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沒有英雄,一個有前途的國家不能沒有先鋒。”在“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頒發(fā)儀式上,習近平總書記如是說道。
近年來,聚焦時下大眾文藝市場,以英雄敘事為核心價值表達的影視劇集在各類題材劇中大放光彩,尤其在2025年度開年大劇中,作為一種契合時代精神需求的價值引領,形成新時代影視劇的英雄敘事范式。
不同于以往英雄敘事的造神傳統(tǒng),新時代英雄敘事在“以人民為中心”的多元色域英雄光譜建構中,憑借“接地氣”的表達,實現(xiàn)了對英雄形象的合理重塑,既維護了傳統(tǒng)受眾,也吸納了大批青年受眾,迎合了觀眾對英雄的時代認知邏輯與審美取向,在擴大英雄敘事輻射范圍的同時,建構國家文化自信,打造國家文化形象,實現(xiàn)了政治訴求、藝術表達和商業(yè)邏輯的整合與共贏。
“初心永不變,英雄再歸來。”2025年,年度公安題材開年大劇《三叉戟2》在一眾期待中登陸熒屏,珠玉在前,《三叉戟2》的播出備受關注。延續(xù)前作的跨類型敘事結構與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該劇再度聚焦于崔鐵軍、徐國柱、潘江海所組成的“三叉戟”小組,通過日常案件偵破展現(xiàn)當代公安干警的堅強意志,通過家庭敘事多視角詮釋警務工作者堅定執(zhí)著的信念理想,以喜劇調性勾勒出新時代公安題材劇的英雄主義基調。
日常敘事讓英雄回歸平凡與真實
公安題材劇作為正邪交鋒的典型舞臺,為英雄形象的塑造與成長提供了得天獨厚的環(huán)境。相較于傳統(tǒng)公安劇中英雄角色的單一化與理想化描繪,新時代的公安題材劇打破了束縛英雄的“崇高神話”,從令人敬畏的英雄塑造敘事,轉向富含民間色彩的英雄成長敘述。從“三叉戟”到“三叉戟”系列,影視化的故事呈現(xiàn),實現(xiàn)了英雄從“神”向“人”、由精英階層向中間階層的轉變。
“三叉戟”,源自希臘神話中海神波塞冬的武器,象征著力量、統(tǒng)治力及對抗邪惡的能力,蘊含著英雄的象征意義。取自古希臘神話中的英雄隱喻,電視劇《三叉戟2》同樣刻畫了英雄的故事,只是這一次主創(chuàng)團隊主動撕裂了裹挾英雄成長的“崇高面具”,在《三叉戟2》中,“英雄”褪去了階級身份的光環(huán)與“神力”的加持,顛覆了宏大敘事中的“魅力領袖”原型,使得更加普遍的日常英雄形象躍然熒屏之上,重塑了新時代英雄敘事由微觀至宏觀的表達路徑。
日常敘事的融入將那些時常被人們忽視的、具備人性弱點和思想局限的普通人推至聚光燈下,在豐富公安題材劇英雄敘事類型譜系的同時,也為“英雄即凡人”及“凡人亦能成就英雄偉業(yè)”的新時代英雄觀找尋到了新的可實現(xiàn)出口。新時代公安題材劇中的“英雄”不再是那些直接引領時代潮流或推動社會變革的人物,而是轉變?yōu)榱艘蝗簯驯в⑿蹓粝氲钠椒矀€體。
正如電視劇《三叉戟2》中的核心人物并非如波塞冬般在海洋中叱咤風云的霸主,而是三位步入中年、事業(yè)受阻、身體微恙,同時面臨職場與家庭雙重挑戰(zhàn)的普通男性。在英雄身份向平民化轉變的背景下,這一設定彰顯了新時代觀眾與主流價值觀之間深刻的對話與交流。在已過半百的年紀,本可安逸等待退休的“三叉戟”,卻拒絕向歲月屈服,堅守崗位,持續(xù)發(fā)光發(fā)熱,致力于站好職業(yè)生涯的最后一班崗。

隨著劇情的逐步推進,不難發(fā)現(xiàn),盡管我們賦予他們英雄的稱號,但實則他們與我們無異,是擁有缺陷、熱血及英雄情懷的普通人。他們愛管閑事、偶爾貪圖小利,卻又勇往直前,在正義與原則面前堅定不移。
崔鐵軍,以其“大背頭”的綽號聞名,智謀出眾卻情商略顯不足;徐國柱,人稱“大棍子”,勇敢仗義卻行為粗獷;潘江海,以“大噴子”之名行世,口才了得卻也不乏投機取巧之時。這三位各具缺陷的個體匯聚一堂,相互彌補,共同構成了近乎完美的“三叉戟”組合。而這恰似屏幕前的廣大觀眾,各有千秋,亦各有不足。通過摒棄對英雄的刻板設定,日常敘事手法的使用在促使觀眾認識英雄的同時,也能實現(xiàn)自我發(fā)現(xiàn)與認同,具有意義解讀和審美賞鑒的文化通約性。

在其他公安題材劇集還在以追求“爽感”為敘事切入點,依賴感官沖擊吸引觀眾,以保障收視率之際,《三叉戟2》卻另辟蹊徑。該劇摒棄了高科技偵查手段與刻意營造的神秘氛圍,運用細膩的日常敘事手法,將敘事重心置于角色的生活化塑造之上,以求深度挖掘英雄形象的多面性。于平凡生活的點滴中,以貼近現(xiàn)實的日常敘事為核心,《三叉戟2》在煙火繚繞的日常景象中,全面刻畫了新時代的人民英雄風貌。與以往公安題材劇側重于大案、要案的偵破不同,這一次主創(chuàng)團隊將案件偵破的視角轉向了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主創(chuàng)團隊巧妙運用微小且接地氣的案件,展現(xiàn)了公安工作中的警匪、警民沖突,以細微的沖突與懸念為日常生活增添波瀾,通過生活化的對話與行為,展現(xiàn)了新時代公安的精神風貌。同時,這些瑣碎卻真實遍及百姓日常生活中的案件,既是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也如同社會的“反光鏡”般,折射出社會的瑕疵與人性的復雜面貌,讓觀眾在觀劇的同時增強防詐騙意識。諸如免費旅游傳銷陷阱、贈送雞蛋體檢詐騙、AI換臉技術詐騙以及網紅整容詐騙等,均取材于日常生活,這些案件的設置,從不同角度反映現(xiàn)實,映射出社會的種種弊病。
除了案件的日常化處理外,劇中偵破手段的使用同樣融入了日常生活元素。“大背頭”的線人庫是菜市場攤販,“大棍子”的情報站是廣場舞隊伍,就連“大噴子”砍價買降壓藥的技巧也來自審訊經驗。在案件偵破與日常生活細節(jié)的交織中,“三叉戟”再次展現(xiàn)了如何在平凡對抗中找尋人生意義,成為守護社區(qū)安寧的平凡英雄。這種日常敘事賦予了劇集濃厚的煙火質感,在細微之處傳達出“偉大源自平凡”的樸素真理。

家庭敘事歸位賦予英雄堅實后盾
家庭在現(xiàn)代社會結構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是透視社會風貌、文化內涵及人性特征的核心載體。然而,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與觀眾審美偏好的日益多樣化,影視劇為了追求視覺震撼與提升娛樂效應,愈發(fā)傾向于政治、歷史、科幻等宏大題材的創(chuàng)作,這一現(xiàn)象顯著縮減了家庭敘事在影視作品中的展現(xiàn)空間,使得原本質樸且貼近民眾生活的家庭故事逐漸走向邊緣。由此,國產影視劇中家庭敘事的缺失問題凸顯,映射出當前影視作品中家庭關系描繪的“乏力”。
具體而言,觀眾對于個體獨立價值的追求超越了傳統(tǒng)美滿家庭關系的向往,他們渴望掙脫既定秩序,通過與家庭的某種“對立”來確認個人的獨立性。因此,新時代的影視英雄形象往往呈現(xiàn)出一種與家庭疏離的“孤膽”姿態(tài)。
諸如《駐站》中不受家人理解,與妻子離婚后孤身一人駐扎小寨,維護一方平安的民警常勝;《人民警察》中,因全身心投入工作,疏忽了對女兒的關懷,遭到了女兒的控訴,被指稱犯有兒女遺棄罪的雙警夫婦趙海洋與安萍;《警察榮譽》里,因父親在執(zhí)行任務時不幸殉職,母親因此對從警的職業(yè)選擇充滿了不滿,母女間的矛盾不斷激化的夏潔。
這些影視作品中,英雄形象的塑造往往伴隨著家庭敘事的淡出,家庭背景的缺失或沖突成為推動英雄角色成長的關鍵因素。然而,對苦難敘事與悲劇美學構建的過度追求,也導致了英雄成長語境狹窄以及警屬形象刻畫單一等問題的涌現(xiàn)。必須強調的是,英雄絕非孤立發(fā)展的個體,其成長歷程與家庭這一核心基石緊密相連。倘若對家庭的描繪持續(xù)徘徊在與“英雄”形象的沖突邊緣,并持續(xù)為這種沖突與異化尋求正當化依據(jù),這不僅會深刻歪曲警察身份在當代的意義,也對現(xiàn)實中的警民和諧關系構成不利。

《三叉戟2》在日常生活的敘事中,將私人生活選擇性地公開演繹,在具有現(xiàn)實感的藝術加工中,構建出新時代背景下中國警察的家庭敘事篇章。回歸家庭敘事的角度,讓觀眾窺見警察家庭的另一番景象:警嫂的形象得以重塑,她們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框架中,或是抱怨丈夫的缺席,或是單方面無私奉獻,而是擁有了獨立職業(yè),并作為一股新興力量,積極參與到丈夫的警務工作中去。在劇集首集里,“三叉戟”組合錯誤地將警方潛伏于傳銷組織內部的臥底徐曼視作傳銷活動的“頭目”,三人駕車緊追不舍卻始終難以逼近,正當他們窮追猛打之際,意外發(fā)現(xiàn)徐曼已被三位警嫂聯(lián)手制服。這三位警嫂,也恰恰是促成三亞傳銷案件成功抓捕的關鍵因素。起初,因正值休假,徐國柱與潘江海對參與此案持保留態(tài)度,但三位警嫂的義正詞嚴最終改變了他們置身事外的想法。盡管這一系列行動最終證明是一場誤會,但警屬作為積極因素介入案件抓捕的情節(jié)設計,為公安題材的英雄敘事增添了一抹亮色,展現(xiàn)了女性在家庭內部與家庭外部兩種截然不同場景下的真實狀態(tài)與復雜情感。在《三叉戟2》中,女性角色明顯突破了傳統(tǒng)英雄敘事對女性的刻板定位,不再僅僅被描繪為中立者或負面角色,她們在關鍵時刻的見解甚至與警察的核心理念不謀而合,共同構筑了堅固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在案件偵破之際,崔鐵軍未經上級及家庭成員的許可便擅自行動,盡管最終成功將罪犯繩之以法,卻也因此不慎跌倒,致使腳腕骨折。聞訊后,妻子張華迅速趕至醫(yī)院,她提出“行動源于思想”的論斷,并指出崔鐵軍骨折的根源在于“思想松懈”,這一看法得到了政委楚冬陽的認可。隨后,二人攜手對崔鐵軍展開了深刻的批評與引導。盡管過程中不乏輕松幽默的調侃成分,但也深刻挖掘并關懷了家庭角色的重要性,實現(xiàn)了家庭思想與警察職業(yè)思想的和諧統(tǒng)一,進一步充實了英雄成長的多維度背景。這種處理方式在生活真實與藝術真實之間巧妙地構建了新的平衡點,以一種更加貼近現(xiàn)實、更為立體飽滿的方式,深刻揭示了“英雄是如何鑄就的”,從而為英雄形象的塑造探索出了一條新途徑。


作為新時代公安題材劇的典范,《三叉戟2》的英雄敘事生動映照了時代背景下,民眾對想象中的英雄形象的深厚歸屬與深切憧憬。“貼近民生”的英雄敘事不僅細膩描摹了充滿生活氣息的英雄角色,還深深觸動了觀眾內心深處隱藏的英雄情結。通過影像的儀式化傳遞,該劇成功構建了觀眾的集體記憶,并將觀眾緊密相連,形成一個“想象的共同體”,令他們在劇中英雄人物的塑造中找到了自我身份的認同與共鳴。可以說,《三叉戟2》對英雄時代特征的精確把握,不僅為觀眾提供了一個寄托希望與夢想的舞臺,也為新時代的英雄敘事增添了新的生命力,滿足了當代觀眾多元化的審美需求。
作者
邵仁焱,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學專業(yè) 2022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