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視角下《黑神話：悟空》話語分析

【摘要】近年來，多模態興起繼而被應用于各個研究領域，它與語言學的融合不僅給語言學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還為語言學增加了活力。本文從多模態話語分析視角解讀《黑神話：悟空》多個模態話語產生的互動意義，主要發現該游戲多個話語與中國傳統文化和中國人精神面貌緊密相連，畫面、聲音、動作等模態話語實現了很強的話語效果，在游戲創新的領域樹立新的旗幟，并將更進一步運用多模態話語分析理論為游戲等領域發展提供研究視角。

【關鍵詞】多模態話語分析；《黑神話：悟空》；系統語法；文化

【中圖分類號】G124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5）03-0093-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03.024

《黑神話：悟空》是由中國游戲開發商游戲科學（Game Science）開發的一款以中國神話為背景的中國第一部3A動作角色扮演游戲，該作取材于中國古典小說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記》。本篇通過結合Halliday的多模態話語分析理論和張德祿的理論框架分析研究英文版《黑神話：悟空》（Black myth Wukong），簡要論述游戲中各符號傳達的深層含義及符號之間相互作用體現的中國文化內涵。研究發現，游戲中視覺模態、聽覺模態和文本模態在數量上呈現下降式分布，在文化層面，各符號的綜合運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兩種意識形態間語言的內在文化載體功能；在語境層面，多模態的交互依賴于游戲話語基調和話語范圍等語境框架的界定；在語（意）義層面，多模態構建了游戲特殊的話語意義；在形式層面，各符號互為補充并共同構建話語意義；在媒體層面，語言和非語言的形式是流媒體時代的又一進步。該游戲對視覺模態和文本模態的使用在創新的基礎上更好地符合游戲中形象的傳奇性和原著的細節，體現了中國人自古以來不畏強權、追求自由的精神信念。

一、多模態話語分析理論

美國語言學家Harris于1952年首次提出話語分析（discourse analysis）的概念。話語分析多模態是Halliday和Matthiessen《功能語法引論》（2004）中的概念，該理論從功能角度關注單詞和從句。M.A.K.Halliday在悉尼符號學校首次使用術語“多模態”，指的是可以應用于從符號學推斷出的對象和詞語的分析模式。此外，多模態起源于側重語言學的布拉格學派，此后被引申至對藝術與戲劇的分析。因此，根植于語言學的這種分析模式被多個領域的研究者適用到對舊繪畫和照片的解讀，將服裝作為一個人身份、年齡、宗教或作為時期事件、背景、手勢或行為的信息來源（van Leeuwen，2015：448）。根據Van Leeuwen（2015：447），多模態指的是具有更多溝通特征的語篇的內容。中國多模態話語研究的先驅者張德祿教授在已有多模態話語分析框架的基礎上提出了一個適用國內的新模型，更進一步闡述了實體層的供用特征并顯化了實體層面各符號語用特征對意義選擇的限定作用，重點強調技術性、物理性對符號選擇的影響。

二、多模態話語分析視角下

《黑神話：悟空》的構建方式

（一）Black myth Wukong多模態話語分析理論框架

在語言的文化語境中，交際行為是語境因素，支配意義的選擇，而在多模態文化語境中，交際行為本身可能是體現意義的某種模態，是和語言一樣的符號系統。

在文化層面，《西游記》原著或86版電視劇是理解該游戲必要的文化符號，《黑神話：悟空》中更多的元素是主流的視覺符號，其他符號諸如語言、聲音等漸次減少。但該視覺符號傳達的交際意義并非傳統意義上民眾廣為人知的求取真經，不外顯的諷刺手法被運用于原著并引申到該游戲中，對廣泛認同的真經賦予了隱喻的意義，是對原著的創新和進一步挖掘。

其次，游戲中主角任務的安排也是設計組對悟空形象和身份恢復與崇敬的結果，黑神話顧名思義是對原著取部分情節進行加工再造并設計為六種不同的情節走向，就此玩家體驗感更為深刻，多模態的交際意義通過緊密的畫面、動作和聲音的結合，附著于不同玩家的身份經歷最終完成。

在語境層面，語境化的過程就是玩家體驗游戲逐漸通關過程中的文化符號認識。玩家本身了解原著才能參與語境化的過程，否則就是單純的格斗體驗而沒有文化的傳播過程。游戲中多種符號如視覺符號的大量運用就傳達了交際的意義，如在開局動畫中，天命人與楊戩的對話帶有非合作性與對抗目的，話語主體采取了不符合語言目標的延宕行為，視覺符號突破了二維畫面的限制，加強玩家對游戲探索欲的同時，對主角天命人的個人形象突出顯化。

語（意）義層面分為表現意義、互動意義和組篇意義。該游戲表現意義在于該游戲的畫面和背景音等與中國傳統陜西文化相符，在傳達聲音和畫面的同時調動玩家的感官活動和信息并在同時賦予玩家原來沒有的語言知識庫或強化玩家或已有的關于中國傳統文化的語言基礎。

互動意義在于實現表征參與者與玩家的零距離，因游戲本身所具有的可互動性使其區別于其他的語言形式，即實現玩家的代入感。因此通過游戲輸出語言不僅是對傳播語言本身的外顯方式，也是塑造玩家語言系統的多種手段之一。

組篇意義在于游戲對客觀現實的表現、社交目的的實現、權力關系和意識形態等的體現，該游戲作為多模態各語言符號的結合深入挖掘了現實社會系統面貌并將孫大圣的取經之路作為素材，顯化了多模態符號的外在表現形式，實現社交目的的同時通過社交網絡化的特征完成了語言文化的傳播。

在形式層面表現為詞匯語法的準確性和保有中國傳統文化的特殊性，多模態符號單一運用或各自組合或全部應用更突出語言主題。且文化特征以意識形態、社會系統、行為系統或體裁系統三方面共同表現。文化表現為文化社團成員的意識形態，包括思維模式、信念、社會規約、世界觀、價值觀等[7]。《黑神話：悟空》脫胎于名著《西游記》，故事發生的時代基于成書之前，更多地展現明朝及之前的意識形態、行為系統及體裁系統。故事背景下社會一片繁榮，但暗處滋生的挑戰社會底線的行為也難免存在，因此游戲的多模態布局又表現出促使玩家形成識別隱喻的語言系統，進而實現文化傳遞的功能。游戲的主人公悟空又兼具徒弟和天命人兩重身份，側重于天命人身份的制作加強了玩家身份認同，也強化了悟空本身的自由性和突破權威的身份特征。從行為系統來分析，人類演進的過程實際就是交際的過程，而交際的過程從根本上來說是行為的集合。在游戲背景的人類活動中，天命人成功繼承大圣意志成為新大圣的劇情或是失敗拿回大圣回憶的劇情，根本來說其行為都是被模式化或規約化的，并與拯救大圣的目的相連接，隱喻了人類渴望強大、有領導力，同時善良、憐憫蒼生的愿望，這種行為符合人類對于體裁的定義。

在媒體層面，發展完善的3D制作技術和流暢的畫面動作是游戲能成功傳播的必要媒介，是現代社會多模態話語領域的完善。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3D應用于游戲領域只會是大勢所趨。該游戲將自身構筑為語言交匯的橋梁，作為相對于比較完善的多模態模式基本涵蓋大部分語言符號。此媒介的功能通過多模態的分析將成為多模態的又一歸納和應用。

（二）多模態視角下Black myth Wukong中案例話語分析

案例1：金池長老偷袈裟（見圖1）

第一目為金池長老偷唐僧袈裟不成后續寫，金池死后化作幽魂，對袈裟仍舊抱有執念，遇到天命人后先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緊接著就怒吼：“It must be you who took that kasaya！Now give it back！”此畫面將視覺模態、聽覺模態和文本模態相結合，金池長老是生有巨大頭顱，失去雙眼、滿眼污穢的形象，語言中也充滿怨恨、不甘與執念。笨重的動作、俯沖式移動和猙獰的面部表情都是非身體特征。這既符合玩家在游戲體驗過程中追求刺激感的要求，又傳達了人物因貪婪蒙蔽雙眼、弱化了本身的向善元素，強化了反派人物因貪婪導致無法實現愿望的結果。玩家擊敗金池長老及其他NPC通關后，黑熊精詢問觀音：“Master，it still puzzles me.A monk lust for gold should be quelled.Why does Jinchi still cling to that one kasaya？Bereft of that kasaya，how shell they show the world their ties are cut，and their lust is quelled.”國外玩家能在此領會到中華經典文化的博大精深，同時深入理解中國古代蘊含的內在哲學思想。多模態為不同意識形態搭建了橋梁，將通過品讀原著，外國玩家很難理解的內核在一定程度上傳達給海外玩家。語境化的過程就是將游戲的交際場景立足于本土的同時設置了英文的話語范圍和話語方式，展現了游戲多模態創新設計的必要性。

案例2：靈吉菩薩秦腔（見圖2）

在第二目風起黃昏中，靈吉菩薩現身黃風嶺，首先奪人耳目的是他的秦腔。英文版中直接采用原版陜西秦腔，畫面從地面飛涌的黃沙向上出現無頭的靈吉菩薩彈唱著秦腔。視覺模態和聽覺模態將畫面塑造神秘性，巧妙地隱藏了NPC的身份并吸引玩家興趣。靈吉菩薩的頭顱被黃鼠精所盜，其找回頭顱的過程，對此有種解釋是文化隱喻與歷史反思的象征。理解成對文化被盜歷史的映射，隱喻著中華文化在那個時期所遭受的浩劫，虛擬和現實的結合讓玩家在游戲過程中感受到歷史的傷痛，引發對文物遺產保護的思考。而對海外玩家也是能引發他們對歷史的反思和正視。這一情節設定也反映了天庭世界的動蕩不安以及小人得志所造成的浩劫，與晚清內憂外患的局面具有相似性，影射當時社會的動蕩不安，由此可見多模態在游戲中的良好應用是可以實現穿越古今仍具有與現實社會相連的神奇作用的。

案例3：大圣奪藥（見圖3）

玩家喝藥恢復血量時，創新點在于大圣會對玩家使用定身咒并將玩家的葫蘆搶下痛飲。如此情節設計給了很多中外玩家以震撼。海外玩家對此的理解是大圣的行為具有震懾力，但是對此中國玩家的解釋為這正是大圣“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最好例證，這種行為未免使玩家將大圣理解為游戲之外真實的人物。原著中孫大圣不遠萬里求學學得了一身本領，最終達到了“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境界。指的是他超脫無常、苦難和生死，沒有金木水火土和世俗苦難的束縛。因此該畫面視覺模態實現創新的同時詮釋了大圣自由的形象，傳達了中國古代追求自由、超越束縛的理念，更深層次的目的在于教導玩家拋棄物質的枷鎖，以心思考真正想要追求的道路，獲得真正的自由。視覺模態與動作模態相互作用，結合全人類共同追求的文化層面自由意識形態及非語言模態共同作用，將中外各自所處文化規約化的壁壘逐漸打破，實現最終游戲售賣和文化傳播的雙重目標。沒有文化層面的語境模式，只靠視覺模態是不可能完成文化傳播的總任務的。

三、多模態話語分析視角下

《黑神話：悟空》的時代內涵

《黑神話：悟空》取材于中國古典名著《西游記》。《西游記》成書于明代，脫胎于唐太宗貞觀年間玄奘西行取經的故事，該游戲融合了東方文化和現代游戲元素，因此它具有時代內涵。從多模態話語分析視角分析游戲及其中蘊含的時代價值，并研究其中所體現的文化自信，可以探討如何以游戲為媒介推動國家在文化領域進一步走向世界。

游戲中怪石嶙峋、漫天黃沙和火光映天的氛圍以及廟宇、道觀等都是實景取材，融合神話故事以及傳統儒、道、佛元素講述中國哲學的同時也能利用宏大的敘事背景制作氣勢恢宏的游戲場景，這種融合是文化自信、文化創新和文化傳播三方面的共同進步。講好中國故事，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走出國門是文化交流的首要任務，展示了全面立體的中國形象。

該游戲結合《西游記》在古代的時代內涵，同時又體現了現代社會的精神內核，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反對封建壓迫、追求精神自由的時代精神。《黑神話：悟空》通過天命人復活大圣的旅途，也在向我們傳達經受挫折和困難不服輸的精神內核。

在筆者完稿時，《黑神話：悟空》的全平臺銷售額超過67.9億元，是中國科技和文化走向世界的最好證明。從海外反響來看，未來民俗、中國神話融合游戲的方向是大勢所趨。

四、結語

多模態話語分析框架為游戲語言和畫面等機制的分析和研究提供了理論基礎。本文通過研究英文版《黑神話：悟空》，分析各語言和非語言模態的意義，從文化、語境、意義、形式和媒介五個層面分析游戲多模態話語的必要性。

總之，《黑神話：悟空》作為中國名著《西游記》的衍生產品，不僅是向世界展現中國形象的重要媒介，還是對《西游記》本身的符合現代人精神品質的重新建構。在文化層面，該游戲深刻延伸了作為中國歷史文化演進過程中重要時代標記的文化遺產的核心意義，而傳播中國古典名著的需要正是中國深厚歷史文化歷久彌新的證明。該游戲從畫面、語言、音樂等多模態都在保留中國本土文化的基礎上以不同國家受眾能夠理解的方式精心設計，運用了多種模態的組合不僅完成了游戲本身所要完成的目的，還完成了推廣中華傳統文化的時代重任。未來游戲在3D以及科技的基礎上將會形成更完善的游戲機制，本文的目的在于為將來的同類研究提供一定的方向并揭示游戲對于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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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宋金婷，女，遼寧開原人，佳木斯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學。

陳友軍（1969-），通訊作者，男，遼寧桓仁滿族自治縣人，博士，佳木斯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研究方向：功能語言學、應用語言學、歷史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