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引導基金與企業創新研究綜述

摘" 要：通過對政府引導基金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研究進行全面綜述，探討了政府引導基金的概念界定、操作模式及其產生的多方面效應。通過系統梳理國內外相關文獻，揭示出政府引導基金在緩解企業資金難題、促進技術創新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其成效受到企業規模、所有權屬性、地域差異等多重因素的制約。同時，分析了政府引導基金所帶來的正面引導效應與潛在的擠出效應，并指出當前研究中存在的局限性，如樣本選擇偏差、對作用機制探討不夠深入等。未來研究應聚焦于未上市企業，更深入地挖掘政府引導基金的作用機制。

關鍵詞：政府引導基金；企業創新；融資約束；政策效應

中圖分類號：F832.51;F273.1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2-2272.202410076

基金項目：安徽省質量工程項目“數字經濟拔尖人才‘科教融合-多元協同’培養模式探索與實踐”（2022jyxm1262）；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關鍵零部件與主機企業協同創新決策與協調機制研究：基于利他與公平視角”（72071065）

作者簡介：甘榮（1998-），女，合肥工業大學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財務分析與決策。

A Literature Review of Government Guidance Funds and Enterprise Innovation

Gan Rong

（School of Management， Hef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efei 230009， China）

Abstract： This study makes a comprehensive review of the influence of government guidance fund on enterprise innovation， and deeply discusses the concept definition， operation mode and many effects of government guidance fund. Through systematic review of relevant literature at home and abroad， the research reveals that government-guided funds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alleviating the capital problems of enterprises and promoting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but their effectiveness is restricted by multiple factors such as enterprise scale， ownership attribute and regional differences. In addition， the study also analyzed the positive guidance effect and potential crowding out effect brought about by government guidance funds， and pointed out the limitations of the current study， such as sample selection bias and insufficient exploration of the mechanism of action. Future research should focus on unlisted enterprises， dig deeper into the mechanism of government guidance fund.

Key Words：Government Guidance Fund; Enterprise Innovation; Financing Constraint; Policy Effect

0" 引言

在全球經濟一體化日益加深的背景下，創新已成為企業持續發展和提升競爭力的關鍵因素。作為政策制定者和資源調配者的政府，在推動企業創新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而政府引導基金，作為政府支持企業創新的重要手段之一，近年來得到廣泛關注和應用。這些基金旨在通過引導社會資本流向具有創新潛力的企業，有效緩解企業融資約束，促進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

我國政府引導基金歷經探索、規范與快速發展階段。1998年試點后逐步推廣，2002年中關村創業投資引導基金的成立成為里程碑，它標志著我國政府引導基金的發展獲得了實質性進展。2002年，《中小企業促進法》頒布，其中明確提出要設立中小企業發展基金，這為創業投資扶持奠定了堅實的法律基礎。并且各級政府在政策制定、管理以及評估等方面都進行了持續的完善。在快速發展階段，政府引導基金的設立速度明顯加快，呈現區域下沉、地理蔓延及主題衍生的趨勢，覆蓋更廣，投資主題與模式也更加多元。但是，自2016年起至今，各級基金開始注重戰略審視與質量效果，從“重設立”轉向“重管理、求實效”，要求更嚴密的邏輯與理論支撐，以持續推動企業創新與產業升級。

因此，本文綜述了關于政府引導基金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相關文獻，旨在系統性地闡述政府引導基金的概念界定、運作機制以及它對企業創新產生的多方面效應。通過全面回顧和細致梳理已有的研究成果，深入探究政府引導基金在減輕企業資金壓力、推動技術革新以及增強企業創新能力等方面的作用機理，同時指出了現有研究的不足之處，并展望了未來的研究方向。不僅有助于豐富和完善政府引導基金的理論體系，而且為政府引導基金政策的制定和優化提供借鑒參考。

1" 政府引導基金的效應研究

政府引導基金作為政府干預創投市場的一種重要手段，其實施效應一直是學術界關注的焦點。學術界的普遍看法傾向于將政府引導基金的實際效果劃分為兩大類別：一是正面引導效應，二是負面擠出效應。

1.1" 政府引導基金的引導效應

關于政府引導基金的引導作用，國內外學術研究主要聚焦于三大核心理論：激勵理論、認證效應以及良性循環理論。但是，在評估其實際應用效果時，學者的觀點呈現出多樣性，并未達成一致。

第一，激勵假說指出，政府創投機構為了激發社會資本參與創業投資，常采取4類激勵措施：收益補償、固定收益補償、虧損補償及市場化運作［1］。研究顯示，為了顯著增強創業投資基金的杠桿效應，并有力促進初創企業的融資進程，政府創投機構在采取激勵措施時，應當優先考慮并合理采用收益補償機制。但是，如果政府創投機構在運作過程中，同時使用了損失補償與收益補償這兩種機制，或者是完全采取了全面市場化運作的方式，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政府引導基金的引導效果，進而影響其政策目標的實現［2］。這表明政府引導基金在激勵社會資本時，其運作機制和策略選擇具有復雜性和特定條件，需要政策制定者和執行者根據實際情況進行審慎考慮和科學決策。

第二，信息不對稱理論與認證假說指出，在金融市場中，信息不對稱現象廣泛存在，這嚴重阻礙了初創企業與潛在投資者之間有效溝通與理解，進而加劇了初創企業在融資過程中的困難。而政府憑借其市場理解、調控能力和公眾信賴，通過精選成長潛力企業進行投資，向潛在投資者傳遞了企業優質的信號，增強了其跟投信心，從而彰顯了政府引導基金的引導作用。此作用在以下情境中更顯著：當金融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尤為嚴重時［2］；政府引導基金早于社會資本投資時［3］；政府利用公信力釋放正面信息證實企業優良品質時［4］。

第三，“良性循環”假說認為，在創投市場初創期，政府創投通過建立股權融資機制、改進服務機構及引進社會投資者等，對市場發展起到了積極作用［5］。具體而言，政府的初期投資被視為啟動市場“良性循環”的關鍵引擎，能夠顯著推動市場規則的逐步建立健全以及各項制度的不斷完善。但是，隨著市場逐漸步入正軌并趨于成熟，政府在這一階段所發揮的推動作用將呈現出一種漸進式的減弱趨勢，后期更多地轉變為一種監管與支持并重的角色，以確保市場的持續健康發展。此假說不僅深刻揭示了政府引導基金在特定市場環境下所展現出的積極作用，而且動態描繪了其隨著市場環境變化而發生的策略性調整與角色轉換。

1.2" 政府引導基金的擠出效應

政府引導基金在某些特定情境下，可能會對社會資本產生顯著的“擠出效應”。這一復雜現象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維度：一是政府引導基金采取市場化策略涉足風險投資領域時，它們可能會與市場中其他風險投資機構形成直接的競爭關系，進而可能導致這些機構在資源獲取、項目篩選及投資回報等方面被逐漸邊緣化［6-7］；二是政府引導基金在支持相關機構進行投資時，其投資行為若缺乏足夠的透明度和市場導向性，可能會引發市場機制的扭曲，例如政府引導基金的支持并未有效增加企業的社會資本投資，甚至可能導致受資助企業的數量不增反降［8］。盡管相關研究聚焦于政府引導基金的正面引導作用，強調其在促進科技創新、產業升級和經濟發展方面的積極作用。但是，在創投市場相對成熟的地區，政府引導基金可能會對完全依賴社會資本運作的風險投資機構產生顯著的排擠效應［9］。此外，余琰等［10］發現在股權分置改革后，私人利益假說在解釋國有風險投資機構的行為時更具適用性，這一發現間接表明，政府引導基金在運作過程中可能對非國有風險投資機構產生擠出效應，從而進一步加劇了市場的不平等和競爭失衡。因此，政府引導基金的實際效果復雜多維，影響因情境而異。

2" 政府引導基金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研究

2.1" 政府引導基金對企業創新的影響

對政府引導基金與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國外學術界早已展開了深入的研究。針對1995-2008年英國政府積極參與的6項風險投資計劃，Nightingale等［11］通過考察這些計劃的實際運作效果，發現政府引導基金的投資能夠顯著增強受資助企業的創新產出和整體業績，從而驗證了政府引導基金在促進企業創新方面的積極作用。同樣，Fabio等［12］對歐洲7個國家的737家高科技初創企的研究顯示，雖然單純依靠政府引導基金的支持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但這種提升效果相對有限；而當社會資本與政府引導基金協同作用或主導投資時，則能夠顯著加速企業的創新進程，進一步凸顯了社會資本與政府引導基金協同作用的重要性。

近年來，隨著政府引導基金的快速發展和廣泛應用，國內學術界對這一領域的研究呈現出蓬勃發展的態勢，研究方法與視角日益多樣化。學者普遍認為，政府引導基金是激發企業創新活力、推動產業升級的關鍵因素之一，對企業創新發展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何朝林等［13］指出，政府作為投資者和保障者，可以通過資源優勢激發企業創新熱情。程聰慧等［14］實證研究發現，2008-2014年受政府引導基金資助的企業在創新成果方面表現出更加優異的業績，進一步驗證了政府引導基金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徐建軍等［15］以寧波市引導基金為例，對其在推動企業創新與創業方面的成效進行了全面評估，結果顯示，寧波市引導基金在促進企業創新和創業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效。鄧曉蘭等［16］則從宏觀經濟視角出發，發現政府引導基金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并推動產業升級，為經濟發展注入新的活力。丁靈［17］利用PSM-DID模型分析，發現創投引導基金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的創新投入和成果產出，進而提升企業價值，這為政府引導基金的積極作用提供了有力的證據支持。張筱茹［18］通過分析新三板上市企業的案例，證實政府引導基金對企業技術創新具有顯著的正向推動作用，進一步強化了政府引導基金在促進企業創新方面的積極作用。

此外，有學者專注于對比政府引導基金與私人資本投資企業的效果，以探究不同資金來源對企業創新的影響。例如，董建衛等［21］的研究發現，在投資本地及高科技企業時，政府引導基金的創新作用更為顯著；而在投資非本地及非高科技企業時，政府引導基金與私人資本的投資效果則相近；此外，對于處于擴張與成熟階段的企業而言，政府引導基金更有利于提升創新績效，進一步說明了政府引導基金在不同情境下的適用性差異。然而，王晗等［20］的研究顯示，在推動成熟期企業創新方面，政府引導基金與私人資本的作用相似。但在推動擴張期企業創新方面，兩者并未表現出顯著差異。另外，董建衛等［19］的研究顯示，政府引導基金的虧損補償機制對企業創新的促進效果優于私人風險投資基金，而收益補償機制或市場化運作則差異不大。黃嵩等［22］的研究表明，政府引導基金在推動創新方面的總體效能更強，且在不同運營模式下效果各異，直接投資模式下的引導基金效果較弱，而國有與非國有投資機構協同投資則能更有效地甄別項目，并能發揮政策效應。

2.2" 政府引導基金影響企業創新的路徑

研究顯示，政府引導基金在促進企業創新方面，主要遵循以下邏輯路徑：首先，它直接為初創企業提供資金支持，拓寬其融資途徑；其次，利用杠桿作用，吸引更多社會資本投入；再者，發揮引導作用，傳遞積極信號，影響市場投資決策；最后，通過實施各種收益虧損補償機制，提高投資機構對企業創新失敗風險的接受程度。

研究表明，融資約束是制約企業增加創新研發投入的核心障礙，特別是處于成長初期的初創企業。這一障礙主要源于銀行體系及社會資本對種子期及初創階段企業的普遍謹慎態度，導致這些企業難以從外部渠道順利獲取所需融資。在此背景下，政府引導基金作為一種有效的政策工具，其設立及直接投資行為能夠顯著地緩解企業所面臨的融資難題，為企業的創新發展提供強有力的資金支持。呂同樂［23］認為，政府引導基金通過采取市場化運作，不僅能夠激活市場活力，還能有效引導社會資本向創新領域投資，從而優化資源配置，降低投資風險，并提升市場整體活躍度。此外，政府引導基金還可以靈活地采用“母基金-子基金”的運作模式，由財政資金與社會資本共同出資設立子基金，吸引更多的社會資本參與創新活動，實現資金的杠桿效應，放大投資效果［24］。政府引導基金的介入不僅為企業帶來急需的資金支持，更重要的是向市場傳遞了積極信號，有效降低信息不對稱程度，提高資金的使用效率［25］。同時，由于其非盈利性的本質特征，政府引導基金能夠提供風險補償和政府讓利等優惠政策，極大地提升了對創新失敗風險的容忍度，從而鼓勵企業創新，推動關鍵技術的突破和產業升級［26］。進一步依據激勵假說，政府設立的虧損補償機制能夠顯著增強基金管理機構對創新失敗的容忍度，進而激發企業創新活力，推動其不斷追求技術創新與突破［21］。

2.3" 政府引導基金影響企業創新的異質性分析

相關研究探討了政府引導基金在不同情境下的異質性影響。例如，張筱茹［18］通過分析政府引導基金對不同特征企業（如企業規模、產權性質、地域分布和行業類型）的創新影響，發現政府引導基金對中小企業、非國有企業、中西部地區企業和非戰新企業的創新促進作用更為顯著。呂同樂［23］則基于我國A股上市公司的面板數據進行分析，發現政府引導基金對中部地區企業的效應相較于東部和西部地區而言更為突出。這一發現不僅揭示了政府引導基金在不同經濟發展水平地區的差異化作用，并且進一步指出在創新資源相對匱乏、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的地區，政府引導基金的介入能夠更為有效地激發企業的創新活力，進而推動區域經濟的蓬勃發展。但是，在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創新資源相對豐富的地區，政府引導基金的引導作用則可能相對減弱。另外，蔡慶豐等［27］的研究同樣揭示了政府產業引導基金在促進區域內企業創新方面的顯著區域性差異；在成長期、資本密集型以及高科技行業等融資需求較大的企業中，政府產業引導基金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韓家坤［28］的研究則聚焦于政府引導基金在不同企業發展階段，以及不同產權性質企業中的創新推動作用。研究結果顯示，政府引導基金在促進初創期，以及成長期企業創新方面表現出的優勢超過了成熟期企業，并且其對于非國有企業的創新推動作用要比國有企業更為顯著。

綜上所述，政府引導基金通過直接支持、杠桿效應、引導效應以及失敗容忍度提升等多種機制，有效地促進了企業的創新活動。但是，其實際效果卻受到多種復雜因素的影響，包括但不限于企業的具體特征、地區間的差異以及基金的運作模式等。這些因素共同作用，使得政府引導基金在不同情境下的作用效果，呈現出顯著的異質性。

3" 政府引導基金面臨的風險與挑戰

盡管政府引導基金在促進企業創新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但其運作過程中也面臨著諸多風險與挑戰。

首先，政府引導基金的復雜委托代理關系，可能導致代理成本的增加和代理問題的出現。具體而言，此框架內構建了多層次的委托-代理體系，包括政府-引導基金、引導基金-子基金、以及子基金-創業企業等多個層面。這一復雜交織的結構不僅導致代理成本上升，而且增加了監管的難度［29］。

其次，雖然政府引導基金機構可以憑借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產生積極影響，但這當中可能存在的腐敗現象、尋租活動等問題，有可能違背市場競爭的公平性原則，從而對企業創新績效起到相反的作用［30-32］。

最后，政府在通過引導基金推動企業創新的過程中，也可能對社會資本產生一定的擠出效應。特別是在那些創業投資已經相對成熟的區域，政府引導基金的加入有可能會爭奪到優質的項目資源，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社會資本的投資熱情［9］。這種擠出效應不利于創業投資市場的健康發展，還可能削弱政府引導基金的引導作用和政策效果。

4" 現有研究的不足之處及未來研究方向

盡管政府引導基金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已得到廣泛關注和深入研究，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之處，需未來繼續深入研究。

4.1" 樣本選擇偏差問題

已有研究大多以上市企業為樣本，但政府引導基金發揮作用的對象主要是未上市企業。上市企業往往具有較高的知名度和市場地位，容易獲得社會資本的關注和投入。而未上市企業則面臨更大的融資約束和市場不確定性，政府引導基金的介入對其影響可能更為顯著。因此，未來研究應更多關注未上市企業的樣本數據，以更全面地評估政府引導基金的影響效果。

4.2" 作用機制探討不足

已有研究對政府引導基金影響企業創新的作用機制探討尚不充分。盡管有研究提出了諸如信號傳遞、認證以及杠桿效應等解釋機制，但這些機制的具體運作路徑及其影響因素尚需更深入的探究。未來研究應當更加聚焦于政府引導基金如何影響企業創新的作用機制，以揭示出其中的內在規律與邏輯關系。

4.3" 差異化影響分析不足

政府引導基金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可能因企業規模、產權性質、地區差異等因素而異。已有研究對這些差異化影響的分析尚不充分，難以提供有針對性的政策建議和實踐指導。未來研究應加強分析政府引導基金對不同類型企業的差異化影響，為政策制定和優化提供更加精準的理論支持和實踐依據。

5" 結語

通過綜述政府引導基金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研究，指出其在緩解融資約束、促進技術創新和提升能力上的關鍵作用。研究發現，政府引導基金通過多種機制顯著推動企業創新，但效果受企業規模、產權、地區差異及基金運作模式影響。盡管成效顯著，仍面臨委托代理關系復雜、腐敗現象及社會資本擠出效應等問題。已有研究在樣本選擇、機制探討及差異化影響分析上存在不足。未來研究應關注未上市企業數據，深入探究作用機制，加強差異化影響分析，以完善理論體系，為政策制定提供精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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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要"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