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與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

【摘要】合理、有效的投資是優化經濟結構、促進經濟發展的內在要求。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是實現“科技強審”戰略目標的重要舉措，是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具體體現。本文以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為契機，運用雙重差分法考察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治理效應。研究發現： 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能夠顯著提升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抑制投資不足行為； 提升企業信息質量和內部治理水平是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影響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有效路徑； 在無董責險的企業、無高管持股激勵或高管持股激勵不足的企業、所處地區數字化水平較高的企業，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其投資效率的影響更顯著。

【關鍵詞】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金審工程三期

【中圖分類號】F239.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994（2025）06-0070-8

一、引言

投資是價值創造的一種重要方式，對國家宏觀經濟的持續增長和微觀企業的持續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提出： “進一步明晰不同類型國有企業功能定位，完善主責主業管理，明確國有資本重點投資領域和方向。”合理、有效的投資是優化經濟結構、促進經濟發展的內在要求。國有企業是國民經濟的“穩定器”和“壓艙石”，國有企業投資效率會影響國有經濟競爭力的提升和國有資本功能的放大（楊興全和王玲莉，2024）。然而，由于國有企業所有者缺位，委托人缺乏足夠的動力監督和激勵企業高管（田光寧和楊璐，2023），較長的委托代理鏈條加劇了信息不對稱，進一步弱化了相關部門對國有企業高管監督的有效性。國有企業高管可能會基于任期或年齡（余漢和宋增基，2023）、非彈性薪酬機制的實施（蔡貴龍等，2018）、職位晉升或風險規避（金宇超等，2016）、政府干預（毛志宏和李麗，2022）等考慮，而在企業投資方面選擇最大化自身利益或采取機會主義行為。高管的上述行為會抑制企業長期競爭優勢的培育，不利于企業高質量發展。要想提升國有企業投資的科學性和合理性，就需要構建更完善、有效的約束激勵機制。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深入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屆中央審計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指出： “審計是黨和國家監督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推動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力量。”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是實現“科技強審”戰略目標的重要舉措，是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具體體現。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通過構建統一平臺進行聯網審計，實現中央與地方審計機關及地方審計機關之間的互聯，可以共享和交換審計信息資源； 通過建設云審計平臺，利用大數據分析技術（如文本分析、機器學習等）實現靜態審計與動態審計的結合、事中審計與事后審計的結合、現場審計與遠程審計的結合。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項目涵蓋國家、行業和企業等不同維度，以及政府審計、社會審計和內部審計等多個領域，在獲取審計證據和做出審計判斷等方面具有顯著優勢。

現有研究發現，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可以緩解社會信息化環境對審計機關審計質量產生的沖擊，提升國家審計質量（鄭偉等，2020）、政府采購的合規性（張建順，2024）以及金融風險治理效果（房巧玲等，2023），促進國有企業綠色創新（房巧玲和張雨菡，2024），降低國有企業社會審計收費（郭檬楠等，2023a），促進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郭檬楠等，2023b）。那么，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是否能夠提升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又是通過什么途徑提升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呢？ 本文以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為契機，通過手工收集全國各省、自治區和直轄市金審工程三期的投入運行數據，使用雙重差分法考察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及作用機制。

本文的邊際貢獻體現在以下方面： 其一，現有文獻主要研究了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審計質量、政府采購、金融風險治理、社會審計收費和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等方面的影響，而本文則研究了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豐富了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的經濟后果研究。其二，現有文獻主要基于2010～2018年審計署網站公布的央企集團審計結果公告數據考察國家審計對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研究對象主要是中央國有企業，而本文則通過手工收集各地區金審工程三期的投入運行數據，考察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拓展了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研究對象，豐富了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因素研究。其三，現有文獻較少研究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影響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機理，本文則從企業信息質量和內部治理水平兩個方面檢驗了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影響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機理，豐富了對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的國有企業治理效應的認識。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信息不對稱、代理問題等是影響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主要原因（葉陳剛等，2021；陳茹等，2020）。審計監督是地方國有企業一項重要的外部治理機制，在地方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中發揮治理作用。傳統審計技術在審計取證、審計范圍和審計職業判斷等方面的局限影響了審計監督職能的有效發揮。隨著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的深入推進，傳統審計逐漸向數智審計演進，地方審計機關在審計取證、審計范圍和審計職業判斷等方面的局限慢慢被突破，其在審計地方國有企業時能夠獲取更充分適當的審計證據，同時也可以通過提升企業信息質量和內部治理水平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發揮治理效應。

首先，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可以更好地實現對地方國有企業現有投資項目的跟蹤審計，促使企業規范投資行為，從而提升投資效率。云審計平臺的建設使用、大數據分析技術的應用，以及靜態審計與動態審計相結合、事中審計與事后審計相結合、現場審計與遠程審計相結合的審計模式的運用，可以更進一步凸顯地方國有企業投資項目跟蹤審計的實時性、廣泛性、持續性和預防性等特點，充分發揮地方國有企業投資項目跟蹤審計的效能。其一，云審計平臺的建設使用可以實現審計組成員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項目跟蹤審計資料的共享。審計人員在審計地方國有企業現有投資項目的過程中收集的各項資料，采集、生成的各種數據，分類存儲在同一個資源平臺上，審計機關通過云審計平臺可隨時查閱審計組收集的有關投資項目的各項數據和資料，實時了解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投資項目情況，同時根據實際情況及時調整審計方案，從而提高審計效率。其二，大數據分析技術的應用可以擴大審計范圍，使全樣本審計成為可能，同時可以從不同層級、不同地域、不同系統、不同部門廣泛獲取有關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現有投資項目的相關信息，并進行深入分析，以發現現有投資項目的潛在風險和問題。其三，靜態審計與動態審計相結合、事中審計與事后審計相結合、現場審計與遠程審計相結合的審計模式的運用，可以持續、動態地監控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與投資項目相關的業務活動、內部控制情況，提升審計的時效性和針對性。審計機關針對發現的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在投資項目論證、審批、管理和運營等方面的問題提出整改建議，督促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整改。在實時監督下，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高管會積極整改現有投資項目存在的問題，并進一步完善投資相關的制度設計，以規范后期投資項目的實施。

其次，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能夠促進國家審計監督效能的有效發揮，通過提高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的信息質量，提升企業投資效率。一方面，大數據技術的應用豐富了審計機關的信息來源，提升了審計監督效能，可為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提供高匹配度的決策信息。審計機關通過運用文本分析、機器學習等大數據分析技術，整合宏觀信息、行業信息、市場信息、企業信息，深度挖掘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的內外部環境信息，更加客觀地評價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披露的財務信息和非財務信息的充分性和適當性，以及未披露的財務信息和非財務信息的適當性。針對審計發現的問題，審計機關提出整改建議，促使企業提升信息披露質量，從而有助于企業高管更好地識別投資機會和選擇恰當的投資方案。另一方面，云審計平臺的建設使用以及靜態審計與動態審計相結合、事中審計與事后審計相結合、現場審計與遠程審計相結合的審計模式的運用，便于審計機關及時發現、反饋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信息質量問題并督促整改，為企業的潛在投資者及時提供高質量信息，減少地方國有企業因融資約束而導致的投資不足問題。外部投資者在進行投資前需要深入了解企業的詳細情況（如企業的償債能力、盈利能力和持續發展能力等），云審計平臺的建設使用以及先進審計模式的運用可以實現審計信息的實時共享。審計機關根據實際情況調整審計重點和審計人員，及時發現和反饋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的信息質量問題，要求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及時更正或補充相關信息。信息的更正或補充有助于在企業項目籌資時為企業外部投資者提供及時、可靠和有用的信息，幫助企業做出正確的投資決策，減少企業因融資約束而導致的投資不足問題。

最后，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豐富了國家審計的信息來源，增強了審計監督的及時性和威懾力，促使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進一步完善內部治理，從而提升企業投資效率。其一，豐富的國家審計信息來源使得審計機關可以從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內部和外部獲取更充分的信息，評價其董事會規模和各專業委員會設置的適當性以及董事會的獨立性，提出更具建設性的整改建議，在國家審計的強威懾力和實時監督下，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會積極整改，從而提升董事會的戰略決策能力并進一步強化對企業高管的監督，進而提升企業投資效率。其二，豐富的國家審計信息來源便于審計機關通過比較同行業、同規模、同區域企業的薪酬水平，客觀地評價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薪酬機制的適當性，提出與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長短期業績相匹配的薪酬業績考核建議，在國家審計的強威懾力和實時監督下，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會積極整改，使企業高管與股東之間的目標趨于一致，激勵高管采取有利于企業長期發展的行為和決策，從而提高投資效率。其三，靜態審計與動態審計相結合、事中審計與事后審計相結合、現場審計與遠程審計相結合的審計模式增強了國家審計信息傳遞的及時性，為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的非控股股東、外部董事等提供信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因信息來源受經理層控制而導致的對企業投資的監督能力受限或監督積極性不高的問題。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 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能夠提升地方國有企業的投資效率。

三、研究設計

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本文以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為契機，選擇2019～2023年我國A股地方國有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剔除了金融行業、被ST或?ST、研究變量缺失的樣本數據，最終得到3056個公司—年度樣本觀測值。金審工程三期數據通過檢索各省、自治區和直轄市審計機關官方網站、向審計機關申請信息公開以及查閱《中國審計年鑒》等方式獲得，其他數據均來自CSMAR數據庫。

2. 變量定義。

（1）本文借鑒馮曉晴和文雯（2022）、劉金洋（2024）等的研究，用Richardson（2006）模型回歸殘差的絕對值衡量投資效率（INVEST），回歸殘差的絕對值越大，表明企業投資效率越低。同時，用Richardson（2006）模型回歸的正殘差衡量過度投資（OV_INVEST），用Richardson（2006）模型回歸負殘差的絕對值衡量投資不足（UN_INVEST）。

（2）數智審計組虛擬變量。注冊地所在省、自治區和直轄市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的地方國有上市公司在樣本區間時TREAT賦值為1，注冊地所在省、自治區和直轄市金審工程三期未投入運行的地方國有上市公司在樣本區間時TREAT賦值為0。

（3）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前后虛擬變量。本文基于金審工程三期的準自然實驗，將地方國有上市公司注冊地所在省、自治區和直轄市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的當年及以后年份的ITAUDIT賦值為1，投入運行之前年份賦值為0。

（4）控制變量。借鑒馮曉晴和文雯（2022）、劉金洋（2024）、王兵等（2017）的研究，本文還控制了可能影響投資效率的如下變量： 公司規模、資產負債率、總資產收益率、總資產周轉率、虧損情況、第一大股東持股比、高管持股比、高管薪酬、公司年齡、董事會規模、獨立董事占比、兩職合一。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3. 模型設定。為檢驗H1，本文參考劉金洋（2024）等學者的研究，構建多期DID模型（1）：

INVEST=a0+a1ITAUDIT_TREAT+

CONTROLS+FIRM+YEAR+ε""""" （1）

模型（1）中： ITAUDIT_TREAT為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前后虛擬變量（ITAUDIT）與數智審計組虛擬變量（TREAT）的交乘項，其系數用于度量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治理的凈效應； CONTROLS為一系列控制變量； FIRM和YEAR分別為公司個體和年份固定效應。

四、實證分析

1. 描述性統計。 表2描述性統計結果顯示，地方國有上市公司投資效率（INVEST）、過度投資（OV_INVEST）、投資不足（UN_INVEST）的均值分別為0.02634、0.02877和0.02439，最大值分別為0.3767、0.3767和0.2891，最小值分別為0.00001、0.00006和0.00001，標準差分別為0.03273、0.03792和0.02773，表明地方國有上市公司普遍存在非效率投資問題，且投資不足的樣本數量占樣本總量的55.46%（1695/3056），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投資不足問題較投資過度問題更為普遍。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前后虛擬變量（ITAUDIT）的均值為0.21859，表明有21.859%的樣本觀測值所在地區的金審工程三期處于投入運行階段，由此說明所在地區處于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階段的樣本觀測值并不多。其他變量的統計結果與現有文獻基本一致，此處不再贅述。

2. 基準回歸結果分析。表3第（1）～ （3）列分別考察了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INVEST）、投資過度（OV_INVEST）和投資不足（UN_INVEST）的影響。第（1）列顯示，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與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在5%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第（2）列和第（3）列顯示，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與地方國有企業過度投資負相關，但不顯著，而與地方國有企業投資不足在5%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以上結果表明，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有助于促使地方國有企業規范投資行為，提升投資效率，從而驗證了H1。

3. 穩健性檢驗。

（1）平行趨勢檢驗。運用本文構建的多期DID模型（1）的前提是： 在金審工程三期試運行前，數智審計組和控制組企業投資效率的變化趨勢不存在顯著差異。為此，本文借鑒劉金洋（2024）的方法，構建如下動態模型（2）進行檢驗。其中，PREITAUDITj（POSTITAUDITj）表示若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前第j年（金審工程三期運行后第j年）取1，否則取0。從表4的平行趨勢檢驗結果來看，以PREITAUDIT1為基準組，在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前第二年和當年，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或投資不足）的回歸系數不顯著，而在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后的第一年和第二年，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或投資不足）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通過了平行趨勢檢驗。

INVEST（UN_INVEST）=β0+β1PREITAUDIT2+

β2ITAUDIT0+β3POSTITAUDIT1+β4POSTITAUDIT2+CONTROLS+FIRM+YEAR+σ" （2）

（2）更換被解釋變量。本文參考 Chen等（2011）的方法，構建另一個投資效率指標 INVEST_CH替換主檢驗中的INVEST。另外，用UN_INVEST_CH和OV_INVEST_

CH分別替換UN_INVEST和OV_INVEST。回歸結果如表 5 第（1）～ （3）列所示，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非效率投資（或投資不足）的治理效應仍顯著。

（3）PSM檢驗。為進一步縮小數智審計組和控制組之間的特征差異，本文采用PSM法將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區域的樣本觀測值與非投入運行區域的樣本觀測值進行逐年1∶1近鄰匹配，將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總資產收益率和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作為特征變量，使用匹配后的樣本進行回歸分析，實證結果如表5第（4）～ （5）列所示，匹配后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或投資不足）的治理效應仍顯著。

（4）安慰劑檢驗。本文分別將金審工程三期投入運行時間提前一年和提前兩年，以虛擬變量ITAUDIT_XN1和ITAUDIT_XN2替代變量ITAUDIT_TREAT。表6的第（1）～ （4）列顯示，ITAUDIT_XN1和ITAUDIT_XN2的回歸系數不再顯著。為了進一步增強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隨機假定金審工程三期的投入運行時間1000次，代入模型（1）重新檢驗。從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或投資不足）治理效應的抽樣檢測偽系數分布情況來看（如圖1和圖2所示），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的系數分布在0附近，遠離基準檢驗中ITAUDIT_TREAT的回歸系數-0.0048（或-0.0067）。上述檢驗結果表明，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治理作用并非隨機產生，進一步證實了本文主檢驗的實證結果。

五、機制檢驗

如上文所述，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可以利用先進的技術更客觀地評價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披露和未披露的信息，進一步提升企業信息質量，為企業高管識別投資機會和選擇恰當的投資方案提供支持，減少地方國有企業因融資約束而導致的投資不足問題。另外，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擴大了國家審計的信息來源，增強了審計監督的及時性和威懾力，有助于提升董事會的戰略決策能力并增強對企業高管的監督，激勵企業高管采取有利于企業長期發展的行為和決策，緩解非控股股東和外部董事因信息來源受經理層控制而導致的對企業投資的監督能力受限或監督積極性不高的問題，從而提高企業投資效率。由此可知，提升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信息質量和內部治理水平可能是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發揮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治理效應的兩種機制。

本文通過構建模型（3）和模型（4）分別檢驗企業信息質量（ABSCK）和內部治理水平（GOVER）的中介效應。借鑒陳俊和徐捍軍（2019）、劉麗娜和郭威（2023）的研究，用修正的Jones模型計算的操作性應計利潤的絕對值衡量企業信息質量，ABSCK越低，表明企業信息質量越高。借鑒祁懷錦等（2020）和王曙光等（2019）的研究，采用主成分分析法計算企業內部治理水平。在檢驗企業信息質量的中介效應時，模型（3）和模型（4）的控制變量同模型（1）的控制變量，在檢驗內部治理水平的中介效應時，模型（3）和模型（4）的控制變量在模型（1）控制變量中刪除了TOP1、BOARDSIZE、INDEPER、LZHY，以避免這些變量與企業內部治理水平（GOVER）的共線性對實證結果造成影響。

MEDIA=γ0+γ1ITAUDIT_TREAT+

∑CONTROLS+FIRM+YEAR+μ （3）

INVEST/UN_INVEST=ρ0+ρ1ITAUDIT_TREAT+

ρ2MEDIA+CONTROLS+FIRM+∑YEAR+τ"" （4）

在模型（3）和模型（4）中，MEDIA分別代表ABSCK和GOVER，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第（1）列顯示，ITAUDIT_TREA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能夠顯著提升企業信息質量。第（2）列和第（3）列中ABSCK的系數為正但不顯著，然而第（2）列和第（3）列的SOBEL檢驗結果顯示Z值分別為-2.469和-2.368， P值分別為0.0135和0.0179，表明中介效應成立。第（4）列顯示，ITAUDIT_TREA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能夠顯著提升企業內部治理水平。第（5）列和第（6）列中GOVER的回歸系數為負但不顯著，然而第（5）列和第（6）列的SOBEL檢驗結果顯示Z值分別為-2.618和-1.771，P值分別為0.0088和0.0766，表明中介效應成立。以上結果表明，企業信息質量和內部治理水平是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發揮治理效應的有效作用路徑。

六、進一步分析

1. 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董責險與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企業購買董責險可以將高管的部分履職風險轉移給保險公司，降低高管投資決策失誤風險及損失，提高高管的風險承擔能力，緩解高管對因投資失誤而被降薪或被解雇的擔憂，有助于提升企業高管與股東利益的一致性，減少高管的短期機會主義行為，激勵高管投資于有利于企業長期發展的項目。為了降低因投保企業被起訴而進行賠償的概率，保險公司在承保過程中會積極監督投保企業高管的行為，增強投保企業的外部監督力量，在很大程度上能夠降低投保企業高管在投資決策時采取機會主義行為的概率（Hwang和Kim，2018；關鑫等，2021）。而未購買董責險的高管在企業投資時可能面臨較大的風險，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其通常會選擇保守的經營策略，導致企業因投資不足而錯失良好的發展機會。因此，本文預測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無董責險的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治理效應更顯著。本文以樣本公司當年是否購買董責險將樣本劃分為有董責險組和無董責險組，對模型（1）進行分組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表8的第（2）列和第（4）列顯示，對于無董責險組，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ITAUDIT_TREA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 第（1）列和第（3）列顯示，對于有董責險組，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ITAUDIT_TREAT）的回歸系數不顯著。以上結果表明，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沒有購買董責險的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具有顯著的治理效應。

2. 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高管持股與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高管持股激勵可以增強管理層的“主人翁”意識，將管理層利益與股東利益有機結合，緩解管理層與股東之間的代理問題，顯著影響高管的投資決策。在此背景下，高管在決策時通常不再局限于追求短期利益，而是從企業的長遠戰略出發（李萍和鄭祥旭，2023；Beyer等，2012），更多地關注企業潛在的投資機會，從而優化企業投資方案，提升企業價值（鄭麗雅等，2022；劉美玉和姜磊，2019）。而在無高管持股激勵或高管持股激勵不足的企業，高管的利益較難與企業的長遠利益緊密聯系（王婧茹和姚頤，2023）。在高管自由裁量權的作用下，在面對企業投資機會的把握、投資方案的選擇以及投資項目的實施等決策時，高管未必會采取與企業利益一致的行為。因此，本文預測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無高管持股激勵或高管持股激勵不足的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治理效應更顯著。本文用企業高管持股比例的年度行業均值作為劃分高管持股水平的標準，對模型（1）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如表9所示。表9的第（2）列和第（4）列顯示，對于高管持股比例低組，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ITAUDIT_TREA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 第（1）列和第（3）列顯示，對于高管持股比例高組，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ITAUDIT_TREAT）的回歸系數不顯著。以上結果表明，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無高管持股激勵或高管持股激勵不足的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具有顯著的治理效應。

3. 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地區數字化水平與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企業所在地區的數字化水平是影響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功能發揮的重要因素。數字化水平較高地區的信息互聯互通更充分，隨著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的深入，審計機關在審計的過程中能夠更便捷地實時收集和分析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信息及其行業信息、客戶信息和供應商信息等，及時發現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的非效率投資行為，分析投資問題背后隱藏的深層次原因，從而提出更有針對性的對策建議并督促企業進行整改。同時，在數字化水平較高的地區，企業的供應商、客戶、投資者和社會媒體等群體獲取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的信息較為便利，企業負面信息傳播速度較快。在此背景下，審計機關發現的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的非效率投資問題會引起企業高管的重視，督促其及時整改，并完善投資相關的制度和程序。而數字化水平較低地區的信息互聯互通不充分，在一定程度上會限制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的功能發揮。同時，在數字化水平較低地區，企業負面信息傳播速度較慢，由此導致被審計地方國有企業高管整改問題的積極性不高。因此，本文預測在數字化水平較高地區，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治理效應更顯著。本文用各地區每百家企業擁有的網站數量的年度均值作為劃分地區數字化水平高低組的標準，對模型（1）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如表10所示。表10的第（1）列和第（3）列顯示，在地區數字化水平高組，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ITAUDIT_TREA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 第（2）列和第（4）列顯示，在地區數字化水平低組，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ITAUDIT_TREAT）的回歸系數不顯著。以上結果表明，在數字化水平較高地區，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具有顯著的治理效應。

七、研究結論及建議

1. 研究結論。本文以金審工程三期的投入運行為準自然實驗，利用2019～2023年我國A股地方國有上市公司的經驗數據，考察了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的治理效應。研究發現： 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能夠顯著提升地方國有企業的投資效率，抑制投資不足行為； 提升企業信息質量和內部治理水平是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地方國有企業投資效率發揮治理效應的有效作用路徑； 在無董責險的企業、無高管持股激勵或高管持股激勵不足的企業、所處地區數字化水平高的企業，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對其投資效率的治理效應更顯著。

2. 建議。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進一步強化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提升國家審計效率。強化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可以從簡化數智審計工具的應用和提升數智審計對多類型數據的處理能力入手。數智審計工具應用的簡化可以進一步降低其使用門檻，便于審計人員在日常工作中利用數智審計工具，同時將精力投入到審計業務本身，關注如何更好地運用數智審計工具解決審計問題。數智審計對多類型數據處理能力的提升有助于審計機關更有效地運用數據驅動發現問題和分析問題。在實現對被審計單位及相關單位或部門結構化數據的采集、處理和標準化工作的同時，實現對被審計單位及相關單位或部門的半結構化數據和非結構化數據的采集、處理及相互印證，充分利用半結構化數據和非結構化數據的信息價值輔助審計工作。

第二，加速地區數字化發展，豐富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的數據資源。數據資源是國家審計信息化建設順利推進的關鍵要素，數字化水平越高的地區，其數據資源越豐富，越有利于審計機關通過數據之間的關聯深度挖掘和分析被審計單位存在的問題，并提出更有建設性的整改建議。加速地區數字化發展可以從加快數字經濟、數字社會和數字政府的協同發展著手，進一步完善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營造數字生態，提升數據在企業、市場和監管部門的流動性，促進數據互聯互通，使審計機關在實施審計工作時通過運用豐富的數據資源深度了解被審計單位及其環境。同時，在數據流動中要關注數據信息的安全性，加強信息安全平臺的搭建，讓數據在流動中得到有效監管，在監管中得到有效運用。

第三，加速企業數字化轉型，提升企業內部治理水平。企業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提升企業信息共享能力和增強對管理層的激勵約束，從而提高企業的內部治理水平，減少企業管理層決策的非理性行為，促進資源的有效整合和共享，提升投資效率。加速企業數字化轉型可以采用“大手拉小手”的方式進行，政府通過政策激勵和平臺構建讓頭部企業在數字化轉型中發揮示范引領效應，同時研發針對中小企業的“準、小、輕、快”的數字化解決方案，推動和引領中小企業實施數字化轉型，從而形成良性共生體系。另外，企業自身也應積極利用地區數字化基礎設施，加強與其他企業的溝通交流，學習數字化轉型的先進技術和經驗，有效應對數字化轉型中的問題。

【基金項目】河南省軟科學研究計劃項目（項目編號：242400412031）；河南牧業經濟學院科研啟動資金項目（項目編號：2023HNUAHEDF025）

DOI：10．19641/j．cnki．42-1290/f．2025．06．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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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 要 參 考 文 獻 】

（責任編輯·校對： 李小艷" 黃艷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