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新業態中的女性力量

【編者按】近年來，隨著科技進步、消費需求升級、商業模式創新等社會環境的變化，藝術行業涌現出諸多新型產業形態或經濟活動形式。在這些具有科技創新、跨界融合等特點的藝術新業態中，女性力量隨處可見，她們以新的創作方式、傳播渠道、商業模式等突破傳統行業的邊界，在藝術領域創造出新的價值空間。在國際勞動婦女節即將到來之際，讓我們聚焦這些在藝術新業態中綻放光彩的女性力量。

在技術革新與產業升級的浪潮中，藝術行業順應多元化、多樣化、個性化的產品或服務需求，不斷拓展邊界，衍生出豐富多元的新業態。其中，大量女性藝術工作者正以獨特的創造力與敏銳的洞察力，成為文化藝術繁榮發展的重要推動者。從傳統藝術的當代轉化到藝術傳播的模式創新、從不同領域的跨界融合到衍生疊加的新興鏈條，女性力量不僅重塑了藝術表達的形式，更以包容、堅韌與創新的精神，為藝術生態注入鮮活的生命力。

推動傳統技藝“出圈兒”的女性非遺傳承人

在中國傳統工藝美術領域，女性非遺傳承人在推動傳統技藝當代化的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蘇繡作為一項以女性為主導的傳統技藝，承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其傳承、發展和傳播在新時代也不斷突破邊界，尋求創新發展之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蘇繡）代表性傳承人姚惠芬便是一位極具開拓創新精神的新一代繡娘。生于蘇繡世家的姚惠芬曾先后師從仿真繡創始人沈壽第三代傳人牟志紅，以及蘇州刺繡研究所原藝術總監任嘒閑，分別學習蘇繡仿真繡和亂針繡技藝，給她的刺繡生涯打下了扎實的基礎。

在當下蘇繡藝術界，姚惠芬無疑是一位多才多藝且具有開創性的新一代繡娘。早在1995年，她就憑著一幅形神兼備的《張大千肖像》榮獲了“首屆中華巧女手工藝品大獎賽”一等獎，被譽為“中華巧女”。由此，她開始擔當起了當代蘇繡領軍人物的角色。

2007年，在博采眾長的基礎上，姚惠芬融合蘇繡傳統針法與西方素描的繪畫技巧，獨創了針法簡練、用色素雅、構圖精妙的“簡針繡”，實現了對傳統刺繡技法的創新與突破，在保持蘇繡獨特魅力的同時，豐富了蘇繡藝術的表現形式與審美內涵。

2017年，姚惠芬和妹妹姚惠琴與當代藝術家鄔建安、湯南南等合作創作的系列作品在第57屆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亮相，包括《骷髏幻戲圖系列》《馬遠水圖系列》《精衛填海系列》以及《遺忘之海》等，這是蘇繡作品第一次進入威尼斯雙年展，也是蘇繡和當代藝術融合的一次創舉。與當代藝術的碰撞使古老的蘇繡藝術實現了一次國際化的“出圈兒”，也給姚惠芬帶來了更多的思考，她提到，這次展覽對她的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通過與當代藝術家的合作，她開始嘗試打破傳統的刺繡技法的約束，以全新的藝術觀念賦予作品更多的創新性和當代性。她認為，傳統技藝需要與時俱進，跟隨時代的審美變化，才能保持其生命力。因此，姚惠芬持續展開了與藝術家、設計師乃至國際品牌的合作，在跨界融合中實現了傳統技藝的新生。

隨著人工智能和數字技術的發展，許多非遺項目開始嘗試將這些技術應用于傳承和傳播。經過嘗試和觀察，姚惠芬認為，盡管人工智能和數字技術發展迅速，但傳統手工藝中的情感和溫度是機器無法替代的。另外，快餐式的學習也無法真正培養出優秀的繡娘，只有通過長期的刺繡實踐和積累，才能真正掌握刺繡技藝。

姚惠芬從事蘇繡已有40多年了，她表示，刺繡已經成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不僅享受刺繡的過程，還通過這門技藝改善了自己和身邊人的生活，并帶動了許多女性朋友共同從事刺繡創作。她認為，蘇繡不僅是一門手藝，更是一種生活方式，擁有這樣一份自己喜愛又能夠全身心投入的工作是非常幸運的。

姚惠芬表示，蘇繡行業95%以上的從業人員是女性，正是女性對刺繡細節的敏感、對美的獨特感知和辛勤的勞作，使蘇繡藝術代代傳承，并煥發出新的生機。

文化產業中的女性團隊

文創作為文化藝術領域的新興行業，在近年來的博物館文旅熱潮中展現出了強大的活力。提到“網紅文創”，人們一定會想到甘肅省博物館的“銅奔馬”系列和2024年火爆的“甘肅麻辣燙”系列，它們以出色的創意、可愛的形象，以及獨特的銷售和傳播方式受到大眾的喜愛。這些產品的背后，是一個女性成員占比近80%的全產業鏈文創團隊——東方密語文化創意品牌。

2015年，熱愛藝術的蘭州人王麗燕在多年求學和游歷后回到甘肅，投資成立了甘肅文博信息產業發展有限公司，開展文創產品設計開發業務。2016年，王麗燕注冊“東方密語”文創品牌，并與甘肅省博物館達成合作，成立了甘肅省博物館文創中心。

2017年，“東方密語”迎來了另一位女性成員的加入——公司曾經的實習生、現在的總經理崔又心。當時在澳大利亞讀書的崔又心并沒有回到家鄉蘭州的打算，對文創行業也并不了解。實習期間，她見證了“東方密語”團隊的激情和活力，在王麗燕的盛情邀請下，崔又心決定回到蘭州，加入“東方密語”團隊。公司開放包容的氛圍給了崔又心極大的信心，她迅速融入團隊，開始參與甘肅省博物館文創產品的開發，并逐步成為團隊的核心成員。

這個由女性創立并主導的文化創意品牌經過多年積淀，終于在2021年為甘肅省博物館設計推出了第一個“爆款”文創——以丑萌風格出圈兒的“銅奔馬”玩偶。

此后，王麗燕將團隊交給了崔又心管理。“銅奔馬”系列文創走紅之后，甘肅省博物館文創似乎找到了流量密碼，“爆款”頻出。2024年，“甘肅麻辣燙”玩偶以治愈系的設計和“現場燙煮”的售賣形式再次成為“網紅”產品；“黃芪”“凍梨”“土豆”等玩偶作為“甘肅（不）土特產”系列文創的成員，也受到廣大消費者的喜愛。

目前，東方密語團隊開發的原創產品大約有 2000 件，每件產品的設計開發都要經過精心打磨，周期可達3—6個月。崔又心說：“這些東西對于消費者而言可能只是一件產品，而對于我們而言，則是養育了六個月的孩子。”

談及甘肅省博物館文創的成功，崔又心認為有三點思考值得分享：一是要認真地做好產品，真誠地對待每一位消費者。二是要在保護創意、充分尊重設計師的同時打造全產業鏈的團隊，形成設計－生產－傳播－銷售－服務的閉環。三是要把對文化的深度思考以更新、更有趣、更輕松的方式傳遞給大眾，以引起年輕人對文化的重視，調動起大家的文化自信。

此外，甘肅省博物館文創的成功也得益于一個由女性創辦、管理和主導的團隊更能共情文創產品的主要消費群體——女性與青少年。崔又心表示，東方密語文創團隊的女性成員都極具創意性，敢于天馬行空，同時也具有果斷的決策能力、極強的執行力和吃苦耐勞的品質，這也打破了人們對女性的一些刻板印象。正是敢想、敢拼、團結協作成就了今天的東方密語團隊。

據東方密語文化創意品牌銷售經理徐丹介紹，2024年，甘肅省博物館藝術生活館正式開放，該館融合了多樣化的業態，包括咖啡、烘焙、展覽、藝術書店以及文創銷售等，為游客提供了一個集文化服務、文創售賣、飲食休息于一體的共享空間。這是甘肅省博物館在文化服務創新上的重要一步，也是文創行業轉型升級的一次新嘗試。未來，甘肅省博物館文創中心還將進一步開展線上線下活動，與全國各地的商業體合作，通過快閃店等新形式將甘肅文化和甘肅省博物館文創帶給更多人。

2024年，文創產品策劃運營師正式成為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認可的新增職業，反映了文創行業的活力。希望更多的女性朋友加入文創行業，尤其是美術專業的女性，用她們發現美的眼睛，把自己獨特的想法和創意付諸實踐。

走向國際市場與電商平臺的中國女性設計師

近年來，中國的女性服裝、珠寶設計師頻頻讓我們驚喜。從北京奧運會的頒獎服到流行歌手蕾哈娜亮相Met Gala紅毯的大黃袍，再到春晚主持人的定制禮服、明星們的刺繡嫁衣……華美的工藝、別致的剪裁和奢華的質感是郭培作品的標志。2016年，郭培通過法國高定時尚聯合會的認證。郭培讓中國服飾呈現了一個更輝煌、更精彩的形態——體量更大、工藝極致精美、更強的表現力和視覺張力，以及更強的包容性和多元性，更對中國服裝高級定制產業有顯著的推動。

千禧年初，王汁從中國紡織大學畢業后，赴倫敦中央圣馬丁藝術學院進修，隨后在中國設計師都還不敢用自己的名字為品牌命名、擔心影響產品銷量的時候，王汁堅定地啟用了Uma Wang這一品牌名稱。2011年，Uma Wang進入米蘭時裝周的官方日程，受邀參加米蘭時裝周。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是，王汁的設計里，很少出現盤扣、斜門襟、龍鳳圖案等，她自己也說：不想刻意用特別東方的符號去講故事，那樣太表面化了，我反而喜歡中國文化中形和空間感之間的關系。即便如此，王汁設計中詩意與隨性、內斂且靈動的天然，早在非刻意的表達中實現了東方禪意與現代美學的完美融合。

如果說郭培與王汁更多的是在設計本身的層面上實現了個性化的表達，讓西方看到了中國女性服裝設計師對傳統文化、對時尚的理解與表達，那么孫何方與她的HEFANG 珠寶，則在設計之外，積極嘗試直播電商、KOL（關鍵意見領袖）營銷、短視頻等，實現了珠寶設計的“出圈兒”。

2024年夏天，劉亦菲主演的《玫瑰的故事》，為觀眾奉上了一出熱烈張揚的女性成長故事，拿下超500個熱搜，打破網播都市劇紀錄。女孩們觀看“玫瑰”的故事，也模仿“玫瑰”的穿搭，電商平臺上，“玫瑰”同款首飾持續爆賣，一個創立了12年的國產輕奢珠寶品牌HEFANG，由此被更多人熟知。在2024年“雙11”中，HEFANG拿下天貓飾品行業GMV成交TOP3，同比增長近80%，銷售在國產珠寶品牌中位列第一，兩大爆品氣泡方糖項鏈和璀璨星云耳環分別登頂天貓項鏈品類與耳飾品類交易第一，打破了潘多拉、施華洛世奇、APM等外來品牌對“輕奢”珠寶市場的壟斷。與此同時，在北京國貿、上海環貿等高端商場內，HEFANG珠寶作為少有的中國珠寶品牌，同樣與這些“國際血統”為鄰。

與“玫瑰”頗為相似的是，出身珠寶制造業家庭、2009年畢業于倫敦中央圣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珠寶設計系的孫何方，在回國任職時尚雜志編輯的過程中，意識到國內珠寶市場上輕奢定位品牌的缺失，因此于2012年創立了HEFANG珠寶，采用“高級珠寶的鑲嵌工藝+更親民的材質”，滿足了都市時尚女性對質感、設計感以及價位等多重需求。早年出圈的“餐具系列”，把中國人餐桌上平凡的筷子、勺子、叉子進行巧妙設計，變成戴在女孩耳際和脖頸間的精巧首飾，優雅又不失平凡生活的小確幸。在經歷了早期的買手店階段之后，孫何方敏銳捕捉到電商市場的能量，并于2016年欣然地擁抱了電商。“我們算是第一批進駐天貓、京東、小紅書等電商平臺的設計師品牌，入駐后連續幾年，營業額都取得100%以上的同比增長。從買手店過渡到電商銷售渠道，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非常成功的轉折點，我們終于可以直接面向全國消費者。”

在經歷了買手店試水品牌定位與定價，且積累了種子用戶后，HEFANG珠寶入駐電商直面C端“個人用戶端”市場，以營銷爆款驅動品牌規模增長的同時又不單單滿足于線上銷售，于2018年開始回歸線下門店。現在，在全國一線城市的主要商圈開了近60家店鋪，塑造了更為完整的品牌形象。期待積極擁抱新業態的HEFANG珠寶，未來會成為站上國際舞臺的知名珠寶品牌。

藝術傳播新形態中的女性媒體人

新媒體時代，豐富多元的藝術傳播平臺上隨處可見女性媒體人的身影。在眾多女性主導的藝術新媒體平臺中，“一條藝術”憑借高質量的視頻內容和與藝術電商的結合成功實現了“破圈兒”。

2014年，以傳播藝術與生活美學為主要內容的新媒體平臺“一條”成立，其中與藝術相關的視頻迅速在全網走紅，繼而在新媒體+藝術電商領域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一條”在藝術領域的成功離不開平臺合伙人王淑瑾的努力。

自2014年加入“一條”創始團隊負責視頻內容制作，到2021年創辦“一條藝術”，回顧自己的成長經歷，王淑瑾表示，好奇心驅使她不間斷地讀書學習，取得了藝術學博士的學位，在職業的選擇上，自己更多的是順其自然，相信直覺和當下的判斷。

十余年來，王淑瑾和同事持續深入當代藝術生態，采訪、拍攝了上百位中外藝術家，帶著用戶了解前沿的藝術現場和實時的藝術動態。這些視頻內容因為日更的頻率和能夠“破圈兒”的傳播點，在熱愛藝術的高凈值人群中滲透率很高，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很多人，也促成了大量的藝術收藏。

王淑瑾常常在全國各地遇到“一條”的用戶，聽到他們說看了“一條”的某個片子，人生發生了一些轉折；還有一些很冷門的當代藝術展，因為“一條”的傳播吸引了很多遠道而來的年輕觀眾，令館長和藝術家都感到意外。王淑瑾認為這正是她工作的意義所在，她談道：“‘一條藝術’創辦之初，就是希望以這樣的方式支持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用互聯網技術為藝術市場做增量，打破時間、地域的限制，同時也發掘更多優秀的青年藝術家。利用‘一條’平臺自身的線上傳播優勢，把好的藝術作品帶給更多人，堅持發現美、報道美、感受美。”

據王淑瑾介紹，“一條”目前在全網擁有超過8000萬的用戶。2024年，“一條藝術”在杭州開設了實體藝術空間，目前已經舉辦了兩個展覽。在新媒體+藝術電商模式之外，“一條藝術”正在探索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談到當前的技術變革和市場環境對藝術產業的影響，王淑瑾表示，互聯網平臺變化速度很快，“一條”公司內部有一句話是“轉型不轉行”。她認為AI等工具會成為文化藝術工作最好的幫手，而在AI領域工作的人最后也還是要回到文化藝術生活中，因為這是滋養、慰藉所有人的根。王淑瑾說：“審美的重要性目前還是被低估的，我的工作是想喚醒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共情和審美能力。審美讓每個人在剎那間從現象世界中辨識美丑，進而從人生的每個瞬間具備當機立斷的能力。在這方面，女性工作者可能有天然的優勢。”

作為藝術從業者，王淑瑾非常關注女性的自我成長，困惑和痛苦。她也非常關注中國女性藝術家，支持女性藝術家的創作。她表示，今年將會在杭州的“一條藝術”中心推出相關的展覽。對于想要從事藝術行業的女性，她的建議是：大道至簡，堅持自我。

縱觀藝術行業的新興領域，不難發現女性藝術工作者正在藝術新業態中取得越來越多的成就，女性藝術群體也在推動文化藝術繁榮、促進性別平等和參與社會文化建設等方面發揮著積極作用。隨著更多女性投身于藝術領域的新環節、新鏈條中，女性藝術群體在新時代文化建設中將釋放出無限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