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戲傳承 博采眾長

皮影戲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民間表演藝術形式，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中，逐漸成為春節期間各地舉辦廟會或集市上的常客。成都皮影戲是四川皮影戲中極具代表性、觀賞性和地方特色的皮影戲類。成都皮影戲于2007年入選四川省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

皮影戲是中國古老的傳統戲劇藝術形式，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和深厚的文化底蘊。皮影戲的起源可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西漢時期，據《漢書》記載，漢武帝愛妃李夫人染疾故去，武帝思念不已，這時方士齊人少翁投其所好，用錦帛裁成李夫人影像，涂上色彩，并在手腳處裝上木桿，入夜圍方帷，張燈燭，恭請武帝端坐帳中觀看，武帝看罷龍顏大悅，就此愛不釋手。這種在幕后操縱人像的表演形式，被認為是皮影戲的雛形。唐宋時期，皮影戲發展迅速，成為宮廷和民間廣泛流行的娛樂形式。明清時期，皮影戲達到了鼎盛，在各地形成了眾多風格各異的流派，如河北唐山皮影、陜西華縣皮影、山東泰山皮影等。

近代以來，雖然受到現代娛樂形式的沖擊，但皮影戲依然在一些地區頑強生存，并且在傳承與創新中不斷發展。近代中國皮影戲有北影和南影之分，其中南影以文化交融色彩濃厚的四川皮影戲為魁首。四川皮影戲的類型名稱有“川燈影”“陜燈影”“成都燈影”“川北燈影”（又名“渭南影子”）之分，還有“大燈影”“中燈影”“小燈影”“大門神”“二門神”“三門神”之別。除皮影外，另有作為兒童玩具的“紙燈影”。

成都皮影戲，又稱“燈影戲”，是四川皮影中最具代表性的漢族民間藝術品種。成都皮影戲的形成可能與四川的歷史變遷密不可分，根據清代傅崇矩《成都通覽》記載，成都皮影戲在清朝末年較為盛行。明末清初，張獻忠、劉文秀等農民起義軍把湖北皮影帶到川北地區，清康熙年間，云南皮影隨著吳三桂的軍隊傳到四川。入川的外省皮影與四川地方特色碰撞融合，在川北山鄉形成了口耳相傳的“土燈影”。咸豐年間，川西民間藝人以川北“土燈影”為基礎，吸取了陜西“渭南影子”精雕細刻的優點，創作出被外國人譽為“最復雜的皮影”的川西影戲成都皮影。

成都皮影的制作工藝復雜精細，主要包括選材、制皮、畫稿、雕刻、上色和組裝等步驟，制作材料主要是牛皮。四川人稱呼皮影戲為“燈影兒”“皮燈影兒”。謂之“燈影兒”，意為此類影戲尤宜夜晚借燈取影在影幕（“亮子”）上表演戲劇故事，稱之“皮燈影兒”，則點明此類影戲的影偶是以動物皮（特指牛皮）為原料雕鏤而成。（江玉祥《中國影戲與民俗》）將選好的皮革經過浸泡、刮毛、去脂、鞣制等多道工序處理，使其變得柔軟、平整、透明，便于雕刻和繪畫。畫稿要求畫工具有高超的繪畫技藝和藝術審美，雕刻工藝復雜精細，上色所用的顏料多為天然礦物質顏料，色彩鮮艷、持久。

皮影人物一般由頭、上身、下身、兩腿、兩上臂、兩下臂和兩手共十一件連綴組成，表演者通過操縱竹竿來控制皮影的動作。人物形象設計精美，線條流暢，色彩鮮艷，注重人物的面部表情和服飾細節，能夠生動地表現出各種人物的性格特征和情感狀態。在此基礎上，成都皮影人物身長一尺七寸（約56.64厘米）左右，肢體關節共十三個，頭與帽獨自成件，分合聽便，可以隨演出需要任憑換接，有造型大方、組合多變的特點。除了人物形象，皮影還包括各種道具和場景，如桌椅、房屋、山川、云彩等。這些道具和場景同樣采用皮革雕刻而成，與人物形象相互配合，營造出逼真的表演環境。

皮影戲的表演者需要具備高超的操縱技巧，通過靈活地操縱竹竿，使皮影做出各種動作，如行走、奔跑、跳躍、打斗等，甚至還能表現出一些細膩的情感動作，如眨眼、微笑、皺眉等，讓皮影人物栩栩如生。成都皮影戲的人物造型大氣、細膩，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

不同地區的皮影戲有著各自獨特的唱腔和音樂伴奏，唱腔一般以當地方言為基礎，融合多種戲曲唱腔的特點。成都皮影戲受川劇影響較大，除了圖案裝飾汲取川劇表演藝術的精華，豐富傳神，唱腔方面更是以川劇高腔、胡琴、昆腔為主，演奏樂器有鑼、鼓、二胡、三弦、嗩吶和梆子等。劇目豐富，擅長表演川劇傳統劇目，生旦戲尤其出彩。

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成都皮影戲的生存空間受到了一定的擠壓，觀眾群體逐漸減少，尤其是年輕觀眾對皮影戲的興趣不高。同時，皮影戲藝人的數量也在不斷減少，一些傳統的制作技藝和表演技巧面臨失傳的危險。為了保護和傳承成都皮影戲，成都博物院選擇全國各地精品皮影3000余件，在近2000平方米展廳免費展示；趙樹同教授成立民辦成都皮影藝術博物館，在國家法律法規層面對民間皮影戲進行保護、傳承；四川大學、西南民族大學、成都體育學院等高校也紛紛成立皮影社團和研究室，培養了一批批皮影戲傳承人。成都皮影戲作為成都地方藝術形式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典型代表之一，搶救、保護、傳承和發展成都皮影戲，對弘揚優秀傳統文化，保護民間文化遺產，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對話

M=《現代藝術》，Z=周軍（成都皮影戲第三代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

M：您所傳承的成都皮影戲的每一代傳承人在技藝上有哪些變化？

Z：我自2013年被選為成都皮影傳承人，在此之前一直經歷的是父輩家傳。我家皮影經歷了三代，從爺爺到父親。父親不是專業從事皮影行業，在20世紀50年代進廠當工人，但仍在我幼年時候將操作技藝傳授給了我和我的哥哥周偉，以至我們從小時候便學習到了家傳的一人演皮影戲技能。我們至今保留了爺爺那輩遺留下來的一箱老皮影。

M：在傳承過程中您遇到了哪些挑戰和困難？

Z：皮影的資料紋樣多種多樣，但不容易找齊，甚至很多成都流派的皮影紋樣已經流失，想要一步一步恢復只能靠自己一點點追根溯源。以及，因為現代西方的一些美學體系侵蝕了我們的部分非遺文化體系，導致部分從古流傳下來的傳統審美體系失傳或者被曲解。成都皮影讓我明白了“正本清源”的重要性。

M：成都皮影戲較其他地區的皮影戲有何獨特之處？

Z：我的理解是成都流派皮影本身就和川劇結合得很緊密。以前有錢人辦堂會請川劇班子，沒錢就請皮影班子。成都皮影是地方戲劇的一種，造型也就更靠近川劇。第一造型特點是比較大，大概有40厘米到60厘米高，那是因為成都皮影戲有其他流派的影子，對它的影響很大；第二造型特點就是直接按照川劇服飾來設計雕刻。

若說和其他流派的對比，以陜西流派為例。成都皮影雖然吸收了陜西皮影的特點，但相較陜西皮影人物偏方的臉型，成都皮影人物的臉更圓，而且成都皮影的個頭也遠大于陜西皮影。

M：您可以分享一些皮影的制作過程嗎？

Z：成都流派制作是按照陜西推皮法制作，需要經過選皮、處理、浸泡、刮削、晾干、畫稿設計、過稿、鏤刻、敷彩、發汗、熨平、組裝、調整等步驟。雕刻時使用沖子、刻刀等專業工具根據過稿的線條，細致地切割出皮影的外形和內部細節。雕刻過程中要注意力度和角度的控制，確保雕刻出的皮影線條流暢、形象生動。

M：您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在當今社會中的價值和意義是什么？應該采取怎樣的措施才能發展和保護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

Z：非遺是建立在一個大的文化體系之上，保留非遺是在將我們的思維邏輯以及審美體系留給子孫后代。清朝時期的“愚民政策”把一些數代傳承的審美體系活生生割裂，導致很多傳統技藝沒有流傳下來。所以，要想保護和繼續發展這些非遺文化，首先要做的事是正本清源。將完整的審美體系和文化體系延續才是傳承的意義。

M：對于年輕人來說，他們應該怎樣了解和學習成都皮影戲呢？有什么建議可以讓他們更好地參與其中？

Z：年輕人想了解成都皮影戲可以先去學會看戲劇。皮影戲與戲劇同源，在歷史發展中又起著相互促進、相互影響、相互融合的作用。角色與行當、劇目與內容、表演形式與技巧、聲腔與音樂都有共通之處。所以先了解戲劇，才能在走進皮影的世界后不走偏。

M：對于乙巳新年，您對成都皮影戲的發展有何期望與祝福？

Z：乙巳蛇年，希望更多的人能關注和了解到成都皮影戲這一歷史悠久、內涵豐富、生動有趣的傳統非遺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