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音樂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音樂”)蘊含著豐富的地域文化特征和深層的文化表達。非遺音樂的地域性特征主要體現在音樂語言、演奏形式和樂器選擇等方面,這些特征與區域的地理環境、歷史傳統和民俗文化密不可分。非遺音樂的文化表達主要體現為通過獨特的音樂語言傳遞地方文化認同、情感寄托和價值觀念。文章基于實地調研和文獻分析,從地域性特征的形成機制、文化表達的多維度解讀以及傳承發展路徑三個維度進行深入探討,旨在為促進非遺音樂的活態傳承和創新發展提供理論參考和實踐啟示。
非遺音樂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和地方特色。隨著全球化進程的加快,如何在保持地域特色的基礎上實現非遺音樂的創新發展,成為當前亟需解決的重要課題。深入研究非遺音樂的地域性特征及其文化表達方式,對于增強文化自信、促進文化傳承具有重要意義。
非遺音樂地域性特征的形成機制
自然地理環境的影響。自然地理環境是非遺音樂地域性特征形成的重要基礎。地理環境中的地形地貌、氣候特征、生態資源等因素深刻影響著音樂的創作與表現形式。北方草原地區廣闊的自然環境孕育出氣勢恢宏的長調民歌,體現了游牧民族對遼闊草原的情感寄托;江南水鄉的溫婉秀麗則催生了宛轉悠揚的江南絲竹,展現了水鄉居民的精致典雅。自然環境還直接影響著傳統樂器的材質選擇和制作工藝,如云南山區獨特的竹林資源培育了竹制樂器家族,西北地區豐富的獸皮資源則發展出了多樣的鼓類樂器。不同地區的聲學環境也造就了獨特的演唱方式,如高原地區稀薄的空氣催生了特殊的嘹亮歌喉,海島地區則形成了穿透力強的漁歌唱法。地理環境的差異性還體現在音樂的節奏和速度特點上,如山地民歌常見的高低起伏與山勢的跌宕相呼應,平原地區的音樂則表現出舒緩綿長的特點。
歷史文化傳統的積淀。歷史文化傳統是非遺音樂地域性特征形成的重要根基。各地區在歷史發展進程中積淀的文化特質深刻影響著音樂的藝術形態與表現手法。江南地區深厚的文人傳統孕育出典雅含蓄的琴曲藝術,體現了文人雅士對藝術的追求;陜北高原悠久的民間文化則催生了豪邁激昂的信天游,展現了黃土地人民的精神境界。歷史傳統還直接影響音樂的表演形式和傳承方式,如昆曲承襲了明清文人的審美情趣,形成了“曲不離詞、詞不離意”的藝術特色,粵劇則保留了明末南下戲曲的藝術元素。不同地區的歷史文化積淀也造就了獨特的音樂體系,如徽州的徽調深受徽商文化影響,閩南的南音則融合了海上絲綢之路的文化底蘊。文化傳統的差異性還體現在音樂的結構和題材選擇上,如蘇州彈詞延續了江南說唱的文人氣質,陜西秦腔則保留了關中民間藝術的樸實本色。
民俗文化的滲透。民俗文化對非遺音樂地域性特征的形成具有深遠影響。各地區的節慶習俗、人生禮儀、宗教信仰等民俗文化要素滲透在音樂創作和表演的方方面面。客家山歌與客家人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緊密相連,體現了客家族群的文化認同;廣西壯族的銅鼓文化與當地的祭祀活動和社交禮儀密不可分,展現了民族特有的精神信仰。民間音樂在婚喪嫁娶、節日慶典等傳統習俗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不同地區的民俗活動賦予了音樂獨特的表現形式和文化內涵。各地區的生產勞動方式也深刻影響著音樂的節奏和旋律特點,如江浙地區的采茶歌反映了茶農的勞作經驗,山東漁歌展現了海洋漁業文化的特色。民俗節慶活動中的音樂表演形式展現了鮮明的地域特征,如傣族潑水節的伴奏音樂充滿歡快的熱帶風情,東北地區的二人轉則反映了寒冷氣候下的室內娛樂特點。音樂在民間信仰活動中的應用也呈現出顯著的地域差異,如閩南地區的南音與媽祖信仰緊密相連,客家地區的山歌則與土地崇拜有著深厚淵源。
非遺音樂文化表達的多維度解讀
音樂語言的地方特色。音樂語言作為非遺音樂文化表達的核心要素,在不同地域呈現出獨特的藝術特征。粵劇音樂中的“子喉”唱法融合了廣東本土語言的聲調特點,形成了以“乙反中線”為主的曲調進行方式,這種獨特的音樂語言完美展現了嶺南文化的靈動與婉轉。蒙古族長調民歌采用草原語系特有的寬音域歌唱方式,其音程跨度往往超過八度,歌詞中大量運用元音延長唱法,體現了游牧民族開闊豪邁的精神氣質。山西梆子以方言土語為基礎發展出獨特的板腔體系,其中運用了大量的襯字和襯腔,突出了晉地方言的韻味特色。閩南音樂中的“彈腔”“梆子腔”等腔調體系深受閩南方言聲調的影響,形成了獨特的曲調組織方式和演唱技巧,音樂語言中蘊含著濃郁的海洋文化特征。徽劇中的“四聲八調”唱腔體系融合了徽州方言的語音特點,其中的“拖腔”“倒腔”等演唱技法展現了徽州文化的細膩與典雅。
演奏形式的區域差異。演奏形式的地域差異性體現了非遺音樂深層的文化內涵。湘西苗族的“蘆笙踩堂”表演將音樂演奏與舞蹈完美結合,表演者在木質地板上踩踏伴奏,形成獨特的節奏形態,這種演奏形式與當地山地民居的建筑特點密切相關。江南絲竹的“清曲雅集”以室內小型合奏為主要形式,樂手之間的默契配合展現了江南文人追求和諧雅致的審美情趣。陜北民歌的“對山呼”演唱形式利用了山谷回聲效果,歌手在山坡間對唱,形成此起彼伏的音響效果,這種演奏形式與黃土高原的地形地貌相得益彰。云南大理白族的“三道茶”音樂表演將茶藝、音樂、器樂演奏融為一體,展現了獨特的“茶樂”文化。廣西壯族的銅鼓合奏將多面銅鼓按照不同音高排列,形成獨特的打擊樂合奏體系,這種演奏形式反映了當地特有的青銅文化傳統。
樂器選擇的文化內涵。樂器選擇折射出深厚的地域文化內涵和精神特質。藏族地區的嗩吶制作選用高原獨有的香木材質,其高亢嘹亮的音色特點與高原空曠的自然環境相呼應,樂器的裝飾圖案融入了藏傳佛教的宗教符號,體現了濃厚的宗教文化色彩。江南地區的古琴制作講究木材的年份與品質,主要選用楠木、梧桐等本土珍貴木材,琴身上的紋飾與裝潢體現了文人雅士的審美追求,其制作工藝和演奏技法都深深植根于江南文化土壤。內蒙古地區的馬頭琴以馬頭為琴首,琴弦采用馬尾制作,不僅在造型上體現了草原游牧文化特色,其音色也模仿馬鳴聲,展現了蒙古族與馬共生的文化傳統。云南傣族的象腳鼓選用整根木材掏空制作,鼓身的雕刻裝飾反映了熱帶雨林文化的審美特征,在造型和音色上都體現了南方少數民族獨特的藝術追求。
非遺音樂的傳承與創新發展
現代社會中的傳承困境。非遺音樂在現代社會發展中面臨著多重挑戰和困境。年輕一代的傳承人斷層問題日益嚴重,傳統音樂藝術缺乏系統的教育培養機制,導致許多珍貴的演奏技法和曲目面臨失傳危險。城市化進程加劇了非遺音樂賴以生存的傳統文化生態環境的改變,原有的鄉土表演場景逐漸消失,傳統音樂失去了最自然的生長土壤。商業化浪潮的沖擊使部分非遺音樂被過度包裝,原有的藝術價值和文化內涵被娛樂化和表面化處理所稀釋。現代傳播媒介的多元化分散了人們對傳統音樂的關注度,年輕群體更傾向于流行音樂文化,使得非遺音樂的受眾群體不斷萎縮。傳統音樂藝術的專業教育體系尚未完善,缺乏科學的教材編撰和教學方法研究,影響了傳承質量。資金投入不足也制約了非遺音樂的保護和傳承工作,許多珍貴的音樂資料缺乏完整的記錄和整理,數字化保護工作進展緩慢。
傳承保護的有效途徑。非遺音樂的傳承保護需要多方協同努力建立系統的保護機制。專業院校的音樂教育體系應將非遺音樂納入必修課程,構建科學的教學體系,通過理論研究與實踐教學相結合的方式培養專業傳承人才。數字化保護工程的推進能夠實現對傳統音樂的全方位記錄,運用現代科技手段對音樂曲目、演奏技法進行系統采集和存檔,建立完整的數字資料庫。傳承基地的建設為非遺音樂提供了穩定的傳承場所,通過定期舉辦培訓班、音樂會等形式,搭建傳統音樂傳播與交流的平臺。政府部門通過政策扶持和資金投入,為非遺音樂的保護工作提供必要的支持,建立健全相關法律法規,規范保護工作的開展。社會力量的廣泛參與能夠為非遺音樂的傳承注入新的活力,民間組織和企業的支持可以拓寬傳承渠道,提供更多展示和發展的機會。
創新發展的可能路徑。非遺音樂的創新發展需要在保持傳統精髓的基礎上探索現代表達方式。跨界融合創作為傳統音樂注入了新的藝術活力,通過與現代音樂、舞蹈、戲劇等藝術形式結合,創作出既有傳統韻味又具有現代氣息的新作品。數字技術的應用拓展了傳統音樂的表現形式,虛擬現實技術可以還原歷史場景,增強觀眾的沉浸式體驗,社交媒體平臺則為傳統音樂提供了更廣闊的傳播渠道。教育創新模式的探索促進了傳統音樂的普及,通過開發趣味性教學課程和互動體驗項目,提高年輕一代對非遺音樂的興趣和認知。藝術節展演的創新策劃為非遺音樂提供了展示平臺,通過主題化、系列化的演出活動,擴大傳統音樂的社會影響力。傳承人群的創新實踐推動了傳統音樂的當代轉化,年輕傳承人在繼承傳統的同時,積極探索符合現代審美的表現手法。
非遺音樂的地域性特征是特定區域自然環境、歷史傳統和民俗文化長期積淀的產物。通過對非遺音樂地域性特征與文化表達的深入研究,不僅能夠更好地理解和保護這些珍貴的音樂遺產,還能為其在現代社會中的創新發展提供新的思路。在全球化背景下,既要注重保持非遺音樂的地域特色,又要探索其與現代文化相融合的可能性,推動非遺音樂的活態傳承與創新發展。
(作者單位:鹽城市阜寧縣淮劇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