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入式迷走神經刺激治療兒童全面發(fā)作性癲癇的療效及預后因素分析

【摘要】 目的 探究迷走神經刺激術（VNS）治療≤14歲全面發(fā)作性難治性癲癇兒童的療效，并分析影響患者VNS長期療效的預測因素。方法 回顧性分析首都醫(yī)科大學三博腦科醫(yī)院2022年1月—2023年12月行VNS的52例全面發(fā)作性難治性癲癇兒童（≤14歲）的臨床資料，在術后3、6、9、12個月進行隨訪，包括癲癇發(fā)作頻率、發(fā)作類型、不良事件。統(tǒng)計患兒行VNS術后癲癇50%緩解率和McHugh分級。通過單因素分析和Logistic回歸探究影響12個月時VNS應答率的影響因素。結果 術后3、6、9和12個月時，VNS應答率均達到50%以上。McHugh分級結果顯示VNS術后隨訪時間點Ⅰ級的比例逐漸上升，而Ⅳ級和Ⅴ級的比例有所下降。單因素和多因素分析顯示，存在結構性病因（OR=7.748，P=0.017）和強直-陣攣發(fā)作（OR=9.076，P=0.021）患兒VNS術后12個月應答率顯著更高。結論 VNS能夠顯著改善14歲以內全面發(fā)作性癲癇患兒的發(fā)作頻率且療效穩(wěn)定。結構性病因、陣攣發(fā)作可能是VNS術后療效的重要預測指標。

【關鍵詞】 迷走神經刺激術；難治性癲癇；全面性發(fā)作；兒童；生物標志物

【中圖分類號】 R742.1;R726.1"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672-7770（2025）01-0014-06

Analysis of efficacy and prognostic factors of implantable vagus nerve stimulation in the treatment of child generalized epilepsy

Abstract： Objective To evaluate the efficacy of vagus nerve stimulation（VNS） in children（≤14 years old） with refractory generalized epilepsy and identify predictors of long-term outcomes. Methods The clinical data of 52 children（≤14 years old） with refractory generalized epilepsy who underwent VNS in Sanbo Brain Hospital， Capital Medical University from January 2022 to December 2023 were analyzed retrospectively. Follow-ups were conducted at 3， 6， 9 and 12 months postoperatively， including epilepsy seizure frequency， seizure type， adverse events. The 50% seizure reduction rate and McHugh classification were statistically counted. Univariate and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were used to identify factors influencing the 12-month VNS response rate. Results At 3， 6， 9 and 12 months postoperatively， the VNS response rate reached over 50%. The McHugh classification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proportion of grade Ⅰ patients gradually increased at the follow-up time point after VNS surgery， while the proportion of grade Ⅳ and Ⅴ patients decreased. Univariate and multivariate analysis revealed that structural etiology（OR=7.748，P=0.017） and tonic-clonic seizures（OR=9.076，P=0.021） were significant predictors of a higher 12-month response rate. Conclusions VNS significantly reduces seizure frequency and provides"stable long-term efficacy in children（≤14 years old） with generalized epilepsy. Structural etiologies and clonic seizures are important predictive factors for VNS efficacy.

Key words： vagus nerve stimulation; refractory epilepsy; generalized seizures; child; biomarker

癲癇是以大腦神經元反復異常放電所引起的短暫腦功能異常為特征的慢性腦部疾病，是中樞神經系統(tǒng)疾病中發(fā)病率第二高發(fā)疾病，中國目前約有900萬癲癇患者［1，2］。兒童中癲癇更為常見，其中大約25%癲癇患兒合并認知障礙，接近50%患兒合并學習障礙，顯著影響患兒生長發(fā)育［1］。癲癇可分為全面發(fā)作性癲癇、部分發(fā)作性癲癇和不能明確分類的癲癇，全面發(fā)作性癲癇包括強直-陣攣發(fā)作、強直發(fā)作、陣攣發(fā)作等，對患者影響往往較大。約有60%～70%患者使用抗癲癇發(fā)作藥物（anti-seizure medications，ASMs）后不再癲癇發(fā)作，但仍有20%～30%無法通過ASMs控制［3］，是藥物難治性癲癇。這類患兒的生活質量以及生長發(fā)育進程都顯著受影響，同時這些患兒可能會多次就診、住院治療，對家庭和社會造成巨大負擔［4］。迷走神經刺激術（vagus nerve stimulation，VNS）是臨床治療癲癇的常用姑息性治療［5］，是無法手術切除病灶癲癇患者的最優(yōu)選擇之一［6］。目前VNS在治療癲癇方面已經有很多研究進行過驗證，明確VNS對控制癲癇發(fā)作有明確療效，且能對多種類型癲癇均有效［2，710］。中國有VNS治療難治性癲癇的專家共識［11］，然而目前的研究以及共識中對于VNS預后相關因素未進一步探討或證據(jù)不夠充足，探索預測VNS預后的生物標志物對于患者選擇和分層以及量身定制刺激計劃非常重要。有大量研究基于各種輔助檢查探究VNS的生物標志物，包括腦電［12］、腦磁圖［13］、結構磁共振［14］、功能磁共振［15］等，然而目前在臨床實踐中還沒有單個標志物對VNS預后具有足夠的預測性［10］。本研究通過前瞻性研究納入首都醫(yī)科大學三博腦科醫(yī)院2022年1月—2023年12月行VNS的52例全面發(fā)作性難治性癲癇患兒，分析VNS療效以及術后12個月內的預后，并嘗試探究對預測VNS遠期療效有意義的生物標志物。現(xiàn)報告如下。

1 資料與方法

1.1 研究設計 本研究為單中心前瞻性觀察性隊列研究，旨在評估VNS治療兒童難治性癲癇的臨床療效及安全性。本研究方案已通過首都醫(yī)科大學三博腦科醫(yī)院倫理委員會審批（批準號：SBNKYJ202200701），符合《赫爾辛基宣言》倫理準則。主要研究終點包括術后12個月內癲癇發(fā)作頻率的變化及McHugh療效分級評估，次要研究終點包括不良反應的發(fā)生率。

1.2 一般資料 共納入52例符合難治性癲癇診斷標準的患兒，其中男34例，女18例；年齡2.5～14歲，平均（8.98±3.64）歲；病程2～11年，平均（5.24±3.53）年。納入標準［11］：（1）經至少兩種適當抗癲癇藥物規(guī)范治療仍每月發(fā)作次數(shù)≥4次，且病程持續(xù)≥2年；（2）年齡≤14歲且首次接受VNS治療；（3）術前3個月內未調整抗癲癇藥物方案；（4）術后2年內維持基線抗癲癇藥物治療方案。排除標準：（1）存在VNS禁忌證，如迷走神經損傷、嚴重心肺疾病等；（2）術前3個月內接受過經顱磁刺激等神經調控治療；（3）合并可能影響癲癇發(fā)作評估的其他神經系統(tǒng)疾病；（4）參與其他干預性臨床研究。

1.3 研究流程 研究對象的篩選由三博腦科醫(yī)院癲癇中心團隊（副主任醫(yī)師以上、至少3名醫(yī)生）依據(jù)納入及排除標準進行評估。術前評估包括人口學資料（性別、年齡、病程）、視頻腦電圖監(jiān)測以確定發(fā)作類型、頭顱核磁共振成像（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MRI）（3.0 T）以篩查結構性病因，術前3個月的發(fā)作頻率作為基線頻率記錄。

VNS手術采用標準頸迷走神經刺激器（北京品馳醫(yī)療設備股份有限公司）植入。術后3～5 d內首次開機參數(shù)設定為0.2 mA/250 μs/30 Hz，術后7 d調整至0.5 mA。術后程控管理方案為前12周內每2～3周進行程控，每次遞增0.2～0.3 mA；術后3～12個月每3個月程控1次，目標維持1.0～2.0 mA治療強度。術后隨訪分別在3、6、9、12個月進行，每次隨訪評估內容包括發(fā)作頻率記錄、程控參數(shù)記錄、不良事件監(jiān)測及McHugh療效分級評估。

1.4 數(shù)據(jù)采集與評估 術前基線數(shù)據(jù)包括人口學特征（性別、VNS植入年齡、病程）、臨床特征（發(fā)作類型、基線發(fā)作頻率、抗癲癇藥物種類）及輔助檢查結果（MRI結構性異常、發(fā)作間期及發(fā)作期腦電圖特征）。主要療效評估指標包括無發(fā)作率、發(fā)作頻率較基線減少≥50%的應答率以及McHugh療效分級（Ⅰ級：≥80%減少；Ⅱ級：50%～79%減少；Ⅲ級：lt;50%減少；Ⅳ級：磁鐵激活獲益；Ⅴ級：無改善）。安全性評估指標包括術中及術后并發(fā)癥（如聲嘶、咳嗽、感染等）及程控相關不良事件（如刺激耐受性、設備故障等）。療效評估采用視頻腦電圖（術后3、6、9和12個月）以及監(jiān)護人提供的標準化發(fā)作日志，并由兩名獨立癲癇專科醫(yī)師采用盲法評估McHugh分級。

1.5 統(tǒng)計學分析 數(shù)據(jù)分析采用SPSS 27.0統(tǒng)計軟件進行。計量資料若符合正態(tài)分布，以均值±標準差（x-±s）表示；若不符合正態(tài)分布，則以中位數(shù)（四分位數(shù)P25，P75）表示。計數(shù)資料以率（%）表示。VNS治療前后的數(shù)據(jù)比較采用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兩組間正態(tài)分布數(shù)據(jù)的差異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非正態(tài)分布數(shù)據(jù)則采用Wilcoxon符號秩和檢驗，率的比較采用χ2檢驗或Fisher精確檢驗。發(fā)作頻率較基線減少≥50%為應答組，＜50%為無應答組，采用單因素分析VNS術前因素對術后12個月VNS應答率的影響，篩選VNS潛在預測指標。在此基礎上利用Logistic回歸模型進一步探討影響VNS療效的獨立因素，計算各因素的優(yōu)勢比（odds ratio，OR）值，以明確其對療效的影響。

2 結 果

2.1 人口學信息和基線 本研究共計篩選入組了52例癲癇患兒，36例患兒存在1種發(fā)作類型，16例患兒存在≥2種發(fā)作類型。男性患兒及女性患兒在藥物治療種類、病因類型、發(fā)作頻率等方面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男性和女性患兒均以強直-陣攣發(fā)作、強直發(fā)作和陣攣發(fā)作占比最多（表1）。

2.2 VNS療效及隨訪 VNS術后，各隨訪階段的療效評估顯示，患兒的整體預后較為穩(wěn)定。以發(fā)作頻率減少≥50%為標準評估應答情況，術后3個月時，應答率為50.00%（26/52），6個月時為50.00%（26/52），9個月時為51.92%（27/52），12個月時為59.62%（31/52）。而在3、6、9及12個月時的癲癇完全無發(fā)作率分別為9.62%（5/52）、11.54%（6/52）、11.54%（6/52）及13.46%（7/52）。以上結果表明，VNS治療在隨訪期間對部分患兒的癲癇發(fā)作控制具有持續(xù)性療效。

進一步采用McHugh分級評估VNS的療效，結果顯示術后各時間點Ⅰ級的比例逐漸上升，而Ⅳ級和Ⅴ級的比例有所下降。術后3個月時，I級比例為23.08%（12/52），至12個月時增加至36.54%（19/52），提示部分患兒可能隨著治療時間的延長獲得更好的預后。堆積柱狀圖（圖1）進一步展示了不同McHugh分級的變化趨勢，有助于直觀呈現(xiàn)VNS的長期療效。

2.3 不良反應 52例患者中，有3例患者術后程控過程中出現(xiàn)喉部不適、咳嗽、心慌、呼吸緊迫感，調整刺激參數(shù)后改善。所有患者未出現(xiàn)出血、感染或取出刺激器等情況。

2.4 預后相關因素分析 以術后12個月為結局探究影響VNS遠期療效的影響因素，在術后12個月時，應答組31例，無應答組21例。單因素分析顯示存在結構性病因、發(fā)作類型中陣攣發(fā)作與VNS應答率顯著相關。具體而言，結構性病因患者中有應答比例為18/22（P=0.005），陣攣發(fā)作患者有應答比例為16/18（P=0.002）。見表2。

多因素回歸分析進一步確認，陣攣發(fā)作和存在結構性病因是VNS療效的獨立預測指標，計算OR值量化兩個因素的影響程度。存在結構性病變相對于無結構性病變在VNS術后12個月時應答率顯著更高（OR=7.748，P=0.017），陣攣發(fā)作的癲癇患兒對VNS應答率在術后12個月顯著更高（OR=9.076，P=0.021）。見表3。

3 討 論

本研究通過對VNS治療難治性癲癇兒童的療效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存在結構性病因和陣攣發(fā)作的患兒在VNS治療中的應答率顯著高于其他患者。這一發(fā)現(xiàn)為VNS治療的臨床應用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并提示了這些因素作為預測VNS療效的生物標志物的潛力。

結構性病因是癲癇發(fā)作的常見病因之一，多數(shù)存在結構性病因的兒童癲癇患者，多為藥物難治性癲癇患者。雖然VNS可能不是所有難治性癲癇患者的理想選擇，但對于那些對藥物治療無效或無法耐受的患者來說，VNS提供了一種有用的替代方法［2，16］。在一項關于存在結構性病因的兒童癲癇VNS療效的薈萃分析中，末次隨訪的應答率為56.4%（95% CI=52.4%～60.4%），無癲癇發(fā)作率為 11.6%（95% CI=9.6%～13.9%）［17］。本研究結果顯示，存在結構性病因的患兒在VNS治療后的應答率顯著高于無結構性病因的患者。本研究通過單因素分析和Logistic回歸分析發(fā)現(xiàn)，術后12個月隨訪時，存在結構性病變的患兒在VNS治療后的應答率顯著高于無結構性病變的患兒（OR=7.08，P=0.026）。這一結果與既往研究一致，薈萃分析顯示，存在結構性病因的癲癇兒童在VNS治療后的應答率較高，尤其在創(chuàng)傷后癲癇或卒中后癲癇患者中表現(xiàn)得更為顯著。對于存在結構性病因的兒童患者，VNS可能是更適合的治療選擇。

癲癇的發(fā)作類型也是影響VNS療效的重要因素之一［18］。相關研究顯示，不同的發(fā)作類型在VNS治療中的應答存在差異。與局灶性發(fā)作相比，全面性發(fā)作患者在接受VNS治療后表現(xiàn)出更好的療效［19］。本研究也表明，陣攣性發(fā)作的患兒在VNS治療后的應答顯著高于其他發(fā)作類型的患兒。本研究通過單因素分析和Logistic回歸分析發(fā)現(xiàn)，術后12個月陣攣發(fā)作患者在VNS治療后的應答率顯著高于其他發(fā)作類型患者（OR=19.91，P=0.011）。這些發(fā)現(xiàn)提示，陣攣發(fā)作可能是VNS療效的一個預測因素，尤其是在術后初期的隨訪中。盡管本研究觀察到陣攣發(fā)作與VNS應答之間的顯著關聯(lián)，但本研究的樣本量較小，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因此，需要更大樣本的進一步研究來驗證這一發(fā)現(xiàn)。此外，不同類型的癲癇發(fā)作可能在發(fā)作機制上存在差異，可能會影響VNS的治療效果，這也是未來研究的一個重要方向。

VNS治療后，患者的癲癇發(fā)作頻率顯著下降，術后3個月時，應答組患兒達到50%。在術后3～12個月期間，癲癇發(fā)作頻率持續(xù)下降，并且50%以上的患者維持了持續(xù)改善。這一結果與既往研究一致，VNS術后1～5年內，癲癇發(fā)作改善50%的患者比例逐年增加，并且有應答的患者療效會逐漸增強［2022］。因此，在后續(xù)的研究中，增加隨訪時間，全面評估VNS治療的長期療效，對于驗證療效的持續(xù)性至關重要。

VNS不良反應主要包括早期和晚期并發(fā)癥［23］，本研究中，不良反應發(fā)生率是較低的，早期并發(fā)癥有1例患兒出現(xiàn)線結排異反應，拆除后改善，無感染病例。晚期并發(fā)癥主要為喉部不適，經過調整參數(shù)后能夠得到緩解。與既往研究不同，本研究未觀察到一些少見的不良事件，如手術損傷、心律失常、設備故障等［2324］。聲音嘶啞作為一種難以控制的長期不良反應，近20%的患者在術后5年可能持續(xù)存在［24］，而本研究中不良反應較少，考慮主要原因為VNS術后參數(shù)調整策略相關，調整往往從最小值開始，逐步提高，有利于患兒適應刺激，耐受較高的刺激參數(shù)。

本研究發(fā)現(xiàn)，VNS對難治性癲癇患兒具有明顯的療效，尤其是在存在結構性病因和陣攣發(fā)作的患者中，VNS應答率更高。這些發(fā)現(xiàn)為VNS治療的個體化應用提供了重要的臨床依據(jù)，也為進一步探索VNS療效的生物標志物提供了線索。隨著研究樣本量的增加，未來的研究將進一步驗證這些預測因素，并可能幫助臨床醫(yī)生更精準地篩選適合VNS治療的患者。

本研究的局限性包括：（1）樣本量較小，結構性病變及陣攣發(fā)作亞組分析效能不足；（2）未納入腦電圖特征、遺傳變異等潛在混雜因素；（3）隨訪時間異質性可能影響長期療效評估；（4）兒童本身異質性較大，由于其仍在生長發(fā)育階段，大腦可能出現(xiàn)顯著改變，對預后存在影響。盡管如此，結構性病變與陣攣發(fā)作作為VNS療效標志物的發(fā)現(xiàn)具有重要臨床意義。14歲以內的難治性癲癇患兒行VNS是安全有效的，能夠顯著改善癲癇患兒發(fā)作頻率且療效穩(wěn)定，不良反應發(fā)生率低。結構性病因與陣攣發(fā)作可作為VNS術后12個月療效更優(yōu)的重要預測因素。

綜上所述，本研究表明，VNS對難治性癲癇患兒具有明確的療效，并且在使用后療效維持穩(wěn)定，且不良反應較少。結構性病因和陣攣發(fā)作可能是VNS應答的重要指標，為VNS的個體化治療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價值。隨著對VNS治療的深入研究，未來有望開發(fā)出更為精確的生物標志物，為臨床提供更有效的治療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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