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中期蒙古族大學士治疆履歷考述

【導讀】清代蒙古族大學士共有九位，在清前期沒有出現蒙古族大學士，而清中期（1736—1850年）集中出現五位蒙古族大學士，即伍彌泰、保寧、松筠、長齡、富俊。這一時期蒙古族大學士激增并都有治理新疆的履歷，其中三位任職過伊犁將軍，對新疆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伊犁將軍是清廷在新疆設立的最高軍事、行政長官，代表清廷中央總攬全疆各項軍政事務。本文通過梳理蒙古族大學士在新疆的任職履歷，考察他們的旗籍、家世、出身等，探析清中期皇帝用人行政之標準。同時，對清中期獨有的蒙古族大學士兼伊犁將軍的現象進行了探究。

一、總體任職情況

在清前期并未出現過蒙古族大臣任大學士，在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才出現第一位蒙古族大學士伍彌泰，嘉道時期出現四位蒙古族大學士，即保寧、松筠、長齡以及富俊。清中期蒙古族大學士激增并且都有在新疆的任職履歷。為了更直觀地了解蒙古族大學士在新疆任職情況，本文根據《清實錄》《清史稿》《清史列傳》等梳理了他們在新疆的任職履歷。

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清政府完成對天山南北的統一后，吸取前代經營西域的經驗，在新疆建立起一套完整的軍府合一的行政管理體制——軍府制度。既然想對新疆采取直轄的管理方式，便應在新疆設官駐兵。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清廷在新疆設立總統伊犁等處將軍（簡稱“伊犁將軍”）。上諭曰：“伊犁為新疆總會，現在駐軍屯田，自應設立將軍，總管事務。”從此新疆確立了以伊犁將軍為首的各級軍政長官及其轄下的民政、軍事兩套系統。伊犁將軍之下設都統、參贊大臣、辦事大臣、領隊大臣等職，分駐天山南北各地，管理本地軍政事務。

蒙古族大學士在新疆的職務、授任年齡、時間、時長等反映了該群體的特征特點，相關信息統計如下。

從年齡來看，五位蒙古族大學士在新疆任職年齡都在50歲左右，平均年齡約為52歲，總體年齡偏中上。這與當時的新疆形勢有關。伍彌泰任職時期是新疆剛剛收復、百廢待興之時，更需要少數民族官員去融入新疆，重建地方。并且伍彌泰具有豐富的處理邊疆事務的經驗以及任職地方的履歷，此時任職新疆對于他來說更加得心應手。保寧、松筠、長齡（第一次任職伊犁將軍期間）、富俊四位蒙古族大學士任職期間新疆已經駐軍設政近30年，經過前幾任伊犁將軍的建設，此時屬于相對穩定的社會發展時期。坐鎮新疆，保持武備，鎮靜撫綏是此時新疆大臣的首要職責。嘉慶帝在位期間處理新疆事務總以“鎮靜為要”。長齡被授伊犁將軍時，嘉慶帝寄語“新疆重任，以守成為本”。新疆大臣需要辦事沉穩，具有獨當一面、實心任事的能力。四位蒙古族大學士或具有多年治邊經驗如松筠、富俊，或具有多年治理地方的經驗，如保寧、長齡。

從任職時長來看，邊疆情況復雜，而治理邊疆的人才難得。既要熟悉邊疆事務，也要具有很強的能動性，因俗而治，因勢利導。因此清廷盡量讓他們“久任邊疆”，充分發揮才能為朝廷效力。五位大學士在新疆的任職都在三年以上。其中任職最久的是保寧，任伊犁將軍時長約為十二年八個月。在清朝所有伊犁將軍中任職時長僅次于任職十五年的伊勒圖。任職時長最短的為伍彌泰，從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七月至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正月協辦伊犁事務，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正月至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二月任烏魯木齊都統，于新疆任職時長約為三年八個月。從任伊犁將軍的次數來看，保寧先后四任伊犁將軍，松筠三任（一次未到任），長齡兩任，他們的任職是一個相對連續的狀態。伊犁將軍再任現象和連任現象頻繁，可見能獨當一面的封疆大吏稀少，一時難有勝任伊犁將軍的人選。并且伊犁將軍的任命完全由最高統治者皇帝個人決定，將軍的任期長短無定例，也完全由皇帝決定。從三位蒙古族大學士任職伊犁將軍次數也可以看出皇帝任命的專斷性以及皇權在邊疆的深入。

二、家世背景

通過統計蒙古族大學士的旗籍、家世、出身，可以了解清中期蒙古族大學士的發展動態以及皇帝用人行政的標準。

（一）旗籍

蒙古八旗是清代八旗的三個組成部分之一，天聰九年（1635年），皇太極以原隸滿洲八旗下的一部分蒙古壯丁，合以新歸附的蒙古部眾編立而成為蒙古八旗。通過統計蒙古族大學士的旗籍分布，可以考察蒙古族大學士的來源以及統治者用人的原因。

伍彌泰與富俊出自蒙古正黃旗，保寧與長齡出自蒙古正白旗。四位蒙古族大學士皆出自上三旗，只有松筠一人出自下五旗蒙古正藍旗。蒙古族大學士多數出自上三旗，一是可以看出清廷對新疆政治地位的重視，二是將上三旗人才外放新疆更易建功立業。

（二）家世

伍彌泰先祖巴賴都爾莽奈居察哈爾部落，追隨皇太極征戰錦州時陣亡贈三等子。其父阿喇納官至副將軍，卒于征青海軍中贈三等伯。其祖輩大多征戰沙場、久居邊塞，對伍彌泰影響頗深。保寧先祖拉錫領侍衙內大臣，其父納穆扎勒以靖逆將軍平回部盡節贈三等義烈公。長齡父親納延泰官至理藩院尚書，其兄惠齡久任于邊疆地方，官至陜甘總督，嘉慶九年（1804年）卒贈二等男。松筠祖上出于蒙古喀爾沁部，追隨皇太極征戰，世祖輩遂皆誥贈光祿大夫。富俊出身于普通旗人家庭，靠自身才學步入官場。

（三）出身

乾隆選取伊犁將軍標準可以分為三類，分別是外戚、勛舊和忠信之人。伍彌泰之父阿喇納久居邊塞，雍正元年（1723年）卒于征青海軍中，伍彌泰由蔭生襲三等伯入仕。保寧其父納穆扎勒以靖逆將軍平回部盡節。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保寧襲公爵授乾清門三等侍衛由此入仕。他們二人因祖輩功勛而步入仕途。松筠、長齡、富俊皆是通過參加翻譯科舉考試而步入仕途。翻譯科舉考試是只有八旗子弟才可以參加的考試，主要為培養選拔翻譯人才而設立，難度較傳統的科舉考試低。松筠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由翻譯生員考取理藩院筆帖式。長齡是理藩院尚書納延泰之子，其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由翻譯生員捐納筆帖式。富俊于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由翻譯進士授禮部主事。從出身可以看出蒙古族大學士的文化素養的提升以及嘉慶、道光兩朝皇帝對邊疆地區人才的任用更偏重實際才學。

三、大學士兼任伊犁將軍的現象出現

清中期出現了大學士兼任伊犁將軍的現象，在有清一代只出現保寧、松筠、長齡三位大學士兼任伊犁將軍的情形。下面將從授任方式、留任情況等方面探討大學士兼任伊犁將軍的原因，以此深入探析皇帝在用人行政方面的考量。

（一）授任方式及原因

授任方式分為兩種：第一種是伊犁將軍任上授大學士并且繼續留任地方，如保寧、松筠。在伊犁將軍任上授伊犁將軍是對他們久任邊疆的賞賜以及多年邊疆、地方治理工作的認可，同時也是清廷重視邊疆的表現，抬高伊犁將軍的地位以便管理邊疆，震懾外夷。“屢簡大學士、尚書、錫封公侯崇爵、才足將相之魁臣碩輔為將軍，令其坐鎮伊犁而專寄以閫外之重也。”第二種是以大學士的身份出任伊犁將軍，如長齡。道光五年（1825年），回疆張格爾發動叛亂，長齡臨危受命以大學士兼伊犁將軍的身份千里平叛。一方面是因為皇帝對長齡的信任。“大學士長齡奏報途次接奉諭旨，馳赴伊犁署將軍事，得旨。邊疆遼闊，事關緊要，非卿署理不可，卿其善體朕心，勤慎辦理，以副委任。”長齡于道光二年（1822年）任大學士，久在中央，其領兵在外皇帝自然更加放心。此外長齡任過新疆職官，熟悉邊疆事務，帶兵打仗的經驗也較為豐富。另一方面是清廷認識到了張格爾叛亂的嚴重性以及邊疆事務的復雜性。派遣大學士兼任伊犁將軍便于其駕馭下屬，協調各方，統領全局。“回疆逆裔張格爾潛謀煽惑……惟思命將出師，事權宜歸統一。大學士伊犁將軍長齡公忠體國，老成諳練。著授為揚威將軍，并由京頒給印信，軍營大小官員，悉聽節制。”

（二）留任情況及原因

保寧、松筠被授予大學士后都繼續留任新疆。保寧留任原因大致有二：一是因其經理新疆，諸務諳熟。二是因為沒有找到接替伊犁將軍的人選。“保寧現已補授大學士，向來新疆辦事將軍大臣簡任大學士后，自應入閣辦事。但伊犁將軍，任關緊要，一時未得其人。保寧著暫留伊犁，仍當照常實心辦事，俟朕簡放有人，再降諭旨，更換來京。”嘉慶十八年（1813年）六月，松筠以協辦大學士的身份出任伊犁將軍。“諭曰伊犁將軍總理新疆職位其重，從前松筠蒞任多年、鎮撫有方，現在簡用乏人著松筠仍以御前大臣領侍衙內大臣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兼任伊犁將軍俟數年后更待有人再回京入閣辦事。”因前任伊犁將軍晉昌辦理外夷事務有誤，而松筠在處理對外關系方面經驗豐富。其于嘉慶七年（1802年）至嘉慶十四年（1809年）七年間任伊犁將軍期間鎮靜撫綏，政績卓越。同時更換乏人，伊犁將軍為滿缺，至“嘉道時期，滿蒙貴族個人素質和治國能力呈明顯下降趨勢，可謂‘人才凋零’”。又因伊犁將軍位高權重，需要處理的事務繁雜，因此清廷對于伊犁將軍的人選是十分慎重的。故嘉慶十八年（1813年）九月任命松筠為大學士仍兼伊犁將軍留任新疆。

清中期出現了蒙古族大學士兼任伊犁將軍的現象，這與新疆的形勢地位有關。保寧與松筠均在伊犁將軍任上被授予大學士，他們已在新疆鎮守多年，多年來邊疆鎮靜安詳，藩部心悅誠服。隨著新疆社會的穩定，保寧、松筠也在不斷地解決新出現的問題，展現他們的治邊智慧，授予大學士是對他們治邊多年的獎賞與認可。長齡是以大學士兼伊犁將軍的身份前往新疆平叛的。此時新疆動亂，長期穩定的政治局面被打破。清廷抬高伊犁將軍的地位以便發揮伊犁將軍的能動性，從而更好地應對邊疆形勢。

通過梳理蒙古族大學士的新疆治邊履歷可以看出，清中期皇帝對新疆的用人行政標準發生了變化。嘉慶帝和道光帝與乾隆帝相比，在用人上更偏重具有真才實干的官員。清中期大學士兼伊犁將軍特殊現象的出現是皇權在新疆的延展，也體現了清廷對新疆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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