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和社交媒體的普及,青年群體中的社交恐懼癥 (以下簡稱 “社恐”)現象日益凸顯,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熱點話題。本文基于社會學視角,對當代青年 “社恐”現象進行深入剖析,探討其成因和表現形式,并從文化氛圍的營造、小組工作的介入、理性情緒的治療三個方面出發,引導青年培養積極的社交心態,降低社交障礙對青年的負面影響,以期為青年健康成長和社會和諧發展提供理論參考和實踐指導。
關鍵詞:社交恐懼癥;青年成長;小組工作;理性情緒治療模式
作為網絡流行語的 “社恐”成為青年文化的時代語義,指向青年交往的生動展演,蘊含著豐富而復雜的研究旨趣。當前,“00后”大學生群體普遍存在社交障礙、人際交往能力不足、交往技能缺失等多種問題。《中國青年報》曾針對全國 255 所高校發起問卷調查,回收有效問卷4 854 份,結果顯示,高達87.76%的受訪大學生認為自己有 “社恐”。[1]但必須明確的是,社交恐懼并不等于社交恐懼癥,在醫學層面上,社交恐懼癥是一種心理疾病術語,是恐懼癥的一種亞型,又被稱為社交焦慮障礙。恐懼發作時,患者常常帶有明顯的焦慮和自主神經癥狀,這往往需要經過嚴密的臨床診斷,是具有病理特征的精神疾病。而當下青年廣泛討論的 “社恐”,更像是社交過程中的某種狀態,[2]主要表現為害怕在公眾場合被注視,擔心出丑或陷入尷尬境地,在與人溝通的過程中伴有持續的逃避或者焦慮心理,更喜歡一個人獨處。長此以往,青年人際交往將受到不利影響。
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 《中長期青年發展規劃 (2016-2025 年)》指出,要 “引導青年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積極向上,培養良好心理素質和意志品質。促進青年身心和諧發展,指導青年正確處理個人與他人、個人與集體、個人與社會的關系”。這為青年人群的社交觀指明了方向、提供了指南,青年應積極享受當前新媒體背景下帶來的社交便利,更要認清現實世界和網絡虛擬世界的區別,積極參與現實生活中的人際交往。
一、青年“社恐”的表現形式
(一)交往行為:獨處與自洽
媒介時代的到來,給青少年群體的社交方式帶來了深刻影響,網絡上興起這樣一句話,“給我一部手機,我可以宅到天荒地老”。據 《2024中國居民睡眠健康白皮書》調研統計,56%的大學生每日手機使用時長超過8個小時。比起外面的真實世界,他們沉迷于各類社交媒體帶來的自由與舒適,更喜歡宅在家中或宿舍等私人空間暢游云端。在當前的青年群體中,“電視人”和 “容器人”是這一時代 “宅文化”群體的典型表現,他們注重自我意志的自由,不想被日常瑣事束縛,雖然沒有強烈的抵抗風格,但作為 “容器人”的 “宅文化”群體在電視媒體的普及下形成了順從和反抗的模式,其心理和行為的種種表現都受到電視媒體的影響,很難適應日新月異的現實生活。在這樣的語境下,青年更習慣于獨處,減少不必要的線下聚會,偏好線上交流,傾向于回避型的社交行為。他們在網絡 “沖浪”中,依托互聯網社交小組,參與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并在其中獲得自我滿足與獨立空間,對現實生活中的社交反而感覺不自在,從而加劇了 “社恐”行為的發生。
(二)交往心理:焦慮與恐懼
馬斯洛將人的需求分為五個層面: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需求。當前的青年群體習慣用手機、iPad和電腦進行社交實踐,“數字化生存方式”一度滿足了其社交需求,雖然網絡社交參與可以擴大個體的社會聯系,但面對面的社交關系更有價值。[3]在公共場合中,“社恐”青年常常感覺不自在,無法理解他人或被他人理解,這往往容易導致社交焦慮。實驗證明,后天因素對社交焦慮的影響更大,如自身經歷過應激、羞辱行為或父母的過度保護,當他們準備好與人交往時,內心會大量充斥著恐懼感,擔心自己表現不好,給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過于在意別人的評價。這種交往心理使他們對交往結果產生消極的預期和自動化觀念,不斷糾結于積極應對還是倉皇回避。一旦在一次積極嘗試中得到了負面反饋,逃避社交的消極情緒就會不斷被強化,對交往的恐懼感也會隨之加深,因此,社交恐懼癥狀并不是臨床意義上的社交恐懼癥,而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心理效應。[4]
(三)交往形式:線上線下“反差萌”
當前,在 “互聯網+”背景下,青年對網絡社交的依賴性不斷加劇,網絡社交圈層化現象在大學生群體中愈發明顯。比起現實社交中的恐懼不安,青年群體在網絡社交中表現得異常活躍。在熟人關系的社交之外,青年基于當前自身的愛好和需求,利用抖音、微博、豆瓣等社交媒體平臺,構建適合自己的人際交往網絡,其中,最典型的就是 “搭子社交”,這種交友模式跳過了傳統的試探、培養感情等步驟,更為精準地尋找社交伴侶,且這種社交方式具有即時性的特點,往往是一拍即合,在一次友好相處后,可能依舊是陌生人,不用耗費過多的精力去維持這種快餐式的關系。在匿名的網絡空間中,青年群體的表現與線下的拘謹靦腆形成鮮明對比,他們不用害怕說錯話,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言行舉止被他人評價,網絡空間讓他們更加自在。但這種缺少情感基礎的交往方式也導致了社交關系的脆弱短暫,它們是流行、易變和暫時的,對于當代青年人的成長和發展產生了不良影響,使他們在學校和職場中面臨著更大的挑戰和壓力。
如果青年用 “社恐”來自嘲人際交往能力差,這本無可厚非,不涉及病理性的范疇和表現,對青年紓解焦慮、厘清社交邊界具有積極作用。但如果 “社恐”青年利用這樣的說辭來對現實社交進行自我逃避和麻醉,甚至開始產生社交厭倦,那就必然會影響到他們的正常學習和生活。馬克思主義認為,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社會屬性是人的根本屬性,社會交往對社會進步與人的發展具有重要作用。因此,“社恐”青年這種逃避交往的行為,必然會消解社會共同體意識和集體主義道德。
二、青年“社恐”的原因探析
(一)現實社交的疲于應對
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和競爭的加劇,青年需要不斷適應新的社交環境和規則。在當前的社會中,青年面臨著來自家庭、學校、職場等多方面的社交壓力。他們被期望在社交中表現出色,建立廣泛的人際關系網,以獲取更多社會資源和機會。然而,這種壓力往往使青年感到力不從心,難以應對。同時,青年在社交中還可能面臨角色沖突的問題。他們需要在不同的社交場合扮演不同的角色,如學生、員工、子女等,這些角色的期望和要求可能相互矛盾,導致青年在社交中倍感困惑和疲憊。更有一些青年因為性格內向、缺乏自信或社交經驗不足,而在現實社交中感到疲憊不安。他們可能擔心自己的言行舉止不符合社交規范,或者害怕在社交場合受到嘲笑和排斥,或者自己有過在社交場合出丑的經歷,這些都讓青年一代對現實中面對面的社交感到不安和回避。這種對現實社交的疲于應對,逐漸演變成對社交的恐懼和回避,從而導致了 “社恐”現象的出現。
(二)網絡亞文化的不良影響
網絡青年亞文化是從主流文化中衍生出來、具有網絡傳播特點、針對青年特定群體的新興文化,[5]有著獨特的美學意義和社會功能,一直在與主流文化搶占空間,對青年的社交觀念和行為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網絡亞文化中的不良因素更對青年身心發展造成負面影響,如過度沉迷二次元、躺平、拜佛、網紅化等,這些不良元素不僅改變了青年的生活方式,更對他們的價值觀和社交觀造成了沖擊。青年群體樂于體驗,好奇心強,他們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體系并不成熟,彈性較大,很容易受到情緒支配而走向極端,有時還會呈現出攻擊性和消極抵抗性。他們在網上和現實中的 “斷裂”狀態,體現出其行為的外部表現和內心體驗的矛盾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他們會更加傾向于逃避現實社交,轉而尋求網絡上的虛擬滿足。長期沉浸在網絡亞文化中,青年可能逐漸失去與現實世界連接的能力,進而加劇 “社恐”現象。
(三)社會交往教育的缺失
在當前的社會教育體系中,人際交往教育往往被忽視或邊緣化。在應試教育大行其道的背景下,從小學開始,學校和家庭就更注重學生的學術成績和知識技能培養,而忽視了對他們社交能力的培養和鍛煉。在當前過度內卷的社會環境中,大多數家庭都抱有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期望。青年從幼時就被限制玩耍時間,只注重學習,而忽視人的全面發展。不僅家庭教育如此,學校教育也更為注重升學率,長此以往,青年從小學、中學再到大學,都沒有學會與人相處。缺乏社會交往能力的青年,可能不知道如何與他人建立有效的溝通和互動關系,也不懂得如何處理社交中的沖突和矛盾。這種社交能力的缺失,使得青年在面對現實社交時常常感到無所適從或恐懼不安,從而加劇了 “社恐”現象的發生。
三、青年社交的正向指引
(一)培育積極的社交文化
從文化氛圍的營造方面來看,營造良好的社交文化對于青年社交行為具有積極影響,高校、社區應開辦社交禮儀、溝通技巧等課程,通過社交禮儀講座、克服 “社恐”工作坊等形式,舉辦 “正能量社交節”“我和我的朋友”“找搭子”等社交文化活動,為青年搭建尋找良師益友的舞臺,一方面,引導青年走出宿舍、走下網絡,在現實生活中與人交往;另一方面,加大青年交往的深度,鼓勵他們以誠信為基石,開展真誠交流。同時,定期召開關于大學生人際交往的相關主題講座,向青年傳授積極的社交理念和技巧,幫助他們逐漸擺脫社交中的焦慮情緒。搭建文化交流的舞臺,推廣多元文化,組織文化交流活動,如社區文化站、民族風情展等,讓青年了解并尊重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群,培養跨文化交流的能力。在青年社交中融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導青年在交往中遵循誠信、尊重、包容等基本原則,形成積極向上的社交氛圍。這有助于青年樹立正確的社交觀念,避免盲目跟風或陷入不良社交圈。
(二)小組工作的正向指引
小組工作是一種通過團隊合作、相互支持來促進個人成長的方法。在社區活動中,小組工作為青年提供了一個安全、支持的環境,使他們能夠在同伴的陪伴下逐步克服社交恐懼。通過參與小組活動,青年不僅能夠在互動中學習如何與他人建立聯系,還能在實踐中逐漸消除對社交場合的畏懼感。這種集體性的治療方式,相較于 “一對一”的輔導,更能激發青少年的參與熱情和積極性,從而更有效地促進他們社交能力的發展。
在青年社交中,小組工作可以幫助青年增強歸屬感。青少年通過團隊合作完成任務、分享個人經歷和感受,并接受來自同伴的正面反饋,逐漸建立起自信心。例如,在角色扮演或情景模擬活動中,青年可以在安全的環境中嘗試不同的社交策略,學習如何在不同的情境下恰當地表達自己。社區還可以根據青年的需求開展不同類型的主題小組活動,如 “心靈慢旅”“正確交友”“友你真好”等,借助同輩的力量,通過小組討論、角色扮演、匯報展示等活動,讓成員們學會傾聽、表達和協作,逐漸克服了社交恐懼,幫助青年群體更快地融入線下的人際交往活動。通過對小組工作的過程與結果評估,對青年的社交恐懼行為進行再評價和再介入。
小組工作基于社會學習理論和群體動力學原理,通過模擬社交情境和提供正面反饋,幫助青年在互動中學習并內化積極的社交行為。這種干預方式不僅有助于青年克服社恐,還能促進他們的心理健康和全面發展。
(三)理性情緒治療模式的運用
理性情緒治療模式 (Rational-Emotive Therapy,RET),又稱合理情緒療法,是個案社會工作的治療模式之一,由美國心理學家阿爾伯特·艾利斯在20世紀50年代創立。該模式基于ABC理論框架,其中,A指發生的客觀事件,B指人們對客觀事件所持的信念,C指個體發生情緒及行為的結果或反應。通常情況下,B (信念)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C (結果或反應)。[6]在RET中,強調情緒和行為障礙并非直接由外部事件引起,而是由個體對這些事件的非理性信念 (irrational beliefs)所導致。對于社交恐懼癥 (社恐)青年而言,他們往往對社交場合持有過度概括化和絕對化的不合理信念,如 “萬一出丑怎么辦”“我的行為舉止會不會很奇怪”。利用理性情緒治療模式介入,主要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一是識別非理性信念。治療師會協助青年識別自己在社交情境中的非理性信念,如 “所有人都會評判我”“一旦出錯就無法挽回”等。通過具體的案例分析和討論,讓青年認識到這些信念的不合理之處;二是挑戰與辯論。治療師引導青年對這些非理性信念進行挑戰和辯論,采用邏輯推理和證據分析的方法,幫助他們形成更合理、更現實的信念。例如,針對 “我必須表現得完美無缺”的信念,可以辯論 “沒有人是完美的,犯錯是人之常情,而且錯誤往往是成長的機會”;三是行為實驗。為了增強治療效果,治療師通常會設計一些行為實驗,讓青年在安全的環境下逐步暴露于社交情境,通過實際體驗來檢驗和修正自己的信念。這些實驗可能包括角色扮演、小組討論、公共演講等。在實際的治療過程中,還會教授青年一些情緒調節技巧,如正念冥想、放松訓練、認知重構等,以幫助他們更好地管理焦慮和恐懼情緒。
四、結束語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當前的信息化時代,更需要現實的人際交往來加強人與人之間的緊密聯系,青年可以將 “社恐”當作回避無效社交的借口,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應在日常交往中時刻保持焦慮情緒。自由、快捷的社交方式,只會消減情感連接的深度和廣度,青年應該跳出感覺主義和自由主義的框架,在現實生活中擁抱真正的友誼,肩負起當代青年生逢其時的歷史使命。
參考文獻:
[1] 程思,畢若旭,王軍利.超八成受訪大學生認為自己輕微 “社恐”[N].中國青年報,2021-11-23(011).
[2] 牛益彤,楊杰.社交恐懼:一座不被理解的情緒 “圍城”[N].中國青年報,2023-11-15(006).
[3] 劉蒙之.從社恐到社牛:青年人社交議題背后的心理分析[J].人民論壇,2022(01):114-119.
[4] 段俊吉.理解 “社恐”:青年交往方式的文化闡釋[J].中國青年研究,2023(05):95-102.
[5] 諶韻靈,鄒升平.網絡青年亞文化的特征及引領路徑探析[J].南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37(01):124-130.
[6] 江光榮.心理咨詢的理論與實務[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
作者簡介: 陸娟,女,漢族,江蘇鎮江人,碩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