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濱,椰林之畔,中國特色自由貿易港的脈搏在這里強有力地跳動。
自2018年4月中央決定海南全島建設自由貿易港以來,海南自貿港建設從“順利開局”到“蓬勃展開”到“進展明顯”再到“蓬勃興起”,闖出一條以高水平開放服務國家戰略大局、引領海南高質量發展的新路子,打造中國式現代化的海南樣板。2024年12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海南省三亞市聽取海南省委和省政府工作匯報并發表重要講話,為高質量建設海南自貿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海南篇章擘畫藍圖。
今年,海南自由貿易港迎來封關運作、擴大開放之年,即將開啟新一輪跨越式發展的浩蕩征程。
新時代、新命題,迫切呼喚新鮮血液、青春力量。一批批有思想、有理想、有眼界、有抱負的青年人因夢想而匯聚海南,扎根海南,讓青春之花綻放在海南自貿港建設最需要的地方。他們“向種圖強、向海圖強、向天圖強、向綠圖強、向數圖強”,積極成為海南自貿港發展的見證者、參與者和推動者,在中國式現代化的海南新篇章中譜寫青春故事,貢獻青春力量。
2024年11月30日22時許,海南省文昌市東郊鎮。
海南商業航天發射場內,已在發射區等候發射任務的長征十二號運載火箭高高佇立。燈光劃破夜幕,映照著箭體上的五星紅旗鮮艷明亮,“中國航天”四個大字分外醒目。
“5、4、3、2、1,點火!”22時25分,長征十二號運載火箭尾焰刺破穹頂,直奔浩渺星河,以一箭雙星方式將兩顆試驗衛星準確送入預定軌道,成功實現首發,標志著中國商業航天實現了“從0到1”的突破。
“這一刻,我們參與并見證了歷史。”全員沸騰的測發大廳內,海南國際商業航天發射有限公司(簡稱“海南商發”)綜合辦副主任、團委書記林慶熱淚盈眶。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探索浩瀚宇宙,建設航天強國,是我們不懈追求的航天夢”。作為一項重大國家工程,海南商業航天發射場由海南商發投資建設、運行管理,自2022年7月動工起,878天全面完成建設并成功實現首發,補齊我國商業航天產業鏈上的“最后一塊拼圖”。
“航天是‘千人一枚箭、萬人一桿槍’的事業。”林慶說,“此次首發是新工位、新火箭、新機制、新團隊的首發,挑戰巨大”。發射任務團隊成員大多是航天發射的“新手”。商業航天的首發,也是這些年輕人的航天“首秀”。
發射公司大流量噴水操作手姜凱回憶,2023年4月剛入職時,正在建設中的發射場如同一個巨大的工地,正在全力跑出項目建設的“加速度”。“當時,我從發射事業部被借調至工程設備部,負責協助一號工位的建設工作。深入施工現場,長期堅守在建設一線,巡邏整個場地。”
一號發射工位不遠處的荒地上,有一排集裝箱板房,商發領導、員工在這里居住辦公。海南的夏天,這里會遭到蚊蟲鼠蟻的侵擾,“有時還會遇到蛇”。環境雖然艱苦,但大家干勁十足。
為檢驗工程質量,高達83米的發射塔,姜凱和同事頂著烈日每天要爬三四遍。繁忙之余,他不忘刻苦鉆研噴水操作知識。“一旦點火信號發出,火箭發動機隨即啟動,產生強烈高溫尾焰,最高能夠達到3000多度。”為防止發射臺及其內部儀器設備因高溫受損,同時降低發射過程中產生的噪音,這時要相應啟動噴水降溫降噪系統。在完成借調任務并回歸原部門后,2024年下半年,姜凱成功組織了四次一號工位噴水試驗。
從事航天事業,讓“00后”女孩陳文娟感到自己肩負光榮的使命——“我們正在改變這個世界”。2023年大學畢業后,她本想當一名老師,卻無意間“邂逅”了航天事業,成為一名塔勤廠勤操作手。
為快速適應工作崗位,陳文娟白天積極參加專業培訓,現場跟隨師父觀摩學習,夜晚開展組內交流及桌面推演,提升專業技能和應急處理能力。2023年12月,回轉平臺安裝完畢后,她跟隨師父不斷在現場跟蹤調試,直到可以獨立操作回轉平臺上位機,并參與多次吊裝任務、合練任務。從凌晨到日落,她全程堅守在發射工位,力求精益求精。
“我深知這是一項高度復雜、風險極大的工程。每一個小關口、每一個小誤差都可能對任務結果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所以每一個環節我都以實戰的標準來要求自己。”陳文娟說。
執行首發任務的二號發射工位,是我國首個通用中型液體工位,適配19個型號火箭的發射需求,采用水平組裝、水平測試、水平轉運的“三平”快速測發模式,為實現高效率發射打下堅實基礎。自2024年6月建成后,二號發射工位于9月6日,直面超強臺風“摩羯”的嚴峻考驗。
“我們必須全力以赴保護它,就像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樣。”為確保該工位供電系統安全,發射事業部供電組班長王龍主動請纓:“10年前我曾經歷過臺風‘威馬遜’,我希望用自己的經驗保護二號發射工位!”這位曾在中國文昌航天發射場參與過抗臺風工作的退伍兵胸有成竹。
在與“摩羯”的交鋒中,王龍與三位同事度過了“與外界失聯的7小時”。
9月6日下午2時許,電力和通訊完全中斷,二號發射工位如同海上孤舟,與外界徹底失去聯系。狂風呼嘯,暴雨猛襲。配電室是二號發射工位的心臟,負責為所有設備供電。王龍和同事用預先準備的鋼棒固定門把手,并輪流用力頂住門,苦苦支撐了兩個小時。他們合力推動重達一噸多的設備箱和其他重物,將門成功頂住,阻止狂風侵入。
暴雨肆虐,前置設備間內的漏水點增多,地下室走廊、配氣間、抽真空室等地方都開始滴水。四人沒來得及喘口氣,立即投入新一輪作戰中。他們迅速在漏水點放置水桶接水,并用拖把等工具將電梯前室的積水推進提前開好口的電梯井中。來來回回奔跑,衣服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重要設備全都保住了!”9月7日清晨,王龍和同事滿身大汗從二號發射工位前置設備間地下室走出來,第一時間檢查避雷塔、發射臺等關鍵設施,確認一切安全無恙后,才放下心來想辦法和家人通電話報平安。
11月30日晚,長征十二號運載火箭騰空而起,金色火焰,映透山海。站在高處執行任務的王龍,聽到發射場內來自四面八方的歡呼聲,成就感油然而生。
“如今首發成功,我們終于成為真正的航天人!”林慶激動地說。這次首發,是海南“向天圖強”戰略的起步,也是中國航天強國建設的巨大進步。他告訴記者,2025未來,海南商發將以每年十余次的高效率,為中國商業航天發展按下“加速鍵”。
關于航天,姜凱有個“浪漫而偉大”的夢想:“希望我們未來可以發射越來越多的火箭,讓中國的衛星閃耀太空。”
“航天和深海,是世界各國競相探索的兩大熱門領域。然而,相較于航天領域的高速發展,我國深海探索起步較晚,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中國科學院深海科學與工程研究所(簡稱“中科院深海所”)副研究員,深海探測技術研究室主任陳俊說。
陳俊口中的“深海”,指的是海洋中深度大于1000米的海域,而深度超過6000米的海域則被稱為“海斗深淵”,通常是板塊俯沖形成的海溝區域,是當前人類認知最少的地球生態系統,代表著深海科學和技術研究的最前沿。2012年,“蛟龍”號載人深潛器創造了下潛7062米的新紀錄,為中國人進入深淵世界打開了大門。
2013年初到深海所時,陳俊還是中科院沈陽自動化研究所的一名博士研究生。彼時,中國科學院正籌備“海斗深淵”先導項目,陳俊的導師——時任深海所總工程師張艾群剛開始組建深淵著陸器團隊。“雖然‘蛟龍’號具備下潛至深淵的能力,但要滿足深淵科研任務,還亟需研發新的裝備和探測取樣裝置。”
“針對深淵著陸器,國外已經進行了很多研究,但在國內,還沒有人做過這項工作。”陳俊對自己的要求是,“走別人沒走過的路,走出有特色的科研之路”。
自主創新,絕非易事。“科研過程中,經歷了太多困難和挑戰。”陳俊說,“有時需要迎難而上、攻堅突破,有時需要轉變思路、靈活變通”。
就拿耐壓性來說,“海里每深10米,物體承受的壓強就增加一個以上標準大氣壓,如是1萬米深度,就是1000個以上大氣壓,相當于一個手指甲蓋大小的面積上就得承受約1噸的重量,這足以摧毀大部分的科考設備”。面對這項極具挑戰性的任務,團隊的青年人在約三年的時間里,不僅攻克多項關鍵技術,還開展了大量壓力測試和試驗模擬。
2016年6月22日至8月12日,凝聚著團隊心血的“天涯”號和“海角”號深淵著陸器,首次跟隨我國“探索一號”科考船探秘地球最深處——馬里亞納海溝,開展了我國海洋科技發展史上第一次萬米深淵科考活動。
陳俊清晰記得,在“天涯”號成功完成既定7000米的任務后,航次領隊在現場拋出了一個發人深思的問題:“能不能下到萬米?”
“彼時,著陸器是按7000米標準設計的,若下潛深度過大,控制系統無法工作,著陸器就只能靠聲學信號接收指令。一旦聲學信號不穩,著陸器很可能回不來。”陳俊說。盡管早在設計之初就規劃了萬米技術路線,著陸器的浮力材料和聲學裝備的指標也是萬米級別,現場改造仍然很冒險。
本著“寧冒風險,不當逃兵”的科考精神,萬米下潛勢在必行,這讓現場的科研人員備受鼓舞。陳俊和團隊當即在船上對“天涯”號進行改造,仔細考慮每一個細節、問題,著陸器上指標沒到萬米的設備,能拆則拆,但也增加了一些其他的采樣裝置。經過三天的“艱苦奮戰”,改造一新的“天涯”號著陸器,承載著團隊的目光與期待,朝著萬米海底再度下潛。
“之后,我們在船上度過了難熬的十多個小時。”陳俊說,“著陸器接連兩次都沒能按預估時間上浮,所有人都非常緊張”。他至今記得,凌晨1點,在漆黑海面上看見著陸器燈光閃爍的一剎那,早已等待在甲板上的滿船人員歡呼雀躍,“就像看到黑夜中最亮的星”。
為實地測試裝備,陳俊常年“漂”在海上,“最長一次在海上待了兩個多月”。他多次帶領團隊參加深淵科考,克服了海況惡劣、高強度、大深度作業的挑戰,曾創造4天完成8次萬米下潛的記錄,被同事笑稱是“深海班車”。
迄今為止,陳俊帶領團隊研發的十余套譜系化深海著陸器已完成300余次下潛作業,萬米下潛頻次和次數均為世界最多,助力科學家們在國內首次較為系統地開展5000至11000米不同深度等級的綜合科考,取得了大量深淵環境測量數據、萬米近底水樣、沉積物和高清視頻,在深海約7000米處捕獲了獅子魚和體形巨大的端足類鉤蝦,創造了多項國際和國內科考紀錄。
“下到萬米深的海域不是為了‘蜻蜓點水’,而要長期停留,深入探索海底水質、地質、生物等多領域的科研成果。”陳俊和團隊都有個心愿:深淵采樣要做到像超市購物一樣安全和方便。
基于此,陳俊將目光投向“深海原位科學實驗站”。深海原位科學實驗站是近年來由我國提出的一種新型深海裝備技術體系,以深海基站為核心,集成兆瓦時級能源系統,可在海底實現長期駐留,可攜帶多種無人潛水器,并可接入生物實驗室等平臺,在深海原位開展一系列科學探測和實驗。
“我們通過與院內外十余個團隊協同攻關,突破了系列關鍵核心技術,在實驗站總體、能源、材料、傳感、信息等多個專業領域取得了重要成果。”陳俊說。
多個深海“神器”接受萬米洗禮,推動中國在大深度科考領域達到世界先進水平,把中國深海科考由“進入”向“探測”和“開發”繼續推進。
“目前,我們在深海裝備研發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績。”陳俊說,“但團隊的終極目標是在技術上不斷超越”。
清晨時分,陽光從雨林間傾瀉而下。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管理局鸚哥嶺分局高級工程師米紅旭和護林員沿著盤山路向鸚哥嶺深處進發,通過巡查保護熱帶雨林,在細致觀察中揭開自然奧秘,記錄雨林萬物。茂密繁雜的植被像條厚實的綠毯,從山腳直鋪云間天際線。
在這片面積為4269平方公里的熱帶雨林國家公園里,米紅旭度過了12年的光陰。這里是他的實驗場,是他的攝影棚,更是他實現人生夢想的熱土。
2012年,米紅旭自東北林業大學畢業。當年,在鸚哥嶺志愿者精神的召喚下,他與女朋友蔣帥雙雙揮別城市的繁華與喧囂,奔赴鸚哥嶺,開啟了熱帶雨林保護的綠色征程。“這是一個罕見的動植物資源寶庫,是一個魅力無窮的神秘世界,等著我們去研究和保護。”
在鸚哥嶺的時光,讓米紅旭感到充實而快樂。雖然“山上螞蟥特別多,它們會順著褲管一直爬到大腿、肚子上”,但工作中總有一些畫面讓他感動。
“每天早上破曉,海南長臂猿雄猿開始鳴叫,雌猿聽到后加入跟他‘互訴衷腸’,再到全家大合唱。”米紅旭說,“令人欣喜的是,海南長臂猿的種群數量已經由20世紀80年代的個位數增長到了現在的7群42只”。他感嘆:“在鸚哥嶺工作,經常能發現大自然中意想不到的美。”
為高效監測生物種群,米紅旭積極推動生物多樣性監測,并有效開展紅外線相機獸類監測等專項調查,建立起紅外線網格化監測體系。他欣喜地發現,隨著保護和監測的深入,紅外線相機記錄到的野生動物種群不斷擴大,原來罕見的物種又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我們在鏡頭里發現了海南山鷓鴣、小靈貓、果子貍等很多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只有靜態的圖片還不夠,我們想用視頻的方式,把最核心、最完整的生物多樣性體現出來。”2018年,米紅旭與護林員們穿越鸚哥嶺腹地,踏上紀錄片《雨林歸來》的拍攝之旅。
拍攝途中,團隊每位成員除了需要背負重達30公斤的生活物資和工作器材外,還要克服惡劣天氣帶來的困難——他們上山的第二天,就“撞”上了臺風“山神”。“由于一直在下雨,我們在水里‘泡’了十幾天。但這種天氣體現出來的生物多樣性,卻帶給我們很多驚喜。”
在躲避臺風時,米紅旭和團隊無意間“闖”進一個無名山谷。在一個季節性水潭里,他們目睹了海南獨有的瀕危物種——海南疣螈。“當時正值它們交配季節,場面非常震撼。”也正是這次和臺風“山神”的緣分,他們將這個山谷命名為“山神谷”。
紀錄片《雨林歸來》,也讓大眾認識了一群雨林的守衛者——護林員們。護林員們各有所長,在米紅旭的指導下,不僅在蘭花、鳥類、植物、兩棲爬行類、標本制作等方面儼然成為了鸚哥嶺片區的“土專家”。
米紅旭與團隊對長年累月監測記錄下來的生物種群影像進行梳理與總結,出版了《海南鸚哥嶺鳥類圖鑒》、《海南鸚哥嶺兩棲及爬行動物圖鑒》等7本關于生物多樣性的圖鑒書籍。這些圖鑒不僅為人們了解鸚哥嶺的生物種群提供了詳實的一手資料,也成為護林員學習生物知識的工具書。
2021年10月12日,習近平主席在《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大會領導人峰會上宣布,我國正式設立海南熱帶雨林等5個國家公園,標志著海南熱帶雨林國家公園進入全面建設階段。
“近年來,我們在實踐‘兩山轉化’和國家公園高質量發展中不斷闖出新路。”米紅旭娓娓道來:著眼于自貿港下的林業建設,探索生態產品轉化,創新解決熱帶雨林碳匯開發難題,在全國率先開發國家公園碳匯產品并實現首批交易額35萬元;研究劃設環國家公園綠色產業發展帶;推進環國家公園公路建設……
“我們把生態資源稟賦變成發展優勢,實現生態保護、綠色發展、民生改善相統一,向世界展示中國國家公園建設和生物多樣性保護的豐碩成果。”米紅旭說。
秘境雨林煥發出的蓬勃生機,也印證了人與自然相處的轉變之路。
“放火燒山種稻子,拿起獵槍打猴子,砍下大樹換票子”,這是國家公園腹地白沙縣南開鄉高峰村成立保護區之前,當地百姓世世代代生活的真實寫照。“每當我們下村開展宣傳工作的時候,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來保護它,誰來保護我’?”
不知道吃了多次閉門羹,也數不清發了多少保護雨林的宣傳海報,更記不得跟黎族兄弟喝了多少杯山蘭酒……多年來,米紅旭參與并見證了高峰村實現生態搬遷,住上了小樓房,發展了林下經濟,做到搬得出、穩得住、能致富。高峰村舊址通過生態修復,已經成為野生動物活動的新天地。
“我們通過社區項目的方式開展生態旅游的初步嘗試,讓公眾參與國家公園工作,體會保護成效,體驗竹竿舞、三色飯、黎錦等黎苗文化,讓社區百姓從活動中受益,讓雨林文化得以傳承,讓老百姓享受到生態環境變好后帶來的民生福祉,真正做到看得見山、望得見水、記得住鄉愁。”
“生于秘境的精靈和生于秘境的人們共赴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征程,繼續書寫生態文明建設的精彩故事”,在米紅旭看來,這就是國家公園建設的意義所在。
如今,米紅旭已在這里成家立業。“6歲的兒子在我的影響下,對雨林的各種小動物充滿愛心,每當放假,總是積極報名參加雨林研學活動或自然教育活動。”這讓他感到欣慰。
“我愛這片家園。”米紅旭由衷地說,“在這里,我既是追夢者,也是圓夢人”。
責任編輯 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