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提振消費的認識

中央這次經濟工作會議把大力提振消費，提高投資效益，全方位擴大內需放在2025年經濟工作九大任務之首，這是有深刻含義的，凸顯了這項工作的重要性。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實施擴大內需戰略，進而促進形成強大的國內市場，是立足國情，充分發揮我國超大規模的經濟優勢，應對外部沖擊，穩定當前經濟運行，提升經濟發展自主性的有效途徑，也是實現我們經濟發展目標的一個有力保證。

全方位擴大內需的三個現實因素

第一，這是我國經濟呈現的階段性特征所決定的。經過四十多年的改革開放，我國的經濟運行呈現三個特征：經濟不再是短缺的，體制不再是僵化的，發展不再是封閉的。

這些變化是值得我們認真思考和研究的。

當前，我國的發展環境和發展條件已經發生了深刻變化。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正在加速推進，國際形勢正發生深刻演變：逆全球化思潮抬頭，單邊主義、保護主義明顯上升，不穩定性、不確定性明顯增加，世界經濟復蘇進程緩慢。聯合國剛發布的《世界經濟形勢與前景》報告，預測2025年全球經濟增長將維持在2.8%不變，同2024年持平，但低于2010-2019年（疫情前）3.2%的平均增速。

我國GDP已經達到130多萬億元人民幣，人均收入超過了1萬美元。隨著新型工業化、農業化，信息化、城鎮化的發展，全國14億人口和4億多的中等收入群體，應該說已經形成了一個潛力巨大、規模巨大、需求多樣的內需市場。

我們現在供給能力已大幅度提高，而最大的問題表現為內需不足。例如大家都關心的光伏產業，我國現在已經有1000GW光伏生產能力，超過全球需求量的2倍，光伏面板的產能達到了全球需求的1.9倍，你想它能不內卷嗎？又比如我國現在汽車生產能力已達到5000多萬輛，乘用車產能利用率從2017年的61.8%一路下滑至2023年的47.5%。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第一條，說我國現階段內需不足，企業生產經營困難，群眾就業面臨壓力，風險隱患依然較多。我認為這四個問題中，國內需求不足最為關鍵；內需不足，供給過剩是當前經濟面臨的最主要的問題，其他三條都與這個問題有關。所以如何理解內需的現實狀況和潛在能力，并采取有效舉措提振內需，是我們一定要解決的。

第二，擴大內需是我們穩定經濟增長的需要。2024年我們實現了預定的目標，這非常不容易。現在起碼經濟能夠穩住了，沒有進一步下滑，2024年9月份的中央政治局會議起了作用，今年要保持這個趨勢。現在來看，復雜多變的國際形勢，已知的“灰犀牛”和各個不可預測的“黑天鵝”，都對我們提出了更高要求。能否妥善應對，重要的一條就是如何做好擴大內需這篇大文章。

根據近期統計數據，目前美國失業率降到4.1%，原來普遍認為是4.2%。美國很可能再次減緩加息步伐，這對人民幣匯率產生了極大的壓力。我們要更注意這種變化和可能給我們帶來的影響。歐盟近期正式通過了對進口中國電動車加征反補貼關稅，特朗普政府到底怎么樣，還得要密切關注。

第三，是踐行我們黨執政理念，以人民為中心，讓人民都過上幸福美好生活的要求。坦率地講，讓人民過上美好生活，以前叫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身體好，生活得好，這是每個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怎么樣讓人民有幸福感？就是要擴大社會消費，更好滿足人民的需求。

擴大內需體現在哪些方面？一個是消費，一個是投資。投資主要是提高投資效益。想想美國2022年以來11次加息，為什么經濟沒有下滑？很重要的一條是產生了一些新的高技術企業。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提振消費”，而不是之前所提的“擴大消費需求”，我覺得“提振”就是我們在整個政策取向中要高度重視和著力去做。

2024年，我們經濟的消費情況不盡如人意。1-11月，社會商品零售總額僅增長了3.5%（以前一般在10%以上），而且11月份當月數據還低于3.5%；前三季度同比4.8%。

消費上不去，價格也就上不去，全年的CPI上升約0.9%，而PPI繼續下降，下降了2.8%。人民銀行最近對居民消費意愿的調查比較有代表性，他們發放了很多問卷，結果更多的人回答是偏向于儲蓄（61.5%），希望更多消費的人只占25.1%。這就是我們的現實，也就是當前老百姓對消費的看法。我們全社會最終消費率從2000年的63.88%，下降到2023年的55.72%，下降了8個多百分點。

所以，現實消費不僅是我們原來講的基本的衣食住行，還要考慮新的消費熱點，要不要鼓勵新的消費，這些消費能不能成為經濟增長點等問題。

著重解決影響消費的三個問題

如何擴大消費，中央出臺了很多措施，也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當然在執行過程中也會有不同的看法，有不同的意見。提振消費總體的思路，就是中央文件提出的“實施更為積極的財政政策和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這是大方向。在這個大方向指導下，提振消費需要解決三方面問題：一是經濟短期減速造成的消費信心不足，因為經濟減速必然影響群眾的消費信心和消費意愿；二是社會就業和增收困難而引發的消費能力不足；三是老齡少子化導致的消費產品出現的供求不平衡。這三個問題，是我們提振消費要解決的三個重點。

我們總是以為政策出臺之后會馬上起作用。殊不知任何政策都有它積極的一面，也會有負面的因素。提振消費絕不會是一夕之功，實際上調整也好，消費升級也好，應該設計一個更為合理的收入和財富分配機制。這可能是我們要真正解決的問題，一個能消費、愿消費的大問題。

因此，政府的投入或者是政府的支出，要為廣大居民提供更好的教育、醫療、社保和更為完善的公共服務體系。我認為，公共服務體系將是我們下一步投資的重點，看起來是投資，實際上是為消費服務的，從而解決可持續消費的后顧之憂。

提振消費的四個途徑

第一個是消費能力，第二個是消費熱點，第三個是消費環境，第四個是消費保障。應該從這四個方面入手來解決我們的內需、特別是消費需求，集腋成裘，一點一點做，提振大家的消費信心，以達到增加消費的目的。

（一）消費能力要抓三條。一是就業，這是宏觀穩定的問題，就業穩，則民心安、社會穩。2024年我們調查失業率是5.2%、5.1%，而同期美國為4.1%。現在全國的醫療、金融、互聯網行業都在限薪、降薪，其中牽扯到財富分配問題這可以將來再解決，現在去解決，怎么能夠消費？ 4億多的中等收入者面臨房貸、車貸、后代等問題，這么大的壓力怎么消費？企業在困難的情況下，就業也會困難，增收也很困難。在這種情況下，怎么樣提高我們企業的利潤，我想還是要增加點煙火氣，特別是民營企業，現在有些城市又開始允許擺攤了，這也是就業，也是消費。

二是要設法提高收入，特別是保障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這要作為我們政策的取向。最近公務員加了一點工資，為政府服務的各種企事業單位也要跟著增加，不加也不行。我覺得財政在這方面花錢是值當的，它有一個示范效應，也是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的體現。同時要進一步完善資本市場的體制機制，包括股權分紅。要解決現實問題，就不能老是考慮可能帶來的風險，真出了風險我們再想法解決，但一定要下決心把當前這個突出問題解決好。

三是考慮增發國債，補充社保賬戶。老齡化社會已在眼前，作為政府要促消費，就是要把整個教育、醫療、衛生、養老、扶幼產業以及基本救治制度的支出作為兜底措施。有了這些措施，讓大家收入有所增加，兜底有了保證，才能把消費增長上去。

（二）培育消費熱點。中國的消費是具有排浪性特點的，記得過去經歷的消費熱點就是三大件：新三件、老三件。今年消費遇到很大困難，一個是住房，一個是汽車。這兩個行業如果沒有大的變化，靠別的補雖有些作用，但是很難。現在車子降價降得一塌糊涂。盡管采取了以舊換新，電車直補等等，但是這個市場內卷得非常厲害。以前買輛車大家覺得是很大的事情，可是現在收入增長之后，老百姓的彩禮得加一輛車，外加縣城一套房，消費很明確。這既牽扯到投資，又是消費。新型城鎮化的路走好了，農村轉移人口順暢了，都市圈的經濟發展起來了，縣域的短板補上去了，消費自然而然就上去了。現在北京市常住人口2123萬人，其中800萬人沒有北京身份。如果這800萬人有了北京身份，一定會把北京的消費帶動一大截。穩定房地產市場實際上也是穩消費。擴大汽車消費的關鍵是消費環境。前幾天報道，全國高速公路已經百分之九十幾建立了充電樁，但這不僅僅是充電樁在高速公路建設的問題，而在于你能不能滿足人們駕車出行的需要和相應的服務水平。包括城市里的充電設備怎么樣，特別是城市的道路能不能滿足需求。現在一方面鼓勵大家買車，同時又限制車流，汽車消費肯定是受影響的。

現在互聯網的消費是一個熱點。互聯網消費包括視頻直播、外賣等等，對此要作為鼓勵的重點。我們在研究消費的時候，同時要研究消費變化，我們的宏觀決策不能還總是建立在原有的基礎上。比如考慮消費問題原來很重視恩格爾系數，而現在食品價格也好，衣著也好，家電也好，家裝也好，價格都是下降的。根據人民銀行的調查，老百姓根據自己的收入對消費項目的選擇，提到最多的是教育27.5%，旅游27.9%，醫療25.2%，社交娛樂25%。說明新的消費熱點在教育、醫療這些方面。

我們一定要注意梯次消費，保障低收入和廣大消費者，不要什么都限。梯次消費太重要了，比如說以舊換新，有能力換新的多數是有錢的人，像蘋果iPhone不停地更新，因為他收入高。但是有的老年人，沒有智能手機，連訂票都不會，支付寶不會用，只好用現金。我們為什么不為老年人想想？日本原來相機都是機械的，后來出傻瓜相機操作很簡單，大家都能用。如果在手機上為老年人推出一個簡單好用的支付軟件，就可以把我們消費拉上一個檔次。允許高消費，把消費檔次拉開，滿足不同收入群體的需求，也是鼓勵消費的一個重要方面。另一個重要方面是發展服務性消費，包括我們的服務外貿。

所以，開拓新的消費熱點，需要對不同收入群體，特別是新型消費群體進行深入研究。比如說北京市嬰兒出生下降，肯定嬰兒的消費就下來了。反過來老齡人口增多，老年人的消費增加。現在社會上80后、90后是消費主體，需要針對這個年齡段來提高我們的梯度消費中的主體消費能力。

（三）消費環境。比如說，在土地、住房、汽車方面的限制，要進一步放開。

人的消費需求是分層次的。第一個是生存性需求，第二個是改善性需求，第三個是享受性需求或者舒適性需求，第四個是投資性需求，第五個是投機性需求。我們現在對生存性需求、改善性需求、享受性需求的消費環境限制放開是沒有問題的。

改革以來，我們的住房是一步步改善的，開始住兩間，后來三間，逐漸升高。現在不少居民更需要滿足享受性需求，直接要買大房子，三、四間的，這是中等收入者的需求，他也希望拎包入住，省得再裝修。如果這個需求逐次地滿足，他的需求是在不停地交換中產生新的消費。因此，放松中高端商品的銷售和限制也要在考慮之中。原來我們常說要過緊日子，有些方面是應該緊，但有些方面還是要放松一點。老百姓最關心的消費環境是什么？是權益保護，是安全。胖東來能夠買上真品，所以顧客眾多。現在老百姓擔心假貨，特別是食品安全問題嚴重影響了社會消費行為。

（四）消費的保障問題。消費的保障我們是不健全的，一般的傳統消費品的保障是有的。比如說衣食住行，鞋子，以前就是懶漢鞋，解放鞋，現在各種鞋子多得不得了。但在整個新型消費領域的保障問題上，顯然還有進一步加大投資的空間。比如說網絡安全的保障問題，前兩天比亞迪開不了車門，用APP打不開了，這就是消費保障問題，是我們現在要注意研究的。又比如在互聯網+的形式下，很多宅男、宅女的消費也要進一步研究。現在消費和健身、娛樂都連接起來了，比如說滑雪，一套雪具有多種品牌，包括健身器材。攝影愛好者那個攝影器材，一看都是佳能的、尼康之類的。如果國內市場不能很好地打開，恐怕會有一批企業真是面臨困難。

（編輯 尚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