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精特新企業突破式創新前因組態及演進研究

摘要：在經濟發展范式“脫虛向實”的背景下，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已成為落實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關鍵載體，研究其高突破式創新內在機理和實現路徑，有助于我國突破“卡脖子”技術瓶頸和實現科技自立自強。基于“戰略三角”觀，以2017—2022年160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為樣本，運用多時段動態fsQCA和NCA結合的方法，試圖探究資源（研發人才、高管學術經歷、學習吸收能力、財務柔性）、行業（行業競爭度）和制度（政府補助、社會信任）三層面的突破式創新的組態效應和演進規律。結果顯示：第一，突破式創新前因組態多重并發；第二，存在資源導向型（人才密集型、知識吸收型）、制度資源并驅型（政策支持型、社會資本型、政策驅動型）和戰略三角配合型3種高突破式創新組態路徑；第三，以疫情為界點，在2017—2019年、2020—2022年兩時段中，前因條件呈現“主導軌跡”和“轉折軌跡”兩種演進規律。

關鍵詞：突破式創新；專精特新企業；戰略三角觀；動態fsQCA；NCA

中圖分類號：F 27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7312（2025）02-0119-12

A Study on the Antecedent Grouping and Evolution of Breakthrough Innovation in SRDI Enterprises

YE Hongyu，YU Tong

（School of Management，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China）

Abstract：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paradigm of “turning from the virtual to the real”，“Little Giant”enterprises have become the key carrier for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innovationdriven development strategy，and the study of the inner mechanism and realization path of their high breakthrough innovation will help China break through the “neckbreaking” technological bottlenecks and achieve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selfreliance and selfimprovement.Based on the “strategic triangle” view，this paper takes 160 “Little Giant”enterprises as samples from 2017 to 2022，and applies the method of combining multitemporal dynamic fsQCA and NCA in an attempt to explore the resources（Ramp;D talents，academic experience of executives） and the paths of their breakthrough innovations.（Ramp;D talents，executives’ academic experience，learning and absorbing ability，financial flexibility，industry（industry competitiveness），and system（government subsidies，social trust） to investigate the group effect and evolution law of breakthrough innovation.The results show that：first，breakthrough innovation antecedent grouping patterns are multiple and concurrent；second，there are three high breakthrough innovation grouping paths of resourceoriented（talentintensive，knowledgeabsorbing），systemresource concurrentlydriven（policysupportive，socialcapitalbased，and policydriven），and strategictrianglecooperative；and third，with the epidemic as the boundary point，in the period of 2017—2019，Thirdly，using the epidemic as the boundary point，in the two time periods of 2017—2019 and 2020—2022，the antecedent conditions show two kinds of evolution laws，namely，“dominant trajectory” and “turning trajectory”.

Key words：breakthrough innovation；SRDI enterprises；strategic triangulation；dynamic fsQCA；NCA

0引言

當前，國際競爭形勢日益嚴峻，我國需要持續推進突破性創新，以攻克關鍵領域“卡脖子”技術，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具有“專業化、精細化、特色化、新穎化”特征，創新能力強、競爭優勢突出[1]，已成為我國創新驅動戰略實施與經濟高質量發展重要的驅動力和生力軍，備受政府的高度重視。2018年，工業和信息化部出臺《關于開展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培育工作的通知》，明確“小巨人”培育是科技強國的重要舉措。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支持專精特新企業發展”，進一步將促進專精特新企業發展確定為國家戰略。工信部在2024年“推動高質量發展”系列主題新聞發布會報告指出，截至今年6月，我國已累計培育專精特新中小企業逾14萬家，其中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達1.2萬家。“小巨人”企業在數量和質量上地不斷增長，充分展現出政府對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實施的堅定決心和顯著成效。“小巨人”企業在創新發展過程中，面臨著規模小、融資難、風險承受能力低等困難，其突破式創新作為企業戰略層面的變革，具有顛覆性、高資源依賴性、高風險性的特征，是一項受到行業、制度和組織資源等因素影響的復雜系統工程。因此，專精特新企業如何結合行業和制度情景制定創新戰略、優化資源配置，找尋其突破式創新的有效特征與實現路徑，是當前亟需解決的重要問題。

現有專精特新企業突破式創新直接研究并不多，已有相關研究一部分是運用傳統的回歸分析方法進行探究。一是關注專精特新政策的有效性，例如湛泳等[2]使用雙重差分法，指出政府專精特新培育政策能顯著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二是解釋突破式創新對專精特新企業的影響，如王偉光等[3]通過實證研究，驗證了突破式創新能強化專精特新企業的績效。任保全[4]基于創新績效和創新結構視角，發現本土市場需求能促進專精特新企業突破式創新。錢宏勝[5]關注數字化背景下，營商環境對小巨人企業突破式創新具有正向促進作用。專精特新企業突破式創新的影響因素有許多，傳統的回歸分析方法著重分析單一前因與結果之間簡單對稱的線性相關影響，無法充分揭示多個因素間的復雜互動關系。因此，學者們嘗試應用定性比較分析（QCA）方法，即采用整體視角，聚焦于“組態效應”，能夠分析多要素并存與互動下的因果復雜性問題，尤其在分析專精特新企業創新背后多個前因條件互動關系方面有顯著優勢，并取得了一些初步研究成果。如楊林等[6]基于資源和動態能力視角，從數字化感知能力、抓取能力和轉化能力3方面共6個條件分析專精特新企業雙元創新的組態效應。夏清華等[7]采用“技術—組織—環境”框架，探討專精特新企業突破式創新的組態分析與范式選擇。荊浩等[8]探究出專精特新企業高突破式水平是數字化水平、企業家精神、創新資源、政府補助和市場競爭5個因素的協同作用結果。可以看到，目前QCA研究主要強調突破式創新受到組織資源和能力、行業環境、正式制度等前因條件的影響，但對條件變量的選取和協同效應的研究還不夠全面，如缺少對非正式制度、人力資源和財務能力的關注。此外，現有QCA方法的研究多采取靜態方法，即基于“一維”視角對復雜性問題進行分析，缺乏對組態演進過程的動態實證研究[9]。由于專精特新企業經營環境復雜多變，有必要考慮時間維度，動態化展示其突破式創新背后的實現機理及實現路徑。

基于“戰略三角”觀，采用動態模糊定性比較分析（fsQCA）和必要條件分析（NCA）相結合的方法，研究2017—2022年專精特新企業在“資源—行業—制度”層面的高突破式創新組態和演進規律。①利用fsQCA方法分析前因變量對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突破式創新的影響，體現各個要素協同聯動的作用，緩解傳統計量分析突破式創新中的單一性問題。②基于“戰略三角”觀分析框架，明晰專精特新企業資源、制度、行業對突破式創新的交互影響，并結合專精特新企業特征，將研發人才、財務柔性和非正式制度（社會信任）納入組態分析中，一定程度地補充突破式創新組態路徑。③考慮時間的動態性，運用多時段動態fsQCA方法，依據數據可獲得性原則，以疫情發生時間為界點，挖掘并對比2017—2019年、2020—2022年2個時期前因變量演進規律，以彌補多時段動態演進關注的不足。④將fsQCA與NCA結合起來，不僅能從定性角度識別前因條件是否為結果的必要條件，還能從定量角度分析單個要素能在多大程度上是企業突破式創新的必要條件[10]，使研究結果更具科學性。

1研究框架與文獻回顧

1.1研究框架

突破式創新強調企業在產品、流程、技術、組織結構等方面進行全方位突破或者重大改變[11]，是企業獲得優勢和搶占新市場的有效策略。現有研究認為數字金融、人工智能、人力資源是突破式創新的實現前提。知識整合能力和企業吸收能力有助于企業實現突破式創新[12]。研究大多從資源和能力視角出發，分析單個因素對突破式創新的影響，鮮有相關研究考察多維度的共同作用。

“戰略三角”觀由學者PENG等[13]提出，是一種匯集行業、資源和制度基礎3個維度的分析理論，在分析企業戰略方面具有顯著優勢。一方面，戰略三角觀基于整體視角，將資源基礎觀、產業基礎觀和制度基礎觀有機結合起來，重視通過組織內、外部因素的共同作用驅動突破式創新。另一方面，戰略三角觀，尤其是制度基礎觀，是在新制度主義理論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適用于研究我國現實情景。

1.2文獻回顧

1.2.1制度條件與突破式創新

制度基礎觀認為，遵循所處制度環境的要求是組織獲得合法性和社會支持的前提[14]，也是實現“降風險、提效率”的手段。在制度支持下，企業可以通過跨組織或跨界合作進行突破式創新，獲取前沿技術、突破現有技術邊界[15]。

制度劃分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主要涵蓋政治和法律機制等，通常由政府實施。政府補貼作為一種正式創新支持制度，可緩解專精特新中小企業融資約束和創新結果被模仿所造成的損失，支持企業的創新行為、激發企業創新動力[16]。反之，缺乏政府補助的專精特新企業面臨科技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導致創新活力的喪失。鑒于此，研究以政府補助衡量正式制度。

社會信任區別于正式制度，具有隱含性的社會心態、倫理道德等非正式制度元素，是規范市場主體道德規范與市場交換價值取向的非正式制度。社會信任在企業外部合作中扮演“潤滑劑”的角色，為交易雙方提供穩定的心理預期，減低事前收集、事中協商和事后監督的成本，促進融資合作[17]。此外，良好的社會信任氛圍，可減少管理層機會主義行為，進一步降低代理成本，促使管理者主動尋求突破式創新的機會。鑒于此，研究以社會信任衡量非正式制度。

1.2.2行業條件與突破式創新

企業行為和績效受企業所處行業環境的影響，因此行業環境也是影響企業創新行為的重要因素。行業環境主要包括行業競爭度、行業動態、行業豐富度、行業復雜性等，雖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涵蓋廣泛的行業領域，但考慮到企業大多專注于某一細分市場，行業競爭度能夠直接反映其在有限市場空間中的競爭壓力和創新驅動。故重點研究行業競爭度這一代表性的行業因素，探討其創新機理。現有研究認為，在專精特新企業突破式創新前期，投入成本高、見效慢，高競爭度可以影響企業實施突破式創新的動力和持續性。不僅如此，根據“資源基礎觀”，競爭加劇帶來的創新資源的短缺[18]。較高的市場競爭壓力會促使企業為規避淘汰效應和維持自身優勢，更加重視突破式創新能力的培養。市場競爭度越高，行業的標桿效應越強，管理層通過向行業標桿學習來提升企業突破式創新水平的動機也就越強[19]。綜上所述，將行業競爭度作為行業維度的條件變量納入組態研究，以探討其對“小巨人”企業突破式創新的影響。

1.2.3資源條件與突破式創新

企業競爭優勢來源于企業擁有獨特的異質性資源和能力[20]。創新本身是一項資源密集的活動，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針對專精特新中小企業突破式創新的特點，研究重點關注4個方面的資源影響因素，即研發人才、高管學術經歷、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

人才是科技創新最重要的因素之一[21]。專精特新企業進行突破式創新這一復雜的知識活動，往往涉及跨行業知識和高端技術，研發人才素質、數量的提升直接影響企業突破式創新成果的轉化成功率。

學術型高管擁有與其他職業背景不同的學術資源和社會關系，對企業創新具有激勵作用[22]。從專精特新企業性質看，2021年專精特新智造指數（SFPII）課題組的調研報告顯示，72%的“小巨人”企業創始人兼專利技術發明人，領導企業進行突破式創新。從創新認知角度看，學術背景促進創新意識的形成，高管傾向于做出創新決策。從烙印理論的視角看，高管團隊學術經歷能夠促進企業創新精神的塑造，并勇于接受可能的市場風險[23]。

學習吸收能力是指企業識別、吸收、轉化和應用知識的能力，具有較強吸收能力的企業能應對突破式創新過程中多個技術知識源的復雜性和風險性[24]。此外，吸收能力幫助企業將具有高潛力的新知識與組織內部知識融合，為企業注入活力，并將融合后的新知識有效應用于創新[25]。

財務柔性包含現金柔性與負債柔性2個方面，是企業面臨突發事項時使用空余資金以及剩余負債的能力[26]。專精特新企業均為中小企業，其創新面臨融資約束困境。在此情形下，一方面，較高的財務柔性為企業帶來充足的融資支持，緩解融資壓力；另一方面，使企業保持低杠桿獲取競爭優勢。總之，高財務柔性企業具有事先儲備的超額現金持有量或良好負債能力，及時獲取或調用財務資源，從而把握實現突破式創新的機會[27]。

1.3研究模型

基于戰略三角觀，選取制度條件（正式制度：政府補助；非正式制度：社會信任）、行業條件（行業競爭度）、資源條件（研發人才、高管學術經歷、學習吸收能力、財務柔性）構建突破式創新驅動因素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

2研究設計

2.1研究方法

采用動態fsQCA與NCA相結合的方法探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突破式創新組態路徑。第一，fsQCA模糊定性比較分析可以挖掘多種因素的共同作用結果及其組態關系，探索出突破式創新背后的“聯合效應”與“互動關系”，彌補回歸分析無法詮釋殊途同歸思想的缺陷[28]。第二，不同時期的突破式創新實現路徑存在動態變化特征，傳統靜態QCA難以深入探討組態結果的動態演化規律，因此需要引入更具優勢的動態QCA方法，提升研究結果的精確度和適配度。第三，NCA必要性分析能識別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還能確定特定條件變量在多大程度上屬于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進而有效彌補QCA方法在必要條件分析中的不足。

以160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為研究對象，從“戰略三角”觀切入構建研究框架。首先，使用NCA方法檢驗前因變量是否單獨構成“小巨人”企業突破式創新的必要條件，并借助fsQCA中必要性檢驗方法分析結果的穩健性。其次，對多種因素的共同作用結果及其組態關系全面挖掘，并進行結果解讀和案例分析。最后，分析2017—2019年以及2020—2022年兩時段企業突破式創新前因變量基于時間維度的變化，進一步揭示其演進規律。

2.2數據來源

2.2.1樣本選取

基于案例典型性，選擇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為研究對象。其不僅在科技創新方面表現突出，更是位于產業基礎核心領域和產業鏈關鍵環節，深耕專業領域、聚焦關鍵技術[29]，具有突破式創新的需求。同時遵循“案例樣本數量充足且具有可獲得性”的基本原則，根據中國工業和信息化部在2019—2023年先后認定并公布的5批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名單，剔除在2017—2019年和2020年—2022年2個觀測時間段內的非上市、出現ST或 ST*情況的企業，最終確定樣本為160家深交所 A 股上市企業，基本信息見表1。

2.2.2數據來源

①160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財務數據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及企業官方年報。②突破式創新專利信息主要收集于中國專利全文數據庫。③社會信任數據來自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的最新調查結果。

2.3測量與校準

2.3.1測量

1）前因變量

市場競爭度（DHHI）：借鑒賀小剛等[30]的研究，通過赫芬因德指數（HHI）衡量競爭程度，具體的計算公式為

HHIij=∑（Xij/∑Xj）2（1）

式中，Xij為行業j中企業i的主營業務收入，∑Xj為行業j中全部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HHI指數越小，表示相同規模的企業越多，市場競爭程度越大。為便于理解，研究使用DHHI=1-HHI表示行業競爭度，DHHI數值越大，行業競爭程度越高。

政府補助：政府補貼是政府為支持企業發展提供的財務支持，主要包括稅收優惠、財政補貼和無償劃撥非貨幣性資產等形式。參照童錦治等[31]的研究，采用公司年度獲得的政府補助與總資產比值衡量。

社會信任：我國較多學者采用張維迎等[32]在“中業家調查系統”中各省份企業守信情況調查問卷度量社會信任水平。然而，該調查僅有2000年的數據，現如今地區社會信任水平已發生變化。因此，借鑒劉笑霞等[33]的方法，使用中國綜合社會調查的最新調查數據來衡量各省份社會信任水平。研究期間一共進行了3次調查，考慮到地區社會信任會在一段時間內保持相對穩定，對于樣本期間缺少調查數據的2019年、2020年用2018年的數據代替，2022年用2021年代替。針對調查問卷中的一個關于信任的問題（CGSS中的a33問題），將回答選項“非常不同意”、“比較不同意”、“說不上同意不同意”、“比較同意”、“非常同意”分別賦值為-2、-1、0、1、2，并計算該省份所有回答的平均值來度量信任水平。

研發人才：借鑒任縉等[34]的做法，采用研發人員數量與企業員工總人數的比值衡量企業創新人才。

高管學術經歷：高管學術經歷是指高管曾在高校任教、科研機構任職或者協會從事研究的經歷[35]。對其的衡量方式借鑒CHO等[36]的方法，采用連續變量，計算高管團隊內有學術經歷的人數占高管團隊總人數的比例。

學習吸收能力：參考楊林等[37]的研究，以樣本公司年度研發支出與營業收入之比衡量企業學習吸收能力。

財務柔性：采取多指標結合法，參考曾愛民等[38]的方法。財務柔性= 現金柔性+負債融資柔性，其中，現金柔性=企業現金比率-行業平均現金比率，負債融資柔性=Max（0，行業平均負債比率-企業負債比率）。研究的變量測量，見表2。

2）結果變量

突破式創新：相較于實用新型與外觀設計專利多集中于技術應用層面的改進，發明專利需要更多的原創知識整合以開發新的市場[39]。因此，研究參考蔣舒陽等[40]的研究，以樣本期間企業發明專利申請數量衡量突破式創新。

2.3.2校準

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3。fsQCA要求將數據轉換為模糊集，由于條件和結果變量缺乏成熟的隸屬度依據，研究采用直接法校準變量為模糊集[41]，同時使用客觀分位數確定錨點。具體而言，用上四分位數、中位數與下四分位數作為各變量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的3個校準點，分別設定為0.95、0.5和0.05分位點，見表4。為避免案例損失，將校準后為0.5的數據調整為0.501。

3實證分析

3.1必要條件分析

3.1.1NCA必要條件分析

在條件組態分析前，先檢驗各條件變量是否為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NCA通過分析條件變量的必要性效應量及其顯著性來識別必要條件，并通過瓶頸水平分析來評估條件變量的必要性水平值[42]。在此過程中，NCA主要運用2種上限分析技術：上限包絡分析（Ceiling Envelopment，CE）和上限回歸分析（Ceiling Regression，CR）[43]。結合CE與CR的分析結果，見表5。依據NCA的必要條件判定準則，必要條件需雙重達標：一是效應量不小于0.1，二是通過蒙特卡洛置換檢驗驗證效應量的顯著性（Plt;0.01）[43]。

由表5可知，兩階段中，市場競爭度、政府補助、社會信任和財務柔性均不構成“小巨人”企業突破式創新的必要條件。在2017—2019年間，CE結果中，研發人才和學習吸收能力雖然顯著，但各自的效應量小于0.1，所以也不構成必要條件。在2020—2022年間，CE結果中，研發人才和高管學術經歷顯著，各自的效應量小于0.1，均不構成突破式創新的必要條件。綜上所述，兩時段7個條件變量均不單獨構成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必要條件。

此外，表6展示了瓶頸水平結果，即單個前因條件在其觀測范圍內需要滿足的最低水平值（%）。在2017—2019年間，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若要達到70%的突破式創新水平，政府補助需要達到16.2%的水平值，研發人才水平需達到14.6%，高管學術經歷和學習吸收能力以及財務柔性各需達到14.8%、19.4%和3.1%，其余變量不存在瓶頸水平。而在2020—2022年間，政府補助、高管學術經歷和財務柔性各自需要達到18.3%、16.6%、1%的水平值，企業突破式創新水平能達到70%。

3.1.2QCA必要條件分析

基于NCA分析，進一步采用fsQCA3.0軟件進行必要性分析，驗證結果的穩健性。在fsQCA方法中，當前因條件的一致性大于0.9時，將其視為結果的必要條件[44]，見表7。在兩階段分析中，無論是高突破式創新還是非突破式創新，所有條件的一致性均低于0.9，表明單一前因變量均非必要條件，各個因素之間存在著復雜的協同效應，與NCA分析結果一致。

3.2條件組態分析

采用fsQCA 3.0軟件分析實現高突破式創新的條件組態。研究設定一致性閾值和案例數閾值進行充分條件組合分析。遵循杜運周與賈良定的方法，設案例頻數閾值為1，原始一致性為0.80，PRI一致性為0.65。通過最小化運算得到復雜、中間、簡單3種解。重點采用復雜度適中的中間解進行詮釋，并利用簡約解確定核心條件。結果見表8，2017—2019年和2020—2022年期間分別得到了4條和3條條件組態，每種組態的一致性均超過0.80，總體解的一致性也高于0.80，滿足充分性要求。

3.2.1資源導向型

組態H1a（人才密集型）和H1b（知識吸收型）的核心條件是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制度和行業條件均呈現缺失狀態。在外部制度不完善、受競爭對手約束低的情況下，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作為產業鏈關鍵環節，面臨著自主創新意識不強和關鍵技術受制于人的難題。企業亟需通過吸收、轉化和整合自身知識，合理配置財務資源、提供充足的融資支持，有效開展自主創新以補足短板、打通產業鏈堵點。

組態H1a為人才密集型，以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為主導，強調企業通過人才資源優勢開展突破式創新。該路徑的典型代表是盛弘股份，該企業經過多年的持續資源投入和團隊建設，形成了一支高素質、多層次、結構合理、技術領先的研發人才隊伍。數據顯示，目前公司已擁有專業研發人員600余名，已建立一套完備、成熟、前瞻的研發體系，擁有強大的創新自主研發能力。現已成為一家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的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

組態H1b將高管學術經歷納入核心條件，強調企業能利用高管自身學術知識和資源幫助企業吸收整合知識。以“天孚通信”和“多倫科技”企業為例。天孚通信是業界領先的光器件整體解決方案提供商和先進光學封裝制造服務商。其董事長有技術工程師、計算機工程師的學術經歷，兩位獨立董事均獲得博士學歷，具備豐富技術經驗，能精準把握企業發展戰略。多倫科技總部地處南京，是以交通安全為核心的科技驅動企業，學術實力雄厚。3位獨立董事和監事會成員之一均為博士研究生。公司擁有國家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和江蘇省產業技術研究院-多倫科技聯合創新中心等。作為創新主體的高管將學術經歷應用到管理決策中，能更好地吸收整合技術知識，保障創新的產生、轉化和擴散，助推企業走突破式創新道路。

3.2.2制度資源并驅型

由H2a、H2b、H2c、H2d可知，該組態由制度和資源條件組成，故命名為“制度資源并驅型”。通過這一路徑的企業，在不受行業競爭影響的情況下，中小企業與政府或者社會團體建立起關系網絡，以獲得所需資金、知識和資源，包括研發支持、技術交流等。通過進一步整合這些資源，企業能有效提升突破式創新能力。

組態H2a和H2c為政策支持型，突破式創新路徑表明資源為核心條件，政府支持有輔助作用。應用該組態的企業學習吸收能力和研發能力強，能夠快速感知到市場中的有利政策并獲得政府的創新支持。廣哈通信股份有限公司是該路徑的代表。廣哈通信致力于信息通信技術相關產品的研發、生產、銷售與服務，躋身工信部第5批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名單。該公司位于廣州市，擁有完善的政府政策保障體系。廣州市政府大力推動高新技術企業創新發展，出臺《廣州市科技創新政策》等法律法規，為省內企業創新營造良好的生態環境。在政府支持下，2017—2019年廣哈通信平均每年享受政府補助金額500萬，研發投入逐漸增長，擁有210項自主知識產權。目前，該企業已成為專網通信領域標桿企業，未來將持續在軍工信息化、低空經濟和智慧城市等多個領域發展。

組態H2b社會資本型表明以高管學術經歷、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為核心條件，研發人才和政府補助為邊緣條件，社會信任條件不缺失的組態可以產生高突破式創新。不同于組態H2a和H2c，該路徑下高管學術經歷條件為核心并且社會信任可發揮作用。此時，企業可以通過學術高管、政府補助和社會信任產生的關系資源將利益相關者聯系起來，獲取外部資源并依靠自身能力突破技術限制。例如，入選工信部第3批專精特新“小巨人”的上海富瀚微電子股份有限公司。現董事會成員中碩士及以上學歷達到89%，部分董事有研究院和工程師工作經歷。富瀚微地處社會信任程度高的城市上海，獲取資源得天獨厚。富瀚微借助這些關系條件，與晶圓制造商、芯片封測廠商、安防龍頭海康威視等建立了穩固、良好的合作關系，已形成自主核心技術優勢。

組態H2d政策驅動型中政府補助不再是邊緣條件，與研發人才、高管學術經歷和財務柔性同為核心條件。該組態意味著在競爭力薄弱而企業擁有創新條件的環境中，政府補貼是有效激勵專精特新企業創新的重要手段，一方面給予企業研發資金和稅收優惠，一方面向外界傳遞企業風險低的信號，有助于減輕融資約束壓力，提高企業研發投入和創新力度。該路徑的典型代表企業是大立科技。該公司是浙江省一家專注于紅外技術的高新技術企業。公司一直堅持“努力成為全球著名光電產品供應商”的愿景，2022年研發投入占營業額的比重達到了47%，具有雄厚的創新資源能力以及積極的創新意愿。在2021年大立科技承擔的某電子信息產業技術改造類項目獲得政府補助資金，金額為5 000萬元。憑借研發團隊與管理層的高效協作和充足的資金投入，公司形成多層次創新能力，提高了我國紅外焦平面圖像傳感器芯片的整體技術水平。

3.2.3戰略三角配合型

組態H3由行業、制度和資源3個條件共同組成，以研發人才、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為核心條件，市場競爭力和社會信任為邊緣條件的多層次組態可以產生高成熟度的突破式創新。企業處在競爭較為激烈、同時信任程度高的環境中，不僅僅重視培養自身知識吸收整合、研發和財務能力，還在創新實施過程中利用外部競爭的“抓力”和非正式制度的“拉力”，企業做到與市場、社會配合實現突破式創新。

故將該路徑命名為“戰略三角配合型”。河南輝煌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該路徑的典型案例，主營軌道交通信號測控、運輸指揮和通信技術開發等業務。2020年，公司營業收入和利潤增長超過25%，業績表現良好，獲得廣泛認可。

企業利用外部競爭和地區信任的動力，不斷提高決策能力、學習吸收能力，增加研發投入和專利數量，積累研發知識庫和技術創新優勢，成為行業領先企業，并于2020年被認定為“第二批”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

3.3突破式創新路徑演進分析

3.3.1主導軌跡型

研發人才、高管學術經歷、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4個資源條件和政府補助這一正式制度條件在兩階段里始終存在，其演進軌跡是“主導型”。在兩時段中，我國政府不斷發布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補助政策，第一時段工信部2018年《開展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培育工作通知》，第二時段2022年3月“專精特新”首次寫進政府報告，緩解專精特新中小企業資金壓力，推動創新已經成為政府工作的重要命題，所以兩階段均存在政府補助條件。同時，我國某些領域如醫療器械、半導體、核心工業軟件等仍主要依賴進口，“卡脖子”問題促使企業不斷地追求改進和創新。企業結合高管學術資源和人才資源，應用財務柔性能力把握資金配置，并通過學習吸收能力掌握科學研究和技術，尋求突破式創新的機會。因此，兩階段均存在研發人才、高管學術經歷、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4個資源條件。

3.3.2轉折軌跡型

行業競爭度和社會信任條件在2020—2022年第二時段出現缺失，其演進軌跡是“轉折型”。一方面，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在某一細分領域精耕細作，致力于在該領域獲得市場份額和創新能力雙重引領地位，本身就是行業中的單項冠軍，具有長期的競爭優勢。另一方面，新冠疫情不僅給中小企業生產經營帶來沖擊，也讓客戶對企業穩定性信心不足，導致地區社會信任的降低，原本創新能力差、市場份額小的企業隨之被淘汰。而專精特新企業利用其市場地位、資源優勢和吸收整合能力，注重自主創新能力的持續進步，在面臨危機時表現出較強的企業韌性。綜上所述，即使在缺乏良好社會信任和市場競爭環境的條件下，“小巨人”企業依然表現出較高的突破式創新成熟度。故第二時段呈現出行業競爭度和社會信任條件缺失的情況。

3.4穩健性檢驗

對實現高突破式創新的組態進行穩健性檢驗。采用調整原始一致性閾值和頻數閾值的方法。首先，將兩階段原始一致性閾值從0.8調到0.85，第一時段呈現4條組態，第二時段為3條組態，與現有結果一致。其次，將兩階段的頻數由1調整為2，得到的組合仍基本與現有結果一致。綜上所述，研究結論是穩健的。

4結語

基于“戰略三角”觀構建組態研究框架，收集160家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數據，結合動態fsQCA和NCA方法，以市場競爭度、政府補助、社會信任、研發人才、高管學術經歷、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7個條件為前因變量，挖掘2017—2019年和2020—2022年兩時段的突破式創新組態和演進規律。

1）戰略三角觀的各個要素對“小巨人”企業突破式創新均有重要影響。由必要條件檢驗結果可知，單一要素并非驅動企業高成熟度突破式創新的必要條件，而是行業、制度和資源共同作用的結果。由QCA組態分析結果可知，高突破式創新存在3條組態路徑，可以歸納為資源導向型、制度資源并驅型和戰略三角配合型。同時，資源導向型可進一步劃分為人才密集型和知識吸收型。制度資源并驅型可以劃分為3類：政策支持型、社會資本型和政策驅動型。

2）多時段比較分析中，突破式創新前因變量在兩階段形成了2種演進軌跡。研發人才、高管學術經歷、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4個資源條件和政府補助在兩階段始終存在，其演進軌跡是“主導型”。其余條件演進軌跡為“轉折型”，呈現第二階段缺失的現象。軌跡變化與兩階段專精特新企業特點和現實環境背景密切相關。

3）政府應給予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創新支持，發揮外部制度的供給主體作用。具體而言，政府可以通過稅收優惠、財政補貼、提供人才專項基金等方式促進企業創新研發投入。并通過加強企業與高校、科研機構的合作，為“小巨人”企業的突破式創新提供人才支持。同時，政府應逐步完善企業層面的社會信任體系，通過物質和精神上的獎勵激勵守信企業，充分發揮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在推動突破式創新過程中的協同作用。

4）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應提升自主研發能力，繼續在專業領域精耕細作。對于專精特新企業而言，資源層面的條件在兩階段均存在，體現了自主研發能力的重要性。在“卡脖子”時代，企業需要引進與培育高素質人才和注重提升高管團隊的學術教育水平，提高決策和創新效率，還需要強化學習吸收能力和財務柔性輔助企業開展創新活動。此外，外部的制度、行業競爭環境處在動態變化中，企業應根據自身資源和能力稟賦，有差異地選擇內部資源與能力，選擇最符合自身情況的組態路徑，促進突破式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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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強）

收稿日期：2024-08-09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基于技術創新能力的中國制造業并購協同機理及實現路徑研究”（71371124）

作者簡介：葉紅雨，女，江西宜春人，博士，副教授，主要從事企業創新和產業升級的研究工作。