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期的《望斷西樓盼雁字(上)》一文主要為大家介紹了寧波的幾種常見大雁。接下來,繼續(xù)為大家介紹寧波的天鵝與野鴨。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自古以來,“鴻鵠”常并用。最有名的當(dāng)然是出自《史記·陳涉世家》中的那句嘆息:“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鵠,后世多稱“黃鵠”,即天鵝。潔白、美麗、高貴的天鵝,歷來都是不媚流俗的高士、才子的象征。前有屈原寧死不屈的詰問:“寧與黃鵠比翼乎,將與雞鶩爭食乎?”(《卜居》)后有李白懷才不遇的憤懣:“珠玉買歌笑,糟糠養(yǎng)賢才。方知黃鵠舉,千里獨徘徊。”(《古風(fēng)·其十五》)
中國的天鵝有3種,分別是疣鼻天鵝、大天鵝與小天鵝,都是體型巨大的大個子。在寧波出現(xiàn)的,主要是小天鵝。最近幾年,寧波海邊每年都有小天鵝的越冬記錄,一般每年11月來,次年3月前后北返。
慈溪的杭州灣畔有很多編了號的風(fēng)力發(fā)電機(jī),在2010年前后,有一塊濕地被我們寧波“鳥人”命名為“26號濕地”——實際上,是指這塊濕地位于26號風(fēng)力發(fā)電機(jī)旁。那時候,這塊面積相當(dāng)于很多個足球場的濕地既有大塊的淺水區(qū)域,又有成片的蘆葦蕩,因此每到秋冬時節(jié),這里總是有很多遷徙的水鳥在此逗留或留下來越冬。
2010年11月初,好消息傳來,那里出現(xiàn)了好多小天鵝!我十分激動,當(dāng)即趕去,這可是我第一次拍攝野生天鵝啊!到那里后,發(fā)現(xiàn)早已有很多鳥友在岸邊架好了“大炮”,不到百米外,果然有20多只小天鵝站在濕地中。這里顯然包括了多個天鵝家庭,全身雪白的是成年天鵝,而身上灰灰的則是亞成鳥。有的在覓食,有的扭頭梳理著羽毛,有的撲打著翅膀,有的伸長了脖子互相扭在一起似在嬉戲,總之,看上去它們很放松。那天,我不僅拍了照片,還拍了視頻。
在天鵝群的背后,還有多只黑臉琵鷺與白琵鷺。這些都是很珍稀的鳥啊!這是塊多么生機(jī)勃勃的水鳥樂園!可惜的是,隨著開發(fā)節(jié)奏的加快,“26號濕地”成了一個美麗的代號。
我曾經(jīng)用望遠(yuǎn)鏡,仔細(xì)觀賞數(shù)百米外的一對小天鵝。它們緊挨在一起,自在、從容、優(yōu)雅,慢慢游向水中央的一叢蘆葦。忽然想起了《莊子·大宗師》中那句著名的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在當(dāng)代的語境下,就鳥兒本身而言,所謂“鴻鵠之志”,或許并不那么遠(yuǎn)大,它們所需要的,就是能與我們?nèi)祟悺跋嗤诮保阋樱?/p>
野鳧眠岸有閑意
“鳧鹥在涇,公尸來燕來寧。”(《詩經(jīng)·大雅·鳧鹥》)這句詩大意是說,野鴨(鳧)、鷗鳥(鹥)棲息在流淌的水中,(受祭的)神主前來赴宴,多么安詳平和。
鴨科鳥類屬于雁形目,可以簡單地分為三大類:大雁、天鵝、野鴨,在古文里分別對應(yīng)雁、鵠、鳧,這幾個字在《詩經(jīng)》里都有出現(xiàn)。前文聊了雁與天鵝,最后再來說說野鴨。
在寧波有分布的鴨科鳥類,據(jù)《中國鳥類野外手冊》記載有近30種,不過有好幾種實際上已好多年未見了。我統(tǒng)計了一下,自己拍到過24種本地鴨科鳥類,除上述的小天鵝、豆雁、鴻雁與白額雁外,還有以下20種:綠翅鴨、綠頭鴨、斑嘴鴨、琵嘴鴨、針尾鴨、鴛鴦、赤膀鴨、羅紋鴨、赤頸鴨、白眉鴨、花臉鴨、翹鼻麻鴨、鳳頭潛鴨、斑背潛鴨、紅頭潛鴨、青頭潛鴨、斑臉海番鴨、中華秋沙鴨、紅胸秋沙鴨、斑頭秋沙鴨。除斑嘴鴨在寧波有夏季繁殖外,其余幾乎均為冬候鳥,個別屬于旅鳥。
綠翅鴨、綠頭鴨與斑嘴鴨,是寧波最常見的野鴨,冬季常結(jié)成大群,出現(xiàn)在海濱濕地、湖泊、水庫等大型水域。綠翅鴨的翅膀上有綠色的“翼鏡”,于飛行時尤為明顯,就像是一扇綠色的小窗。綠頭鴨是家鴨的祖先之一,其雄鳥的頭部為具有金屬光澤的深綠色,特征明顯。斑嘴鴨體型較大,“嘎嘎”的叫聲非常響亮,其喙端黃色,故名“斑嘴”。
以下屬于寧波“次常見”或少見的野鴨:琵嘴鴨、針尾鴨、鴛鴦、赤膀鴨、羅紋鴨、赤頸鴨、白眉鴨、翹鼻麻鴨、鳳頭潛鴨、斑背潛鴨、紅頭潛鴨。
琵嘴鴨一般不易見,但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可能有很多。2016年冬天,我曾在杭州灣濕地公園未對游客開放的區(qū)域見到數(shù)以千計的琵嘴鴨。這種鴨子的嘴很獨特,呈扁平的匙狀。
野鴨的命名,多體現(xiàn)了鳥兒的特征。如,針尾鴨,是因為其中央尾羽特別長,其細(xì)如針;羅紋鴨,則是因為其雄鳥的胸部與體側(cè)有大量波狀細(xì)紋;翹鼻麻鴨,是因為其雄鳥的上喙基部具紅色的瘤狀突起(主要是在繁殖期)。
對缺少經(jīng)驗的觀鳥者來說,難以區(qū)分的是多種野鴨的雌鳥,因為它們都是羽色灰暗,乍一看幾乎一模一樣,但仔細(xì)看,通常看它們的喙部就能區(qū)分。
花臉鴨、斑臉海番鴨與青頭潛鴨,均屬寧波難得一見的鳥類。早先,花臉鴨與青頭潛鴨都還是比較常見的鳥,但近幾十年來它們的種群數(shù)量均急劇下降。花臉鴨目前是“全球性易危”物種,我在寧波見過兩三次,其雄鳥的臉部由黃、綠色的月牙形色塊及黑、白色細(xì)斑紋相間雜,相當(dāng)好認(rèn);而青頭潛鴨已被列入“全球性極度瀕危”物種,在本地我僅在杭州灣濕地見過一只雄鳥。
斑臉海番鴨,恐怕是長得最“丑”的野鴨了,全身黑褐色,臉上有小塊的白斑,好似小丑的黑臉上貼了白膏藥。但由于它很稀有,因此又是最受“鳥人”們歡迎的野鴨之一。2007年左右,鳥友“信信”曾在鎮(zhèn)海海邊拍到過斑臉海番鴨,但后來似乎在本地絕少有記錄。
“鳥人”圈子里流傳著一句“名言”,即“家鴨不是鴨”,也就是說,在“鳥人”們看來,野鴨才配得上稱為真正的鳥。但任何有一定觀鳥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在中國,想要接近觀賞、拍攝野鴨是多么困難的事情!任何一只野鴨,哪怕在它漂浮在水面上貌似在睡覺的時候,眼睛都半睜半閉,保持著高度的警覺性,一有風(fēng)吹草動,馬上起飛。
“亭樹霜霰滿,野塘鳧鳥多。”(唐·馬戴《秋思二首》)“野鳧眠岸有閑意,老樹著花無丑枝。”(宋·梅堯臣《東溪》)多么平淡、寫實的詩句,蘊(yùn)含著多么雋永的詩意。這種詩意不僅來自文字,更來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