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笨小孩”呀

為人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類拔萃？如果自己平凡，孩子就要變得優秀；如果自己很優秀，孩子一定要青出于藍。但實際上，大多數孩子最終都會成為一個普通人。普通卻很快樂，健康就好；有點兒笨，卻有閃光的溫暖與善良，已是上上簽……

我會偶爾罵她笨

“媽媽，我真是一個笨小孩，怎么就沒遺傳到你的能干、爸爸的聰明啊……”

寒假第一天深夜，我突然被11歲女兒丫丫的啜泣聲驚醒。

我來到她的房間，正想著把她叫醒，丫丫說出了這樣一段話。她緊蹙著眉頭，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看起來非常難過。

擔心女兒做噩夢，我忍不住把她叫醒。想輕輕將女兒擁入懷中，抱著她搖一搖，哄她重新入睡。沒想到她看到我，愣了片刻后，“哇”的一聲哭了。

女兒抽抽搭搭，說想起了剛才做的夢。夢中，她做不出數學題，被我罵了幾十次“笨蛋”，爸爸也因此不搭理她……

我偶爾罵她“笨”，但絕對不會出現她夢中的情形。我又好氣又好笑，說怎么在她夢中我罪加三等了？

丫丫卻依然執拗地問：“媽媽，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看了看墻上的時鐘，凌晨3：23，我給丫丫沖了杯熱牛奶，像她小時候一樣，將她抱在懷里搖啊搖，小家伙很快又進入夢鄉。

我卻睡不著了，推開窗，對面馬路賣早點的店鋪已經亮起了燈光。這家早點鋪，我偶爾會光顧。有時丫丫起床晚了，我就會去早點鋪買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讓她在路上吃。

不過更多的時候，丫丫的早餐都是我親自做的。黑米山藥粥、銀耳小米粥、皮蛋瘦肉粥、青菜牛肉粥……光是粥，我都能做到一周不重樣。她愛吃面食，我也是饅頭、包子、餃子、面條和餡兒餅，每天換著花樣做。

丫丫上小學后，我與她同頻共振。她在學校吃午飯時，我會從單位跑回家，將晚餐的食材準備好，這樣她放學回家后不久，就能吃上營養美味的飯菜了。

其實結婚前，我連方便面都不會煮，但女兒出生后，我慢慢把自己磨煉成了營養學家。

實話實說，我如此精心地喂養著女兒，當然也希望她能吃啥補啥，腦子靈光，在學習上不落伍，能用成績回報我的付出。

丫丫從幼兒園到小學三年級，每天都是我和她爸爸輪流接送。三年級上學期快結束時，她突然不要我們接送了：“爸爸媽媽，我都快9歲了，已經是大人了，從此以后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你們安心工作吧！”“媽媽再見！”“媽媽，我回家了！”

丫丫上學出門放學回家時傳來的聲音，對我來說雖是安慰和幸福，但也伴隨著擔心和失落。

正是從自己上下學后，丫丫的成績開始一落千丈。三年級上學期期末考試，她從原來班級前5名下降到20名開外。

班主任向我反映，孩子的數學邏輯思維能力太差，得好好補補。那之后，我和她爸爸輪流輔導丫丫做數學作業，越輔導越焦心。“你怎么這么笨啊！”“你咋就沒遺傳到我們的一點兒聰明勁兒呢？”這些話，我和先生常常脫口而出。

與同事們閑談，聊的都是自家孩子的學習。那些孩子成績優異的同事，總會在聊天中占據優勢，他們口若懸河，引得眾人交口稱贊和一臉羨慕。“人這一輩子啊，前半生的底氣來自自己的成就，下半輩子的底氣就靠自家孩子的出息了。”這是女兒剛考上某985大學研究生的同事羅姐的話。羅姐得知女兒考上了重點大學，在辦公室里號啕大哭，然后沖出門外，給每個人都買了一杯奶茶，而我還在為女兒數學能不能考到75分憂慮萬分。

羅姐得知我的憂慮，主動提出讓她孩子義務輔導丫丫，我激動得差點兒給她下跪。

她女兒很貼心，每周三、周五晚上，雷打不動地和丫丫視頻連線。寒暑假回家，她每周都來我家兩次用心地輔導丫丫。

我過意不去，老家送來的土特產、丈夫去香港出差買的化妝品，我都送給了羅姐。有年冬天，我帶女兒去海南旅游，還執意帶上了她們母女。

孩子是爸媽心底的光

三年級下學期，丫丫的數學成績顯著提高了，但每天大量的數學題幾乎讓她崩潰。我便用新聞里那些“小鎮做題家”的事跡鼓勵女兒，她不聽，我就說自己其實也不聰明，之所以考上重點大學，找到好工作，甚至做一手好飯菜，都是千錘百煉出來的。她不服，說我本來就很聰明。

女兒班上的家長群里，班主任和各科老師不時發來消息。我像雷達一樣敏感地搜尋著各種訊息，替女兒歸好類后轉達給她。她一點兒都不領情，還說我這么做分明是嫌她笨。

因為馬上就要小升初了，今年寒假，羅姐的女兒決定每周來家里三次，除了幫丫丫補習數學，語文和外語也會指導一下。

這樣一來，丫丫的整個寒假就被排滿了。做夢說自己是笨小孩的那天下午，丫丫突然哭著央求我：“媽媽，我真的不想做那么多的數學題了，饒了我吧！”我嘴上說著“你讓媽媽有點兒失望”，但還是給羅姐的女兒發了信息，簡單說明了情況。她說：“其實，丫丫一點兒都不笨，她只是不太擅長數學而已……”她委婉地建議我多鼓勵丫丫，而不是成天說她笨，跟別的孩子比。

女兒的夢讓我不得不接受了一個事實：她智商一般，很可能不會像我和她爸爸一樣，從初中到大學上的都是重點學校，畢業后也找到很不錯的工作。我沒再讓同事的孩子來家里輔導丫丫，我試著不再天天盯著丫丫做作業、背單詞。我開始放過女兒，也放過自己。因為我希望她真的幸福快樂，健康長大。

前天晚上，閨蜜突然打來電話說13歲的兒子確診中度抑郁癥，要去醫院開藥。她有點兒害怕，希望我能陪她去。

閨蜜不敢去醫院，卻敢問醫生：“按時吃藥的話，孩子過完寒假就能正常上學嗎？”醫生低聲說：“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只想著孩子上學……”

閨蜜的眼淚“唰”地下來了。趁著孩子就診，我把她拉到一旁，嚴肅地告訴她：“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你要再這樣下去的話，會毀了孩子的。”這句話仿佛也是說給我自己的。女兒成績一般，但心地善良、性格開朗。我和他爸、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乃至好朋友的生日，她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我們一起去逛街，遇見賣菜或賣水果的老人，她會央求我把老人的東西都買下，自己吃不完就送鄰居。

奶奶臥病在床多年，丫丫每周末都抽空兒去看她，給奶奶買最愛吃的蜂蜜蛋糕，還繪聲繪色地講她在學校遇到的開心事……

丫丫在夢中的囈語猶在耳邊，也不斷提醒我，要換一種方式愛她，換一個放松的姿勢做媽媽。女兒只是不擅長學習，其他優點多到數不清。她或許只能做一個普通人，但照樣可以閃閃發光。

再過幾天就是丫丫11歲生日了，我買了她向往已久的電吉他，在卡片上寫下了這樣的祝福：“寶貝，你是命運賜給我的最好禮物。你這個笨小孩啊，永遠都是爸爸媽媽心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