古發現都為我們揭開了一層“面紗”,讓我們得以一窺古代社會的風貌。
本刊特推出“尋跡重慶”系列報道,帶讀者走進神秘的考古世界,領略考古發現的魅力,探尋巴渝大地歷史的記憶。
人們很難不對這座“城”著迷。
于重慶這座繁華都市之中,萬州天生城遺址孤峰突起、絕壁凌空,自古便是“萬州八景”之一,也是為數不多位于城市核心區內的古代戰爭遺址。
尤其是2024年,重慶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再一次對天生城遺址進行考古發掘,取得重大突破,將其內涵和價值提升至新的高度,更加激發了人們對它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宋代城門重現天日
天生城遺址位于萬州區周家壩街道天生城社區,地處苧溪河與長江交匯地帶的天城山上,俯瞰長江,山勢險峻,所以有“天城倚空”的美譽。
史料記載,作為古戰場遺址,南宋淳祐三年(公元1243年)余玠任四川安撫制置使時,為抗御蒙(元)軍侵擾而筑此城,并遷萬州州治于此,后又數次增筑。
2024年,外地人丁立安來到萬州區工作,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天生城文旅街區。起初,丁立安是因烤魚而慕名前往,但漸漸地,他的興趣轉向了天城山的山頂——那里是古戰場遺址,曾經刀光劍影、鼓角爭鳴。
同年3月,重慶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考古研究所專業技術人員楊鵬強也來到了萬州區。為了配合天生城遺址公園的建設,他將帶領團隊對天生城遺址進行考古發掘。
歷時約9個月的考古工作收獲頗豐,一些新發現讓人喜出望外。
“最重要的考古成果是首次發現宋代城門及其附屬建筑遺跡,這也是天生城遺址歷年來重要的考古發現之一。”楊鵬強說。
據介紹,此次發現的城門是天生城主城門之一,應是宋代的“東門”,為連通內城與東外城最便捷的通道,可以直達東外城的中心區域。
東外城是宋元雙方交戰的前沿陣地。據史料記載,元軍最后攻取天生城的時候就是先攻占東外城,后再夜襲內城,一舉攻破。城門所在區域對東外城居高臨下,便于聯合防御,既是東外城防御的后方,又是防御縱深。
“該城門的發現,對于宋元戰爭的歷史事件和軍事考古學的研究具有重要價值。”楊鵬強回憶道,考古工作還發現了與城門相關的墩臺、臺階、道路、排水溝等遺跡,這些遺跡共同組成了一個區域性的交通、軍事體系,整體格局較為清晰,明確了宋代天生城東門的基本結構,對認識整個天生城的結構布局有重要作用。
楊鵬強說,就建造工藝而言,在地勢較低的區域建造城門時,部分利用了周邊較高的巖體,再根據具體需要對周邊區域削豐補缺,從而省時省力省地。以城門為中心的建筑群合理地利用了自然地勢,既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有限的空間,又充分發揮了斷崖邊緣險絕的地理優勢,達到了長期駐守防御的目的。
首次發現漢至六朝文化層
此次考古發掘,也出土了數量較多的遺物。
楊鵬強介紹,遺物中有陶、瓷、銅、鐵、石、琉璃等器類,涉及建筑構件、生活用品、軍事武器等多方面內容。陶器以板瓦和筒瓦為主,此外還有香爐、燈、滴水等;瓷器有碗、盞、碟、瓶等;銅器有銅鏡、銅錢、銅勺等;鐵器主要為殘鐵片;石器有礌石、磨盤等;琉璃為藍色飾件。
“此次考古首次發現了漢至六朝時期的文化層,明確了天生城遺址擁有漢至六朝時期的遺存,充實了天生城的歷史文化內涵。”楊鵬強表示,“在此前的考古工作中,也曾發現過漢至六朝時期的遺物,但未發現文化層。”
文化層亦稱“文化地層”,指的是遺址中人為活動所形成的土層堆積。對于田野考古工作而言,文化層是研究遺址文化譜系、探索遺址變遷的核心依據。
楊鵬強表示,漢至六朝時期的文化層分布于天生城遺址西側區域,該區域的原始地貌為自然沖溝,文化層也呈坡狀堆積,其中出土了部分泥質陶片和青釉瓷片。
“在遺址東部的中堰塘旁邊,還發現了堆積較好的宋代文化層。”楊鵬強說,此處的宋代堆積較厚,分布范圍較大,呈斜坡狀分布,包含有較多的宋代遺物。而該區域的宋代文化層下,再次發現了商周時期的文化層,其中包含有陶片和石器。
此外,發現并清理了一批明清時期的遺存。其中,明代遺跡有建筑臺基、水井、灰坑等,出土了一批典型的明代青花瓷器,以瓷碗為主。清代遺跡包含房址、道路、臺階、排水溝、堡坎等,重點清理并研究了一處清代大型建筑基址,厘清了其整體布局和結構,掌握了其歷史沿革和時代背景。
“綜合歷年的考古成果,此次發現進一步補充和完善了天生城遺址的文化序列,明確了天生城遺址包含有新石器時期至商周、漢至六朝、宋、元、明、清至民國的文化遺存,厘清了天生城遺址的歷史脈絡。”楊鵬強說。
活化利用賀家院子遺址
目前,在位于渝中區枇杷山的重慶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里,楊鵬強正抓緊開展文物清理、發掘材料整理等工作。
此次考古工作延續了既往考古工作對天生城遺址的基本認識,同時又在以往工作基礎上有了新突破,把天生城遺址的內涵和價值提升到了新的高度,為天生城遺址未來的發展注入了新能量。
這讓楊鵬強感到振奮。
2021年,為了進一步保護利用好天生城遺址,天生城大遺址公園獲批建設,在保護文物主體的原則下,以歷史文化遺存為核心內容,打造集歷史遺跡保護、市民休閑游憩、改善生態環境于一體的考古遺址公園,將文物保護與展示利用緊密結合,保護并延續其歷史真實性和完整性。
而賀家院子是清代末年萬縣四大家族之一賀家建造的,建造者賀綏甫曾是天生城上最大的地主。長久以來,天生城上都流傳著關于賀家和賀綏甫的故事。此次通過考古發掘,清理出了賀家院子的遺址,將歷史人物和故事與考古遺跡緊密結合起來,更能增加民眾的興趣,符合天生城大遺址公園的宣傳理念,為公園的發展提供了宣傳和展示利用材料。
“這一點正是考古成果活化利用的要求,加強了考古成果與民眾之間的聯系,對于天生城遺址的保護工作也是一種促進。”楊鵬強說。
接下來,文物考古部門將繼續在研究、保護規劃、展示工作等方面發力,提升天生城遺址內涵和價值,為天生城遺址公園的文旅建設提供支持。
天生城遺址
——南宋山城防御體系研究的重要一環
■ 重慶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考古研究所 楊鵬強
天生城遺址所在的天城山,山體呈脊狀分布,由鵝嘴殼、鵝公包、鵝公頸和天城山主體四部分組成。地勢由北向南逐漸增高,險峻異常,古人因此選址建城于此。相傳蜀漢劉備率軍伐吳時曾屯兵于此,故又稱“天子城”。
史料記載,宋蒙(元)戰爭期間,南宋軍隊采取“依山制奇、據險而守”的策略,修筑了包括萬州天生城、合川釣魚城在內的數十座城池,構建起龐大的“山城防御體系”。明末清初,天生城被地方抗清武裝占據;清代以降,天生城作為民間聚居寨堡,防匪避亂功能得以延續并逐漸興起。
天生城遺址對研究南宋山城防御體系,以及渝東北地區在南宋時期的政治、軍事、社會經濟發展狀況等,都有重要價值。
1988年,天生城被萬縣人民政府公布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1999年,升格為萬州區文物保護單位;2000年,被重慶市人民政府列入第一批直轄市級文物保護單位;2013年,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2017年起,重慶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對天生城遺址展開大規模考古勘探和發掘,進一步挖掘其歷史價值。2021年8月,天生城大遺址公園建設項目正式開工建設。2023年底,四川省文物局與重慶市文物局將該體系中20座山城遺址納入聯合申遺名單,并向國家文物局申請列入《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單》。
截至目前,重慶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已對天生城遺址開展5次深入考古發掘:
2017年,首次在鵝公包、東外城等區域發現多處宋代建筑遺存,填補了城址年代相關空白;2019年,首次發現商周時期地層堆積;2021年,新發現新石器至商周時期、漢至六朝時期的遺存,進一步證實天生城早在先秦時期已是人類居址,為研究三峽地區先秦人類居址環境選擇提供了新方向……
2024年度的考古發掘工作,進一步揭示了天生城遺址的文物分布與保存狀況,對其文化面貌、城址的整體格局和功能分區有了新認識,完善了天生城遺址新石器、商周、漢至六朝、宋、元、明、清至民國的文化序列和歷史脈絡。
這些成果為深入挖掘天生城的文化內涵和價值提供了科學詳實的材料依據,推動了天生城遺址文物保護工作的深度開展,也為天生城大遺址公園建設提供了有力支持。
(本文由受訪者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